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了就要起来揍他。
季牧赶快和稀泥，陪笑道：“老师老师，有纸笔吗？”
男人闷哼声，把纸笔直拍在桌上。
季牧拿过来丢给顾音流，呵呵笑道：“赶快写。”
可怜顾音流咬着笔杆子，皱着眉头，窗外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他却在这小破学校里被逼写检查。
对于他来说，写这个东西倒也不算太费劲。顾音流学习天赋极佳，尤其是理科，自学还能嘚瑟出去代考。只是，他觉得写这一玩意太矫情了。终于，在他的鬼话连篇满口扯淡下，写完了！
季牧舒了一口气，把检查恭敬地递给男人，男人带起金丝边的眼镜，眯起眼睛看了看。
“写的太虚了。”男人摇头。
季牧瞄上几眼，赫然看到“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字眼，一惊，这他妈也太能扯了吧？
“行了吧”顾音流翻白眼问道。
男人把检查随便一丢：“虽然你写的很扯，但字写的还不错，今天就放你一马。喏，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登记下，就可以走了。”
“身……身份证”
“是啊。”男人一幅看白痴的眼神，“身份证不给我这扣下登记了，谁证明你们的身份啊？你们下次再犯怎么办？”
季牧看着顾音流：“我没带身份证……”
“啧。”顾音流眉梢一挑，对男人道，“你不说有个人来把我领走就行了吗？”
“这登记身份证号是必须的，我看你不是初犯了，应该有经验。”男人慢悠悠道。
“靠，老子就来你这学校衰成这样！”
男人没有表情：“那你们说怎么办？再叫个人来，让他带好身份证了，把你们领走。”
季牧顾音流默契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他们看到了默契的想法。
再叫一个人来实在太麻烦了，与其这样，不如——逃跑。
而且季牧记得，门口没有门卫，那凭他们两的速度，想要逃出去应该不是难事。
顾音流的手暗暗握住季牧的，心里默数着数，在数到一的时候用力一捏，两人撒腿就跑。
“诶！你们两个混小子给我站住！”男人始料不及，大拍桌子指着他们的背影骂道。
但季牧和顾音流哪还会听他的，两个人跑步都属于很快的那一类型，像两只年轻的豹子在教学楼里狂奔着。
“这里，季牧！”顾音流指指一个楼梯，拉着季牧跳了下去。
他们连连狂奔下去好几层，渐渐的，季牧觉得不对起来。
“等等音流。”季牧拉住他，冷静地想了想，“我怎么记得办公室没这么高啊？我们起码都下了四层了，怎么还没看到出口。”
顾音流喘气道：“跑错了”
季牧再走下去一层看看，结果发现这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铁门，他拽了几下，锁住了。
“糟糕，我们跑错了！”季牧心一凉，“快快快，我们快跑上去，草！”
等两人在跑上去一层时，就看到男人站在了那里，手上拿着把钥匙，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这个学校的楼梯设计很奇葩，每一层都有个铁门，可以把每一层的楼梯都给单独地封锁起来。男人现在就把两层间的铁栏杆都给锁了，季牧和顾音流被堵在了中间，如同瓮中之鳖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你们两个，犯了错还想要逃跑，错上加错！”男人厉声道，声音洪亮，铁门都在抖。
季牧和顾音流郁闷地叹了口气，他们除非会撬锁，或者穿墙，要不然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非常严重了！我打算报警让警方来处理你们！”说话间，男人拿出了手机。
这警方一来，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季牧大呼不好，拽着铁栏摇，边喊道：“老师！老师你别报警啊！我们都是好人啊……”
男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我打电话，让我朋友来领我们，他一定会带齐证件的，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季牧放低声音，语气很是讨好。他不是死顽固的人，有时候，如果服软就能赢得更多好处，那他会这么做。
男人终于把手机给收了起来，也是叹了一口气：“打吧。如果这次再耍诈，可就远没有这么简单了！”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耍诈啊？”顾音流弓起一只脚坐在楼梯上，咬牙切齿。
季牧踢踢他：“别贫了。”说着，掏出手机来。
“打给夏隽希”
“嗯。”
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只有夏隽希了。
夏隽希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回家的路上，秦煜开车。
看到是季牧打来的，他心情忽然一好，带笑接了起来。
对方的声音有点急：“你在哪呢？”
“嗯？怎么了”
“我和顾音流被扣在一个学校了。”季牧嘟囔。
“你和……顾音流被扣在个学校里”夏隽希一头雾水，刚刚季牧不还在和自己打电话吗？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开车的秦煜听到后，也一愣。
“你快赶来救我吧，我就要死在这了……”季牧嚷嚷。
夏隽希沉声道：“行，地址告诉我。”
说完地址，季牧连忙道：“记得带上身份证！”
“好。”夏隽希对前面的秦煜道，“去日升中学。”
飞驰的车子调转了一个方向，向另一头驶去。
日升中学这里，季牧和顾音流并肩坐着，顾音流还把头耷拉在季牧肩膀上，两人都不说话。
那男人也极有耐心，就在这也这么等着。也对，老师嘛，折磨学生什么的最有耐心了。
夏隽希和秦煜赶到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情了，穷乡僻壤的学校，他们找了好久。
季牧松了口气，夏隽希一来，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顾音流一抬头，就对上了秦煜的眼睛，两人都是一愣，后顾音流赶快把目光移开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慢慢延伸，顾音流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秦煜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笑了下。
“老师你好。”夏隽希走过去对男人鞠了一躬，“这是我的身份证，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同学，平时都是很优秀的人，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望您能够谅解，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男人接过他的身份证看了看，又见夏隽希气质不凡谈吐温润，摆摆手。“罢了罢了，不可再有下一次了。”
季牧和顾音流长呼一口气，隔着铁栏，夏隽希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牧，季牧则暗暗伸出了个大拇指冲他摇了摇。
男人把铁门给打开了，季牧像个兔子似地蹦哒到夏隽希身边了，笑靥如花。
“不可再犯了啊。”四人走出学校时，男人的声音还在严厉地提醒着。
顾音流骂道：“知道了死老头，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了！”
“以后别干这种事情了，不好。”秦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边了，柔声道。
顾音流睫毛飞速地眨了眨：“我乐意。”明显底气不足。
这时走在前面的夏隽希回过头来，温和地笑着说：“已经五点半了，一起找个地方吃饭吧。”
顾音流闷闷地嗯了一声。
季牧拉拉夏隽希的袖子：“一起吃，你不怕你爸知道啊？”
“和同学吃个饭他能想什么呀笨蛋。”夏隽希失笑，揉揉他头发。
四人开车找了家店，坐下后夏隽希和季牧去点餐了，只剩下顾音流和秦煜靠窗坐着。两人面对面，窗外正值交通最拥挤的时候，车水马龙。
“以后真的，别干什么代考，要是大考被抓了，会很严重。”秦煜眸子深邃，目光像某种实质的东西，印在了顾音流脸颊上。
顾音流不看他，只看着窗外：“那你要我饿死啊？还是，你养我”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秦煜却大大方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好。”
顾音流被呛得一阵脸红，直直地瞪了对方好几秒垂下头来，语气落寞而轻：“……我……喜欢季牧的。”
一双手轻轻碰了碰顾音流的脸颊，抬眼，入目就是秦煜安静的脸。他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季牧，可是，在你苦苦单相思他的时候，能看一看，别人吗？”
顾音流脸上写满了诧异，痴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心疼你，音流。”
“你……让我想想吧。”顾音流深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得厉害。
好险这时，季牧和夏隽希点餐回来了，见他们两个神色都不对劲，很是奇怪。
“你没事吧怎么眼睛都有点红”季牧撞撞顾音流的胳膊。
“没事。”
夏隽希似乎懂了些什么，再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煜。
四十九
正式开始放假，季牧心情大好。虽然说这次的期末考简直是出卷老师在报复人类，而且寒假作业还是一斤一斤的，但依然影响不到季牧哼着小曲儿想到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美好生活。
季玥是初三，所以还没这么早放假，临中考也只剩下小半年了，到了紧张的时刻了。
不过让季牧这天有些郁闷的是，他给夏隽希打电话是关机，发短信也没人回，QQ上给他留言也跟石投大海一样了。
“怎么回事啊？”季牧抓耳挠腮，对着手机就一阵火大，“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他一个人脑补了非常久，想来想去，自己虽然知道对方的家庭住址，但断不敢贸然登门的。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字时，季牧几乎是跳起来把手机给接了起来。声音惊喜又不得不表现的没那么惊喜：“喂”
那边沉默了两秒，“你是季牧”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问他。
季牧傻眼了，这……他不放心地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是夏隽希打来的啊。“呃我是。”
“哦，我是夏隽希的父亲。”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很淡，季牧也完全没听出来电话那头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伯父您好。”季牧连忙道。
男人继而说道：“你有空到我们家一趟吗？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问你。”
一听这话，季牧心就瞬间凉了，寒意像浪潮一样袭来。不会是……他爸爸发现了自己和夏隽希的事情了吧？那……就在季牧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还很镇静的声音：“好。”
男人说了句“我派车去接你了”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季牧回房，麻木地穿上了衣服，麻木地走出家门，麻木地看到了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应该就是来接他的。
他上了车，以为来接他的是秦煜，没想到却是天天送夏隽希上学的那个司机。本来还想打探点风声，现在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了。
两旁的景色不断倒退，季牧坐立不安，心里除了紧张只剩下了紧张，手心都浸湿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到达夏隽希家也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季牧下车，看着那栋坐落在阳光底下圣洁宛若宫邸的别墅，觉得自己离夏隽希好远。
刚站在门口还没进去门就开了，开门的是秦煜，他脸色不好，很不好，看到季牧时目光一刹极为复杂，拍了拍他的肩。
季牧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在巨大的客厅里，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眉目间和夏隽希有几分相似，沉着脸，不怒，却威严得很。季牧后背一阵冷气扫过，他抿了抿唇：“伯父好。”
夏孟钦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男生，尽管已经在极力伪装了，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体和眼神的颤抖与紧张。长得倒是还不错，人也清清楚楚的……但，夏孟钦咳嗽了两声：“坐下吧。”
“不用，有事您就说吧。”季牧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夏孟钦也了然，自己点起了一支雪茄。“我听说你和小希玩得很好”
“是。”
“哪种好”夏孟钦眯了眯眼睛。
季牧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一时卡壳住了。
夏孟钦笑了：“同学间的还是……更近一步”
季牧脸颊一烧，这果然是被发现了吗……
这时，楼上一阵响声，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季牧抬起头看过去，站在楼梯上静静往下看的是夏隽希。
短短几天没见，季牧觉得夏隽希瘦了，他一步步走下来时几乎是踩着季牧心跳的频率。
少年碎碎的刘海拂过了幽黑的眼睛，对上了夏孟钦的眼睛：“不要为难他了。”
夏孟钦冷笑了一下：“我还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还挺护着他。”
“你把他找来不就是为了逼我承认吗？是。”夏隽希微微扬着下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瞳孔眸光却骄傲得不得了，“我喜欢他，我们在一起了，包括到现在我们还都一直在一起。”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季牧在他身后留意着夏孟钦的神色，看到那个男人渐渐铁青的脸和瞪圆的眼睛，拽了拽夏隽希的袖子。
“混帐东西！”一声巨响，秦煜赶来时看到了碎了一地的茶杯。
楼上房间里的吴熙镜听到这声音，依旧笔直地坐着，没有笑，反倒紧缩着眉。
夏隽希没说话，季牧也没说话，两人都垂着头并肩站着，像在办公室里等待老师训话的好兄弟一样。
夏孟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同性恋！
“爸。”夏隽希叫了一声。
“闭嘴！”夏孟钦脑袋都要炸开了，这个看似优秀杰出的大儿子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
“爸。”夏隽希不依不挠，“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
“滚蛋！什么一时无法接受，一辈子都无法接受！找着个男的谈恋爱，你成绩太好闲的没事干了是不是”夏孟钦奚落的话像噼里啪啦的刀子一样，从天而降，“你看那个什么牧的，除了长得清楚一些你喜欢他个屁啊！前凸后翘还是貌若天仙啊？”
季牧咬着嘴唇都要破了，硬是一声不吭。
夏隽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就是喜欢他。他是男的我喜欢他，他为了我变性变人妖我都喜欢他。”
这次换来的是一声巴掌响，怒不可遏的夏孟钦挥手就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那五道红印刻在夏隽希白皙的脸颊上。
“恶心！”夏孟钦冷冷地低吼。
季牧看着被打了一巴掌的夏隽希倔强而让人心疼的侧脸，一时什么都忘了，只剩下担心，捧过他的脸就开始看：“你没事吧？”
夏隽希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让人放下心来，他和季牧四目对视了一下，推开他的手，摇摇头：“没事。”
夏孟钦冷着脸看着这一幕，哼了一声：“是不是要我给你也打一巴掌，把你们两个都给打醒了才行”
他说这句话时是对着季牧的，夏隽希一挑眉，挡在季牧面前，眼神狠得可怕：“他没错，一开始是我追他，他逼急了才和我在一起的。”
夏孟钦再一次震惊了，自己儿子竟然会追人他都不敢想那画面是怎么样的。看着小希面容上的痕迹，夏孟钦的心又不由得放软了。他坐了下来，手指在沙发边烦躁地敲了几下，终于说道：“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这件事情了，从此以后你们断绝关系不要再有接触，我就当这件事情算了！”他的眼神像锥子一样刻在夏隽希脸上，“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