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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如火 上——by月下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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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然,点了点头。

“哦,天啊,感谢上帝!”邱亦森口气夸张,彷佛就要痛哭淋涕,“实在太好了。”

我微微困窘,才呵一声,“得了吧,你心中从不这么想。”

邱亦森沉默,开口即和我正经了:“好吧——对,我必须承认,我从没有觉得你们能在一起,我一直想,你们根本不合适啊,你和他的感情丝毫不对等。”

我未言语。我无从反驳,真正的,打从心里。

邱亦森不看好我和赵宽宜,我隐约有明白,他鼓励,全因和我交情深不忍道破,如今,他揭穿了那已然的事实,又听进耳朵,着实要再消沉。

大约我脸色不好,邱亦森默了一下,叹口气,伸手拍我的肩。

“但看你得偿所愿,我还是激动啊,程景诚,想不到你终于能对他说喜欢。”

我勉强一笑,睇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和他说喜欢?”

邱亦森耸耸肩。

我沉了口气,想了想,终究和他讲来龙去脉。

听完,邱亦森安静很久,才发表一句不知算不算感想的话:“酒果然误事。”看我一眼问:“那你们进展到哪里了?”

我沉默,不由就顾左右而言他,一面要走:“你不是赶时间?”

邱亦森再拉住我,笑得兴致昂然,“哪有什么赶的——你快说!”

我叹气道:“先生,我们在一起还没超过两星期。”

邱亦森好似受不了,白我一眼,“去酒吧十分钟都能发生点什么了。”又说:“何况对你,我还不了解?”

我默然,想了想,只好一句:“他是不一样的。”

十八

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人已在机场入境大厅。赵宽宜所乘的班机才降落,等他出关要点时间,我买好咖啡,到一侧座椅区寻了椅子坐。

这个位子能见入境口,只看人流来去好一会儿,始终未有熟悉身影。

我慢慢喝咖啡,心中略忐忑。来之前怕唐突,我传了讯息给赵宽宜,他一开手机就能见。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通常他出境时到机场不开车,回来联系司机来接,或者,有别的安排。

我丢开咖啡,拿出手机,有讯息显示,都非关重要的——正看着,来电铃声乍响,我忙接起,一面就起身,但那头却挂掉了。

我未反应过来,前头已走来个人,正是赵宽宜。

他衣着周整,未有丝毫风尘仆仆,一手拎着提包,对我开口:“你来接机,却要我自己寻人。”

看他自然神态,我不禁笑,心中再无焦躁,只有不好意思。

我收起手机,忍不住跟他玩笑:“抱歉,我以为你还和谁一道,万一打扰你们话别就不好,所以站远点等你。”

赵宽宜淡淡答我:“放心,再怎样都不会让你尴尬。”

什么叫自作孽,这就是——我后悔嘴贫,当假或较真都不是。

心情一时不上不下,我又说不得什么,只好佯咳一声,和他道:“车放停车场,走吧。”

赵宽宜应了声,跟我走一起。

乘电扶梯下停车场时,看他手中提包,我问:“你不是去一个星期,行李就只有这个?”

赵宽宜答:“我在北京有房子,东西都有。”

我才想起来,他几年前就在那里置了屋。

“那房子平常空着,你一去,不是要整理过才好住?”

“用不着,请了长期家政,平日有人会去打扫。”赵宽宜说。

我笑了笑,本来一句对方有他钥匙的话要调侃,但临到嘴边又忍住。刚才和他玩笑,这时又说这样的,怎么都有点酸溜溜的滋味。

他必不会多想,我只有难受,干脆不要讲。

等坐到车里,我才想起来问他:“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飞机餐再精致好吃,总不是现做,二次加热感觉便差了一点,赵宽宜对吃算得上挑剔,大约没用几口。

赵宽宜未答复,只问:“你不累吗?”

我一怔,笑道:“我有什么累的?”

赵宽宜看我,“你昨天才回来,时差已转好?”

我道:“总是还行,我不都能开车出门了。”

赵宽宜似想了想,说:“不如我开?”

我好笑道:“我精神比你想得好,就这一段路,来回两趟都可以。”

赵宽宜未评论,系起安全带才说:“随你吧。”

我笑了笑,发动车子。

假日高速公路不太堵,很快就下了交流道进台北。赵宽宜的住家位信义区,在松仁路的一条巷子里,是有二十四小时保全看顾的大楼小区,环境清幽,对面还有绿草青青的公园。

那边交通往来很便利,外围有百货商场,食衣住行育乐一件都不缺。唯独房价居高不下,但也不算问题,因为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里头的一间。

赵宽宜看中的本来不是那里,是另一条路上刚能交屋的大楼,正巧,他一个住那里的朋友要去上海长住,打算脱手,问到他,因而改了主意。

赵宽宜买下后,花了点工夫装修,他将客餐厅以及厨房打通成一个空间,弄了个中岛,正对阳台的落地窗。

当时我和他未疏远,却也只到过他家中两次,印象里没有太多装饰,都是基本的,一般常见的挂画或盆花摆饰,全没有。

赵宽宜喜欢简单的东西。

坦白说,我很庆幸他搬家时自己仍在美国,不必苦恼贺礼。因往往越简单的东西,越不容易找得好。

而此刻,说了吃饭,我便开车到附近的一家餐厅,是吃中菜,最不麻烦的选择,西餐有时太讲究,而日式料理要重师傅功力,挑得不好便要难吃,何况,赵宽宜对生食不是那么喜欢。

周末夜晚,餐厅里位子必定要满,于是我打了一通电话,解决这个困难。

赵宽宜也曾来这里吃过饭,但他不知我和老板是旧相识。坐在位子上,他讲:“倒不知你有手段。”

我略扬眉,笑道:“没有你厉害,我听说,你到stay by yannick alléno吃饭从不预约?”

赵宽宜睇我一眼。

“哦?怎么我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他神情似笑非笑,看得我胸中悸动,不由遐想。

这时上了菜来。

我趁机别开目光,装作渴了拿茶来喝,温烫的茶水入喉,心中许多勾勒才得缓归于无。

这一些,赵宽宜都是一无所知。

我感到惘然,若今日为别人,看对眼,一拍即合,又何须犹豫,气氛总会教彼此生出些些情热。

但赵宽宜不能够,不仅在于我对他,亦有他对我的不同。我心中挣扎,既想要他,又不愿他因那一小段片刻而生情。

一顿饭吃过,时间也晚,我送赵宽宜回去。

车子停在小区大楼前,赵宽宜往我看来,开口:“今天麻烦你了。”

我微微一笑,亦看他,“你我之间不讲客气。”

“说得也是。”赵宽宜转开脸,“再见。”

我低声:“再见。”

赵宽宜便打开了车门,但他似要下车,又一顿,再转头看来。

我奇怪:“怎么了?”

赵宽宜道:“想想,应该还要和你说晚安。”

我愣了一下,不禁笑。

“就这个?好,晚安。”

赵宽宜默然,道:“你似乎不满意。”

我笑得含蓄:“这话是你说的。”

赵宽宜未言一语,但忽然抬手,就勾到我的脖子上。我怔了,抿住嘴,差点要闭上眼,但终究没有,张着眼看他欺近。

他的唇很轻地触过我的脸颊。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明明热切,却是如此近,又如此远。

他往后退了,问我:“这样可好?”

我默缓情绪,扯开嘴角,假意自然地和他调笑:“这样?当然不好,至少得来个法式舌吻是不是?”

赵宽宜不语,微别开目光。

我自知玩笑太过,咳了声,“我说笑的,别当真。”

赵宽宜看来一眼,忽问:“要不要上楼喝茶?”

我愣了一下。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赵宽宜道,将车门关上。

的确没什么不好,我于是开了车,直接停到大楼地下的停车场。

赵宽宜住在七楼,我跟他乘电梯上去。他开门,点亮了灯,眼前未隔有门厅,直接便是空广的客餐厅。

他对我说:“坐一下吧。”

我点头,看他往中岛后去。我左右瞧,走到落地窗前。外头有阳台,角落的地上放了两三个盆栽,我有些意外,拉开门过去看。

盆栽里绿叶横生,朝气勃勃的往上爬了一面的墙围。身后有动静,我回头,见赵宽宜站在落地窗门边。

见他手上端了一杯水,我笑了笑,走过去:“不是说喝茶?怎么只有水?”

“水没有烧热,先喝水吧。”赵宽宜道。

我笑,伸手要拿,他却似没有给的意思。我便再看他,见他一双眼亦是瞅着我。他未说话,将空的手搭到我肩上。

我定定不动,而赵宽宜挨近前,我们之间几无空隙。他的脸微一偏,目光略垂,睫毛密密长长的。

我听见他问了一句,声音很低。

“是不是…太快?”

我未答,但不由自主地抿住唇,才轻吸一口气,未缓过,另一份热气就贴近。赵宽宜的唇慢慢地吮住我的。

舌尖抵进口中,我半闭眼,被动的响应着这份湿润的柔软,胸中似有火灼,不烫,可让心中好容易积蓄的平静终要闹的慌。

原来,吻的滋味可以这样轻,这么的恍恍惚惚。

我不及伸手拥住赵宽宜,他的手已从我的肩落下。我抬起眼,唇已分开,面前那双如墨似灰的眸目清亮,没有一丝尴尬,但也未有迷茫。

我既庆幸又落寞。

赵宽宜把水杯往我递了递,“喝不喝?”

我无声去接,但拿着没有喝。

赵宽宜走开了一步,他站在墙围前,面着外头夜色。风吹涌不停,拂开他梳理整齐的发丝,他毫无在意。

他从衣袋掏出烟,一面道:“进去吧,等水烧热,别说不请你喝茶,喝过再回去。”

我看他点烟,那冉冉烟雾一缕一缕的,不断侵蚀我心中濒临坍倒的意念。我感觉口干舌燥,几近慌张的将杯中水饮尽。

水是冰凉的,我霎时激灵,但可惜,思路仍未能清明。我低声问他:“假如喝过茶,我也不回去呢?”

赵宽宜转头看来。

我走上前,伸手抽开他嘴边的烟。当他皱起眉,我凑上去亲了他,不是飘忽的吻,是带着近乎决然的激动。

赵宽宜未推开我。

他终是吻得热烈,教我得偿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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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早已烧热许久。

但我没有工夫去喝茶,何况赵宽宜也未曾泡那一杯茶。

房中未点灯,我躺在一张床上,上身衣物将脱未脱,而下’身早除个精光。我丝毫未难堪,只管敞开两腿。

赵宽宜支在我身上,衣着再未工整,衬衫开了大半,身体线条若隐若现。他背微弓起,唇贴在我的颈窝,将我射了他一手的体液,用手指抹进我的股间。

我拥住赵宽宜,催促他动作。

赵宽宜往我脖子啮了一口,我低哼,但即刻变了一个调子,身后被进入到很深的地步。

他拉开我的手,直起身,将我牢实按住,挺动腰胯。

在暗夜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干脆闭眼,听一声又一声低浅的喘息,不知是他的或我自己的。

我放纵呻吟,沉湎欲’望的热河,载浮载沉,任之折磨,分不清是快活或痛苦——但必然是,必然要。

总不是无情,却连快活也要失去。

十九

小时的那年代,有外国人在路上走都要稀罕,更别讲一个小学里有所谓的混血儿。他们外貌的与众不同,吸引到的往往不只喜爱,许多是窃窃议论及笑话。

我以前是就读学区里的一间公立小学,因父亲和外公都认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读好书,不必要特别去私立贵族学校。

父亲小时日子也有苦过,他觉得这样的经历是好的,就不愿自己的孩子生活太矜贵,在我小时,有段时间家事只有母亲操办,没有请阿姨。

而对此,母亲不以为意,她虽出身望族,但外公规矩严,从不准许家里孩子有一分少爷或小姐脾气,她早习于事事亲来。

这是我家,各种合情合宜,但放到赵家,那样自小骄矜惯的赵小姐,却居然也让赵宽宜来读公立小学。

赵宽宜是转学生,但不在我们班级,但来时,班上同学都在谈论他,他们嘴中挂着转学生三个字,尤其是女孩子。

课后休息时,同学们组织成群,占据走廊墙围前,望对面教室最末的半开的窗能露出身影。

我也被拉上去围观,就听周围激动起来,原来那扇窗里有一手横出来,把窗户关了,一声砰地!

砰地——我睁开眼。

室内挂了窗帘,外头的日光隐约穿透,照得到处灰白,地上衣物狼藉,彷若掖了一层冰凉。

这不是我在家中的房间。

昨晚——对的,昨晚。我抬手捂了把脸,身体分外疲惫,感受鲜明至极要忽略太难。脑中画面飞快掠过,一幕一幕的,真宁愿醒不来。

我暗叹,轻翻过身。

被子另一端,赵宽宜仍熟睡,微侧卧,裸着上身,发丝凌乱的盖住眼睛,只显露直挺鼻梁,以及阖住的嘴唇。

因为血统,赵宽宜的肤色稍白,轮廓深刻,他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为墨灰色,小时样子,活脱一个洋娃娃,但他越大,亚洲血统反而明显一些,模样如静夜春山,幽邃清泠。

我少能这么无顾忌的打量他,一时出神,看得胸中攒动。

忽然,一声清楚但不响的动静从外传来,我一顿,随即又听第二声,恍惚就想起了梦境。

但此刻非作梦,确实有声音,外头有人。

来人我猜不到,但不觉要紧张。我赶紧坐起,一面去推赵宽宜,“喂,醒醒,你约了谁是不是?有人来了。”

赵宽宜含糊应我一声,他躺平身体,手抬起,把手背盖住了眼睛,静一静说:“今天星期日,那是请得阿姨来了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霎时松口气。

“哦,那我们要出去吗?万一她进来整理…”

“不会的,我们不出去,她不会进来。”

赵宽宜道,一面挪开手背,往我一睇。

那眼神朦胧,好似透着一点意思,我莫名心虚,心头直跳得仓皇,昨晚放纵情景再不能不回忆,清清楚楚的。

我非柳下惠,对赵宽宜,当然不只心理层面的渴望,可企盼是企盼,哪里敢想能成。

赵宽宜对同性不抗拒,程度从来是我疑猜,事实上,他是滴水不露,只大学那次在酒吧,可能因醉意或药物作用,而和陌生人来了个意外的吻。

他能和同性之间亲密,但我无从预料他曾否和谁越过界。

在情’欲里,我向来实诚,可面对的是赵宽宜不由就思量很多。赵宽宜能试试和一个男人一起,但不一定可以和一个男人上床。

不过,事实再度证明,始终非他不能,而在于他肯不肯、要不要。

想得清楚,我心中不知该复杂或感慨,他是应承我到这样的地步。事至此,假若不坦然,就实在矫作了。

我故作轻松,和他说:“昨晚——我知道是有点快了,不好意思,下回,唔,假如有,你不想,大可把我推开,真的,这种事,是要讲你情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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