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熙尔，怎么了？”夏孟钦温和地笑笑。
“夏叔叔，吃水果。”吴熙尔走上去，把果盘放到桌子上，甜甜地笑了笑。
“谢谢。”夏孟钦摸摸她的头。
“那你们继续聊，我先出去了。”吴熙尔抱歉地笑笑，走过夏隽希身边时，故意看了他一眼。
她走后，夏孟钦吃了口水果：“你看，熙尔就很乖巧，你多试试和他们相处。”
夏隽希暗暗白眼一翻，父亲大人，要是你知道我对女生不感兴趣，你会怎么样呢？
四十七
儿子难得回家一次，秦夫人自是十分高兴，命保姆煮了一桌好吃的菜，对着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眼里满是笑意。
秦煜只吃着自己的，不时答上几句话。
说着说着，秦夫人忽然想了起来，开口问道：“上次，那个乐姗，你觉得怎么样？”
秦煜手一顿，继而道：“还好。”
“那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还好。”
秦夫人对自己儿子简洁的回答给呛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那……有没有继续往下发展”
“妈。”秦煜看着她，淡淡道，“没有。”
秦夫人慌了：“不是处的挺好吗，怎么就不能进一步发展了我看乐姗那孩子真的好，长得也好，说话气质哪样不是一等一的”
“这种事情我自己会掌握，您别操心了。”秦煜已经吃饱了，准备起身。
“再吃点”
“不了。”秦煜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他推开门就出去了，上车，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夏隽希给他发的信息，踩下油门。
海滨大道上，冬日暖空晴朗，天与水连成一线，沙滩被阳光晒得一片亮金。虽然景色迷人，可温度却寒得慎人，还来不及欣赏大海的辽阔就被一刮子寒风给吹得傻了眼。
高二四班的全体同学们，各个是戴上了帽子围起围巾，羽绒服大衣纷纷上阵，捂着厚厚实实的却一个个还是在原地发抖。南方的寒冷就是这样，像虫子一样钻进皮肤里，穿再多也是冷。
夏隽希点了点人数，还好，都到齐了。咦，不对，还多出了一个。他定神看了看，发现那多出的女生也瞧他笑了笑。
竟然是吴熙尔……夏隽希无言以对，这小姑娘真是哪里都要来掺一脚啊！
此次出来的目的是市里安排下的任务，每个学校都要拍一套名为朝气蓬勃高中生的正能量照片。于是学校在每个年段各抽出了一个班级来完成，高二就选到了四班。
于是，在这个马上就要面临大小考试的紧迫时间段，大家还不得不挤出时间来相约在这个周末的午后来海边拍照。
由于这次的主题紧扣着“朝气蓬勃”四个字，如果穿着大衣拍的话一没有统一的美感，二根本体现不出这四个字。所以在班主任的强迫下，大家被迫同意了穿起另一套白色的短袖班服来拍照。
原本譬如像季牧这样的很多人还想着不就拍照时脱一下衣服吗，没多冷。可真正到了这时，才觉得这次的拍摄一定非常艰辛！
这个时间段，沙滩上人并不多，少有几个小男孩在这里放风筝。秦煜到了后，远远就看到了那凑在一起的一班人，快步走了过去。
“是夏班长的那个帅哥管家！”通过上次乌山的游玩后，大家也都记住了这个帅比，尤其是女生，眼睛立马发亮起来。
“秦煜，你来的正好，今天你是摄影师。”夏隽希拍拍他肩膀。
“我？”
“是。”
秦煜颇为无奈地接过相机，莞尔，“好。”
“我带大家先绕着这海滨大道跑一圈吧，热一热身后，再脱衣服。”夏隽希高声道，领着队伍跑了起来。
冬季的长跑活动虽然大家天天都在吐槽，但效果还是挺不错的，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
跑完一圈下来，少说有个一千米，大家累得都在喘气。
“大家身体暖些没有”夏隽希问道。
众人伸出手指，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夏隽希点点头：“那大家开始脱衣服吧。”
此话一出，全场霎时安静下来，唯剩路边的车子开过一阵喧哗。
夏隽希早料到这个结果，自己先把衣服给脱了下来，面部平静，好像这寒冷丝毫不影响他的耍帅。夏隽希刚想找找有没有合适放衣服的地方，一只白净的手就伸了过来，吴熙尔浅笑盈盈：“隽希哥，我帮你拿吧。”
那一声“隽希哥”，不大不小，全班人都听的到。他们都有点咂舌，这妹子是谁，和夏班长又是什么关系？不会就是夏班长说的那个默默脱团的对象吧？
季牧看着夏隽希，眼神有点落寞，却无法上前一步。
夏隽希淡淡摆摆手，把衣服丢给秦煜：“放到车上。”
“是。”
吴熙尔没尴尬，耸耸肩走了。
有了第一个先例后，季牧也大义炳然地开始脱衣服，虽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冷得浑身如电击过一样。
下面就一个接着一个了，每人的小脸都吹着惨白，嘴唇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第一张拍我们一起奔向沙滩的照片，秦煜，你多拍几张。”夏隽希说道，冲后面招招手，“来，全班，一起冲下去。三，二，一。”
全班在这一刻，抛掉了寒冷与烦恼，一起向沙滩无拘无束地开心奔跑过去。金色的沙滩在他们脚下，远处的水天相接，少年少女们的白色衣衫像海鸥一样飘荡飞舞在海风的洗礼下。
拍照的时候，季牧特意走到了夏隽希身边，两人的背影将会贴着很近地出现在镜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林小五一嗷嗓子，天空上顿时传来了回声。
别人也跟着他一起喊，顿时，花季少年少女的笑声与喊声融成了一片，在海面天空上回荡着。
秦煜不停地咔嚓着镜头，看着镜头上的他们，还有点怀旧起自己高中的生活了。
“还冷吗”夏隽希站在季牧身边，轻轻道。
“不冷。”季牧转头看他，眼睛映着碧海蓝天，澄明一片。
其余人都在海边到处奔跑着，玩耍，唯有他们两个静静并肩站在海边，享受着这难得独处的时光。
但还是有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影上，吴熙镜镜片下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
吴熙尔凑过来指了指：“那男生和隽希哥玩得很好”
吴熙镜笑而不语。
又有人想出了创意，在沙滩上画出“fighting”的字样，全班一起站在旁边合影。画面上，大家都握紧拳头笑容灿烂。
然后又拍了好几张，还有把同学埋到沙子里只露出个头的这种照片。
夏隽希拿过相机来看了看，挑选出觉得可以上交的照片，数量也够了，就告知大家辛苦了，可以穿上衣服了。
大家这才从闹腾中回想过来现在还只穿件短袖呢，冷风一吹，又凉梭梭的，赶快把衣服给披上。
就在夏隽希想着，可以和季牧一起走走逛逛海边的时候，一声尖利划破了上空。
几十人的目光一同慌张地往尖叫声看去，只见吴熙尔倒在了沙滩上，面容扭曲痛苦，脚上浸满了鲜血。
“熙尔！”吴熙镜赶了过去。
大家也连忙围过去，虽然这吴熙尔不是他们同学，但怎么说都是学委的妹妹。
“好……好疼……”吴熙尔哆哆嗦嗦的，紧咬着嘴唇，“我踩到沙子里的玻璃了……”
“太缺德了，竟然会有人在沙子里放玻璃！”林小五怒气冲冲道。
“赶快送去医院才好。”虽然受伤的是自己妹妹，但吴熙镜依然很冷静，可以他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背的起吴熙尔
就在一时犯愁的时候，夏隽希走了过来，直接在吴熙尔面前蹲下。“上来。”
这一句话引得全班人纷纷对视交换着复杂的眼神，难道……真有什么
季牧知道夏隽希不喜欢吴熙尔，没想到他会主动去背。不过随即想想也合理的，夏隽希一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可能因为讨厌吴熙尔，就真的把她丢在那不管了。
但季牧还是心头很堵，说不上是不是醋意。看着夏隽希背着女生的模样，大家交头接耳，在季牧跑接力受伤时，那样的背曾经背过自己，现在又要背上另外一个人。而且吴熙尔喜欢夏隽希是明显的，就像现在，她虽然脚上很疼，但靠在夏隽希背上的模样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满足和得意。
他们坐上秦煜的车，夏隽希说道：“开车。”
车子冲了出去，这时夏隽希猛地想起了什么，透过窗户看回去。
季牧站在路边，一个人孤零零的，衣服也还没披上，海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茫然地望着的，就是夏隽希离去的方向。
夏隽希叹了一声，心里忽然也尝到一丝酸楚。
他们要在一起……真的很难。
他不确定季牧生气了没有，季牧也不是那种心眼小的人，但他确定，季牧委屈了。
“隽希哥，谢谢你。”吴熙尔甜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不客气。”夏隽希机械地回答道。
眼见着车子越来越远，季牧黯然地垂下了头，这一刻，他觉得无比寒冷。
身边忽然多起了一个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她淡淡地撩了撩头发：“那个是夏隽希脱团的对象”没等季牧回答，慕容涵就摇摇头，“我看不像啊，夏隽希看他的目光还没看你温柔。”
季牧一愣：“啊……是吗？”
慕容涵笑了笑，没说话。
季牧再次脸上表情一僵，不会是慕容涵……看出什么了吧？
很快，秦煜的车子就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他们把吴熙尔送进了医院后，夏隽希就自己走了出来，给季牧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虽然接通了，但那头却没有人说话。
“季牧。”夏隽希深吸一口气道。
那头沉默了几秒，终于说话了。“嗯，我在。”
“衣服穿上没”
“嗯。”
“回家了”
“嗯。大家都走了，我也一起走了。”接着抢着道，“我没生气啊。”
夏隽希笑了出来，隔着手机也能想到电话那头那人的样子，天真无邪。“我知道，瞧你解释得别扭的。”
“……妈的，老子真想你！”半晌，季牧鼻子一酸，干脆吼道。
“季牧，等我。”
“不等你我等谁。你是把老子掰弯的人，得对我负责。”季牧义正言辞。
夏隽希带着笑意：“我真没掰你啊……”
“你还强词夺理！我以前是直男好吗？直男！”季牧重重地道。
“那是我的责任。”
“所以，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跑。”季牧哼哼唧唧。
“我没想跑。有你在我才不会跑。”
季牧握着手机，嘴上在笑，眼里却酸酸的。
挂断手机后，夏隽希进去问了下情况，好险送来医院及时，玻璃扎得不算深，但有一段时间无法走路了。
夏孟钦一通电话打过来，要住最好的病房，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吴熙尔的脚被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半倚靠在床上，头发散了下来，显得比平日安静单纯许多。
病房里是剩下了她和夏隽希，秦煜去办住院手续了，吴熙镜去医院下面接庄明玉，纯白色的病房里没有一点声音。
夏隽希站在窗边，看着医院外墙上的爬山虎盘旋着，阳光明亮。
吴熙尔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恍惚。那个好看的背影，像一道风景，映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若她只是个单恋着他的高一学妹，夏隽希大概不会注视到她一眼。如今他们终于认识了，可他却这么不喜欢自己。吴熙尔垂下了头。
庄明玉的高跟鞋声由远到近地响起，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进房就眼里悲痛：“熙尔，没事吧？”
“痛……”吴熙尔立马苦了脸。
“你哥哥也是的，带你出去也不好好看看你，出了这种事，以后留下疤怎么办！”庄明玉怒冲冲地说道，说着吴熙镜，眼睛也不时往夏隽希那看了几眼。名义上，他也是吴熙尔的“哥哥”。
吴熙镜不动声色：“是我不好。”
夏隽希转过身来，脸依旧散发着一层层的冷意，自从他得知庄明玉怀了他同父异母的孩子后，态度越发冷漠了。
护士进来时都察觉到了这一屋人气氛的怪异，像是一家人，气氛却比仇人还奇怪诡异。
季牧下了车后，看着手机，回忆夏隽希的声音，就好像又看到了夏隽希的脸一样。
还没走几步，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电话上闪烁的名字，他赶快接通。
“季牧，你有空么？”顾音流着急道。
“怎么了？”季牧心立马跳得飞快起来。
“来一个地方。”
“……行，你出什么事了，我过去。”季牧就准备回车站。
“我被扣在学校了。”顾音流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甘心。
四十八
听顾音流说完学校的地名，是一个季牧从来没听过的地方，他只好把地址报给的士司机。
赶到那所名为日永中学的学校时，季牧打量着这学校，还没到他自己学校的二分之一大，灰墙土瓦，朴素简单。
季牧在门口探了探脑袋，发现根本连门卫也没有，于是放心地大步走了进去，一层层地找高一办公室。
路上遇到个好心的老师给他指了一下，季牧快步赶过去，还没进门，就看到顾音流玩世不恭的那张脸冷冰冰的，手背在身后，眼睛忍不住地翻白眼。每次他被骂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让人越来越气。
季牧敲了敲门。
顾音流就抬头看他，眼里闪出一丝明亮。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的男人也看了过来，询问地看着季牧：“同学，什么事情”
“呃，我是来领他的。”季牧走进来，指了指顾音流。
“领不走了！”男人怒道，狠狠地皱了个眉。
季牧傻眼了：“怎……怎么就领不走了”
顾音流先懒懒道：“他让我写个三千字的反思，我靠，三千字，逼死老子的节奏啊？我才不写呢。”
“你这个混小子！”男人拍桌。
季牧眼见不好，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你犯什么事了你”
“我帮这个学校的人代考，被抓了。”
“擦……”季牧忍不住骂，“就这破学校还有人有钱请你去代考。”
“这年头，土豪多嘛，全都隐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
季牧变了个语气，义正言辞道：“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你不对，写检查吧，写完我们赶快走。”他一点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不写。”顾音流倔脾气。
“你丫的你写不写！不写老子走了！”季牧踹了对方一脚，转身就走。
顾音流只好拉住，与季牧对视三秒后败下阵来，垮了脸：“行，我写。”不耐烦地往另张椅子上一靠，二郎腿潇洒一翘，“笔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