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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 中——by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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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静静地看着他:“我要离开。”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

李章冷冷地看向窗外:“疯的是他不是我。”

搴芳捧着茶进来时,正看见风瑜面无人色地奔逃而去。她皱眉看向李章,李章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那份好奇就没能问出声来。

她当初和重华殿中的人尽数被太皇太后贬去了浣衣局和净房司,驱妖一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因同时犯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忌讳,过后基本已成为宫中的禁忌,作为不曾亲见的他们来说,更与个传说无异。因此,当他们重新见到这个有些传奇色彩的主人时,都带着本能的敬畏和小心。

搴芳有些同情风瑜,自己这主人的冰山功夫非比寻常,住进来这么久依然没人能近得他的身,洗沐、穿衣、结发一概自己动手,初来时连衣裳都要自己洗,吓得她领着众人跪了一地,才好歹打消了他这个念头。皇上每日里细细盘问,她只说了句不爱说话不肯出门,皇上就阴了脸,叫她如何还敢把别的事情一一说出!偏偏皇上还问得事无巨细,吓得她每回都得反复想好了才敢过去回话。于是不想惹麻烦的她,就没把风瑜这事向司马逸提起。

十多日后,已是小年。宫里忙碌非常,凤凰殿里更是人进人出,不断搬进新折的梅枝,沁香的水仙,还有碗口大的茶花,将一座冷寂的殿堂硬是摆弄得生气盎然起来,看得一众宫人喜笑颜开,李章却仍是窝在暖阁里看书,全然无视外间的欢声笑语。

李章自入了冬就十分畏冷,搴芳早早起了炭炉,他便时时都躲在暖阁里,捧着手炉慢慢地看书。冬日的阳光从窗棂间漫入,映得他的脸柔和地泛着光。眉山舒缓,睫影淡淡,形状美好的双唇润着淡淡的朱色,即使面色依旧苍白,重新现出柔和线条的面颊仍让他再现了几分往日的俊美,也让蓦然看到的司马逸止住了呼吸。

“公子,皇上来了!”

跟在司马逸身后进来的搴芳见李章毫无所动,小声提醒了一句。

司马逸刚摆手制止,李章已抬起了眼睛。

仍是那双黑得看不见底的双眼,仍让司马逸身不由己地沉溺。他轻轻叹息,刚想开口说话,李章已下地跪在了地上。

“你……地上冷,以后不用再跪了!”

说着司马逸已扶起李章。李章没有挣开,由得他握着自己的手,意犹未尽地轻轻揉捏。

“快过年了。今年事多,孤委屈了你。如今天下已平,孤陪你好好地过个年,可好?”

李章偏着头没有反应,司马逸不满意地板回他的脸不容他逃避:“告诉孤,你想要什么?”

李章平平地看着他:“我只想要皇上放过我,皇上答允么?”

“……除了这个!你,你不要一再地挑战孤的底线!”

李章重又垂下了眼帘:“皇上随意便是。”

司马逸的好心情再次全失,绝望和希望在心底激烈交战,他看着固执的李章,不知道还要磨多久才能如意,更不知道磨到最后自己还剩下什么。他再一次有了怀疑,彷徨渐盛。

搴芳已识趣地退了出去,暖阁里温暖如春,司马逸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捂不暖李章这块石头。

李章就着左手被司马逸拉住的姿势重又靠回了软垫,翻开正看着的书,静静地又看了起来。

司马逸呆呆地看着,看着如此静好恬淡的情景,像是求了五百年的等候,却只是镜花水月,触手即碎……

他突然用力把握在掌中的手拉入怀中,力气大得带动李章掀翻了炕桌。全无防备的李章顿时整个被他带入了怀中,激愤之下恨声骂道:“司马逸!你又要用强么?!”

“孤不用强你会依么?而况,是你自己说的,让孤随意!”

“你!无耻!”

“呵!孤在你心里就是这般的无耻吧?那孤还装什么好人!孤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孤既然放下身段都求不得,就莫怪孤一向来的心狠手辣!”

司马逸说着已一把撕开李章的衣襟,就势用腰带捆住他的双手,俯身就吻了上去。李章奋力挣扎着,狠狠去咬,被司马逸抬手就卸了下颌。李章痛哼一声拧紧了眉,司马逸只作不见,三下两下除尽了衣物,眼里已是野兽般的欲火熊熊。他一把翻过李章就要长驱直入,冷不防被臀腿间丑陋得仿似烙刻的疤痕扎疼了眼,顿时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般清醒了过来。

他颤着手慢慢抚过,无比确认这是进宫前不曾有的,心像落进了油锅,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疼痛。

原来,不管自己如何自以为的对他好,其实都只是对他的伤害。他又如何,能够责怪于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李章裸露的背脊仍在激烈地起伏,司马逸茫然看着,不敢碰触,不肯放手,像被人捏住了脖子般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搴芳在外间低声禀报御府令遣人送衣裳来,问公子是否需要试穿。

司马逸醒回神,整好自己的衣襟,接回李章的下颌,拉过锦被盖住他,扬声让人进来。

内监恭谨地递上袍服,司马逸随意抖开,见是和自己新龙袍近似的款式,只是未绣龙纹,透着简洁清爽的感觉,不觉点头道:“风瑜办事甚合孤意。”

他怅然看了眼一动不动地躺在一边的李章,丢下衣裳怏怏地起身,看见搴芳紧张地看向李章,简单地说:“他有些困倦,孤让他睡一会。你们,晚些再伺候吧。”

搴芳低头应了,却觉得皇上来时尚是兴致勃勃,此刻却是意兴阑珊,不觉再次担心地看了李章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逸最后一次自作孽……

其实还是能理解他的,李章对他来说,确实非常可恨,掏心掏肺的付出,在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却一而再地在李章面前碎得渣都不剩,那股怨气是个人都会难免的吧。

可惜,李章真是没有接受的必然啊!

司马逸若是早早学会了放手,也许,当然仅仅只是也许,他们还有机会。

第65章:以死搏命

忙碌的小年终于过了。李章晚些时候出来时,搴芳细看他的脸色仍和素日里一样,才彻底放下心去,见他似乎颇喜欢那件新袍子,连夜替他打了几个络子,选了几色相配的玉器,和着衣裳放在一起,准备他在新年里一起穿戴。

除夕夜,李章碍于身份,没有参加宫里的祭祖和团年。凤凰殿里的供应却不比那团年宴差,李章让大家随意坐了,自己只略吃了几样就说困倦,自回房里睡了。他这几月一向如此,众人也不以为怪,小宫人们倒更开心了些,嘻嘻哈哈地吃得高兴。

半夜,起夜的泠涓听见李章房里有些动静,在门外问了一声,李章轻声应了,泠涓不疑有他,重新睡下。

新年一大早,搴芳和泠涓全部收拾妥帖了也没见李章出来,疑惑地又等了一刻,眼见再等就要误了给皇上和太皇太后请安的时辰,迟疑地敲门,却敲疼了手也未见有动静,顿时心慌,让人撞开门进去,就见李章有些僵硬地闭目躺着,穿着一身干净的旧棉袍,整齐地梳着发髻,眉头微蹙,表情有些痛苦却又十分安然,乌黑的唇角挂着一缕干涸的黑色血迹。

“公子——!”

祥和喜庆的正月新年,被凤凰殿里凄厉的哭叫声搅没了。

司马逸赶到时,靳白已仔细查看过李章,脸色苍白地对着满眼狂乱的司马逸摇头道:“是两种相克的草毒,不知……他如何得来。”

司马逸阴狠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不是他们下的毒?”

靳白再次摇头:“蚀心草与锦花,产地相距千里,岂是这些无知宫人能寻到的。”

司马逸呆住:“你说什么?蚀心草……锦花?”

“是。怎么?皇上知道?”

司马逸咬紧了牙:“王项已死。白鹿……白鹿呢?是否来了京城?”

“白鹿?她自从益州出来就一直情绪不稳,被臣留在训练所协助白依,从未离开啊!”

“那还有欧阳冲和裴君阳!”

“皇上!不论这毒如何得到,李章都是自愿服下,是他最后的意愿!皇上再怎么不愿放手,也该知道李章的心意。就让他安心地去吧!”

“不!孤不放他走!孤不信他真的死了!去!去传御医!去贴皇榜!谁能救活他,孤赏他半壁江山!”

“皇上!……”

“还有你也是!别以为瞒下了孤就瞒过了天地!他在宫里遭的事,孤自会一一查清了!谁也别想逃开!”

靳白哑口,看着司马逸越来越疯狂的样子,心里也是又气又恨,忍不住也爆发了出来:“皇上为何至今都不肯承认到底是谁将李章逼到了这一步?李章他,走到今天多不容易!若是有路,他会放弃吗?!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束在身边就是对他好!当年魏国公之不肯留下,与今日李章之决然,皇上莫非还不明白?”

司马逸鼓胀的气势顿时被刺破,摇摇晃晃地踉跄欲倒,颓下肩头无助地哭了起来。空荡荡的殿堂,无关人等早已被带离,只留下司马逸和靳白,对着李章不再有生命的躯体哀痛欲绝。

“孤知道,是孤自己毁了一切。可他为何要这么倔!孤可以补偿他,用一辈子去补偿他,他为何就不肯给孤这个机会!孤没想逼他……孤真的,没想逼死他啊!”

司马逸痛得全没了样子,抱着李章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悔恨,更不知道从此还能期待什么,一颗心慌乱地跳痛着,寻不到安定的去处。

他轻轻吻着李章细细纠结的眉头,唇下的肌肤再不复温暖,低头看见那乌黑的唇瓣,再次哭得无法呼吸。

靳白越看越是伤感,抬手点了司马逸的昏睡穴,亲自将他带离了凤凰殿。

新年的祥和欢乐再一次被死亡的灰败所笼罩,司马逸神不守舍地走完了新年的所有过场,怔忡得数次要唱礼官出声提点。周氏满面狐疑,直到后来闻报,惊愕之余,对司马逸的反常才算了然,更恨李章死都不让人安生,恨恨地道:“哀家打量他收了性子呢,感情就是个养不熟的!也罢!死了更好!让人赶紧抬了出去,没的在宫里招惹晦气!”

潘公公领命去办,被守在殿外的禁卫拦住,直言皇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三日后方能按丧事处理。潘公公无奈,自回去禀告了,周氏虽是气恨不已,也只能由他。

司马逸在凤凰殿里不吃不喝守了三天,谁劝都不听。因靳白有偷袭的前科,更是严禁靳白入殿。靳白无奈,求助于穆严。穆严进去,看见再不会倔强得让人生气的李章,心里也是难过。

他缓缓伸出手去,还未碰到李章就被司马逸中途挡住。

“别碰他!”

“皇上……”

“孤不信他真的死了!他……那么恨孤,怎会……就这么死了?”

“皇上!”

“他想杀孤的!穆严你亲眼看见的!他怎么不来?他怎么会不来?!”

“……”

“是你禁制了他的功夫!……你替他解开!替他解开!让他来杀了孤!让他起来杀了孤!”

司马逸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把揪住穆严的衣襟,通红的眼里放出光来,灼烫得仿佛能把一切融化!

穆严看着这样的司马逸,心中痛苦万分,一时竟深深后悔起当年的收徒之举。——若是李章早早就死在了王府地牢里,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一把抱住司马逸,像抱着当年那个冷漠阴沉的孩子,痛心疾首地在他耳边恳求道:“皇上你醒醒!李章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你不要这样……”

司马逸被穆严箍得动弹不得,四下奔突的激烈在禁锢中渐渐平息。他愣愣地看着穆严,穆严再次大声地说:“李章已经死了!他不在了!皇上你……你还有江山,还有皇后和小皇子!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司马逸直愣愣地盯着穆严,声音轻飘飘的像穿过屋子的风:“这样又是怎样?”

穆严憋红了脸,好一会,不大有底气地说:“李章既然如此不通情理,皇上又何必念念不忘?”

司马逸笑了起来:“呵!呵呵呵!是啊!他……确实是非常的不通情理。可是……”他慢慢平静了下来,看着穆严一字一字冷冷地说:“是你,和孤一起逼死了他!”

穆严像被烫着似地猛然收回了手。

司马逸终是没能守到第三天结束。过度伤心加上拒绝饮食,第三天傍晚他就晕倒了,被穆严带离了凤凰殿。

入夜,空寂的凤凰殿里,风从未关严的门户吹入,掀起室内的帘幔,扑簌起落,和着穿堂的风声,在黑暗中更显得凄清鬼魅。

一道黑影从高墙上轻飘飘落下,倏忽闪进殿内。不一会,又一道黑影掠入,同样闪入了殿内。

“大人!”

“白启?”

几乎是同时,两个黑影都认出了对方。白启躬身略微退后,靳白掏出了夜光珠。

细细地又一次检查过李章,靳白死心地放弃。白启固执地立在一旁不肯离去,靳白叹息着坐在了床边。

“三天了。再好的假死药也只能三天。他……不是……”

“不!还没到!”

“白启……”

“他……那样都活了下来,为何……”

靳白疲惫地撑住额头:“是我,害死了他。”

“大人?!”

“你去替我把师傅找来,我答应过李章,要……带他去报恩寺……皇上这边离不开人,你去,请我师傅来送他一程……”

“大人!真的……没转机了?”

“是!没了!”

白启愣怔地又站了好一会,才认命地一顿脚,飞身离去。靳白一动不动地扶额坐着,直到天色发白。

李章被抬出门时,孙御医颤颤地赶过来,仔仔细细地把了最后一次脉,怅然看着担架孤寂地越走越远。

那个总是很安静的人终于慢慢地化做了虚无,再也看不见了……

报恩寺。

已经断气七天的李章面目依然栩栩如生。寺里关于他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多,令人不安的气氛日渐浓厚,终于在某个不小心碰到李章身体的人的大喊大叫中达到了顶峰。

那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指着李章,说:“他……他…他的身体……软…软的!”

众人哄地一下全部退后了一圈,不可置信地议论着,渐渐地话题又扯上了狐妖。有胆大的再次上前触碰,果然是柔软如生的触感,隐隐还有些暖意从皮肤深处透出。

报恩寺顿时炸了锅。

明明抬来时已经僵硬冷透的躯体,竟在数日后回软转暖,传闻中肃帝与狐妖的纠缠,让这一切更添诡异!

本着守护苍生的信念,报恩寺的和尚念经超度后,不等通知靳白,就将李章抬上了火化的柴堆。火把投入时,一阵风过,烈焰瞬间燎起,柴堆顶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眼尖的人一语道出,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再也没人敢继续围观。

天忽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雨水浇灭了大火,两条人影倏然掠过。

未几雨停,大火再起,直烧了两天两夜,将一片后山烧为了白地,几乎波及寺院主体,狐妖之说再次成为报恩寺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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