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强烈的愤恨,似乎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大卸八块,但却因为怀中婴儿,没有过去,“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哼,妖本该杀,何谈欺?反正你也跑不了,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浪费我们功夫。”左边的男子轻蔑地笑着,满是不屑。
“我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孩子更是无辜,仅仅因为我们的身份便要斩尽杀绝?那在我们眼中你们同为异类,你又作何解释!”月光轻轻洒落,男子的发有着几缕不同于常人的蓝色夹杂其间,眼眸也是极深极深的墨绿色。
“你们杀人时又可曾想过解释?要怪就怪你那些同类吧!”说完,不再过多废话,俩人举剑挥出,月牙似的刀光拦腰斩来,男子急忙闪躲,却因为一晚上的逃跑灵力不足,动作略微一慢,那刀光就要袭上身来,他大惊,不加犹豫地竟然再次转过了身子,将婴儿牢牢地护在怀里,准备用自己的身躯去承受一切。然而,预期中的感觉却没有到来,反而出现了另一种气息,男子惊讶回头。
红色的身影仿若鬼魅一般徒然出现,猎猎飞舞的衣袂妖异而瑰丽,似敛尽世间芳华的绝色容颜让人一看便不由沉沦,眼色魅惑,笑意慵懒,眸光流转间轻易夺人心神,“原来是归真宗。”好听的嗓音流水般划过,那满满的笑意间却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冷意。
两名男子一愣,其中一人犹疑着出声,“你也是妖?”许是因为锦瑟的修为远远高出他们,不容易感觉到妖气,再加上刻意隐藏变幻了外貌,所以有些不确定。
眼尾划过一抹媚色,他毫不掩饰自己,轻声一笑,撩人心弦,“怎么,不像吗?”说着,墨色双瞳渐渐起了变化,血色渐染,好似瑰丽剔透的血玉,散发着妖异的美。额间一点印记,缓缓浮现在肌肤上,好似燃烧的火焰。乌黑的长发仿似吸收了月亮的精华,变得银紫,充满了蛊惑的气息。
两名归真宗弟子眼中满是惊艳,但却不忘自己的本职,“既然你主动现身,就准备好魂飞魄散吧!”依然是左边的男子最先说话,话音落,便挥出了一掌。
笑容悄然变得嘲讽,手轻扫,那来势凌厉的力量便被轻松化去,男子神色变了变,他身边同伴也变了脸色。
“不是要我魂飞魄散吗?这种程度,可远远不够呢。”轻言漫语,仿若情人间的呢喃,但此刻那两名弟子感觉到的只有冷,莫名的冷,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着蝼蚁,轻易便能抹去得蝼蚁。
看着俩人眼里的胆怯,锦瑟嘴角嘲讽更甚,“原来这便是归真宗的弟子,竟是这般没用。当初的气势哪里去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如今我就站在这里,怎么反而不敢上前了?”即便他没有亲眼看到那场战役,他也能猜到那是个什么场面。即便他知道以这两个人修为明显刚修仙不久,与当年之事并无干系,但是……谁让他们入了归真宗?
“什么当年,我们不知道!但是你不许侮辱归真宗!”“唰”地举剑指着锦瑟,男子神色恚怒,却是不敢上前。
“那你们用什么来让我不憎恨归真宗?”目光流转,他看着俩人,笑容诡异,“不如,用你们的命吧?”商量的口气,却是瞬间就到了俩人面前,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俩人一惊,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夺去了呼吸的自由,“咣当”一声手中剑也掉在了地上,他们掰着锦瑟的手臂,神色惊恐。
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慵懒而又魅惑,他欣赏着俩人恐惧的表情,神色平常的不似杀人,“若你们不是归真宗弟子,或许我还不会杀你们。但你们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不过那句话应该对你们自己说:要怪,就怪归真宗,怪你们的同门吧。”随意的语调,与他说出的话格格不入,那两名弟子还没想明白他究竟为何杀自己,便听一声脆响,脑袋便软软地耷了下去,双目圆睁。
仿若没有看见那有些渗人的目光,手一松,俩人便倒在了地上,微垂的眼眸半掩着一抹冷色。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鲜红的背影,不知怎么竟开不了口。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瞬间吸引了男子所有心神,他手忙脚乱地哄着,目光中满是疼惜。
锦瑟转过身看着,微勾的唇角含着一抹魅惑,“你的孩子?”
“嗯。”男子轻拍着婴儿背部哄着,抬眸看了他一眼,“多谢相救。”
“不用谢我,若今天他们换个身份,我大概就不会出现了。”瞥了一眼地上的俩人。
男子愣了一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但现在确实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能逃过一劫。”他可没忘记方才他是挡在自己身前的。
锦瑟不欲多说,迈步往来路走去,“那就祝你能逃得久一点。”
擦身而过时,男子忽然叫住了他,“你身上……有人的气息。”
脚步一顿,斜眼看他,侧面望去更显那眼尾高挑,魅惑丛生,“怎么?”
“你身上没有血腥味,应该不是因为杀人沾上的,那就是朋友了吧。”似乎是怕惊到孩子,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虽然并不是人人都如那些修仙者一样,但列外者总在少数。”虽然说得隐晦,但却不难明白。
血玉一般的眼瞳不由望向前方,那黑暗深处似乎隐隐有一团火光,“那恭喜你,你很幸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个婴儿一眼便能看出是和人类女子所生,既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男子的身份?所以锦瑟说,他很幸运。
回去的路上,锦瑟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声充满惊愕的的声音响起,才拉回了他的心神,抬眼便看到沈琼砚惊诧的目光,他蓦然想起自己忘了变化。
本来,沈琼砚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半梦半醒间正准备继续睡,却突然瞥见本该在一旁的人竟没了踪影,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起来后又仔细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才开始害怕了起来。他没有多想便起身去找他,他想他可能是离开了,因为若是出什么事,肯定会有声音,他肯定会被惊醒,可是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只抓走锦瑟一人,况且他的包袱还在,肯定不是为了钱财绑架,那么就只能是他自己离开了。
沈琼砚惊慌失措地寻找着,然而还没走几步,便看到前方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心中一喜,急忙跑过去,然而当看清那道人影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锦瑟看着沈琼砚愣怔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被他发现,如此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而且奇怪的,他竟然有一丝慌乱和害怕。
俩人此刻倒是异常的默契,都没有说话,半晌,沈琼砚才再次开口,却是神色复杂,说得异常艰难,“你是……是……”那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第七十九章:真真假假
看着沈琼砚的表情,锦瑟心里无端的有些刺痛,但他却勾唇浅笑,显得毫不在意,“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呢?”尾音拖长,无端冒出了一丝杀意,却有些刻意的味道。
看着他,沈琼砚心下发憷,不由得退了一步,还有听到他回答的震惊。
他竟然是,锦瑟竟然是,妖?忍不住地,几乎就要从原地逃离,但是,他忽然看见锦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那般看着他,却并没有其他动作,似乎在审视一般,福至心灵的,他恍惚明白了什么,压下了逃跑的欲望,尽管依旧恐惧。脑海中,不由得掠过在桃花源镇发生的一切。既然他是妖,那他当初所说的一切就不可能是真的,这样的话,他编了那样一番说辞是为什么?为了接近自己?
锦瑟见他看着自己不动,以为是太过害怕迈不开步子,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开心,“怎么,我就如此可怕,连路都不会走了吗?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果然啊,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为何想要他走?既然被发现了,杀了他不就好了?本来不就是这般打算的吗?虽然并不是在这个时候。但是为什么下不去手?锦瑟啊,你不该,不该再有留恋,想想樱默,想想亦娄,还有那些死去的狐族,以及当日青丘山上他毫不犹豫地一剑,你又在犹豫什么?若是当初不是你的不忍,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一切?
沈琼砚心里无比害怕,但是他却强迫自己直视着那双血玉般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为何接近自己,非常迫切,“你接近我为了什么?”而且,他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就像当日在他家门口他相信了他说的话一般,没有理由。虽然害怕,但是两者是不同的。却又突然一愣,既然他是妖,那他当时的伤……他骗了他……而他和桓越,其实是认识的吧,那他这样做,是为了更加让自己信任他?
锦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想着怎么赶快逃跑而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看着他眼中莫名的希冀 ,锦瑟忽然笑了,媚态丛生,“你希望我为了什么?”看来,这段时间地相处并没有白费。
撩人心弦的嗓音和笑容,与以往没什么不同,若不是那不同于常人的外貌,他几乎就要忘记他是妖的事实。然而,看出那笑容里的逗弄,沈琼砚雀跃的心忽然凉了下来。是他自作多情吗?
看到他暗淡下来的目光,锦瑟靠近了几步,眸光惑人,“你不怕我?”
“如果你要杀我很简单,但是却没有,我为何要怕你?”沈琼砚半垂着眼眸,情绪有些低落。开始的惊惧过后,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自问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费尽心机得到,既然如此却不杀他,说明根本没有杀他的意思。也许。
“也许是我想以后杀你呢。”血色双瞳光华流转,瑰丽异常,额间一点印记衬得那容颜更显妖异魅惑。眼底深处一片暗沉,似乎证明着他并不是在说着玩。
银紫色的发在月光下好似有着一层朦胧的光,眉间的印记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沈琼砚看着,忽然感到了几分熟悉,脑海中掠过一个画面,也是这样的发色和印记,那个人睡在地上,不知是何情况。
短暂的画面稍纵即逝,快得他还没看到那人的相貌便已消失,但是沈琼砚的心,却不再平静,“我是不是见过你?”那本已经冷却下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着。和他做梦时一样,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无比地悲伤和悔恨,那样痛彻心扉。但是他确定这个画面是他第一次见到,可是为什么?这两个他看不到面容的人是不是同一人?若是,为何变化这么大,还和锦瑟如此相似?若不是,又该是谁?而且他对锦瑟,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日看到他受伤后那种感觉,更让他觉得他们也许有过纠葛,他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对于前世今生,沈琼砚是相信的,既然都想着修仙了,那些在外人看来不着边际的东西他认为不一定不可信,所以他曾怀疑过那个总是被他梦见的男子是否前世与他有什么渊源?否则怎么会总是出现在他梦里,而他又那么迫切想要找到他?然而在遇见锦瑟后,他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急切了,而且第一眼看到他时,他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之后更是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只想和锦瑟多一点时间在一起,所以即便一开始就怀疑他不是普通人,一开始就猜测他也许有着什么目的,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赶走了桓越,不了解他们的过往,只为了能和他有多一点的时间在一起。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怕他知道了会讨厌自己,但是此刻,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为何这样问?”目光一闪,锦瑟笑道,神色自然的没有一丝异常。和他想的不一样啊,他想过很多他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后的反应,却唯独没有如今这一幕。
“那你为何接近我?”沈琼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他很想,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很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他,而那个拿剑的人,又是谁?
看着沈琼砚眼里的迫切,锦瑟倒反而神色平淡,缓缓开口,“因为,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所有的希冀和内心的蠢动被这一句话打破,沈琼砚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锦瑟此刻显得非常平静,笑容也是淡淡,“你很像我一位故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他,所有才接近你。”
沈琼砚如坠冰窟,如此难过的感觉,就好像梦里的感情自己跑了出来,将他包裹,“那,我们见过吗?”其实这句话问的是:我是他吗?
仿佛没有看见他受伤的眼神,锦瑟漫不经心地说道:“见没见过……有那么重要吗?”话说出口,他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才知道熟悉从何而来,是了,无念以前说过类似的话。看着沈琼砚失神的双眸,锦瑟忽然在想,这算不算,一种因果循环呢?如今该是你尝尝那种滋味了吧。
深邃的苍穹浩瀚无垠,璀璨的星子漠然地注视着他们。
“那,你要走?”沈琼砚垂下了头,似乎,已经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必要了吧?他说他很像他一位故人,很像……说明不是吧?巨大的失落将沈琼砚包裹,心里难受得几乎窒息。原来这段时间他都是把他当另一个人,是替身……原来他的感觉并没有错,他的心中,真的有另一个人,还是个和自己很像的人。沈琼砚忽然有些嫉妒,为何自己要跟那个人相似?但是,除了任负面情绪在心中膨胀,他什么也做不到。
锦瑟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人,明明应该高兴的,心里却莫名的不是滋味,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他预想的轨迹。他微微移开目光,似乎不看那种感情就会消失似的,“你希望我走?”
沈琼砚愣了一下,回过味来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因为他很像那个人,才不离开的吧?但是,“不是。”即便如此,即便在他眼里他不是他,他也不希望他离开。
“说了会陪着你就会陪着你,这个问题你今晚已经问了两次,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三次。”说完,便率先往冒着火光的那里走去。其实,连锦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计划的。
虽然知道了锦瑟不会走,但沈琼砚却不怎么能高兴起来。而且他不明白,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像那个人才留下的吗?为何他会觉得,还有别的原因?也许这种没有依据的感觉很荒唐,但他就是这样觉得。
回到原先的地方,当沈琼砚再次看向锦瑟时,他已经变成了常人的样子。感觉到注视的目光,锦瑟抬眼看去,深邃的眸子被火光映亮,幻彩流光,“还有什么事?”
犹豫着,沈琼砚开了口,“你不用再这样。”
顺着他的眼神,锦瑟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歪着头看他,“我可是为你好,怕你害怕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会害怕。而且……”
“而且什么?”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你本来的样子比较适合你。”沈琼砚认真地看着他。是的,他喜欢那种感觉,他觉得那才应该是他,而不是如今压抑着自己。
锦瑟怔了怔,倏尔眉眼一扬,说话间便变回了原本的样貌,血玉似的双瞳魅惑人心,“你可不要后悔。”竟是毫不遮掩,在沈琼砚地注视下变了回去。
沈琼砚有些发愣,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变化之术,觉得神奇,还是因为那人眼角眉梢都洋溢的风情,俘获了他的心神。半晌,才回过神来,也扬眉一笑,温暖人心,“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