林梵行绷着脸地说:“我不吃。”
“我都看见你咽口水了。”
林梵行脸颊一红,把饼干夺过来,撕开包装时,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买的?”
“我从公司回来,路过西饼店时,就想起你吃饼干的可爱样子了。”梁倾城伸出手指擦掉他嘴角的饼干渣,笑道:“我昨天性子急了才说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你的。”
林梵行慢慢说:“没关系,其实,你对我凶一点也好。”
“哦?”梁倾城失笑。
“你对我凶一点,等以后你离开我了,我也不至于太伤心难过。”林梵行有些忧伤地说完了这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梁倾城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却很惊讶:他为什么这样想?难道我以前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使他对我产生了这种糟糕的印象吗?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最后林梵行先打破了沉默,强笑道:“不要说这个了。”梁倾城忽然抱住他,很缓慢又很认真地说:“要是我不爱你了,我就会离开你,但是……”梁倾城笑了一下:“我觉得我会爱你很久很久。”
林梵行微微一笑:“嗯。”
46、岛上生活
zihuatanejo跟他们想象得一样美好。当货轮靠近沙滩时,他们看见了一条搁浅的旧船,浩浩海风之中,两个中年男人穿着破旧的衬衫,卷着裤管,蹲在甲板上用纱布打磨栏杆上的铁锈。
阿多尼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快乐:这就是我想要的地方。他很愿意在这里度过余生,和何朝露一起。而何朝露则是很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看着这里,半晌才睁着眼睛问:“这就是那个……名字很长的小岛?”
阿多尼有点紧张,担心何朝露不喜欢这里,忙解释道:“这座岛很漂亮,我们可以每天吃螃蟹,吃章鱼,还能坐在椰子树下面看落日。”
何朝露点点头,很平静地:“嗯,挺好的。”
下船的时候,何朝露把手放进了阿多尼的手心,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他到这种陌生的地方,再也凶不起来了,宁愿藏在阿多尼的身后。
这座岛很大,岛上有旅馆酒店和普通民房,虽然比不得大城市摩登,然而现代化设施还算很齐全。岛上居民多是隐居的富豪、寻找灵感的艺术家和万念俱灰的隐士。生活气氛很融洽,他们都是很穷且很浪漫的人,讲究精神上的超脱,因此极少有犯罪行为。货船一个月来岛上一趟,卖给当地居民一些廉价的日用品:铁锅、食盐、茶叶、面包等等。
阿多尼找了一家看起来很廉价的小旅馆暂且住下,店老板就是刚才打磨旧船的那两个男人,斯文儒雅的白人安迪,沉默寡言的黑人叫瑞德。他们两个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心肠很好,还答应帮阿多尼找一份工作。
坐在硬木床板上,何朝露脱掉了破破烂烂的鞋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多尼一直在卖力地推荐这座岛的优点,他拉开灰扑扑的窗帘,指着外面说:“你看,海景洋房。”
何朝露把细细的脚板翘起来,嗯了一声,又说渴了。阿多尼走到外面,见走廊上堆着小山似的椰子,他随便拣了一个,把吸管插进去,捧给了何朝露。岛上淡水资源缺乏,椰子倒是应有尽有。
他们在船上颠簸了很久,早就累坏了,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就倒在床上睡觉。傍晚的时候,他们只需要把枕头垫高,就瞧见了外面的落日和晚霞,非常漂亮。
何朝露轻声说:“咱们的钱不多了,要省着点花。”
阿多尼心里高兴,知道他这是决定留下了,于是认真地筹划道:“明天我去瞧瞧有没有空闲的房屋出租,找到房子之后,你在家里养病,我就可以出去工作了。”
“你别杀人,也别抢人家东西。”
“那不能,我是好人。”
何朝露两手搭在小腹上,想了一会儿,又很八卦地说:“你说店老板他们两个,是不是一对儿啊。”
阿多尼“啊?”了一声,惊奇道:“不会吧,他们看起来挺有男子气概的。”
何朝露嗤之以鼻:“难道GAY都得是娘炮吗?”
阿多尼诚惶诚恐地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不够漂亮。我所见到的GAY都挺好看的,比如梁先生、林先生还有你。”
何朝露凶巴巴地点评:“林梵行漂亮个屁,我哥不是GAY,他只是花心,全天下的灵长类动物他都想上一遍。我嘛,自然是最好看的。”停了一会儿又说:“照这么说,你长的这么丑,肯定是宇宙第一直男了。”
阿多尼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再也不敢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了。
过了几日,俩人果然找了一个用棕榈叶做成的房子。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是还带一个小院,何朝露很高兴可以在院子里种植花木和蔬菜了。而阿多尼也在工地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差事。其实凭他的体格身形,是可以找到更好工作的,好几家船主都热情地邀请他做船员,甚至许诺他大副的职位。但阿多尼本人比较没出息,是一个媳妇迷,舍不得把何朝露一个人丢在家里,宁肯做一个苦力。
何朝露童年寄人篱下,少年时一举成名,也算看尽了人间繁华,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得不到梁倾城的爱。但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谁叫俩人是兄弟呢。他从来没有规划过自己的未来,莫名其妙地得了病,也是在哥哥和阿多尼的关爱之中生活的。如今身处太平洋上的小岛之中,何朝露望着沙地上的珊瑚和贝壳,忽然开始沉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人生了。
阿多尼工作了一天,带着满身的泥沙和尘土回来,瞧见何朝露跟一幅画似的坐在院子里发呆。画很好看,可惜不能当饭吃,阿多尼换了一身衣服,从门口抓了两只椰子蟹和章鱼,去厨房做饭了。
棕榈树做成的房子很小,卧室只有一间,加上何朝露胆子又小,所以两人还是睡在一起。岛上闲暇时光很多,又没有电视和网络,两人夜里没事情做,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阿多尼跟他讲自己做特种兵时候的事情,后来又做了雇佣兵,做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坏事。但阿多尼本人不算很坏,若非情势所迫,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敦厚的男青年。
有一次何朝露忽然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阿多尼很羞赧:“我……我不是……”
“我知道你是,快说。”何朝露凶巴巴地说。
阿多尼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有一次我执行任务,抓到了一个小孩子做人质。其实也不算很小,跟你差不多大。他被关在一间仓库里,我负责在门口看守他。我们两个聊了很多有趣的事,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他的国家放弃了他,然后我的同伙就把他拉出去砍头了。”
停了一会儿,阿多尼又说:“他的头滚落在沙地上,流出来很多血,这场面使我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那个时候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阿多尼说完,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睡了吗?”
何朝露声音闷闷地:“没有。”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故事。什么叫做跟我差不多大,乱七八糟的人,也敢跟我比吗?”
阿多尼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对不起。”
何朝露不喜欢那个人质,但人家毕竟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再生气也没用了。他怒气冲冲地睡下,夜里梦到了砍头杀人的场面,吓得直接滚到了阿多尼的怀里。
“阿多尼,你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人,所以才对我好的吗?”何朝露忽然问。
“不,当然不是。”阿多尼半夜被吵醒,也不发脾气,只是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是……”他很坦然地说:“我喜欢你嘛。”
何朝露笑了一下,尽管早知道是这样,但听见阿多尼这么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在何朝露的意识里,全天下的人类,只要眼睛不瞎,都不可能不喜欢自己。阿多尼是凡人,自然也不能免俗了。何朝露一会儿想想梁倾城,一会儿又想想自己,梁倾城承受了他这么多年的爱慕,一次都没有回头。而他只是略微对阿多尼有一点好感,阿多尼便对他说:我喜欢你。何朝露想到这些,竟有些喜不自胜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多尼醒来,发现一向爱睡懒觉的何朝露竟然不见了,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怀疑何朝露昨夜被海风刮走了。他跑出屋子,才看见何朝露悠闲地在石头桌上摆放早饭。
“傻子,你呆看什么,再不吃饭就迟到了。”何朝露低头摆弄餐具。
阿多尼慢慢走过来,张大嘴巴看着何朝露,怀疑对方又犯病了。他战战兢兢地坐下,拿起盘子里的玉米饼咬了一口,又原封不动地吐回盘子里。
“不好吃吗?”何朝露有点吃惊。
阿多尼斟酌着说:“下次你可以把它稍微加热一点。”
何朝露自己尝了一口,沮丧道:“还是生的啊。”
“啊,没关系,我喜欢吃。”阿多尼忙端起盘子,把一堆品相可怕的玉米饼全吃完了。又动作麻利地收拾盘子,并且对何朝露说:“午饭你不要动了,等我回来做。院子里的排水管道堵了,你是不是可以……”
“我不会呀。”
“那算了,你去杂货店买塑料管和铁钉,等我回来修理。”
阿多尼换上了半旧的工作服和鞋子,起身去工地。何朝露闲着没事做,就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岛上海风很大,何朝露走路时总是下意识地抓住阿多尼的衣角。
“咱们周末去商店买一辆自行车吧。这样晚上可以出去玩。”
“嗯。”
“带横梁的那种,我要坐前面。”
“好。”
何朝露想了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泳裤破了个洞,我想买一条新的。”
阿多尼很惊讶:“当然,这些你不用跟我说呀。”因为家里的钱都是由何朝露在保管着。
何朝露慢慢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他想买的东西可多着呢,不过阿多尼挣的钱总是很有限。何朝露感慨道:“咱们家怎么这么穷啊?”
“额……”阿多尼有点惭愧,支吾道:“我以后会努力的。”
何朝露把手指伸进他衣角的破洞里,慢悠悠地打着圈,随口说:“我也想出来工作。”拽了拽他,问道:“阿多尼,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我不清楚,我帮你问问吧。”阿多尼不好直接打击他。
过了一会儿,俩人就走到了工地——一艘很大的挖沙船,阿多尼催促他回去:“你回家吧,工地上怪脏的。”
何朝露耷拉着脑袋,两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脸颊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红。他抿了抿嘴唇,没精打采地说:“喂,你把头放低一点。”
阿多尼有些不解,微微弯下腰,关切地说:“怎么了?”
何朝露踮起脚尖,抓住他的衣领,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顿了顿,又大着胆子在唇角吮吸了一口,才松开他。何朝露后退了几步,尽管有些害羞,但还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快走吧。”
阿多尼睁圆了眼睛看他,手足无措道:“那个……我……”
何朝露微微眯起眼睛:“不准发疯”。
尽管他这样说,阿多尼还是冲过来抱住他,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放下。阿多尼解开衬衫前襟,指着古铜色结实的胸膛,激动道:“我好高兴。”
何朝露做出很淡定的样子:“真没出息。”
47、不同观念
梁倾城每天跑出去忙自己的事业,从来不跟别人商量,很高深莫测的样子。林梵行则是继续拍自己的小广告,小杂志封面。娱乐圈一代新人换旧人,更多的年轻面孔展露在荧幕上,吸引着更多的粉丝。
而当初风华绝代的何朝露、林梵行两位翩翩男子,则早就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甚至有一家做《史海沉钩》栏目的电视台,专门为何朝露做了一期节目,讲述了他前半生的传奇轶事,最后以为情所伤,避居海外为终结。
林梵行看完这个节目,觉得好生伤感,好像自己跟小何已经是上个世界的明星了。但是自己比不得何朝露的人气和声望,毕竟人家十几岁出道,二十多岁退出,留下了许多作品和传奇。自己从出演《极恶》大红之后,到因为艳照而身价暴跌,总共才一年时间,既没有留下传世佳作,也没有闹什么绯闻,好像是一个玻璃人。
梁倾城夜里带着淡淡的酒气和脂粉味道回来,他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地洗脸刷牙,溜回自己的房间,却瞧见林梵行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床上。
“嘻嘻。”林梵行强行咧嘴笑了笑:“晚上好。”
“好。”梁倾城有些疲倦,解开浴巾扔到床尾,玉山倾倒似的躺在床上,随手摸着林梵行的脚踝,开口道:“干嘛?”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呢,总是分开睡也不好呀。”林梵行支着下巴看他。
梁倾城略提了一点精神,从床上坐起来,认真道:“等我的事业有些起色,汉皇能正常运作的时候吧。”
林梵行有点不高兴:“不想结婚就直说嘛。”从床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要走。
梁倾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腿上,长长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比划:“我不是那种爱赌咒发誓的人,但说出去的话,肯定是算数的。”
林梵行垂头丧气的:“你的公司都要破产啦。”
梁倾城气得一拍床:“不许你诅咒我。”又恨又爱地把林梵行抱在怀里挠胳肢,咬牙道:“你这个败家媳妇。”
林梵行咯咯乱笑,又抓着梁倾城的胳膊求饶:“好哥哥,我说着玩的。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闹了一会儿,林梵行又躺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倾城哥哥,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钱虽然不多,也够花了。你喜欢开公司的话,可以做点外贸呀股票呀纸黄金之类的,反正你很懂这些。”
“不。”梁倾城很固执:“我是在传媒界栽了跟头,所以一定要在这里爬起来。”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了,虽然我不舍得训斥你,但把我惹生气了,肯定也要给你脸色看的。”
梁倾城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林梵行也不敢在再说什么了。
停了一会儿,大概是梁倾城觉得气氛太严肃了,就缓和了语气笑道:“虽是这样,若公司果然一路破败下去,我也不会叫你白白地耽搁了青春,婚是肯定要结的,只是大概不太风光繁华罢了。”
“两个男人结婚,要那么多虚礼做什么。而且在国内娱乐圈里,公开出柜的艺人事业会很受阻碍。”林梵行想了想,声音低了一些:“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艺人了。”
“我的好梵行。你现在就叫做潜龙在渊,一遇风云变化龙。你且耐心等着就是了。”
林梵行哼了一声:“多承你吉言吧。”
眼看时间到了子夜,梁倾城打了一个哈欠,随口道:“你是回屋睡呢,还是就留在这里?要是留下,我给你多找一条棉被。省的咱们俩乱了规矩。”
林梵行趴在枕头上,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好哥哥,我前段时间拍了一组内裤广告,你以前拍过这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