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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生——byStunningK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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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川看着这对看上去并不如何般配的恋人在亲朋好友前宣誓往后一生扶持,他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易明的方向。他很想知道易明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如果自己是易明,又会如何。这个念头方起,陈川就在心里嘲笑了自己的愚蠢——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年傅之言结婚,他虽然不曾出席,但那婚礼的盛大却是有目共睹的。

那时的陈川死死的钻了牛角尖,反应自然不比今日易明,虽是易明背叛在前,但无论如何,出席爱人的婚礼,自己却不在爱人的身边,这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淡然处之。

仪式进行时,陈川一直坐在台下出神,忽然间,忙的昏头转向的赵雯跑过来一拍他肩膀:“好你个死小子,说是伴郎,你今天完全就是过来吃酒来了!”

陈川被赵雯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心脏病都给你吓出来了。”

赵雯拉了陈川起来,说:“快过来挡酒!”

陈川惊讶地说:“我挡酒??我是伴郎!挡酒不是你们伴娘的事么!”

赵雯说:“快给胡伟挡一下!他伴郎少,你就算是个凑数的也逃不开,快来!”

陈川便被赵雯连拖带拉的加入了敬酒大军。人群中的胡伟有些醉醺醺的,不过还算清醒,倒是周菁菁,依然眼神明亮,谈吐温和有礼。舞台上有人在唱歌,陈川看去,是周菁菁的一个朋友。

唱的歌快乐又甜蜜,听得陈川也很快乐。

一桌敬完,人群拥到舞台下的那一桌,正好是对着乐队及舞台的。

周菁菁抬手敬酒,敬到一半,易明摇摇晃晃的跨上舞台,生生让周菁菁的手顿了一顿。

易明低头对乐队说了一句什么,乐队老师有些犹豫,看向周菁菁。

周菁菁放下酒杯,嘴角扬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向乐队老师点了点头。赵雯在一旁杵了杵她,低声道:“干什么让他上去啊,做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

周菁菁示意赵雯没关系,说“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音乐瞬时沉寂了下来,好在场内吃饭的吃饭,沟通感情的沟通感情,极少有人注意到。

易明唱的这首歌,说不是来闹场的,都没有人会相信:CHEERS DARLING。

周菁菁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流着泪唱,you gave me three cigarettes to ∫Moke my tears away。

可是,易明没有三根香烟可以带走他的泪水,他醉的厉害,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看他已嫁做他人妻子的前女友。胡伟面色冷静地站在一边,周菁菁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愤怒或难看的情绪,陈川很佩服他,这才是他们男人该有的风度。

最后,忍不住的反倒是周菁菁,她提起裙子,走到乐队一边,扯掉了总电源。

易明的歌再也唱不出声音。

周菁菁复又走回去,站在台下抬头看着易明,冷冰冰地说:“我请你来,是请你来分享我的喜悦,不是让你过来触景伤情的。”

易明笑了,拿着酒瓶摇摇晃晃走下来。

“新婚快乐。”

周菁菁看着他,说:“谢谢。”

胡伟仍是没有做声,却默默的站到了周菁菁身边,是个保护的姿态。

易明察觉到了,却依然盯着周菁菁,说:“菁菁,你真的要嫁给他?”

周菁菁冷笑:“你说什么呢?我已经嫁给他了。”

易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一旁的陈川都有想逃离的感觉。直到易明再次开口:“我知道了,呵呵,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他将手中的酒瓶往一旁的砸去,玻璃碎了一地,易明握着半截酒瓶,竟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有人尖叫起来,周菁菁一下被胡伟护在身后,离易明最近的陈川的反应十分快,如果让易明在婚宴上出了个三长两短,周菁菁这婚礼还办不办了,他冲上去试图抓住易明的手腕,却没想到易明的力气这么大,一个反手——

陈川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也顾不上那些,拼命拉着易明的手,终是把那尖锐的碎玻璃瓶子从易明手里抢了下来。

只这几秒钟,就有保全冲上去制住了易明,赵雯和周菁菁连忙过来看陈川的伤势,周菁菁一边叫宴厅的工作人员来,一边惊叫道:“这么多血!!”

赵雯则眼疾手快的扯了桌上的一块餐巾试图按住陈川的伤口,却难得止住,骂了句脏话,说:“不会是伤到大血管了吧?!”

“阿川!!”傅之言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周围不明所以的人都给他让了位置,傅之言冲过来,看到陈川鲜血淋漓的左手,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上来:他妈的是哪个狗`娘养的敢把老子的人伤成这样!

陈川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别发疯,他也还好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是别人的婚礼,强压着怒气接过赵雯的手里的餐巾捂住了陈川的左手臂,他的手劲比赵雯大。

陈川刚开始还清醒,慢慢的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血流的太多,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倒霉了来参加个婚礼竟然手上被拉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他听见傅之言在自己耳边焦急的说着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手臂的疼痛和脑袋的晕眩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在匆忙中看到肖哲的身影出现在傅之言身边,然后听见他说:

“傅总,老爷子……没了!”

35。

“什么?!”

肖哲向来冰冷的脸也算有了些焦急的表情:“傅局的秘书刚打来的电话,说是打了十几个电话给您都没有接,所以才打来的我这里。”

傅之言依然低头替陈川按着伤口,似乎是在反应,没有理会肖哲的催促。

“快回去。”陈川费了老大力气,抬头叫他:“……你姐一个人,不行。”

傅家三代从政,傅老爷子虽是第二代,但傅家确实是靠他一手带起来的。他纵横官场多年,人脉宽广,又身居高位,此时离世,想来要应付的人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走的。

傅之言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等医护人员过来。”

陈川哑着嗓子,说:“还等什么!?”肖哲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是要他劝劝傅之言,可惜他有心无力。

肖哲没办法,又说:“傅局已经知会了这边的人,有飞机在机场等了,九点半之前随时可以起飞。”

傅之言依然没有理会肖哲,反而对上陈川的眼,那眼神太复杂,周围都是人群,许多话傅之言想说,却根本不可能说出口。

陈川明白那复杂眼神里的担心,重复道:“你先去。”

傅之言低声靠近他耳边,说:“我让肖哲留在这里。”

人多眼杂,陈川不能说太多,匆匆点头。傅之言这才放开了手,站起来深深看了陈川一眼,转身疾行而去。

那天之后的报纸第二版便是傅之言的父亲去世的消息。易明在周菁菁婚礼上闹事的消息最终被压了下去,报道一片和睦。第二天中午,陈川拖着粽子一样的手臂便准备离开医院,在医院门口遇见了偷偷摸过来的周菁菁与胡伟。

两个人自然是一万个抱歉,说改天一定要请他吃饭好好赔不是。其实陈川并不觉得他们欠了他什么,毕竟这件事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而且当时那种情况,周围就陈川一个男的,他不上谁上。

陈川看到Mire和司机都在一旁等着,肖哲也在。他急着回北京,连忙给周菁菁打眼色。他和傅之言的事周菁菁也是晓得一些的,她想他现在肯定着急回北京,只草草说了两句便拉着胡伟和他分头走了。

陈川上了车,问了问肖哲关于傅之言那边的情况,结果肖哲说他也不清楚。他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傅之言打个电话,他正拿着手锁上又解锁,忽然有个电话打了过来,居然是周晓冬。

时值四五月交界的晚春季节,自从寻找上映后,各种片约疯了一般的向他袭来。许多许久不联系的朋友也纷纷打来电话,陈川一一应付。即使他和周晓冬关系恶劣,也还是留着周晓冬的电话在手,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号码有一天真的会响起来。

“陈川吗?”

“是我。”

“我是周晓冬。我这里有个话剧本子,你非常适合,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川有些纳闷,他跟周晓冬的最后一次照面也是非常不愉快的,毕竟在他跟傅之言在一起了之后,周晓冬前后纠缠过傅之言几次,虽然傅之言一直说自己是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周晓冬是跟傅之言有过一段稳定关系的人,这让陈川妒火中烧,始终无法释怀。

想必在周晓冬眼里,陈川的面目也是同样狰狞。

“具体什么本子?”陈川在电话里没有多问。

周晓冬在电话那端语气平静:“这样,我听说你现在不在北京,你大概什么时候方便?我把本子交给你,你看一下。”

陈川说:“后天吧,明天也可以,就是时间有点紧。”

周晓冬顿了顿说:“好的,那就定后天,到时候再联系。”

陈川说:“好的。”

他才没有傻到直愣愣的跑去问周晓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也不能抱着恶意去揣摩别人,尤其当别人表面上是好意的时候。

挂了之后Mire 问是什么本子,陈川潦草的说了一下,Mire想了想,忽然说:“是不是翟导的本子?我这几天听朋友说翟导最近在给他的话剧物色演员,现在找到的好像有周晓冬还有林响。”

“你是说周晓冬也演?”

“好像是的。”

陈川沉默了,翟导的话剧是业界内的良心保证,能上这个戏当然是好的,可是周晓冬为什么会当他的牵线人?说实话,周晓冬这个举动让他有点如履薄冰。

36。

陈川一下飞机就给傅之言打了电话过去,不出他所料,电话基本都是占线,根本打不进去。他想傅之言现在一定忙的脚不沾地,傅之霞也不会乐于看到自己。心下没再犹豫,径直回了家。

陈川打开家门,看到陈兰迎上来,神色有些焦急,连忙问:“怎么了,妈?”

“嘟嘟又发烧了……”陈兰说:“前天烧起来的,昨天吃了退烧药,刚退下去一点,今天又起来了。”

陈川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在医院碰到董宜修时他给的警告,心下觉得非常不安,鞋也没脱,急急忙忙地跟陈兰讲:“妈,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

陈川怕碰到傅之言又要问这问那的,也不想给他添乱,就没有去董宜修所在的医院。好在陈川有圈外的朋友在儿童医院做护士长,他不太好意思的打了个电话,对方倒也没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爽快的应下。

候诊区外,陈瑾蔫儿了吧唧的趴在陈川身上,搅得陈川心神不宁。

陈兰在一旁安慰他道:“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小孩子发个烧,很正常。”

陈川点点头,示意他心里清楚。

护士长很快联系到医生,医生问了问大概情况,随后就是一大堆的检查。

有几个即时出结果的检查做完后拿给医生看,医生的表情却不大乐观。

“这个……孩子的免疫方面可能有点问题,我的建议是,先住院,等剩下几个结果出来,差不多就可以确诊了。”

陈川胆子都吓飞了:“确诊什么?您推测是什么病?”

医生显得有点为难,毕竟还没有确诊,话不能说满。可是想到陈川是公众人物,又是护士长的熟人,于是犹豫了一下,说:“现在最坏的怀疑是假单细胞菌感染,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等剩余检查结果出来再下定论。”

陈川没听懂:“什么病?”

医生挠了挠头,道:“就是一个细菌感染,其实这个感染本身不是很可怕,但是衍生病状会比较多样,比如上呼吸道感染,心内膜炎,甚至败血症都跟这个有关。”

“那确诊这个病的几率大概多少?”陈川追问。

医生非常为难,说:“几率真的没办法告诉你一个准确的消息,现在很多结果都没有出来,我贸然告诉你,是对你和你孩子的不负责。”

“会不会只是单纯的发烧?”陈川潜意识里的抗拒让他焦急地寻求一丝丝心理安慰。

医生摇摇头:“他这几项检查结果和病征,不太可能。”

陈川有如五雷轰顶。

从诊室出来,到办完住院手续,陈川都处于木然状态。

陈瑾打小就胆子大,又很坚强,听说要住院,连哭闹都没有,只是因为要离开家,而有些微的郁闷。陈兰看陈川的眉头紧锁的样子,道:“今天你留在医院照顾嘟嘟吧,我回去收拾东西,明早拿过来。”

陈川点点头。

陈兰也是忧心忡忡,看着嘟嘟烧的脸通红蔫儿了吧唧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宽慰陈川,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句:“别瞎想。”

入夜后,嘟嘟伴着低烧进入梦乡,睡的却还算安稳。

陈川给他掩了掩被子,怜爱地看了儿子一会儿,走到病房的窗边看外面的夜景。

调了静音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陈川的私人电话从不接陌生号码,可这一次他直觉这个号码,他应该是熟悉的。

不出他所料,打来的电话的是傅之言。

接电话的那一瞬间,陈川有想要哭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陈兰,他最爱的,也最需要的两个人里,现在一个躺在医院里,有着完全未知的未来,另一个则正在经历着三十多年来,也许最难熬过的一段日子。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了陈川浑身上下所有的角角落落,他就像一个终于卸下盔甲的战士,在拿起那盾牌将自己牢牢保护住的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在一个平凡却又不可忽视的夜晚,终于伤痕累累地将自己展露开来。

陈川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不堪一击,嘟嘟的出生和陪伴给了他荒渺人生中的一份希望,而傅之言在这漫长的十年里给了他爱恨与苦难,却也是傅之言,永远的,无休无止地在赋予他脆弱的权利。

就像这通深夜里的电话,及时到让陈川几乎忘却了在自己沉沦到接触毐品时的那一年,傅之言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的冷漠。

“阿川?阿川?”电话通了后,陈川那边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傅之言担心的叫了好几声,而后才听见通过电波嘈杂的声音传来的,微不可闻的呜咽。

他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良久不能言语。这通电话他打过去,本来是要报平安的,但不知道怎么,陈川却如同崩溃的堤坝一般落在了他的肩上,而这样脆弱的陈川和他们平时吵架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可控地想起一些事情,他想起十年前的陈川,年轻,直率,充满朝气。会说自己很开心,也会说自己不开心。会哈哈大笑,也会痛快流泪。

十年后的陈川,沉着而安静,心里就像上了一道生了锈的大锁,他再也难得一窥那扇门背后真正的内心。

而这个晚上,这个看似普通的电话,似乎带回了那个年轻的与他再无芥蒂的陈川,也带回了他们之间,所有蹉跎而过的年华。

“阿川。”电话那端的呜咽声渐渐小了下去,他不知道陈川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他绝对不能再放开陈川的手了:

“别怕,有我在。”

37。

最激烈的情绪过后,陈川也慢慢平复下来。时间走到凌晨两点,想来傅之言那边也是忙到很晚,才终于抽得出空当来打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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