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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如火 下——by月下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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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宽宜道:“的确太可惜了。”

赵小姐微微地笑,往我看了看,“你们两个是凑巧碰上,还是说好一起来的?”

我还没说话,赵宽宜已接腔:“先说好的,等一下也要一起走。”

赵小姐一抬眉,还笑着,向我望来,那眼里彷佛在询问真假。我只能对她一笑,表示默认。

赵小姐未多细究。本来也不是什么可以在意的事,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结伴一起来的。

后面,他们母子径自地说话。因赵宽宜以往少到这里,大概地问了问。他要问,赵小姐当然很乐意回答。不过母子谈天,风是风,云是云,似乎在近靠,一下子又离得很远,有种难以言说的气氛;不像别扭,至少两人脸上都不曾表露过。

我不太打岔。本来想走开,但是赵小姐说上两句,话锋也要朝我来。在赵宽宜面前,她并不像平常那样子地和我说笑,亲切并不亲昵,真正的如一位长辈。

一边有几个太太伺机着过来搭讪。

这些太太,都是时常和赵小姐消遣的。我差不多认得,赵宽宜应也是。谈天到一半,赵小姐彷佛看见一个谁,喊了一声,一个较高瘦的面生的女士就过来了。

赵小姐很亲切地拉住对方的手。

我不禁好奇这位是什么人物。经介绍,原来是何晓麟的太太。何晓麟是一个出名的投资人,身家不浅。他早年把公司迁往美国旧金山,举家搬迁,只有每年的这时候回来探望亲友。

何太太今日是跟她的女儿一起来的。因赵小姐问起,于是别过头,向沙发那一端喊了一个英文名字。那里现在只坐了一个女孩子了,正低头翻一份报刊,一听就抬头,向这里望一望。样子不差。是二十几岁,气质文静的一个女孩子。

那何小姐站起来,向她的妈妈走来。

何太太向她的女儿道:“看你在那里无聊,到现在也没跟谁说上一句话。”

她并不看我们,只跟何太太道:“唔,你们谈得那些,我又不懂。”

何太太笑,“好,嫌我们说话无趣吧,那叫阿姨现在给你介绍一下朋友。”

她这才向我跟赵宽宜看了,可匆匆,即一低脸,挽着何太太的手。

赵小姐笑一笑,便把我们彼此都介绍了,笑着讲:“都是年轻人,要多多认识才好。”

就在原地聊了一会儿的话。赵小姐妙语如珠,何太太亦不差,可怎么都要带向了她们的子女。方知道,何小姐原来的名字叫何宝玲。

不过,她彷佛不很喜欢这个名字。她母亲说起来时,那神态似有几分的别扭;除此,并不太开口,在她母亲身边,视话题微笑。直到听见赵宽宜曾待过纽约,她才突然感到兴趣。

赵宽宜当然不是不会应酬话的人,不曾沉默;或者要作面子给他的母亲。

他们一来一往,总要热络。谈的话题慢慢跟我们这一边分开了。因有意和无意,我并不陌生这样的氛围。本来也是避不掉的事情。我又待一下子,就拿借口走开。即使明白不得已,一时还是没办法冷静的当个旁观者。

也并不无聊,场上还有面熟的人;有几位都是时常周旋的对象。学舞都要一对一对,不少是夫妻;当然也有不是的。不过在这种场合,非名正言顺的不是皆不会看见,或要装作不认识。

我听着一对夫妻谈跳舞的心得,突然就瞥见一个人,不禁一愣。

前面不远,站着四个人在闲聊,其中一个是东方建设小开曹宗庆。他身边有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大概就是他的太太了。关于她,我听过不少。是姓张,家里几个长辈都是政界人物,背景雄厚。嫁到曹家多年,带旺曹家很多;一向是受到夫家那里的疼爱,也一向比较跋扈。

“——是不是?”

在一起谈话的人不知问了什么,突向我征询,我忙回神,还敷衍过去。

在过后,我不曾对赵小姐问什么。因不该多管,况且人家夫妻一起出现在这里,并不会平白无故。或者就是一直以来,赵小姐和曹家小开熟稔起来的缘故。

在最后一支舞蹈表演开始前,那何宝玲便随着她的母亲离开了。这之前,她和赵宽宜聊了有一阵子。周围一起谈话的当然还有别人,包括她的母亲和赵小姐,也有几位男士。

那时我径自借了后面办公室抽烟。

赵宽宜进来时,我已抽了好一下子了。因满室烟味,他彷佛皱了眉。本来我想好要调侃他和那何小姐两句,可一时就作了无事。他也是不提。

办公室内挂着一幅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幕男女拥舞的姿态。男人的两手圈在女人的腰,女人的一条腿揽在男人的腰后,单腿站着,身体向后弯出一线弧度。我拿这张照片画东拉西扯,可怎么说,都感到无滋无味。

我一顿,仍旧忍不住问:“何小姐她——人怎么样?”

赵宽宜向我看,看得我几乎要感到心虚。他道:“你有兴趣?不早说,刚才该给你介绍。”

我佯咳了声,可望着他声明:“我一向只对你有兴趣。”

赵宽宜彷佛不信,“哦?”

我笑道:“天地可证。”

他才似笑了,说:“用不着天地,用身体就能证明了。”

这一下子,我可实在地被烟呛了一口。

那日的成果会,在赵小姐为两位男女老师献上花后圆满结束。至于她和赵宽宜的亲子互动,则在一场气氛尚佳的晚饭下告终。

那时本来要离去,赵小姐笑着问一起晚饭。大概认为在朋友面前,儿子不至于不给她这个母亲面子。

当然赵宽宜是答应了。也不只这一次,在之后,他还赴约过几次。有时我会一起,有时则不。

一次,赵小姐当着我们的面讲:“你们感情好像是越来越好了。”

赵宽宜不曾说什么,我则是只有笑一笑。

有几次赵小姐单独约会我。我并不像以往总答应。她有点微词,不过不算太在意,大概近一阵母子关系缓和了,不用非要我传话。我是乐见其成。

早上开完会出来,跟叶文礼走一起,他向我提了一件事。

在社交圈里的一位有名的廖女士,今天要在私人别墅办酒会,因得到不错的珠宝,迫不及待要展示于人前。

我和这位廖女士算得上有点渊源,她是大姨丈的一位堂姊。因而曾有接触,可一向不算亲近,偶尔在一些场合碰上,寒暄便算。不过叶文礼倒很时常。前因不提,反正廖女士很喜欢他;只要受邀请,他总要去,这次却不打算到。

他笑说:“其实她老人家对你印象也很好,你要去一次的话,她一定高兴。”

我睇他一眼,笑一笑道:“也还比上你去的好。”

他笑了一下,才讲:“你是知道的,我当初转到这里做事,全多亏她的帮忙,所以往后也不很好推拒,但是今天晚上太不行了,又不好说。”

他的话到这样的份上,已不很轻易。谁都有说不得的为难,原因我也不详问。本来对这种的邀请都不太去了,只能要去一趟,好帮忙他说项。

反正今天赵宽宜也有应酬。他的那边一向不会很早结束。我打了电话说一说,到晚上就去了廖女士那里,

这种场子总是女人多男人少。男人大多是陪太太来的,或者不是,或要借机认识一些名媛淑女。因在这里看见了王子迎,并不稀罕。

王子迎倒彷佛很意外,那神情藏不住,她朝我过来,问:“程大哥,你怎么会来?”

我笑道:“我不能来吗?”

王子迎笑了一下,讲:“不是的。不过,好像从来都很少和你在这样子的地方碰到过。”

我笑了笑,跟她又寒暄几句,知道她和她母亲以及大嫂一起来的。我并不特地过去打招呼,只先去向廖女士问候。

我来还为了帮叶文礼向她陪礼,好在她很愿意卖一个面子。拉着我谈天,因是知道我家底的,便问一问父母亲的近况。

坦白说,我不很喜欢在外面提起父亲。不全是那样子的缘故。本来出来做事一直也不曾倚靠过他。

大概听出我的敷衍,廖女士主动地把话题带开了。之后又有别的人来打招呼,我趁机脱身。

到一边拿香槟时,跟一位算得上熟悉的黄小姐打上了照面。不免要聊一会儿。她端着香槟,评论起廖女士一贯的太过奢华的品味,彷佛很不以为然。

“珠宝不是戴上去了人就会好看了,不能不搭配,还要看合适,主要是年纪,那些设计花俏的,是比较年轻人一点的。”

我笑一笑,便顺着她的话恭维她。她呵呵笑个不停。这个话题也没有说得太久;有别的人来了,又周旋着。都是来来去去,讲着一些漫不经心的话。后来我去露台那里,并不为了抽烟,纯粹透一透气。

露台上当然有人,全是男士。相互搭讪着话,一个人递来一支烟。我接了过来,径自无声,只听着旁人聊天,到后来也都是沉默。

过一下子,那几人看一看时间,走进屋里。

我还待着,望着远处。这座房子的位置不是很好,望出去也都是房子,层层迭迭的,看不到什么好风光。

身后突然有动静,我转过头。来的人大概没有料到,脚步一顿,不过即刻又走进灯影底下,映出那张年轻的依稀眼熟的面貌。

我转回头,并不去理。那许程诚倒是要走过来。他站在一侧的栏杆前,但一言不发,彷佛也只是想看一看外面。

我可感觉待在这里没有意思的,于是要走。他却出了声,我停一停,看向他。他又说一次:“你跟文琪有什么关系?”

我不禁想笑,不过还是没有,只开口:“不是显而易见吗?”

许程诚一顿,看一看我,讲:“我知道你的一些事,不要以为每个女人都会喜欢你,文琪不是你可以玩的对象。”

我不说话,望了一眼手上剩余不多的烟,抽了一口,道:“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跟钟文琪?不要说开玩笑,我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况且在公司,我还是她的前辈,你要是为了她的前途好,就不要说这种话。”

许程诚一样站着不动,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他道:“你不过是在那一间公司里做得久一点,没什么了不起。”

我不作声。

他盯着我,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说:“你就在那里得意吧,最多也只有现在的好了,尽管拿翘。不要以为只有你有权利,我也有,而我会争取,跟你不一样!”

我呵一声,看他,“你当然是跟我不一样,你永远也不可能跟我一样。”

他霎时脸色不很看。

我说:“不过有冲劲很好,你要是想就去拿,但要拿好了,本来在这社会上做事就没有那样容易,况且在商场又总是风云变幻,不是光有背景就能成功。”

他瞪着我看,不发一语。我于是不相理了,迈步要进到里头,又听他开了口。他彷佛忿忿:“你就这样放弃?你会要后悔的!”

我一停,只讲:“我跟你已经再没有什么好说。”

那之后,新一期的商业周刊出版,里面访问了一家在北投,隶属于父亲公司旗下的一家温泉酒店,又大篇幅地讲那新上任的经理。记者侃侃写了该位经理的资历,因之前在华缘,也做过这一面的事,但更多的是涉及背景的猜测。文中有很多暗示。本来父亲有外室的事情,在频繁地和许女士同出同入后,便已不仅仅算是一个风声而已。

我看完,是只有嗤地一笑。

五十六

进入十一月,天气真正的冷下来了。更常下雨,台北的天空整日只见阴霾,一点阳光都不见。不过每个人的精神都彷佛振奋着,或许是近年底。节庆的气氛从十月底就开始了,是万圣节,接下来感恩节,最后圣诞节;西方节日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东方人的重要日子,尤其年轻人,吃饭和送礼一样都少不得。

这种时候,应酬也特别多。公私方面都要应接不暇。

陈立人在十月底和女友Lily.S登记结婚,正式婚宴预计在来年。日期全视Lily产后身材恢复进度。陈立敏为此飞回来一趟,只有她自己。那样子还好看的,生活得似乎不错。我和她只在订婚宴上聊了两句,过后不及约碰面,她又回马来西亚了。

而十一月中旬时,鑫宝召开董事会。本来的董事长以些微的票数饮恨。何荣保赢得不漂亮,可终究上了位。在一日,他请不少人到他的私人招待所新豫元去玩,几个当初重点笼络的人都是坐上宾;是当然有赵宽宜。

不过赵宽宜未去,因要往北京一趟。我并不问为的什么事情。跟他之间有种默契,一向不太去谈到彼此的业务的方面。

而那次,因Lily身体不舒适,陈立人也不克前往,由我替他。钟文琪亦同行。这次,我跟她是各自开车。

钟文琪的确努力,也聪明,差不多能够应付各种场面了。不过酒量还是不行,因躲酒功夫差,一被劝,要喝得满脸通红。我注意到她时,她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周围还有人在谈天,只有她自顾皱着眉,不说话,一只手在上腹的地方捂了又捂。

我想了想,走过去,和一旁的人搭讪着坐下。钟文琪当然察觉,往我看来,又别开脸,兀自向前望。

这一向在公司里,我跟她平常仍旧无话可聊,而公事的交集,也不比她和叶文礼来得多。我径自点起雪茄,她又看来。其实周围的人谁不正吞云吐雾。

我把雪茄往她递一递,“抽吗?”

钟文琪不语,沉着脸摇头。

我就自顾地抽起来,才开口:“喝酒前最好先吃点东西。”

钟文琪似愣了,过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我耸耸肩,讲:“大概因为我是过来人。”

钟文琪不说话。

“要是不舒服,你就先走吧。”我说:“我可以帮你向何董说一声。”

钟文琪低声:“也没有那么不舒服。”

我并不接腔,只抽着雪茄。钟文琪也不作声。旁边的人来和我说话,我应和着,过一下子,坐着的几个人都起身走了开。

彷佛等到时机,钟文琪开口:“你这个人并不坏。”

我是讶异地看她,好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让你这么想?”

钟文琪向我看,说:“许程诚说的。”

我一顿,便呵一声,道:“那我这个人的确是很坏。”

钟文琪默然,才讲:“开始时,我并不很清楚他跟你之间什么事。是知道要升职,正好许程诚跟我谈了他家里的事——听了很多,我很讶异。我一直都不很关注这一方面,也就是讶异过去了,看到你也不觉得如何。因进公司做事,一直是靠我自己。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反正事做不好,就要怪我是女人。”

我顿一顿,开口:“也许你不信,不过我是不会这么想。”

钟文琪静了一下,又说:“我倒是信。”看着我,“程总,你也不很容易吧?不进你父亲公司,要出来闯,一定也有人要看好戏。”

我略沉了口气。可钟文琪彷佛觉不出我的不耐烦,还继续下去。

她讲:“之前我就跟许程诚在一起过,是大学的时候。后来他出国,但不是因为这个分开。主要是他妈妈,说白了就是看不上我,也没什么,我不见得非要跟他在一起。”就停了好一阵,才说:“上个月,我跟他复合了。结果一直在吵架。男人真奇怪,自己应酬,怎么样都可以,女人应酬,好像怎么样都是过了一点。”

“还要我离你远一点。我觉得很好笑,也不很开心,他管太多,真幼稚!难道我做事会不知道分寸?况且又不可能。”

我不说话,只抽雪茄。这之间谁都不吭声,只有周围在一派地笑闹。不过这样的沉默在这里又是一件奇怪的事,不免要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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