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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上——by字字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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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原本晴空万里,忽的阴云密布,雷声滚滚。

明明是晌午,天色却昏暗的厉害。

风慕言赶着去见苏青墨,干脆也不等晚上了,换了一身轻便的劲装,然后扯来黑布蒙住了下半边脸,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苏府。

毕竟是官邸,护卫不在少数。风慕言身手虽好,却也不敢同人硬拼,于是选择了小心谨慎,逐个击破。

原本一切进展顺利,直到苏棋宣出门送客,发现了风慕言,这才喊了一声“刺客”,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风慕言并不认识苏棋宣,只是看他一身锦服,以一家之主自居的模样,便猜到他的身份,当即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紧接着,是苏府的女眷,家丁,丫鬟……

哭声哀切,地上血流成河,湿漉漉的水汽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

彼时电闪雷鸣,风雨凄凄。

杀完最后一个人,风慕言甩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干脆漂亮的收剑回鞘,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他一身白衣,头上撑了把青伞,在一片氤氲的水气里,一动不动。

仿佛是开在俗世里的一朵梵花,清雅,出尘,却遥不可攀。

他和他之间,恍若隔开了一道天阙。

第14章

血水漫上了脚背,整个世界都是刺目的红色。

风慕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了死去的苏棋宣。

他原本还想着,过几日就亲自上门,向未来的岳父磕头认错,把苏青墨讨了来。

作为书香世家,老爷子一定墨守成规,为人刻板。说不定还会打他一顿,骂他一顿,然后将他轰出去。

可不管怎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苏棋宣人还在,就总有被说服的一天。

今日不成就明天,明天不成就后天。

可风慕言怎么也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磕头行礼,竟把岳父给杀了。

苏棋宣,苏青墨。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是一对父子呢。明明眉眼有几分相似,气质也如出一辙。

磕磕绊绊地退后了两步,风慕言摸了摸脸上的黑布。

对,他是蒙着面来的,只要他不出声,苏青墨就不会认出他来。

他绝不能让幸福化作泡影,让此情成为旧梦。

他爱他,绝不能失去他。

深吸一口气,风慕言稳住了身形,正欲纵身离去,却听苏青墨凄厉的喊了一声:“站住——”

风慕言停住了步子,却迟迟不敢回头。

他怕这一回头,什么都完了。

可身后的苏青墨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踩着一地的血水,“啪嗒啪嗒”走了过来,一字一顿的喊他:“风、慕、言。”

风慕言的身子一颤,放低了声音说:“你,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苏青墨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我想你,念你,找了你整整十四年,别说你脸上只是蒙了块步,你就是割鼻挖眼,断了四肢,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可我掏心掏肺,倾尽一切的对你好,你为什么要——”他说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跪在了死去的娘亲面前,道:“杀了我的家人呢。”

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风慕言扯掉了遮在脸上的黑布,失魂落魄地走向了苏青墨,“不是我,你听我说——”话未说完,一只长剑刺进了他的肩膀。

苏青墨一手揽着他的娘亲,一手握剑,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苗,“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瞎了眼。”

风慕言往前倾了倾身子,任由那利剑穿过他的肩膀,发出了“嗤”的一声响。他伸出沾满血污的双手,攥过了苏青墨的肩膀,说:“青墨,我不知道——”

苏青墨恍若未闻,将长剑从风慕言的身体里抽离,然后一鼓作气,又刺入了他的腹腔。

一股子腥甜只逼嗓门。风慕言悲痛欲绝的看着他。过去的浓情蜜意,缱绻不离,终于是不存在了吗。

今后再也不会有人,站在石桥上,半是认真半是轻佻的喊着:“媳妇——”

也不会再有人,不厌其烦的说着:“我要娶你。”

风慕言低低的笑了笑,攥过苏青墨的手,将利剑再一次抽离身体,抵在了心脏上的位置上,说:“来,刺这里。”

苏青墨红着眼看向他,“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敢。”风慕言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说:“正因为你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所以我才爱你啊。”

言毕,那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口热血喷在了苏青墨的脸上,风慕言呲出沾满血水的牙齿,笑的倾城而魅惑,“你看……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或者毫无保留的……爱……或者……不遗余力的……恨……”

说完,倒地不起。

苏青墨抽回了剑,在越下越大的雨里放声笑了起来。

“酒醒熏破春醉,梦断不成归……”①

他喃喃着,将剑横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那些许诺的未来,终究是辜负了……

墙外,先后跳进来几个男人,依次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的尸体,然后摇摇头,又跃出了高墙。

这一场灭门惨案发生的悄无声息,等到被人发现,已是第二天晌午。

恰好先皇刚刚驾崩,举国服丧,没人把精力放在这苏棋宣一家上。新皇将案子交给了刑部,然后派了几个人,将那一家三十多口人,草草的葬了。

只是据回报的人说,苏家上下,六十七口人中,少了苏青墨。

此后,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风无涯少了苏棋宣的刁难,贩卖私盐顺利多了。几笔货款依次到账,他这腰包也就越来越鼓,连续投办了几家商号,银子越赚越多。

正在他沾沾自喜,大晚上躺钱堆里做梦的时候,只听着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伴随着一声慵懒而蛊惑的长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风无涯也太大意了,把身手最好的小二小三派出去收账,却把你们几个不中用的留在身边。”

风无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皱眉看向了窗外。

在那里,只见风慕言一身绯色的衣衫,满头青丝流泻,轻轻舔去了手上的鲜血,微笑如同修罗,“让风无涯出来,我是来找他索命的。”

风无涯心下一惊,这风慕言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出手阴戾,招招致命,一群人都没拦住他,竟是让他占了上风。

心脏突突直跳,风无涯急忙收拾了一摞银票,然后跳窗跑了。

这沿路有几家商铺,实在不行,先找处地方躲一躲,铺子里的伙计也是练过的,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能让他们拖一时是一时。

他这算盘打的好,却不料天不遂人意。

风慕言将满院子的人全部放倒之后,立马加紧步伐,追了上来。

夜色凄迷,阴风阵阵,路上亮着几点灯火,空中飘着几张黄纸,正是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的好时候。

风无涯一路绊绊磕磕,穿过了石桥,钻进了一处幽暗的巷子里。

身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猫戏老鼠的惬意,不紧不慢的追赶着。

风慕言披着一身皎洁的月色,满头长发在晚风里飞舞着,脸上笑意犹在,阴测测说着:“义父,你跑什么?”

“慕言。”风无涯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回过身来,结结巴巴道:“义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我收养了你,又不遗余力的栽培你,你不能杀我。”

“是吗?”风慕言提刀逼近了他几步,看着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满脸愉悦的说:“你养我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两,可我给你赚的银子却足足有几千两。你救我一次没错,可我为你挨刀挡枪,与人拼命,也不下十几回了。我风慕言不与你计较,这些算是扯平了,可你害死了我夫君一家,这笔账要怎么算呢?”

“不,不是。”风无涯拼命地往后挪了挪,一脸的狼狈,那里还有平日的镇定自若。

风慕言皱了皱眉。这人曾经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几时这么怯弱过。这些年,他当真是被金钱熏坏了脑子,被欲望磨掉了锐气吗。

风无涯在地上连滚带爬,拼命讨饶,“慕言,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心上人,我不是存心的。你要是喜欢漂亮的小生,改日义父帮你找几个好不好,保证个个比他媚,比他浪,身子也比他软。”

“你闭嘴!”风慕言眼神一凛,挥剑割断了他的舌头,带出了一溜血丝,狰狞道:“我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你怎么偏就不识好歹呢。”

“呜呜。”风无涯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拼命摇头,“不……”

“嗤——”一剑刺进了他的大腿里。风慕言阴着脸说:“这一剑,是为了你刚才的出言不逊。”

“嗤——”接着是第二剑。“这一剑,是为了苏府死去的仆从。”

第三剑。风慕言道:“这是为了我的岳父岳母。”

第四剑。“为了那些同样被你收养了,却当成狗一样使唤的兄弟们。”

第五剑。

第六剑……

阴暗的巷子里,回荡着一阵阵的惨叫,和盲目而不仁的杀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

风慕言拔出剑,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笑道:“最后一剑,为了我死去的恋人。”

说着,长剑没入了风无涯的胸膛。

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终于是不动了。

“呵,呵呵。”风慕言后退了两步。

大仇得报,可接下来呢?

“对,我还没死呢,我还得继续活着,还得继续受折磨……”

风慕言割掉了风无涯的人头,拎着摇摇晃晃去到了城外,在一座衣冠冢前面坐了下来,喃喃道:“你看,我把他杀了……”

他摸着冰冷的石碑,说:“我本来也想死的,可那一日你剑偏三分,故意留我一命,不就是想要我活着……”

“你做的很好,苏青墨,你做得很好……活着才会痛,死了,反倒是解脱。”

“我问你,下面冷么?”

“你怎么不说话?”

“你看,我为你穿上了红色的衣衫,你喜欢么?”

“苏青墨……”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了许久,却始终等不来一声回答。

那个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呵,居然不理我。”风慕言笑了笑,咬破手指,在“亡夫苏青墨”的旁边,留下了一行血字——

妻 风慕言。

第15章

本王将神识从风慕言的梦里收回来,看了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的他一眼,摇摇头,道:“你拿‘潇湘梦’度人,拿什么度你自己?”

他睫毛颤抖了一下,半睡半醒间,喃喃道:“我不自救,只管自伤。”

“唉……”本王站起身来,“拾不起,伤人,放不下,伤己,何苦来着。”

出了前厅,本王去院子里坐下,叫下人送来了茶点,自顾自的吃的,留了风慕言在屋里,独自暗伤一会儿。

迟一些的时候,姚书云来到了府上,满脸的唇印大约是忘了擦,就那样糊在脸上,左右对称,简直是瞎了本王的眼。

他浑然不觉,拖了把椅子坐下,将拎来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搁,道:“眼瞅着好吃饭了,下官过来蹭一顿。这大冬天的,随便炒两个菜,再喝两杯酒,很是相宜。”说着,看了眼下去安排的丫鬟,道:“对了,再给我弄碟子花生米,当下酒菜的。”

他这一来,立马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大咧咧的使唤下人,像上了自家热炕头一样,全然没将我这主人放在眼里。

安排好了一切,姚书云打了个冷颤,道:“外头挺冷的,要不我们进屋?”

本王瞥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只淡淡问道:“白日里闹事的女人,怎么样了?”

“关着呢。”姚书云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冲撞了皇上,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王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找个时间,把人放了吧。”

姚书云擦了擦嘴角的残渣,“要是皇上那头追究起来,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他也只是在气头上,这事过了,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了。”

“成吧,既然王爷开恩,那我就将人放了吧。”

我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正欲进屋,却瞧着风慕言面色憔悴,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一副风吹秋叶,摇摇欲坠的模样。

本王赶紧扶了他一把,问道:“不再躺会儿?”

“不了!”他遭本王“暗算”,中了“前尘梦”,心里本就怨愤,恨恨地甩开了本王的手,道:“天色已晚,草民先告辞了。”

“留下吃个饭吧?”姚书云擅作主张的问道。

“不必。”风慕言恶狠狠地剜了本王和姚书云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王府。

他这一走,姚书云立马好事的问道:“怎么了?风慕言怎么会来府上?”

“找我有事。”本王说着,准备抬腿迈进门槛。

“哦?”姚书云摸了摸下巴,“不对吧,我看他眼窝深陷,面色憔悴,脚步虚浮,通体无力,分明就是纵欲过多啊。”

本王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只“听”姚书云继续说:“而且看他眼神幽怨,面色愁苦,一副遭人抛弃,万念俱灰的模样。我说王爷,该不会是你始乱终弃,把人给伤了吧?”

本王看着他,“怎么,吃醋了?”

“是啊。”他越演越起劲,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只可怜下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王爷你居然,居然瞒着下官,与人,与人苟合!”说着,跺了下脚,可谓声情并茂。

本王:……

我没杀了他,大约是真的爱他。

将人拽进屋子里坐下,本王命人倒了酒,这菜还没出锅,就先喝上了。

姚书云抿了一口酒水,咂舌道:“酒劲挺大的。”

“你不是挺能喝。”本王笑了笑,虽然尝不到辛辣的味道,但是看酒坛子,做工讲究,用的是上好的黑瓷,便问了句:“这酒,是舒景乾酿的吧?”①“是啊,这酒名叫思归,千金难求,下官好不容易才跟人讨来的。”姚书云说着,又为了我斟上了一杯,有些惋惜的说:“只可惜了,这酒醇馥幽郁,入喉甘甜,王爷却是尝不到。”

本王笑笑,并未多言。

不多时,菜呈了上来,姚书云随手夹了一筷子,问道:“王爷,你觉得风慕言这人怎么样?”

本王回答的言简意赅,“心思太重,活得太累。”

“哦?”姚书云有些意外,“下官倒觉得,这人随性的很。”

“随性吗,明明是个苦情的人。”

“苦情的人?”姚书云不解,“瞧他放浪形骸,一身洒脱,不像是个为情所苦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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