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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 下+番外篇——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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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王道:“照皇上的意思,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世人皆知,千岁爷每次动手,都是雷霆万钧!

若说沈正和和瞿康云剪除方横斜羽翼时,用的是金风细雨般的攻势,那么千岁爷便是狂风骤雨。

沈正和和瞿康云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现自己的人少了一半。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人不翼而飞,何等骇人听闻!

沈正和和瞿康云同时黑了脸,兆王第一时间软了,一边写信给沈正和说自己身体不适,一边上书给皇帝,说自己做梦梦到先祖,求皇帝准他去给先皇们守墓。

皇帝准了,上面就一个字:滚。

兆王走得极快,拖着王妃,带着侧妃,次日就出了城,留下管家收拾东西。

他一走,隆王就成了唯一之选。

瞿康云苦中作乐,嘲笑沈正和眼光独到,千挑万选选了个懦夫。

沈正和道:“你又如何?挑中千岁爷了吗?”

瞿康云沉默,沉默中带着点愧疚。要不是自己太心急,怂恿沈正和站队,千岁爷绝不会这么快动手。他说:“我现在有点儿明白方横斜为何年纪轻轻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了。”

沈正和道:“现在才知道?”

瞿康云叹气道:“至少他武功高,不怕刺杀。”

沈正和见他垂头丧气,面色微沉:“你想坐以待毙?”

“当然不是!”

瞿康云握紧拳头,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对着围墙,半晌才转过身来:“你知道翟通吗?”

“‘后宫三千’千里眼翟通。”

“也许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他的眼里,现在只等收网。”瞿康云闭了闭眼睛,“沈匡国啊,你六十多了吧?”

“五十九。”

“我也有五十七了。”

“原谅你记性差。”

瞿康云道:“我们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可我还是有点不服老啊。这么多年,一直被你压着,被方横斜压着,被皇帝压着……我还是不服老啊。”

沈正和道:“那就再搏一把。”

瞿康云某光一闪:“怎么搏?”

“东北长寿军。”

第六十四章:输了

瞿康云道:“只怕他们一动,我们俩就再也动不了了。”

沈正和道:“从卫京山翻过来。”

瞿康云沉吟片刻,摇头道:“不行!卫京山陡峭难爬,纵然他们能翻过来,也带不了兵器和盔甲。难道要他们徒手作战吗?”

沈正和道:“兵甲我有。”

瞿康云怔住了:“你?难道是当年……”

沈正和点点头。

瞿康云道:“你把他藏在京师?”那批让方横斜惦记,让皇帝惦记的兵器,这么多年来竟被沈正和藏在眼皮子底下?他简直要五体投地。

沈正和笑而不语。

瞿康云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如果翟通脸沈正和藏的兵器都找不到,那么,他千里眼的本事看来也没有传言的那么神乎其神。

去瞿康云道别后,沈正和回到府里,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公务,看了看前两日去城外庄子里拉了一车蔬菜回来时受了风寒的管家,又去院子里看了看自己种的花,最后去地窖里找酒。

地窖很干很暖。

胡秋水在他进来时,刚刚才睡了一觉:“大人。”她慌忙站起来。

沈正和道:“你准备一下,过两日我找人送你出城。”

胡秋水道:“那些兵器怎么办?”

沈正和道:“等长寿军来取。”

胡秋水茫然道:“大人不是说,方横斜扣押桑南溪,逼我携兵器上京是为了诬陷你吗?你为何不将兵器送走?”

沈正和道:“他敢让你将兵器送来,就是笃信无论我怎么做,他都能让我浑身是嘴说不清。”

胡秋水自责道:“都怪我!我不该上京连累大人!若是我自裁……”

“席停云也一样能易容成你。”沈正和摆手道,“当我藏下那批兵器开始,就埋下了隐患,只要我回朝堂,这笔账总是要还的,不关你的事。你和南溪这些年躲在西南,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还帮了漱石这孩子,说起来是我亏负良多。等这次事了,你就远走高飞吧,不要再回来。至于南溪,我会尽力救他。”

胡秋水道:“我和南溪都是孤儿,全赖大人收留,方能习武学文。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不管大人要做什么,请务必算我一个!”

“秋水……”

“大人!”她眼神坚定。

沈正和闭上眼睛,摇摇头道:“走。”

“大人?”

“留着这条命,若是见到漱石,就对他说,”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抱歉,为师输了’。”

谢非是最近心情极度不好。任何人为了抄近路,翻山越岭地折腾了大半天,到了目的地却发现桥断路毁之后,心情都不会太好。尤其,这样的事出现了不止一次。原本两天能到的路,硬生生被拖长了二十日。

慕枕流原本还怀疑谢非是故意绕远路,所以才放弃官道,见他脸色如此难看,自是打消了疑虑,还反过头来劝说他。

想在媳妇儿面前表现一把却表现砸了的谢非是闷闷地说:“顺着官道,再走三天就到了朱县,京师的范围。”

慕枕流露出笑容。

抄小路不能驾马车,他们现在各骑了一匹马,快是快了,但是彼此的距离却远了。谢非是看着慕枕流的笑容,却摸不到,心里有些发痒:“赶了这几日,你也累了,不如我们今晚找个客栈好好歇一歇。”

慕枕流道:“不是说还有三天就能到朱县了吗?我们赶到朱县再说吧。”

自觉理亏的谢非是自然不敢有异议。

三天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是慕枕流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谢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到了朱县就立刻找了个客栈落脚,还从医馆“请”了大夫上门看诊。

大夫说是疲劳过度,心事过重,开了副养身又养神的药。

慕枕流喝完就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可醒来却觉得比没睡前更疲倦。

谢非是见他脸色不好,怒道:“这个庸医!”

慕枕流摆手道:“是我连续几日没有睡好,一时养不过来。”

谢非是嘟哝道:“我这几日又没做什么,你为何睡不好?”他突然坏笑道,“莫不是,就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才睡不好么?”

慕枕流靠着枕头,发了会呆才道:“我也不知,越近京师就越心神不宁。”

谢非是心疼地搂过他:“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慕枕流枕着他的肩膀道:“万一,皇上不相信我,要怪罪我,我担心我会牵连恩师。”

谢非是道:“大不了我连他一块儿带走。”

慕枕流笑笑。

谢非是哄了他一会儿,见他眉宇间的愁绪散开了一些,就去买了碗粥喂他喝下。

慕枕流见他堂堂一个岛主,竟为了自己忙上忙下,心中感动,反倒放松了心情,喝完粥没多久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得好,到了第二日中午才起来。

谢非是见他的精神比昨日强了许多,心里高兴,路过医馆时,还特地进去打赏,喜得大夫又送了两帖药给他。

两人重新上路,出镇没多久就看到路边上支起了一个临时的茶馆,茶馆里的人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慕枕流侧头看谢非是。

谢非是策马到茶馆前,骑在马上说:“这是我媳妇儿。”

坐在茶馆里慢悠悠喝茶的方横斜点头微笑道:“我知道,师嫂。”后面一句却是对着慕枕流说的。

慕枕流有些尴尬。

谢非是道:“我要带你师嫂进京。”

方横斜叹气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去。”

谢非是道:“从小到大,出了吃喝拉撒和练武之外,我们好像还没有干过什么一样的事。”

方横斜道:“说师父坏话算不算?”

谢非是道:“‘师父今天心情不好。’‘贼老头又他妈的找晦气!’你觉得这是一样的事?”

方横斜笑了。

谢非是道:“要不要打一架再走?”

方横斜举杯道:“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谢非是翘了翘嘴角,冲慕枕流努了努嘴巴:“走。”

慕枕流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方横斜留在这里是为了阻止自己进京,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好说话。或许,他是看在谢非是的份上?这样想着,他心情不由有些微妙,又回头看了方横斜一眼。

方横斜也在看他。

他那时的神情让慕枕流很多年以后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来。

三分怜悯,三分悲哀,三分无奈,一分愧疚……却十分坚决。

靠近京师城门,一个小书童蹲在地上用石头下棋,看到谢非是和慕枕流后才站起来。

“小卷?”谢非是停下马,有些不悦。

小卷道:“大主人。”

谢非是道:“你为何在此?”

“主人让我在此等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

谢非是道:“何事?”

小卷道:“主人让我告诉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唐驰洲写了一封信给皇后,说大主人勾搭了大主人夫人,盗走了平波城军器局的镇局之宝。”

谢非是的目光落在自己马上的匣子上。

慕枕流也望过来。

“该死。”谢非是怒道,“唐驰洲这个混蛋,竟然陷害我。”

小卷道:“主人说,京城的局势很混乱,主人也不好出面为大主人开脱。大主人若是不想连累夫人,最好与他撇清关系,独自把这件事承担下来。毕竟,以大主人的武功要逃走易如反掌,但是带着大主人夫人却有些不方便。”

谢非是不悦道:“难道让我与我的夫人撇清关系就很方便了吗?”

小卷道:“大主人夫人千里迢迢入京,一定有要事在身,成了通缉犯会很不方便。倒不如让大主人将事情扛下来,等大主人夫人办完要办的事情,离开了京师,大主人再偷偷地跟上,与夫人双宿双飞。”

谢非是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城门口冲出一队卫兵。

第六十五章:那夜

出于对方横斜的信任及对唐驰洲的不信任,谢非是立刻拍马挡在慕枕流的身前,道:“平波城军器局的宝戟乃是我一人所盗,要抓要拿冲我来。”

卫兵中领头那人道:“谢岛主肯配合自是再好不过。只要你肯将宝戟归还,再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谢非是扭头看小卷,见他眨了眨眼睛,猜眼前这些人是方横斜预先打点好的,便道:“稍等,等我将家眷安顿好,自己会去找你。”

家眷?

卫兵们看了看他身后的慕枕流,以为他说的家眷跟在后头,还没有到:“谢岛主尽可以将家眷托付给这两位朋友,我们赶着交差,还请谢岛主配合。”

谢非是沉下脸来:“我说稍等便稍等。”

小卷出来打圆场道:“左右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还请大人通融。”他笑嘻嘻地塞了张银票过去,卫兵们这才收起脸上的不耐烦,陪着谢非是和慕枕流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慕枕流想要马上找沈正和,被谢非是拦下了。谢非是道:“京师局势复杂,你等我回来再去。”

慕枕流道:“你自己一切小心。”他知道自己跟着谢非是,反倒会拖累他,宝戟的事情也越发说不清楚。

谢非是道:“你也是,我回来之前,暂时不要出门。沈府门前一定很有多眼线,你想见沈正和,就送一封信去请他过来。小卷是师弟的心腹,你……”思考了一下道,“也不必全然信他。”

慕枕流点头。

谢非是叮嘱了半天才出门,跟着那几个卫兵在城里绕了半圈,眼见着要进衙门,他突然停下来。

卫兵道:“谢岛主?”

谢非是道:“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去的。”

卫兵愣了愣道:“不错,我们奉命捉拿你归案。”

“从一开始就没算上慕枕流。”

“这,不是谢岛主说是你一人盗宝,与慕枕流无关吗?”

谢非是猛然拍马掉头,卫兵们围拢要拦,就见他手里一拍挂在鞍上的匣子,盖子应声飞起,宝戟从里面掉落出来,正好落入他的手中。宝戟一挥,卫兵们不战而降,只是嘴上还要吆喝一句:“你竟然拒捕?”

谢非是懒得理他们,驾着马直接往前冲。

路的前方,一个白色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让开!”

十丈开外,谢非是大喊。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

七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马蹄骤然扬起,谢非是扯紧缰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拦路人。

“师兄。”

“你把他怎么样了?”谢非是板着脸问。

方横斜徐徐道:“缉拿归案。”

“叮”,宝戟被插入青石板。谢非是从马上跃下,双眼冒火,“你叫过他一声师嫂。”

方横斜道:“放心,我不会害他。”

谢非是道:“宝戟在我手中,你却缉拿他归案,这是不害他?”

方横斜道:“宝戟之事,我自会与皇上解释清楚。我抓他,并不是为了盗窃宝戟之事。”

“那是为何?”

方横斜一字一顿道:“沈正和与瞿康云,反了。”

从被房间里带走,直到投入大牢,慕枕流的脑子一直嗡嗡嗡地响,衙役们逮捕他时所说的话,每个字分开来他都认得,可合成了一句,却变得莫名其妙来。

什么叫做“沈正和与瞿康云协助隆王谋逆”?

什么叫做“他们已经当场伏诛”?

什么叫做“沈瞿余孽”?

恩师怎么可能谋逆?

怎么可能?!

他被猛然推入一间大牢房中,里面乱哄哄地坐着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蓬头垢面,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看到他进来,纷纷抬头看过来,静静的不说话。等衙役们走了,才闹起来。

“是慕公子啊。”

“谁啊?”

“慕枕流啊,沈阁主最得意的学生,之前给他谋了个平波城军器局的掌局。”

“你怎么也进来了?慕公子?”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让他慢慢从迷蒙中走出来。慕枕流看着一张张似曾相识又模糊不清的面容,颤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看他懵懂无知的样子,从不约而同的惊愕慢慢地丰富多彩起来,有嘲讽,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同病相怜,然而不管什么表情,蕴藏在眼底的却都是深深的绝望。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

慕枕流认识他。他是恩师贴身侍卫的叔父,因年老无依,上京寻亲,恩师将安排在京师一个七品官的家中做管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

老者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慕公子,你为何到京师来?”

这个问题好似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其他人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大呼小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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