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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如火 上——by月下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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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赵小姐在绘画方面热情不减,感情似也少谈了几场。

赵宽宜返台创业,初时仍和赵小姐住一起,在公司逐步上轨道后,便另觅了一处当住所。

而我晚了赵宽宜一年毕业。

回来的当时,父母关系依然不和谐。

之前我在电话里听母亲讲述点滴,好多时候已觉得厌烦。母亲期望我能做些什么,我只能辜负。

父亲未明确表态要我进公司,但我也意兴阑珊。

我寄了两三份履历,很快去面试,可惜总有条件谈不拢。国内就业环境不如预期,过度剥削,劳资比不相符。

几个走相同专业的旧友都知赵宽宜的成功,亦晓得我们有交情,便问我何不去他那里。

我曾生过念头,可在未想明朗时即打消。

说不清原由,我不想倚赖他——即使,我从未倚赖过他什么。

在这个时候,陈立敏找到我。

分手时我们未成怨侣,一直有联系。她哥哥公司里需要一些能做事的,她晓得我已回国,要我去试一试。

陈立敏的哥哥——陈立人,他的公司在南京西路上,规模不小,占了一整座商业大楼。

那里原是陈家企业的总公司,陈立人经过一番争斗接手上任,正要一番釜底抽薪。

我去的很是时候,当他的革命军。

但工作报酬确实好,底薪高,又加分红,当真要两手数不来钞票。

陈立人是个好老板,公私分明,严格但不苛刻。除了他父亲过往抽惯油水的老部下,大多员工都爱戴他。

公司里经过了好几次的董事改组,但从没有人够资本拉陈立人下台。

不过,初时去和陈立人谈完后,我去上工的意愿并不高。

台北就这样大,如何可能不往南京西路走,我以为自己没那么矫情,却原来心底不全然无动于衷。

那女人的住所,我只记得大概,便凭着印象摸索的走。

而附近有一家画廊,正是赵小姐学画的地方。

非常的巧,那一日赵宽宜和赵小姐有约,他开车过来接她,于是看见了我。

赵宽宜问我原故。

我答以后在附近上班,不过随意的转转。赵宽宜听了默然,倒是赵小姐和我久不见,好一番闲话。

我便真的去了陈立人公司。

后来赵宽宜才问我,为何要到陈立人那里上班?

我理不分明他背后有否别的意思,仅说是陈立敏的缘故。赵宽宜知道我和陈立敏交往过,他听后一阵若有所思,但不再说及相关话题。

因公司距离赵小姐学画的地方近,我时常碰见她,偶尔会和她单独吃饭。

赵小姐都是让我喊她的英文名。

我总是照办,不觉得吃亏。

我和赵小姐处得投机,赵宽宜似觉得意外。

他未表疑义。我和他一些朋友不同,往来的开始在于他母亲的婚礼,而在他初出国的很多时候,我对赵小姐讲得话怕比他多得多。

从前我看赵小姐便不觉她的年纪足以当个母亲,先不论保养,她的心境是年轻的,穿着谈吐嗜好更一直维持在一个好的状态上。

重要的是,赵小姐未曾停过对爱情的渴求。

结束第三段婚姻,不到一个月,她身边其实便有追求者,但她却反常,好似一个兴趣都无。

那些男人条件非不好,无论社经地位年纪都和她般配。

后来,我才知她不接受那些人的原因。

一日我未开车出门,又下班迟了,走到另一个路口招车,迎面看她亲密的挽着一个男人走来。

那个男人很年轻,还带着学生朝气。

赵小姐毫不尴尬,她爽快的和我打招呼,还介绍对方给我认识。那人是艺术大学的研究生,跟着老师在画廊里帮忙,因此认识了赵小姐。

在撞见的隔日,赵小姐约了我喝咖啡。

我故作客气的问:“阿姨想跟我聊什么?”

赵小姐不满:“叫什么阿姨。我看起来像你的阿姨吗?”

我笑,“坦白说,像个姊姊。”

赵小姐也笑。

“别跟宽宜讲。”

“嗯?”我佯作不明。

赵小姐瞋了我一眼,又叹口气。

“他知道这一个人,他不喜欢。但我没办法呀,如果爱情能忍,那就不是爱情了。”她说,神情彷如少女对爱的憧憬。

我未觉得赵小姐可笑。我心里对这句话感到震动。我想到从前及如今,和赵宽宜有关的事情,只有慌张茫然。

那么,我必不是爱他。

我只记得自己问:“所以你瞒着他?”

“是。”

所以我也瞒了赵宽宜。

我帮赵小姐谈这一段恋爱,她时常借口约我,但实际是和那大学生碰面,甚至在他们结束约会,开车送她返家。

一直以来,我未特意瞒过赵宽宜什么,即便说得不甚清楚,但在他面前,一丝也未遮掩。

我感觉心情矛盾。

后来邱亦森给我一句当头棒喝:你瞒他最深的,不是他母亲的事,而是你爱他。

不,我不爱,我否认。

不然,我如何忍耐得住。

邱亦森每每讲及这个,最末总要给一个白眼。他说:是,你不爱,你只是深深的喜欢他。

同样的,每每讲及这个,我便要觉得消沉。

消沉到最末,总是混乱。

我流连酒吧,寻一个不用教我忍耐顾虑的人。方才知,原来有时候只要一个吻,人便会动心,而有情。

至于情真情深,留待清醒再说。

而我未得及清醒,赵小姐已将梦碎。

之前几次失败的婚姻,其实并未伤得她心。她好似花蝴蝶,一直是众星拱月,无论爱情与婚姻,都是被付出的那一方。

她却在一个年轻人那里跌跤,第一次真正的深爱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旦决定付出,即使是生命,都是愿意给予的。她为爱盲目,对流言蜚语视而不见。

交际圈里的人传着小道八卦:赵小姐交了个小男人。

但那个大学生何止是小男人,还是货真价实的小白脸,他和赵小姐拿钱吃喝玩乐,去交另一个对象。

两人一旦争吵,都是天翻地覆,但一句甜言蜜语,又哄得赵小姐甘之如饴。

我明知该劝阻,却什么也没做。

当赵小姐和对方吵嘴伤心,往我这里打电话寻安慰,我只能尽己所能的给予。

我不知道赵小姐如何瞒过赵宽宜的,但他事业正忙,加上不同住,的确无从详知许多事情。

初时有风声时,我和赵宽宜仍然有碰面。

他再一次难得的提了他母亲。他问我,是否帮他母亲瞒了什么?

我笑,和他虚应过去。

但慢慢的,流言不知如何传的,我变成了话题中心的人。

连陈立人都来问我,是否正和一个年长的女人交往;我简直啼笑皆非,但顾及赵小姐隐’私,干脆模糊了焦点。

有一天,赵宽宜打了电话给我。

其实平常我们也有互通电话的,他亦知道我和他母亲时常碰面,但正常情况下,谁都不会深想朋友和母亲会有何关系。

他在电话里说,程景诚,我知道你不会。

他的信任,却教我无所适从。我跟他道,你并不知道,其实我会。

我不是开玩笑,他讲。

我答,我也是。

赵宽宜直接挂了电话。

我本来要回拨,但赵小姐来了插播。我接起,但那头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男人声音。

赵小姐进了医院。

对方和赵小姐在路边吵架,愤怒至极的推了她一把,她忽然歇斯底里,喘不来气,被人叫了救护车送医院。

在我赶到医院时,那个男人已经跑了。

赵小姐一身狼狈的躺在急诊室的病床,神色空茫。

医院人员来问我身份及解释情况,我虚应了一番,快快办好出院手续,带她返回公寓。

一进去,门都未关,赵小姐即抱着我大哭。她吼叫不平,她说了很多连我也被瞒着的事情。

我拥着她,无言以对。

直至,不知何时来的赵宽宜把他的母亲拉开。

赵宽宜生气时,从不多话。

当他对一个人厌恶时也是。

其实,他早知道和他母亲交往的人是谁。他亦知情我帮忙掩护,打给我电话,只不过是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

我始终记得他当时对我讲一句。

他说,你的话,我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信。

我去到医院。

已届深夜,急诊室里仍旧忙乱。

我到前台挂号处问了,即径自往病床区找去。浅蓝色帷帘排排落下,偶尔能听里头病人的呻吟。

我寻到了床号,默然站定,才伸手拉开帷帘。

里头除了病人,再无旁的谁。

病床上的人用被子从头蒙住,只露出一点额头,头发乱蓬蓬的,右脚打了石膏,下头垫了颗枕头。

我走近,看了一眼床头的病人名条,确实是赵小姐。

“她刚刚才睡了。”

我转头,赵宽宜一身周整,神情平淡。他随手将帷帘拉上,走上前一步,看了眼挂在床头的点滴,便往旁的一张塑料凳坐下。

我站着未动,“怎么回事?”

赵宽宜指了指他身边另一张塑料凳。

“坐下吧。”

我从善如流,坐到他旁边。

“十二点的时候霞姐打给我,说发现她倒在楼梯边,怎么喊也不行,所以叫了救护车送到这里。”赵宽宜说。

我一愣,“她摔下楼梯?”

“是吧。”赵宽宜看了我一眼,“我来时,她已经醒了,她说自己踩空了几阶,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

我感到一点疑惑,想了想只问:“她情形如何?医师怎么说的?”

赵宽宜道:“她摔下来时,大约下意识的护住了头,倒没有撞破,不过脸有点破皮,手腕和大腿都有瘀青,右脚踝肿了,照过X光片和计算机断层,没有内出血,骨头也没有断,只有右脚踝骨挫伤,所以打石膏固定。”他停了停,“医师说,需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我点头,还是问了:“你…怎么会打给我?”

赵宽宜看来一眼,面色未改。

“我今天要去美国,早上八点的飞机,这个行程是半年前定下的,我没有办法取消。”

我一怔,“所以?”

“所以你能照顾她吗?”赵宽宜便再讲:“若你没有空,我只好再找下一个人,或许请个临时看护。”

若请个陌生看护来,赵小姐一定不肯,她最受不了在外人面前狼狈。我说:“我当然可以。”

“麻烦你了。”赵宽宜道。

我微笑,“不麻烦,我来照顾也算应当。”

赵宽宜不语,只看了下手表。

“你几点的飞机?”我问。

赵宽宜说:“八点,我最多待到五点半就要离开。”

我想再说点什么,可一时却无话。我只好看着病床上,教被子捂住头脸的赵小姐。

不得不说,知道详情后,我略微松口气。

白日通电话人还好好的,不过一晚上就出事,刚才的路上,我真忍不住作了好些坏的猜想。

“对了。”

我看向赵宽宜。

他说:“我让霞姐先回家里了。我跟她交待过,有事可以直接找你谈。”

我点头,但听他提霞姐,又生出疑惑。

“你说,是霞姐发现她晕倒在楼梯边的?”我问。

“嗯。”

我迟疑,“十二点的时候?”

霞姐住在一楼后的房间,若无事,她总九点便进房睡,如果赵小姐摔下来,不可能没听到声响,如何用发现两个字?

这一点,赵宽宜不可能不知道的。

赵宽宜对着手机,头也未抬的讲:“你觉得呢?她自己也说是踩空楼梯,难道会有别人推她下楼?”

我不讲话。

“她近来和谁约会吗?”赵宽宜彷佛随口问起。

我想了想,说:“我不清楚。”

赵宽宜这才往我看来。

我微扯嘴角,“真的,她最近认识很多人,我…”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赵宽宜淡道,他忽地起身,接起画面闪烁不停的手机,一手揭开帷帘便往外出去。

清晨五点半,急诊室慢慢的平静下来。

赵宽宜已离开。

他待着的短短几小时里,出去讲了好几回电话。这大半夜的,若他非因故在急诊里,看是连一觉都不能好好的睡。

谁想得到眼前睡得最好的,便是赵小姐。

而讲完电话回来的赵宽宜便默然不语,和我一句都不多聊。

我并非无话和他讲,但好久未跟他闲话家常,一时也不知怎么起头,何况此刻看来不是无关紧要的,他似不会答腔。

我只能拿手机打发时间,抵抗睡意。

在溟溟蒙蒙间,我感到肩膊被轻推了下,恍惚抬脸,一杯热咖啡递在我面前。

赵宽宜一脸精神,发丝都未乱,他问我喝吗?

我当然欣悦道谢。

可咖啡还没喝过一半,赵宽宜早前联系好送他去机场的人就来了。我想想,便跟他一起走到急诊室门口,他没有异议。

大门前侧临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喜美。驾驶没有下车,赵宽宜朝我挥了下手,走上去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我从后望去,只依稀瞧得驾驶背影,但应该是个女人。我不期然的想及那日在电影院的巧遇。

车子很快开得远了。

我转身进入急诊,想了想便去地下一楼的超商买些吃的东西,才回赵小姐的床位。

天光渐渐地亮,急诊再次热闹起来,我连打盹都困难。

中间医师来看过,再让人换过赵小姐点滴,但直到八点,赵小姐才终于醒了。她小声闷哼,把被子扯下来,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只是憔悴,但并不朴素。赵小姐人前人后,都是打扮端庄的,只有进房睡觉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邋遢。

不过,闷头睡了一半夜,再美好的妆都要不美好了。

我微笑,“嗨。”

赵小姐好似茫茫,片刻才皱起眉。

“你——宽宜叫你来的?”

我不怪赵小姐要狐疑,连我都怀疑是否真的接过电话。

不过我确确实实的在这里了。我点头,“他要我来照顾你。”

“那他人呢?”

“他去机场了,到美国。他说是推不掉的行程。”我答。

赵小姐叹了口气。

我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没事。帮我办出院吧。”她说。

我告知事实:“医师说,你得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赵小姐再皱了皱眉,她没说话,目光似落到了垫着枕头的右脚。她开口:“这下好了,我有一个月都不能上舞蹈课。”

我好笑,“有什么好担心,你原来又不是不会跳,何况老师是你请的,难道还会记你缺席?”

赵小姐不以为然,“不和你说过,我们跳舞是有固定搭档啊,才好讲默契,我一个月不去上课,到时Hanley该找谁跳。”

我记得上一回听她说时,舞伴是叫Palmer的。我笑,“你的舞伴改名叫Hanley了?”

赵小姐哼了哼。

我叹口气,“你最近在和他约会?”

赵小姐睇来,笑笑,“我还没同意和他约。”

我再问:“那你昨晚约得是谁?”

赵小姐抿住唇,沉声:“宽宜要你问的?”

“不是。”我说:“都不用我问啊,他要想知道就会知道了。”

“我是他妈妈!”赵小姐声音提高了一下,又即刻压低,脸上有隐忍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我爱他,尊重他,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何要努力维系母子关系,但他也要尊重我,我和谁约会,都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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