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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 上——by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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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章来说,凌云聪的横空出世更衬出了他在王府内院草芥泥尘般的地位,人人都当他是笑柄,连何总管也不再保留那一分谨慎的态度。侍卫营中原就鄙视李章的人见了他更是哄笑连连,闹得吴子俊都差点动手,张羽更是满心怜惜叹息连连。李章面对如此洪大的白眼浪潮,除了苦笑并没有更多的难过,甚至觉得凌云聪的出现也许能成为自己永远脱离内院的契机,而对事情的发展比旁人更多了一分期待。司马逸在所有人眼中是香饽饽,对他来说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灾难。

李章除了和吴子俊张羽一起的三人阵,已经很久没再做过指挥令。九番阵的精奥,在于从简到繁有无数变换组合,对于侍卫来说,最多两个五人阵已足以应对数位高手的刺杀,保得王爷平安。这种程度的指挥在营中早已是人才济济,段十锦也绝不愿意再让李章担当。于是,在最受冷待的同时,李章也有了更多独自修练的时间,系统地参研了刘慕言的阵法之学并深有体会,所差只是临阵对敌的经验了。而他们的三人阵,已经独步王府校场。

第14章:得偿所愿

安平二十五年,随着不甘受挫的鲜卑对柔然的压迫不断加大,柔然内部对重新夺回失地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新年过后不久,凌峰的斥候抓到一个柔然的探子,从他身上搜出一封未署名的信件,隐约透露出合作攻打九、云两郡的意向。凌峰谨慎,正想多派斥候多方探查时,平州突然军情紧急,王豫章紧急调动凌峰和容桓率部回援。凌峰临走前把探子和书信一并交给了成轩。

凌峰和容桓离开两郡不久,突闻柔然鲜卑联合进攻云中。而驻扎在抚夷的定西军张恒部离云中尚有四天的行程。凌峰当即下令折返,容桓反对,两部竟在途中兵戎相向。凌峰至此已明白此事必和王豫章有关,遂令后军变前锋,前锋堕后阻挡容桓,急行军赶回云中。

凌峰赶到时,云中已堪堪城破。他在敌后奋起冲杀,冲散了没有防备的敌军,抢进城去。其后柔然军绕过云中直取九原,张恒轻敌落败,成轩权衡利弊后退出九原。凌峰孤守云中,与数倍与己的鲜卑军对抗。十日后,弹尽粮绝的云中城破,扬威北疆近十年的凌家军全军覆没。凌峰被部将拼死护出重围后,在朔州被容桓缉拿,押往幽州。

是役,九原、云中两郡再失,魏军损失五万人之众,景帝震怒。

凌峰被押到幽州后,王豫章有心以阵前抗命为由斩立决,忽然接到将凌峰解送京城候审的圣旨,只能把凌峰交给前来宣旨之人。

凌峰离开云中前,凌云聪正在成轩处帮忙督办军粮。凌峰回防云中后,凌云聪一度想归队,又因九原的战事一再耽搁,待到成轩退出九原时,云中城已是一座孤城,插翅难进了。凌云聪五内俱焚,再三跪求成轩调兵解围,成轩却以定西军大部平叛未归,远水难解近渴之由坚持放弃了九原、云中。

其后,凌云聪一直躲在暗处关注着云中的战事,云中城破时他惊痛交加,正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时,听说了凌峰突围、被捕的消息,一颗心煎熬着,只是本能地朝着京城飞奔。

司马逸自从与凌云聪相对甚欢后,时时都想更进一步。奈何凌云聪不肯留京任官,害他头一回得了相思病。他自然是不肯独自相思的人,虽不能时时打着巡查吏治的借口行见凌云聪之事,派上三几个眼线事无巨细地汇报总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两郡之变司马逸比皇帝还知道得早和详细,也就在云中被围时已向景帝讨了给凌峰一个自辩机会的圣旨,并先一步派王府侍卫前去见机行事。

凌云聪一路飞奔,风餐露宿换马不换人地赶到京城,刚到城外,就遇见了已等候他多时的司马逸。

司马逸故作惊讶地问:“云聪急着去哪?”

“父将有难!我去求二王爷相助!”

“什么情况?先说与我听!”司马逸一边问,一边拉起凌云聪,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

凌云聪近一个月来忧思难安,惊痛交加,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见到司马逸,就像沙漠中快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绿洲,也就本能地依靠过去,待到把大致经过说完,才发现已到三王府外。他连忙挣开司马逸的手,告罪道:“云聪事有紧急,改日再往王爷府中拜见!”说着就要离开。

司马逸再次拉住了他:“本王也是王,云聪怎就以为本王帮不上你呢?”

凌云聪一怔,想起司马逸与景帝的关系,又思起成轩的冷酷绝情,不再纠结司马遥远比司马逸更重实权的事实,对着司马逸单膝跪地,抱拳恳求道:“云聪愚钝!请三王爷救救父将!”

司马逸扶起凌云聪,眯起的眼中闪着自得轻松的光芒,却故意沉重而缓慢地对凌云聪说:“云聪虽然一路疾奔,此时去请旨,也已晚矣!”

凌云聪大惊失色:“难道……?!”

司马逸点头:“王豫章私心狭隘,凌将军落入他手,必然难以幸免。”

“那怎么办?!!”

“云聪莫急。本王正好先知道了这事,已向父皇请了旨,把凌将军押入京城候审。”

凌云聪将信将疑,细看司马逸,却是一副成竹在胸,让他放心的表情,之前早已建立起的信任感顿时让他松懈下一直绷紧的心来。结果这一松,就倒在了司马逸的怀中。

凌云聪在司马逸金碧奢华的大床上醒来,正茫然不知身处何地,就听见司马逸带笑的声音:“云聪真是好睡!饿了吧?”

凌云聪惊起,羞得满面通红,讷讷道:“王爷恕罪!云聪僭越了。”

司马逸笑道:“本王可是求之不得呀!小将军风采斐然,本王可是仰慕得紧!”

凌云聪越发红透了脸,急忙起身穿好衣裳,稍事洗漱后,跟着司马逸入席。凌云聪这一觉,从辰时直睡到酉时,加上一路从未好好吃过饭,这时只觉得前胸贴着后背,可是想起父亲却仍是难以下咽。

“云聪不必担忧,凌将军一心为国,到了天子脚下,必会还他公道。云聪这些日子一定不曾好好吃饭,这是早间宫里赏的新鲜鹿肉,云聪瞧瞧可对胃口?”

司马逸的语气带着笃定的安然,话里话外更是点出与景帝非同一般的亲厚关系,凌云聪一直紧悬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司马逸察言观色,复又加了一句道:“明日本王就带你面见皇上,如何?”

凌云聪终于彻底放了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知为何,自从在西山彻底颠覆了对司马逸的观感后,凌云聪对司马逸就比对司马遥更多一份亲近和信任。即使王府仆役如云,人多眼杂,他在三王府也比在司马遥的别院更自在一些。也许,只因为司马逸的接近其心昭昭却始终顾及他的感受,彼此间虽然有着身份的距离,却依然是朋友。而司马遥的严肃疏离却时时在提醒他两者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

司马逸吃得不多,只是偶尔举杯劝劝酒,再给凌云聪挟两筷子菜。酒很甘醇,入口绵软,香气扑鼻。凌云聪不觉贪多了两杯,饭毕就觉得身子有些懒,坐在桌边一动不动,脸上带着微醺的憨然。司马逸看得心中又跑起了马。

他起身揽住凌云聪的肩,说是府中也有烧得的汤池,不逊西山,问凌云聪要不要去洗沐。凌云聪自然喜欢,等进了精致奢华的浴池,才发现司马逸也跟着一起来了。他吓了一跳,刚想落荒而逃,被司马逸一把抱个正着。

“云聪害羞了?”

“……不是!”

“那你逃什么?莫非云聪尚未……嗯?”

“不是的!”

“本王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了。你可想煞本王了!”

“我不是……”

“云聪不喜欢本王?”

“……不是……”

“既然不是不喜欢,那就不要逃。本王会让你很舒服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云聪,本王想要你……”

“……”

司马逸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手下细捻慢拢着,没几下,凌云聪就软了身子,温热的水让酒意上了头,他在蓬蓬而起的火中一点点忘记了自我,只剩下勾心的欲望,让他用力地贴近司马逸。

司马逸推他上了高朝,然后抱住软软地依着自己的凌云聪,借着水的滋润轻轻拓开他的私密之地。晕眩中的凌云聪身子一紧,睁开水色荡漾的眼睛,皱眉刚想说话,司马逸低头吻住了他。抵死缠绵的吻剥夺了凌云聪肺里的空气,也剥夺了他清醒不多的意识,当司马逸缓缓进入时,他只是低低呻吟了一声,暧昧得无关疼痛,更像是邀请。

司马逸紧紧抱着凌云聪,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微皱的眉头,和轻轻喘息的薄唇,无尽温柔地缓缓动着,一点点重新点起凌云聪身上的火,诱哄着让他睁眼,看他羞涩逃避的样子,故意用力一顶,毫不意外地撞出了他的一声惊喘,也让司马逸再也无法自控。

他们终于一起释放,喘息着紧紧抱在一起。司马逸厮磨着凌云聪修长光洁的颈项,轻轻地问:“云聪可快乐?”

“嗯……”

“云聪可喜欢?”

“嗯……”

“云聪愿意和本王在一起吗?”

“……嗯。”

司马逸果然带凌云聪进宫见了景帝,景帝听完凌云聪的陈述,不置可否地要他安心等待刑部的审讯结果。离开时他们遇见了司马遥,司马遥看着凌云聪和司马逸同样的不露声色。

凌云聪没再住回司马遥给他的别院,而是留住在三王府。司马逸竟把珍珑苑的偏院让给他住,看红了一众公子美姬的眼。

对凌云聪来说,和司马逸在一起并没有太大的困惑。这也许源自大魏朝一直以来模糊的风气,毕竟自烈帝往前的三任皇帝,都因尴尬的地位或多或少地与藩王有过牵牵连连的肉体关系。烈帝重振帝威后,过往的一切并不能完全抹去,也就心照不宣地留存下来。但在传统观念中,以男子之身雌伏于人下仍是为人所不屑的。因此大魏朝借先皇帝之名行好男风之事,其实多为官宦亵玩的借口,少有真情实意,也就更为书礼之家所深恶痛绝。

凌云聪长于商贾之家,本就规矩少,入军营后所见又多,且民间传说中与烈帝情深意重的魏国公向来就是军中极敬重的人物,也就更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他最初对司马逸的抗拒全因后者的轻浮佻薄,及至后来一改前观,兼且有求于司马逸,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只是终究觉得父亲大难临头之际,自己却沉迷于情欲甚为羞愧,对司马逸也就始终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司马逸见他郁郁挂怀,就告诉他护送凌峰进京的正是三王府的侍卫,寻常杀手根本不用担心。

十天后,李章回府向司马逸复命,门外遇见凌云聪,惊讶之余,想起凌峰,安慰他道:“姨夫已经平安进京,一路安好。”

凌云聪闻言也是惊讶,打量着李章,问:“是你去接爹爹的?”

“嗯。”

“王爷说的侍卫竟然是你?你何时学了功夫?”凌云聪说着竟起了和李章比试的心思,上下左右打量着,笑呵呵地说:“看来王爷对你也不错!当初真是冤枉他了。”

李章抿紧唇,等凌云聪看完说完了,才淡淡地说:“我还要向王爷复命,先走一步。”说完,不等凌云聪有所表示,已快步离开。

凌云聪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想起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向兄弟们求饶的、总是低眉顺眼的李章,直觉得是两个人。

司马逸看着跪在堂下的李章,也是有些惊讶。原来他竟不知道,李章也能担起这样重要的任务了,不禁向他细细看去。

李章照例低着头,跪着的身体没有丝毫软弱的姿态,隐隐如蛰伏的猛兽。司马逸好奇地看了许久,李章也就一直一动不动地跪着。

“抬起头来。”

李章顿了一下,才慢慢抬头,目光却止不住滑向了一边。

“呵呵,还是这么害怕本王。”司马逸笑得全无温度,心头那点可疑的好奇一散而空:“刚才见过云聪了?你们两,还真是——云泥之别!”

司马逸说完,冷淡地挥退了李章,抬头看向门外阳光下的凌云聪,笑得如春日旭阳。

李章见司马逸没有故意刁难,安下心来。一路往侍卫营走,远远就看见张羽不放心地候在营门口,立刻浮起温暖的笑来:“大哥放心,我没事。”

张羽仔仔细细地打量,确认无恙,才和李章并肩进营,却又忍不住骂道:“刘秀己这没担当的!明明他是指挥,耀武扬威了半路,真碰到狠辣的就当乌龟了!”

李章温和地劝:“他不是受伤了嘛。好了大哥,好在凌将军没事,王爷也没有怪罪,你别生气了。”

“哼!一个二个,除了会欺负人,还会什么了?!穆统领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再不回来,侍卫营就要变成嚼舌营了!”

“大哥——”

李章很无奈。自从张羽非要自当他的大哥以来,一改往日不喜争斗的性子,近些日子竟是暴得大有直追吴子俊的架势,营中也就多了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让李章深觉愧疚。

“你让他说,这些人就是欠揍!”吴子俊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负手望着天,也是一副谁敢出声就动手的样子。

李章苦笑不已,自回屋中提水洗沐。

第15章:两重天

凌峰到京后,凌云聪到刑部大狱探视过一次。凌峰见凌云聪安好,放下心来,知道他找了司马逸而未找司马遥,不禁有些意外。凌云聪安慰他,说了当初在西山时的见闻,直言相信司马逸比司马遥更得景帝的欢心。凌峰对此不以为然,却又不想拂了凌云聪的意,只让他好好保护自己,若自己有意外,即远离官场,好好跟外公做生意就是。

凌云聪闻言心中难过,知道父亲此回当真伤了心,回到王府后一直闷闷不乐。

司马逸见怎么也哄不好凌云聪,想起这天正是侍卫们比试的日子,便拉着凌云聪直奔校场而去。

远远地,已能听见兵器相交的清脆鸣音。司马逸忽然自己也开始好奇,想知道穆严定的规矩到底是怎样的玩法,就带着凌云聪悄悄地躲进校场边的哨寮,止住值守侍卫的动静,和凌云聪一起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了李章他们的三人组横扫校场的战绩。其他人心中不忿,吵着对段十锦说不公平,李章是穆严的徒弟,自然尽得真传,三对三根本就不公平。

吴子俊不等段十锦发话,斜睨着说话的人,问:“照你说多少对多少才叫公平?”

“起码三对六!”

“行!”

吴子俊自己拍了板。张羽撇了下嘴,嘲笑地看着说话之人,只有李章,依旧安静地垂目站在一边。

凌云聪不禁小声地说:“这阵法很精妙啊!我看每组都很厉害,三对六岂不是太吃亏?”

司马逸也有同感,觉得吴子俊他们太过嚣张,倒有些想看他们笑话的意思了。他知道李章是指挥,想起曾经听过的骄傲的宣言,目光中又多了些审视和玩味,更多的却依然是轻视和不以为然。

阵势摆开后,李章才轻轻抬起眼来,正是对着哨寮的方向,这一眼的光华就定住了司马逸,也让凌云聪低低地叫了一声好。这一眼,无惊无骄,不急不怒,只是蕴满了自信和专注,让人一眼看到,就生出可以依靠的信赖来,平和安静,却自然而然地凛然生威。

司马逸有些发呆,不相信这是李章的眼睛,更不相信眼前的对阵又是一通快刀斩瓜似的落花流水,直到段十锦悻悻地宣布比试结束,才看着同样不可置信的凌云聪,顿了顿,问:“云聪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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