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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 中——by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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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严殿后负责辎重粮草及收容掉队兵士,渐渐与大军拉开了距离,在舞阳被追击的哀军赶上,陷入重围。穆严带军占据了一处大户院落,以连弩车守住门户,准备抵抗至援军到达。

成轩听说穆严被困顿时兴奋,再听说他还带着数十辆连弩车和破城锤,就更是连声叫着不能放过。

攻防拉锯战打了四五天,穆严仗着墙高弩利,成功抵挡住轻装追击的哀军。但随着攻击方的人数越聚越多,守院墙的兵士已抵挡不及,泥夯的院墙更是挡不住攻城重锤的撞击,轰然垮塌。

蜂拥而入的兵士把穆严与剩余不多的几个兵士围得水泄不通,穆严眼中杀意陡盛,抄起一把大刀杀入敌中,刀光闪处血肉断肢横飞。众人吓破了胆,纷纷后退以长兵器抵挡。穆严暴喝,催内力于掌,在枪尖刀刃中欺身直入,掌风过处,刀枪齐齐断折,催命的大刀重又抡起。

穆严直杀得刀口卷刃尸横遍地,如一尊凶神恶煞,浴血而立。哀军领军之人虽未亲入也已胆寒,下令弓弩齐射。无数箭矢飞蝗般落进院子,穆严舞刀退后,与人躲在粮草车下,另取硬弩搭弦放箭。余下的兵士心领神会,各取弩机各占方位,于箭雨中不断射取敌人性命。

入夜后,院外火把通明,院内箭杆如林,哀军众将目视院中神色不定,皆对生擒穆严的命令束手无策。正在这时,传令兵带来了格杀勿论的新指令,众将面上俱是一松。

最后一次向内喊话遭到拒绝后,无数火把投入院中,慢慢点燃着了满地的箭杆和车中的粮草,渐渐越烧越旺,舔着火舌吞噬了院子里的一切,又蔓延到整个庄院。惨叫痛哭声骤起,不断有人浑身着火冲出庄院,被候在外面的兵士一一射杀。可怜这户人家,先被穆严强占了地方,再被哀军烧作了焦炭,竟是一个也没能逃脱。

大火烧了一夜才熄灭。天亮后,火场一片狼藉焦臭,中人欲呕。众人草草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人生还才打道回府。

第57章:念旧

消息传回,司马逸急怒攻心,当场激出口血来,立时就要处置延误救援的豫州都尉,被靳白死死拦住。气红了眼的司马逸想也不想,咚地一拳就向靳白招呼了过去,靳白避过,司马逸就再也不管不顾地和靳白对打了起来。

靳白知道司马逸心火郁结,不让他散了反是不好,只是他的功夫从来都是细巧的腾挪功夫,按着穆严的说法,就是只会逃不会打的那种,又哪里能抵挡司马逸虎虎生风的重拳!他倒是不介意被司马逸追得上天入地,可是司马逸的面色却越打越黑,倒让他心里抽了一下。

于是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再逃,挑了个自己还记得的入门拳法,和司马逸认真对打了起来。

司马逸用了全力。郁结太久的情绪让他始终处在暴烈的边缘,拳头出去打到了哪里根本没有上心,只是倾尽全力地砸着。

靳白开始还能略微卸去些力量,没多久,就被司马逸的拳力压迫得要双手合力才能架住,小臂痛得像是裂了,却不敢不继续挡,——若被那拳头砸到身上那才是大大的糟糕。

不大的御书房里,靳白的喘息声渐渐凌乱,间中夹着痛苦的闷哼,眼见已是招架不住了。

房里伺候的喜公公见色快,知道靳大人不经打,早已让小太监去院子里请司马逸昨日新留下的王禁卫进来。这王禁卫却不是别人,正是随司马逸一路回京的王府侍卫王项!

王项进来时,靳白已被司马逸打到在地,捂着胸口连连摆手。司马逸的气消了些,看着靳白却是满脸的不屑。

“你也敢说是魏国公的徒孙?没得辱没了他的名声!”

靳白苦着脸,检查过自己没啥大碍后,又是一副浑不在意的腔调回嘴道:“我师傅学艺时可是个药童!况且师祖原本也不以刚猛见长,是皇上自己想差了。”

“哼!尽会些歪门邪道!哪像穆严……”

司马逸猛然顿住,双手张开又攥紧,捏得青筋毕露。

靳白低声劝道:“成轩女干猾,早就做好了与北蛮勾结的准备,咱们还是太小看了他。”

司马逸咬牙:“孤不会放过他!孤绝不会让司马遥得逞!孤要用他们生祭穆严!”

靳白点头,看一眼进来的王项,继续揉着胸口道:“你陪他练会,我这身板可禁不住了。”

司马逸看见王项,顿时又想起李章,马上就褪了练手的兴致,怏怏地告诉靳白:“他是随孤一同回京的护卫。没想到,孤苦心建立的侍卫营,最后仅留下了寥寥数人。孤每回想起,都深觉痛心!”

靳白闻言略有意外,仔细打量了王项一番,问:“王侍卫又是如何逃过大劫的?”

王项讷讷,答:“属下与皇上回到京城后,穆统领让属下和刘秀己去接应之前被留下的风公子,到了才知风公子得了重病,就耽搁了下来。后来,”王项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说皇上遭了难,风公子死活都要赶回来,我们就偷偷回来了。当时西市已开始杀人,风公子天天守在那里,怎么也劝不走。”

王项忽然跪倒在司马逸面前:“属下,属下亲眼看着那些兄弟掉了脑袋,却无能为力苟全性命,属下有愧!”

司马逸长长叹了口气:“是孤带累你们了!”

“属下不敢!”

司马逸背手望天,出神地想了会侍卫营里跟了自己多年的那些侍卫,李章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挥手让王项起来,也让自己摆脱掉这种无奈无力的情绪,想起王项昨日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问他:“你昨日,想说什么?”

王项恭谨地垂着头,答:“属下是来替风公子传话的。风公子病了,想见皇上。”

“风瑜病了?请御医没有?”

“请过。可风公子不肯吃药,说自己未能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愧对皇上,想亲自向皇上请罪。”

司马逸皱眉,故意忽略掉王项话中反复提及的风瑜的痴心,想起那时候的事,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王项再次跪下身去,替风瑜说情:“风公子当日因为气恨李侍卫给皇上惹了大麻烦,才忍不住惩治了一下,并非故意违逆。皇上现在政务繁忙顾不上旧王府那边,风公子却将王府打理得井然有序,随时都候着皇上。他这回病得支离,已经几日不曾好好进食,属下大胆,恳请皇上给风公子留个活下去的念想!”

司马逸目光闪烁地瞟了眼王项,头一回发现这老实人竟也能说这么大段的话,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只是,风瑜的小性子,瞒得过别人又哪里瞒得过他,惶恐不假,却未必当真只要个念想。

他仍然恼恨风瑜的自作主张,只是无论怎么说,他对自己确实也是死心塌地痴心一片,若是李章能有他一半的懂事,事情怕也不会闹至如今这般全然失控。

司马逸于是缓了脸色,慢慢地说:“那处宅子,就赐给风瑜了,让他自己取个名号,别再王府王府地叫。孤正想去忠烈祠拜祭穆严,回头就顺道去看看他吧!”

王项顿时叩下头去,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靳白不禁多瞧了他一眼。

第二天,便装出宫的司马逸在几个贴身禁卫的跟随下,往忠烈祠而去。

这忠烈祠乃是景帝为宁王谋逆案中受牵连而死的朝官武将所设,真正供奉的却是穆家一门十多人的牌位。景帝当初感念甚深,却未能等到祠堂建好就也登遐而去,因而来这里多的反倒是穆严和他幸存的幼子穆青史。只是日后,就惟有穆青史一人了。

司马逸捻香默祷时想的便是这样的念头,心里又是一阵没着没落的难受,就想着要人把孩子接进宫,给自己一岁多的儿子当个陪读,也好不再孤单。

祭完离开时,司马逸的情绪又有些低落,无言上了马,马头却未拨向旧王府方向,王项迟疑片刻,出声相询道:“皇上,不去旧王府了?”

司马逸皱眉,却也想起了自己的话,遂拨转马头却未说话。

众禁卫小心地跟随,王项心里更是忐忑。

三王府门外,匾额已经拿下,没挂上新的,只那么露着颜色截然不同的一方位置,乍眼看去竟有些寂寥落魄之意,看得司马逸微微摇头。

院里跪满了人。

风瑜散着头发仅扎着一条绛红绣着嫩黄花纹的抹额,素着一张润白的小脸,单薄地跪在最前头。他穿着烟青色的软缎夏袍,未曾束腰,柔软的衣褶顺服地贴在身上,更显得腰臀的曲线柔和轻盈,不堪一握。

司马逸的下腹热了起来。

“平身吧。不说病着么?怎么还出来这里跪。”

司马逸边说边往上屋走,风瑜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马鞭,转递给身边的小厮。

“该有的礼总不能废。皇上现今可是皇上。”

风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说着恭顺的话,眉眼却掩不住喜悦地闪闪亮着。

司马逸偏头看见,忍不住弯了唇角。

——他的风卿,永远都是这么贴心可意。过了二十的人了,仍和当年的少年一般,纤秀妩媚。

司马逸不禁软了声调:“自家人进了屋就不必守那些规矩了。白拘得不自在。”

“谢皇上恩典!”

玲珑苑的正屋仍是从前一样的布置,干净敞亮,但因久未居人,而显得有些清冷。

司马逸负手巡看了一圈,轻叹道:“孤的好日子,都在这里。孤心里,永远都是这里最好。”

“皇上喜欢,就常回来。”

司马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昨日让王项传的话,你都知道了吧?这宅子就给你了,你替孤好好守着,孤也许,日后会常来。”

风瑜眼里放出光来:“风瑜谢皇上恩典!”

司马逸哂笑着点了下风瑜的额头:“这么快就谢恩,你知道孤的心思?”

风瑜呆了片刻,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仍是柔顺地笑着回道:“让皇上开心本就是风瑜的本分,又何须妄自猜测?”

司马逸大笑,一把揽住风瑜,用力亲了一口,放心道:“既如此,回头就让李章过来和你作个伴,你替孤好好开导开导他!”

风瑜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

司马逸见状沉下脸来:“你跟了孤这么久,知道孤的脾性。上回的事孤念你心意深厚不再追究,若有下回定然绝不轻饶!”

风瑜低了头,没有辩解也不哀求,只是那么委屈地站着,看着十分的楚楚可怜。

司马逸心软了起来:“孤知道李章难缠,可你们总是姐妹……”司马逸蓦然住口,悚然回味着不经意中说出的词句,一背脊的冷汗。

风瑜满心悲苦,反未注意到司马逸的古怪,想着自己痴心付出,终究得不到他的全心回顾,到头来竟还要替他呼拢新人,他到底当自己是个什么?!

他真想撒开手彻底离开,却终是抵不过心头刀割似的疼痛。爱了这么多年,心已不全是自己的了,分开,便如生生割裂了肉,硬去割的话,会死的吧?

风瑜彷徨纠结,委屈得落下泪来。司马逸却被自己的话惊得如坐针毡,同样纠结得手足无措。屋中一时静得只有两人不稳的呼吸声。

风瑜哭了一会自己抹了眼泪,认命地不再纠结,只是心底终是又把李章恨了一回。他瞥了眼面色阴晴不明的司马逸,微酸着问:“李章那日已被皇上接入宫中,莫非宫中尚不如这冷清的院子?”

司马逸的面色更差,憋了一会,才叹道:“太皇太后拘着他,孤也,许久未见了。”

风瑜顿时舒展了眉眼,细思司马逸话里的意味,酸意更盛,话就说得放肆了一些:“既是太皇太后留着,当比在风瑜这里更惬意,恐怕李公子不愿意过来!”

司马逸仍因那个“姐妹”之说心烦意乱,对风瑜的语气也没在意,只是顺着话面的意思说道:“太皇太后确实不曾难为了他。”

风瑜暗暗撇了下嘴,听司马逸继续道:“可是李章太过别扭,孤怕终有一日会起冲突,到时反是麻烦。”

“皇上想让风瑜做什么?”

司马逸沉吟,想着什么又摇头否决,末了长出一口气道:“孤让靳白给你弄个御前走动的差事,择机行事吧!”

风瑜闻言大喜,不再纠结行什么事,跪下谢恩。

司马逸见状终是散了心头的抑郁,笑道:“可别让人又瞧出端倪!一个李章已够孤麻烦的了!”

“风瑜省得!”

两天后,靳白差人送来官服,却是御府令的服饰,风瑜心中更是欢喜,只道能时时见到司马逸了,谁知打点好的衣裳一件也不由他来替皇上穿,这一下,又让他把靳白也恼上了。

PS:御府令,主天子衣服。

第58章:意外相遇

司马逸似是知道风瑜的心思,不等他自己想出花招,就借着中元节临近,宣了他觐见。

风瑜只道司马逸单只见他,满心欢喜地过去,却见屋中或坐或立许多官员,正和司马逸商量着什么,风瑜就被喜公公拦在了门外。

他规矩地立于一侧,心中虽是好奇,却记得规矩就是规矩。

喜公公是景帝身边的老人,因嘴巴严密办事得体被司马逸留了下来,私底下与太皇太后仍有些关系,只是不敢完全卖了司马逸。毕竟司马逸是皇上,太皇太后再厉害,也只管着后宫,因此前边的事他总是说一句留三句。

这时他看着风瑜姣好的容貌婉约的体态,无端就想起李章来,觉得相较着刺硬得好似家乡那种棤树的李章,娇弱的风瑜更有一种柔媚入骨的风情,倒比李章更像个狐妖。

喜公公的腹诽不露声色,风瑜仍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偏头看了他一眼,迟疑着,露出一个美丽无邪的笑来。

喜公公不觉暗抖了一下,心知此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假意咳了一声,一扬拂尘回屋去了。

风瑜在外面站得腰酸,过了午时才见人陆续出来,想着司马逸的吩咐,把头又垂低了几分。所幸众人皆没注意这候在一边的小小御府令,风瑜暗出口气之余,却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喜公公传膳进去后,又把风瑜也传了进去。风瑜看见屋中除了喜公公已无他人,便在行过礼后自然而然地近前替司马逸布菜,微有些抱怨地说:“皇上可真难见。”

司马逸的心情不错,笑着给喜公公作介绍:“这是跟了孤多年的风瑜,最是善解人意,就是有些死心眼,不肯做个闲散富贵的公子,非要替孤尽些薄力。孤就允了他这么个小官,还要喜公公多照应下,教教规矩,省得不小心又冲撞了太皇太后……”

喜公公先还点头哈腰地听着,听到最后吓了一跳,小心地去看司马逸。司马逸浑不在意地又问风瑜:“你这几日可已熟知任中事宜?”

风瑜规矩地应道:“都清楚了。”

司马逸点头,面色有些沉重地续道:“当初的宁王案,牵连血腥甚重,孤心中始终难安。如今讨逆连番遇挫,穆严也血染征场,思及种种,孤更是中夜难眠。值此中元节临近,孤想在宫中做一次盂兰盆会,超度那些因孤而亡之魂灵。”

风瑜想起当日在西市看到的情景,心头亦是沉重,低声应了句“皇上慈悲”,声音也是肃然。

司马逸貌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喜公公,续道:“应节衣裳的置办就交给御府令了,不可自作主张,需仔细听取太皇太后的建议,不可惹她老人家气恼!”

风瑜闻言有些紧张,抬头看着司马逸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喜公公在一旁答应道:“奴婢亲自带御府令过去。”

司马逸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孤要阖宫同祭,别漏了人!”

风瑜暗暗咬紧了牙。

期待已久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风瑜甚至不知道司马逸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只是去帮李章做件衣裳?拜托!那也用不着非要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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