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轩正凑过来，问道：“要去哪儿啊？”
凌玄夜没答话。
凌玄霜于是好心帮忙解释，“他去为了他的下半生努力了。”
尚未走远的凌玄夜：“……”
夏靖轩便在他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对着和凌玄渊一同朝这边走来的凌玄褀道：“玄褀快来，还是热的！”
“看上去不错啊，”凌玄褀在他身边挤了个位置，“出门在外，小阴他们的手艺都见长了。”
夏靖轩耷拉着肩膀道：“可惜都是青菜啊。”
凌玄渊道：“肉食不方便带着上路，容易腐烂。”
“菜就不会烂么？”夏靖轩道，“你真当我蠢得连这个都不懂？”
“没有，”凌玄渊认真道，“至少你还知道自己蠢。”
夏靖轩：“……”
凌玄褀笑道：“菜也不是带着上路的。”
夏靖轩不信，“那是哪里来的？”
凌玄褀看候在一旁的凌小阴。
凌小：“行路的时候顺便沿路拔的。”
夏靖轩：“……”
晏清萧勉强将才送入口中的菜咽下，艰难问道：“你确定这不是杂草？”
凌小阴诚实道：“不确定。”
晏清萧：“……”
凌玄书看着他变得丰富的表情，忍了忍笑，道：“小阴的意思是，野菜本就是随处生长的草，至于当不当说这是杂草，他就不清楚了。”
凌小阴连连点头，“三少爷真聪明！”
“……”晏清萧咬牙，“你是在骂我傻么？”
凌小阴又飞速摇头，“不敢不敢。”可不要一个不小心就混成了蔡锦那样啊。
晏清萧哼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
夏靖轩敬佩道：“难为晏大哥你还吃得进去。”
凌玄褀道：“你乖乖吃饭，明日上路我会想办法去猎一只山鸡野兔什么的，给你解解馋。”
“真的？”夏靖轩伏低身子扭着头将脸凑到凌玄褀面前，“带我去吧，好不好？”
凌玄褀向旁侧了侧脸，“……好。”
凌玄夜将烧饼和菜放到慕非寒面前，递了筷子过去，“吃点东西吧。”
慕非寒抬头看看他，缓缓接过筷子。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你吃吧，我回去了。”凌玄夜说着，转过了身。
慕非寒却忽然道：“不一起么？”
凌玄夜站在原地没有动，用力地抿住双唇忍着笑，确定自己维持住了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容，才重新转过身来，道：“你不嫌弃的话，我自是愿意的。”
慕非寒又一句话也没有了。
二人沉默地吃了一阵，凌玄夜去看他，却见他眼中藏着若有似无的迷惘。心里才压下不久的闷痛又浮了上来，凌玄夜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非寒放下筷子，似乎在想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外人的帮助。”
“帮助？”凌玄夜不解。
慕非寒指了指菜。
“……这种程度也算？”凌玄夜揉了揉鼻子道，“你可以不把我当外人。”
慕非寒的表情更迷惘了。
凌玄夜：“……”
放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凌玄夜问道：“接受来自别人的好意有那么困难么？”
慕非寒的脸像是冰冻了万年的霜雪，没有一丝要开化的迹象，“你是如何分辨好意背后是否包藏祸心的？”
是啊，他的经历到底与自己不同。凌玄夜心头一热，脱口道：“旁人我不知，但我永远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慕非寒直直看着他。
从他的神情中完全无法窥透他内心是作如何想，凌玄夜有些后悔，支吾道：“我是说……我当你……当你是好兄……”
“我会记得你这句话。”慕非寒说完，又继续吃了起来。
凌玄夜怔了怔，慢慢笑开。
填饱了肚子，凌玄书正想拉着晏清萧四下走走，便见夏靖轩蹦跳着朝这边走来，熟稔地招手道：“三哥！”
凌玄书：“……”
晏清萧好笑道：“恭喜你白捡了这么大又身份显贵的弟弟。”
凌玄书低声道：“没准是捡了个弟媳呢。”
晏清萧：“……”你们家人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往那上头拐？
夏靖轩来到凌玄书面前，从怀里掏出好几张银票啪地拍在他胸前，道：“三哥，玄褀欠你的债我帮他还清了，以后你不要再拿这个来威胁他了，月钱要照例给啊！”
凌玄书接过银票看了看，露出满意的表情，“不急，说不定到发月钱的日子，他又欠下新的债务了。”
正在一旁得意的凌玄褀：“……”
晏清萧问夏靖轩道：“你为何要替他还债？”
“我高兴啊。”夏靖轩道。
“可你不觉得自己被骗了么？”晏清萧帮他分析道，“欠债的和要债的都是他们凌家人，出入都是他们凌家内部的事，你这样塞钱进来，不就成了他们兄弟俩赚了你的钱么？”
凌玄书、凌玄褀：“……”
夏靖轩鼓了鼓腮，“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这样做了，玄褀的心情就会轻松很多，我也就跟着开心啊，所以这钱花得还是值的。”
晏清萧无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只能概括出一句：“你们凌家人命真好。”
“是小公子有气量，将钱财都看作了身外之物，”凌玄书将银票收好，“这境界怕是终我一生也达不到了，佩服，佩服。”
夏靖轩又跑开了，“玄褀，我瞧你的功夫很了不起，你教教我吧。”
凌玄褀正要跟着跑，却听到凌玄书唤他，回头问道：“什么事？”
凌玄书挑了挑眉，“怎么，以后要当小白脸了？”
凌玄褀：“……”
第69章：遇险
又走了几日，凌玄渊派去给楚淮王送信的人回来了，带来了楚淮王的回信。
凌玄渊在马上看完了信，问左右道：“小公子呢？”
凌小雨答道：“央着小少爷带他去前头打猎了。”
凌玄书看了眼被他揉成一团的信，问道：“王爷怎么说？”
凌玄渊眉头微皱，“说既然事情的真相是江湖纷争，他就不插手此事了，都交由我们去办，只等事情了结了再去跟皇上复命。至于夏靖轩，他说相信御剑山庄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他的儿子，趁这次机会让他的幼子在外历练历练也好。”
“……不就是说他什么也不管了么。”晏清萧无语道。
凌玄渊将信握在掌中，细碎的粉末从他指间滑出，再打开手掌时里面已然空无一物。他叫凌小雨通知众人停下，道：“今日便在此过夜，叫人把小少爷和小公子找回来，让他们不要乱跑。”
凌玄书拍拍他的肩，“别当他是个麻烦看，事后安全将他送回去的话，也许我们御剑山庄的生意便能一路做到皇宫内院了。”
“别无他法，也只能我们自己多加小心了。”凌玄渊说完，去后边马车看贝瑾瑜了。
凌玄书从车上搬来小凳，放到路旁的一颗大树下，唤晏清萧来坐。
晏清萧过去坐下，道：“路是不是走了有一半了？”
“差不多吧，”凌玄书挨着他坐下，“明日傍晚前应该便能到紫竹林，按照高前辈那张地图所画，的确是走了一半了。”
晏清萧伸了伸腿，“这或许是我这几年来做得最无聊的一件事了，待得见到火烽，我非要与他痛痛快快打一架不可。”
“很无聊么？”凌玄书靠在大树上，“我倒觉得这是我三年来过得最舒心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晏清萧懒得接话下去，对一边站着的付楠道：“付楠，我口渴，还有水么？”
“前两日在河边带的水都喝完了，”付楠道，“楼主稍等，我再去找些来。”
不等他走，蔡锦便捧着个竹筒迎了过来，“晏楼主，我这里有水，是刚从那边的溪流里取来的，特给晏楼主先送过来。”
晏清萧瞥了眼讨好意思十分明显的蔡锦，抬手去接竹筒。
可竹筒却被凌玄书快一步抢走，“还敢喝他给你的东西，不怕有毒么？”
蔡锦差点跪下去，“三少，我真地……真地不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人将他看得极紧，”晏清萧道，“他要是还有本事下毒，早已经逃走了。”
蔡锦拼命点头。
“那我也不会让你再喝他给的东西。”凌玄书说完，仰头将竹筒里的水喝尽了。
晏清萧：“……”口渴的话你能不能直说？
“还有水么？”凌玄霜走过来，“我也要喝。”
凌小雪正好也盛了水过来，“大少爷，这里有。”
凌玄霜接过水正要喝，忽然听到有人在后头大喊道：“原主！”
邵煜新回头。
一名本该在后边看行李的落尘原弟子匆匆跑过来，到邵煜新面前急道：“原主，我们的人从落尘原赶来，说原本被关在原中的那些饮血教弟子逃出去了！”
“原中可有伤亡？”邵煜新问道。
“伤亡不大，那些人只想逃走。”那弟子道，“几个兄弟在锦绣园打听到原主朝这边来了，便日夜兼程赶来禀报，现正在后头歇息。”
陶心悦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愧疚道：“都怪我，如果我没有不听师兄的话跑出来，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高手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发生。”
凌玄夜也走过来，“那群不成气候的家伙跑了便跑了，反正用脚趾也想得到他们定然会回到饮血教去。”
“如果落尘原的人不眠不休地赶路已经能追到这里的话，那么饮血教的弟子……”凌玄书话说一半，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子。
“必然已经跑到我们前头去了，你是想这么说吧？为什么不一次把话说完？”凌玄霜说着，准备继续喝他到现在都没有喝到口中的水。
“别……”凌玄书对着他手上竹筒虚击一掌。
凌玄霜的竹筒被他打落，水洒了一地。
“你这是……”凌玄霜刚要发火，便见凌玄书呕出一口血来，吓得他将后半句都吞了回去。
邵煜新脸色骤变，“水里有毒？”
凌玄书艰难点头，“快……告诉他们……”
凌玄夜朗声道：“谁都不许喝这里的水！”
晏清萧一边扶住凌玄书一边对蔡锦吼道：“怎么又是你！”
“这次真地不是我！”蔡锦还是吓得跪了下来，“你可以问问他们，”他指着四周御剑山庄的弟子，“我真地什么也没做！”
“把他弄到一边去！”凌玄夜不耐道。
凌玄霜有些害怕，“玄书……”
凌玄书脸色已变得煞白，冷汗浸湿了他的鬓发，显然正在强忍极端的痛苦。
“你怎么样？”晏清萧问道。
凌玄书断断续续道：“还……好，不……不要紧……”
凌玄渊赶过来，见他这般模样，忙伸手去探他的脉，“你能试着凝聚真气么？”
凌玄书吃力摇头。
“药性竟这般猛。”高手回头寻找柳娘的身影。
“不是她，”贝瑾瑜压低声音道，“御剑山庄一直有人看着她，她还没有机会动手脚。”
邵煜新道：“一定是从落尘原逃出来的那些人，他们既已赶到了我们前头，想要用些什么手段简直易如反掌。”
若不是此事发现及时，后果只怕无法想象，真不知这是幸事还是不幸。凌玄书内力这般深厚，竟也被这毒药折磨得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神智也不甚清楚了，足见这药有多厉害，若是换作旁人，此刻说不定已然丢了性命。晏清萧侧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肩上紧抿着唇忍痛的凌玄书，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若不是他抢下了那杯水，现在自己可能已经没命了吧？三年的事说什么也不愿承认是他救了自己，这一次却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即使只是阴错阳差，他正在代自己受苦却是不争的事实。
晏清萧抬袖为他拭了拭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看向凌玄渊，“我们得先想办法为他解毒才行。”
凌玄渊还未答话，上空便传来一串张狂的笑声，仿佛覆盖了整片大地。
“没想到这一招居然收效甚微，可惜了我这么宝贵的毒药。”声音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我以为你们都死定了，所以自然就没带解药了，你们想要解药，只好自己去找了。不过那也要你们今日有命离开这里才行，我看希望可不大，不大啊……”
他的声音又飘得无影无踪了。
凌玄渊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声音……”
凌玄夜道：“火烽？”
邵煜新道：“像，又不像。”
高手张了张嘴，才要说话便听到四周喊杀声骤起，只好先提醒众人道：“快先各自隐蔽起来，小心暗器！”边喊边拉着陶心悦找地方躲避。
凌玄渊一手护着贝瑾瑜，一手同晏清萧一起将凌玄书扶了起来，“先到马车里避一避。”
凌玄书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晏清萧听不清，将耳朵凑近了些，“怎么了？”
凌玄书费力道：“玄……褀……”
第70章：骷髅面
凌玄褀提着只幼鹿唤夏靖轩，“走吧，我们回去吧。今日运气不错，竟然打到这么好的东西，你有口福了。”
“怎么单说是我有口福？”夏靖轩道，“每次打到东西回去，那群不劳而获的家伙们不也都分着吃了？”
不远处传来喊小少爷的声音。
凌玄褀应了一声，对夏靖轩道：“有人来找我们了，看来今日不会继续赶路了。”
“不赶路好，”夏靖轩咂巴着嘴，“不赶路回去就能吃到烧鹿肉了。”
凌玄褀笑，“你这般身份，什么名贵稀奇的东西没吃过，怎么会对这些寻常野味有兴致？”
“那怎么一样，”夏靖轩道，“我自己打来的东西吃起来自然是特别有味道！”
凌玄褀很不给面子地道：“哪个是你打来的？”
夏靖轩皱鼻子，“……不要这样轻易就拆穿我。”
“小少爷，小公子，”两名御剑山庄的弟子循声找了来，其中一人对他二人道，“二少爷请二位这便回去，不要再到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