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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 下——by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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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俊确实从不知道这段往事,骤听之下亦是一惊!

苏青阳了然地叹道:“果然,他是瞒着你的!他在宁王府如何,你自然比我清楚。他对皇上的怨恨,你也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有意接近张羽、接近你,便是为了将这所谓的新阵带入定北军,从而将控制权握在手中!试想,若是对手知道了我们的阵式变化,自当着着领先步步绝杀,如此被动受制之下,定北军哪里还有生路!”

吴子俊大声反驳道:“对手就算知道也是因为被窃去的书簿!将军怎可如此无端猜疑,将莫名的罪名加到李章头上!”

苏青阳冷笑道:“莫名的罪名?那内女干招得清楚,李章早就是他们主上的座上之宾,还曾当过他们的教官!”

吴子俊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只是依然不肯松口地说:“李章非是潜逃,过几日自会回返。届时可令那内女干与李章当面对质,即可知道实情到底如何了!”

“他还会回来?唉!子俊啊!你可真是憨直得可笑!失窃当晚就有人见他帐中有黑影离开,他在暗地里做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吴子俊这回真的有些懵了。他到这时才明白初见时李章那些话里的意思,不禁恨了一下靳白和张羽。他相信苏青阳所说并非全是臆造,也相信李章当真曾动过弑君的心思,但无论李章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他都相信他投军排阵的真实心意。可是,如今他却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能为李章辩驳,这使他比当真被李章背叛了还要难受,让他暴躁得掀了桌子,全然不顾苏青阳尚还坐在上位。

苏青阳看着吴子俊的暴怒满心戚戚,只道自己很了解他的心情,起身安抚他道:“好在对手蠢笨,竟派人来偷窃,让我们提早有了警惕。想必李章在那边也未得到完全的信任,才会出现如此错失。似他这般佞邪无义之徒,无人信任也是理所当然。你随我日久,我对你还是很信任的!好在大错既未酿成,也就尚未是错,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吴子俊直直地看着苏青阳:“将军是要弃阵?”

“当然!我又怎能将定北军亲手推入深渊火坑!”

“阵是活的!只要使用得当,即便对手知道,也是能够出奇制胜的!”

苏青阳惫然摆手,不欲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子俊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定北军,不需要那些花巧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青阳是很注重事实的人,只是李章与司马逸之间的事实,却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明白的。于是就有了这古代版的眼见不为实了,还是没有经过PS的!

苏青阳真不是坏人,只是有些精神洁癖吧。

改了个地名。马邑(朔州)应该在内三关之外,苏青阳既然守的是楼烦关(宁武关),朔州就应在大魏版图之外了。于是改为秀容,也即是现在的忻州。

第99章:暗度陈仓

李章与军需官在秀容拜访过那位工匠,将图形与要求交给那个名叫毛鲁的木讷老头后,就和军需官各自分开了。等待样品出来尚需一段时日,于是军需官趁机回家省亲,李章则去找来此出诊的芷清。

芷清比李章早到一日,暗卫已将她的歇脚处查探得明白,李章不欲与容燮碰面,候在暗处等待机会。

芷清在容家庄设庐问病,因着她女儿家的身份,容夫人替她配了两位爽快麻利的农妇和一位略通医理的乡民给她打下手,遇有男性医患,皆是隔帘问诊,偶有的几次出诊,也俱是内宅女眷,都由车轿直接接入内宅,向不外宿。这次却是例外,容燮替人求医时就言语含糊,只说是容家从前的恩人,如今隐居,行迹不宜外露。故而他们进入秀容后只如寻常客旅一般在客栈落脚,容燮出外打探回来,抱歉地让芷清静候两日,并包下了这家位置偏僻客房不多的客栈。

李章在接近客栈时,已察觉四周有许多眼线。他谨慎地改装试探,出手摸了一个行迹鲁莽的暗探,问清竟是关外进来的人后不禁吃了一惊。他连忙退离客栈范围,布置暗卫详查客栈内外情况,并以北疆暗卫主理的印鉴知会雁门郡守,请他令下属秀容县在自己行动时配合捉拿敌方暗探。

然而不等李章计划好,秀容县令就自作主张地大肆搜查盘问,竟将这边的暗桩抓了好几个。暗卫手下的暗桩多为当地人,基本都是用消息换钱财的人,无所谓忠诚也不会影响暗卫系统,但一些关键位置的暗桩却是长期观察后收买培养的,其重要性也非零散的那些暗桩可比。而此次被抓的正好就是最关键的那几个——客栈的账房,客栈前后商铺的伙计,还有每日给客栈送菜蔬的脚夫。

李章刚把自己已到秀容的消息夹在容燮特意为芷清采买的水果中送进客栈,尚未将行动方案及时间告知芷清,被秀容县令这么一搅,就彻底乱了方寸。暗卫查回来的结果,是秀容县令收到线报追查敌方女干细,但李章察觉到那拨暗探却仍然在客栈附近活动。李章顿时有所警惕,一边令暗卫彻查县令与线人,一边决定强行带芷清离开秀容。

入夜后,收拾利落的李章戴着面具,在树影屋檐间急速穿梭,很快摸到客栈的后墙,攀着墙缝上到三层,寻到芷清所在的窗户,轻轻扣了两声。屋内果然有了动静,却未点灯,只是有人悄悄走近窗边,低低问了声“谁?”

李章听出是芷清的声音,轻声应了句“是我”。窗子打开,芷清惊喜的脸随即出现在李章面前。李章轻轻点了点头,四下打量屋中的情形,芷清轻笑道:“客栈的人都睡了,一时半会可醒不过来。”

李章终于笑了起来,翻身进屋,芷清不等他站稳,已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出事了吗?我见到哥哥的信,就在水缸里下了药,等了两夜了!”

李章用力回抱了芷清一下,轻声问她:“连着下了两夜的药?没人察觉?”

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背着的绳索,绕在芷清腰间缠紧,背起她又将自己和她一起缠了几道,将绳索抛过房梁,试了试手上的重量,向窗边走去。

芷清老实地伏在李章背上,看着李章动作,在他耳边轻笑着答道:“哪里能察觉,该醒时自然就都醒了!”

李章闻言一笑,轻轻说了声“别怕”,背着芷清翻出窗外。

芷清头一回从那么高处往下落,心中难免慌乱,但因长久以来对李章的信赖,硬是压下了心头的惊慌,尽力揽紧李章,让他不必分心护持自己。

月亮从云端移了出来,照得四下里越发的黑暗。芷清心如撞鹿,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看着他们,揽着李章的手不觉更用力了几分。

李章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慢慢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他们刚在地上站稳,还不及将绳索收好,漆黑静寂的巷道里忽然燃起了灯火,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已持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章手腕一翻短剑出鞘,回手割断芷清腰间的绳索,将芷清护在了身后。芷清骤惊之下倒退了一步,随即紧靠着墙面不再软弱。

李章低声说了句“别怕”,紧盯着缓缓逼近的黑衣人,寻找着脱身的空隙。

身后的芷清忽然拉了他一下:“哥哥,火。”

李章心中一动,侧脸看了芷清一眼。芷清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抿紧的双唇刻着坚硬的线条,彰示着决心。她抬手拔下发间的木簪,轻轻压在李章手中。

李章微微点头,感觉了一下风的方向,揽住芷清猝然而动,却是贴着墙面直向巷口而去。蒙面人没想到李章带着个人都跑得那么快,担心真被他们冲了出去,顿时紧跟着全向巷口而去。李章去势未尽已遽然转身,掠过继续前冲的蒙面人,顺手夺了支燃烧的火把。

蒙面人怔怔地回头,看着站在巷尾死胡同里的李章和芷清正在发愣,李章已将火炬一把掷出。

火炬以并不迅猛的速度向众人飞去,蒙面人只怔了片刻,便放松地再次向两人逼近。明灭摇晃的火焰瞬间变作了青碧,空气中弥漫开苦辣的气息,顺着风向巷口飘散。聚作一堆的蒙面人突然狂叫着捂紧脸面,双目如被火炙,痛得恨不得生生剜去!

“有毒!”

惊呼哀嚎声中,李章带着芷清如幻影般闪掠而出,忐忑等候在巷外的暗卫紧跟着悄悄退离。街面上忽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官兵围住了窄巷,将倒地痛呼的黑衣人尽数擒拿后,疑惑地看着地上灭掉的火把不明所以。

晨曦初露时,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载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缓缓驶出秀容,赶车的老头满面皱纹须发斑驳,偶尔睁大的眼睛却乌黑剔透,精华熠熠。车中的老妪斜倚车架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前方佝偻的车夫,及至远离了马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咱们俩真是越变越老啦!”

声音清脆如山间泉音,再看那笑弯的眉眼绽开的皱纹,终是让回顾的李章也绷不住笑意,同样地展开了满脸的皱纹。

他们一路远离了秀容,慢慢放松了下来,李章粗略说了下事情的经过,想起自己的打算,却如何也无法顺利说出口,压在心头坠沉了脱险的快意,渐渐沉默了起来。

芷清到底心细,很快从惊魂初定的兴奋中察觉了李章的不安,默契地不再出声,却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李章开口,终是诧异地叫了一声“哥哥”。李章回过头,看着芷清担心的模样,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话到嘴边,却仍是难以出口。

芷清忽然一阵心疼,爬出车厢坐到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哥哥是替芷清为难吗?因为……容家庄?”

李章黯然,低低地应了声“是”,紧盯着前路再度沉默。

芷清微微有些惊讶,却并不追问,只是严肃地望着前路,认真地说:“那我还去山前村吧!”

李章沉默着,好一会,才艰涩地说:“容燮心有异志,他……也要将你带回京城。我只能……让你躲进山里了……抱歉!”

芷清呆了一会,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情急之下搬过李章的肩膀紧盯着他问:“他不信你?要以我为质?那你把我藏起来你又怎么办?”

李章看着芷清的焦急担忧,心中溢满柔情,轻声坚定地说:“他信不信我我都不能放弃。他不会任由这江山被人践踏,我也不能有所为却坐视不理。但我不能让你身处险地。你是我最后的归处,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安心之所。我会去找你,会和你永远在一起,你……等着我!”

李章用力揽住芷清,将头埋在她的白发间,想着她将孤寂地困于山中,心中的不舍和难受揪攥着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说着抱歉。

芷清柔顺地伏在李章怀中,不太明白李章的心痛,却欢喜于他刚才的表白。她轻轻搓揉着李章的衣襟,听着他不太稳定的心跳声,慢慢安抚地说:“我会等着你来,只要你也好好的。”

她说着从李章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若是他……非要以芷清为质,我不怕去宫里见他!哥哥万不可像那时候一样,为了我再受伤害!我一直都信哥哥,请哥哥也信芷清一回!我会好好护住自己,会等着你来娶我!我们会有长长久久的日子,会有许多相对的时光。我们一起保重,好不好?”

李章心情激荡,眼眶微微地红着,润着薄薄的雾气。他的眼睫扑簌颤动着,呼吸急促而凌乱。芷清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柔软得像春日下的碧水,包容住一切的静和安宁。

李章深深地吸了口气,垂目屏息,良久,用力地点下头去:“好!”

第100章:步步紧逼

李章带走芷清的次日,容燮就向官府报了案,整个秀容县都在追查这事,很快又抓了几个暗桩,其中甚至有县令的近身小厮。县令颜面尽失之下辣手逼供,小厮很快咬出了同隐于县令府的另一个暗桩,进而咬出了暗卫。

这暗卫是个新手,出道就隐在县令府,以县太爷新纳的小妾为身份,由贴身侍女掩护着在秀容县活动。因着县太爷一向来的昏庸糊涂,她已在习惯中放松了警惕,加上昨夜头一回配合主理活动,又亲眼看着场面惊心逆转,回到住处后兴奋莫名,竟至一夜无眠。天亮后侍女回报县太爷正在衙门审理昨夜抓获的蒙面黑衣人,城中一切正常后,见她眼底青黑神色倦怠,便劝她休息补眠。她不以为意,当真顺从地躺了回去,侍女随后燃起的安息香,却让她在毫无防备中被抓个正着。

除了第一批靳白亲自训练的暗卫,后续经由白依训练出来的暗卫,都限于严格的上下级制度,并不知道自己的大主子其实是皇上,因而即使被官府抓获,也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但为了维持暗卫系统的保密性和独立性,暗卫在训练中并不包含被擒后的应对策略,他们在暴露后永远只能有逃脱与死亡两种结果。

但这个暗卫却没能够及时服毒,捕快中有人极迅速地封死了她的动作,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已被生擒活捉!她顿时懵了,被带到县衙大堂时仍未想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堂上的县太爷将醒木拍得惊天动地,两旁的衙役更将刑具抖得哗哗乱响,她惊魂不定忐忑彷徨,在恶鬼索命般的连声追问中彻底乱了方寸,然而她又实在供认不出谁来!

捱了一番苦刑后,她在腐臭阴暗的大牢里辗转哀鸣。他们被训练得不怕死,却终究不是真的不怕,尤其在服毒不成再遭酷刑后。没有多少人能接受慢慢被折磨死的现实,这使她在无望中更加崩溃。

她开始拼命地以头撞墙,用锁链狠勒自己的脖子,但在软筋散的效用下,她甚至不能将额头碰出血来。

恍惚疯狂中,有人进来,摊开一张印鉴书信要她辨认。她认出那是暗卫主理的令信印鉴,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那人冷冰冰地问:“你认得这个印鉴?”

她本能地想否认,但在那人森寒的逼视下控制不住地点了头。

那人再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印鉴?”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主理。”

“谁是主理?”

她理所当然地摇头,无端松了口气。她不敢抬头,那人的目光却如芒刺般扎在身上,让她如临深渊,无从逃避。

“你见过他。前日夜里你就候在悦来客栈的后巷外,是不是?”

那人蹲低身子,抓着她的头发迫她抬起头来。她看清了他平板冷酷的脸,忍不住再次瑟缩。

“……他戴着面具。”

“但你认得他的身形动作。”

“……是。”

“好。”那人说着松开了手,“帮我找到他,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

她用力蜷起自己,不敢想象自己真有活命的机会,却觉得自己能够再次拥有自尽的机会。她不想被慢慢地凌虐致死。

李章不知道秀容的暗卫已经被捕,虽然负责秀容县的雁门郡理事已在李章行动前就赶到秀容,并发现了她的被捕,但暗卫间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却使他既不认识李章,也无法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他。当年的那些夜枭,因为驯养不易,只在第一批暗卫中使用过,在靳白将暗卫网扩大后就只用作京城与各州主理间的联系,各郡县的上下级之间全靠联络点传递往来。因而那理事在看见被捕的暗卫重新出现在大街上,且无法接近她后,虽然也想立即找到李章,却同样没有办法。

但是李章没有再回秀容。

李章一直想着那些暗探在秀容出现的原因,思来想去也唯有与自己相关,联系到中军营的失窃,他直觉到成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决定直接回楼烦县。

于是他绕道找到军需官,以吴子俊紧急召自己回去为由,将取回样品之事托付于他,就自行赶回了楼烦县。然而他刚到前锋营防区,就被奉苏青阳之令擒拿他的中军营将士紧紧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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