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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 下+番外篇——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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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

“放肆!”

早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大内侍卫终于发起进攻。

谢非是丢开食盒,反手拔起宝戟,望着宫门咧嘴一笑,飞身跃起,竟冲了进去。大内侍卫们大惊失色,口呼“放箭”。顿时,等在一旁的弓箭手们张弓引箭,对着尚在半空的谢非是连放数排箭矢。

慕枕流看着漫天雨幕以及黑压压的侍卫,心急如焚:“快走?”

谢非是一边躲闪,一边一点点地往里挪移,嘴里还气定神闲地说道:“你敲鼓,不就是为了见一见皇帝吗?我们现在就去。”

慕枕流急得道:“危险!”

谢非是仰头大笑道:“区区一座皇宫,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何险之有?”说着,接连攻出十几招,将挡在前方的侍卫们压得连连后退,片刻间,第二道宫门在望!

慕枕流和谢非是闯皇宫的消息传入天机府时,方横斜正吃完早膳,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听到消息,对着跑来报信的文思思苦笑一声道:“从几时起,这皇宫竟成了鉴证情比金坚的月老之地?人人都要闯一闯。”

原本一脸愁苦的文思思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是王爷开的好头啊。只是不知慕大人要告皇上什么,难不成是想为沈正和平反?”

方横斜道:“告什么都可。”

文思思道:“那接下来……”

方横斜道:“是时候,吹起东风,点燃烽火了。”

文思思脸色一紧,看着方横斜抬头望天时,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欣慰,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以谢非是的武功,若只有一人,要出入皇宫倒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可如今身上多了一个负累,还是个捧在手心里呵护,舍不得受到半点伤害的负累,便有些力不从心。

从第一道宫门到第五道宫门,他足足闯了两个多时辰,不但汗湿衣襟,手臂和脸上还挂了几道彩。

慕枕流趴在他身上,一动都不敢动。之前有一次,自己看到一把刀砍来,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反被谢非是转身挪了开去,还累得他脸上也被刮了一个口子。

自此之后,他不但知道谢非是对自己的保护到了何等滴水不漏的地步,更知道想要保护谢非是,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第五道宫门后,两个身影并肩而立。

席停云见霍决看着谢非是的身影,双眼发亮,低声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霍决收回目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席停云默默地拿出了一件太监服和一套整容用具。

霍决不情愿地皱眉:“为何不扮成面铺老板?”

席停云道:“因为这皇宫里只有一个老板。”

一个长相普通的太监的加入,让渐渐陷入胶着的战局打开了新局面。谢非是身上压力一轻,大内侍卫们却叫苦不迭。那个小太监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武功深不可测,指东打西,竟似又一个谢非是级的超级高手!

“多谢。”谢非是见新入的小太监帮他拖住夹击自己的人,打开一条路,立刻往前冲了出去。一旦脱离包围,他的轻功便完全施展了出来,速度之快,竟连箭矢也被赘在了后头!

谢非是身法奇快,一手抓住墙角围观的一个太监,冷声道:“皇帝在何处?”

那个太监的脸色有点古怪,却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施施然地回答道:“这个时候,大抵在寝宫。你顺着这里往前……”有条不紊地指明了方向。

谢非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席停云?”

席停云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那个帮自己的太监不用再问身份了。谢非是点点头算是道谢,朝着席停云所指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是这大庄朝真的气数已尽,腐朽到了骨子里,还是旁的原因,谢非是一路往前,只遇到零星阻拦,再也没有形成气候。到了皇帝寝宫前,慕枕流挣扎着下来,让谢非是一手扶着一手开道,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臣,平波城军器局掌局慕枕流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枕流双膝跪地,匍匐在宫门前。

谢非是抱戟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四周围小心翼翼探头查看情况的太监和宫女们。

宫殿内久久无声。

慕枕流深吸一口气道:“臣要状告大庄天子,景仁!”

第七十章:勤王

围观的太监和宫女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钦佩又有些怜悯地看着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儒雅青年。

宫内毫无动静,那门那窗,像是钢铸铁打的,纹丝不动。

但跪在宫殿前的那个身影依旧挺直了腰板,神情肃穆,好似皇帝已经从宫殿里出来,正坐在他的面前侧耳倾听。

“前朝末帝暴戾恣睢,喜怒无常,强行苛政,杀人取乐,致使百官惶惶不安,无心政务,朝堂腐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凛冬无衣御寒,野有冻骨,三餐无粮果腹,易子而食!前人冤魂犹在啼哭,后人何以重蹈覆辙?当年先帝与平王、南疆王南征北战,拼死杀出我大庄盛世江山,方才百年,皇上就要一手葬送?”

“皇上,你可敢睁眼看看如今的庄朝?能者志者隐居不出,怕入朝为官,怕进退维谷。,若一心忠君,则为愚忠,辜负黎民,若一心为民,则为叛逆,违拗君上。”

“大厦将倾!臣乞皇上悬崖勒马,还天下太平!”

说到情深处,慕枕流已哽咽难言,绷直了身体,对着宫门的方向,重重地磕下头去。

谢非是听得那一声响,眼皮一条,正要去扶,那门竟然开了。

听到开门声,慕枕流身体一震,呼吸微微急促,慢慢地抬起头。

一双白色的靴子出现在视线内,然后是白衣下摆,白色的腰带,白色的衣襟……

方横斜无声地望着他,眼中俱是悲悯。

慕枕流僵住,半天不能动,直到谢非是搀扶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等谢非是稍稍松手,竟又直直地跪了下去,抬头望着宫门上“勤政宫”的那块匾额,放声大笑起来。

满宫静谧,唯有笑声突兀、寂寥地持续着,久久不绝。

夜已深。

霍决与席停云和衣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依照方横斜的意思,过了今晚,这里的事情就差不多结束,到了启程回家的时候。

霍决想着谢非是白日闯宫时展露的身手,有些手痒,正暗暗筹划着邀战一场,就听墙那头发出一声尖叫,惊醒了整座宫殿。

等他感到皇宫住的寝殿,就见几个宫女惊慌失措地看着凤帐里的人。

一个样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已然断了呼吸。

席停云穿过诸人,走到尸体边上,摸了摸她的脸和手,摇头道:“的确是皇后。”

霍决脸色黑如锅底。

尽管见了面之后,他对这个皇后并没什么好感,但是答应要保护的人出了事,就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席停云突然望向勤政宫的方向:“今晚,不会有意外吧?”

勤政宫今晚的大意外就是蜡烛点得太少,以至于貌美如花的牡丹妃在昏暗中竟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皇帝冲翩翩起舞的她伸长了手道:“爱妃,到朕的身边来。”

牡丹妃低头一笑,不进反退。

皇帝皱了皱眉:“爱妃,今日朕不和你玩躲猫猫的游戏,你过来。”

“皇上不与她玩躲猫猫的游戏,那就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吧。”

随着一身轻笑,皇帝的龙帐前多了一个脸上戴着银色鬼面具,身上却袒露着大片胸膛的人。

“你?”

“皇上,别来无恙。”千岁爷挨着他坐下来。

皇帝受了惊吓,正要大喊,就被千岁爷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千岁爷悠悠然地说:“你猜是侍卫的腿快,还是我的手快?”

“你想怎么样?”

千岁爷道:“我想你禅位于我。”

皇帝面颊抽动了一下:“怎么禅位?你根本是个不存在的人!”

千岁爷也不恼,笑吟吟地说:“果然是舍不得啊。没关系,别人不给的东西,我一向自己去拿。”

皇帝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觊觎皇位?”

“当然不是。”千岁爷轻笑道,“像你这样脑满肠肥的草包,谁耐烦一直待在你身边?数来数去,也只有你那个瘸了腿的笨蛋儿子吧。”

皇帝道:“果然是你教唆他假扮你待在我身边!难道这些年都是他?可是他的腿……怎么可能治得好?”

“他的腿本可以治好,可惜被人故意治坏了,我想了很多种办法,终于找到一种轻功,能够让他在使用的时候,像个正常人一样地走路。比起明知他被人陷害断了腿也弃之不顾的父亲,我这个为他费尽心机的‘亲人’当然要可靠得多。他帮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皇帝道:“可是他现在死了。”

千岁爷道:“我也没想到我教了他这么多东西,他还是把自己给害死了。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你的儿子再怎么教也只能当一条虫。”

皇帝一怒要起,被千岁爷反手刺中了大腿又点了哑穴,痛得身体抽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能说话的你果然比会说话的你好多了。”千岁爷见皇帝愤愤地看着自己,嘴巴抽动,解开他的哑穴,“你想说什么?”

皇帝道:“你以为你是赢家吗?你永远不可能是赢家!就算我死了,还有兆王,还有熹王,还有西北王!”

千岁爷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等西北王,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要来了吧。”

“什么?”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最宠信的天机阁主是西北王的人。西北王可不是表面那样一心一意地建设西北,翟通很久以前就查到西北王暗中囤积粮草和兵马,方横斜从中出力不少,两人的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啊!你真的不知道吗?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皇帝恨恨地瞪着他:“你为何要这么做?景迟得势,对你有何好处?”

千岁爷轻笑道:“你不知道吗?这个世上最希望景迟得势的人,就是我啊。至于好处,你说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瞳孔缩小:“难道你想……”

“嘘!”千岁爷按住他的嘴唇,“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皇帝猛然推开他的手,一拐一拐地往外跑:“来人!”

牡丹妃挡在他面前。

皇帝抓住她的双臂:“爱妃,快叫人来……”

千岁爷站在他的身后,懒懒地说:“快点,府主大人快到了。”

牡丹妃微微一笑,一把抓住惊骇欲绝的皇帝,托住他的下巴,塞了一颗药进去。

又是不平静的一夜。

方横斜派人围住勤政宫的时候,宫里静寂如死,少而幽暗的烛光好似阴间冥火,散发着死沉死沉的气息。

“主人小心!”小卷挡在他的身前,抢先进了宫殿。

方横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闻到空气中一股奇异的兰花香时,微微蹙眉。

“主人,皇上昏过去了。”小卷大叫。

方横斜三步来到榻前,手指轻轻地按住皇帝的脉搏,过了会儿道:“宣御医来看看。”

文思思走进来:“皇后薨。”

方横斜轻叹道:“他果然没死。”

文思思道:“世上知道千岁爷身份的人,只剩下皇上了。可惜了皇后,想用秘密做交易,最终没有做成。”

方横斜道:“那你认为皇上还会醒吗?”

文思思皱着眉头道:“皇上难道不是千岁爷最大的靠山吗?他为何要对他下手?”

方横斜苦笑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文思思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该如何便如何吧。”方横斜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一步,只能往前。”

“……你会后悔吗?”

方横斜笑道:“曙光在望,何悔之有?”

一夜之间,皇帝景仁暴病昏迷,皇后唐玉婉暴病薨逝,朝野内外,流言四起,各种矛头直指刚刚重掌大权的天机府!

方横斜对漫天谣言视而不见,不但不像上次那般闭门谢客,反而以辅政大臣自居,称霸朝堂,欲立六个月大的柠皇子为帝。顿时,满朝文武非方系的人马都愤慨悲懑,有甚者,已公然呐喊诸侯纠集勤王之师,清君侧,除女干佞!

此言传入天机府时,方横斜正在处理公务,看着面无表情的文思思,郁郁不平的小卷,微微一笑道:“正合我意,让他们来吧!”

——正文完——

番外

东海逍遥岛。

既然叫逍遥岛,自然是个自在逍遥的地方。

慕枕流初来时,心里还记挂着大庄朝,记挂着黎民百姓,情绪不高,后来住得时间长了,日日过着神仙般悠闲自在的生活,慢慢地打开了心结,真正地看开了。

他见谢非是有意无意地讨好自己,感动地抱住他:“当日我说,身在其位,便谋其事,不再其位,不谋其事。自省吾身,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做到。以后你要督促我改。”

谢非是一把抱起他:“不如就从岛主夫人之位改起?”

慕枕流皱眉道:“这,昨晚才……”

谢非是道:“日日夜夜不可懈怠。”

慕枕流脸色惨白。

谢非是亲了亲他的嘴角,笑道:“看来要等岛主夫人称职,还漫漫长长遥遥无期啊。”

慕枕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天晴,不如出海钓鱼?”

谢非是道:“那根棒子呆坐着有甚意思?再说,那棒子又细,不如你夫君我……”

慕枕流面不改色地捂他的嘴。自从回到逍遥岛,谢非是的率性就展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口头上,简直口无遮拦。

谢非是舔了舔他的掌心:“既然夫人要去,那就去吧。”他将慕枕流放下来,飞快地从酒窖里拿了两坛酒和钓具,拉着慕枕流上船。

摇橹出海,很快逍遥岛就成了一个小拳头。

“就这里吧。”慕枕流挂了诱饵,放下钓竿。

谢非是咕噜咕噜地喝了半坛子酒,脱了上衣,“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慕枕流眼皮一抖,果不其然,没多时,鱼竿就动了动,他无奈地提竿,上面果然挂着一条鱼。谢非是从水里抬头,趴在船的另一边看着他的笑。

慕枕流将鱼放入桶中,也不挂诱饵了,一甩钩子入海,淡淡地说:“再钓一尾吧。”

谢非是“噗通”一声钻入水中。

他一入水,慕枕流就将钓线与钩子收了回来,谢非是在水底下抓着鱼找了半天没找到钩子,无奈地浮起来,就看到慕枕流双手托腮看着他笑。

谢非是把鱼丢进桶里,伸手去抓他:“你耍我。”

慕枕流要躲没躲开,被拖入水中,吓得浑身僵硬,手脚并用地缠在谢非是身上。

谢非是单手托着他的臀部,另一只手四处点火。

慕枕流被他欺得没法,转身去抓船。

谢非是故意游远。

慕枕流只好低声道:“我冷。”

谢非是这才带着他回船上。

慕枕流冷得抖了抖,很快被谢非是扒掉了湿衣服,用自己干的中衣擦了擦,披上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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