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楼。”夏隽希揽过他肩膀，冲他弯了弯含笑的眼睛。
还没进病房，就看到站在走廊上孤零零的夏隽瑀。
“小瑀，怎么不进去”
夏隽瑀抬起头，着急的一个头两个大：“季玥不让我进去，说不想看到我……”少年委屈地瘪了嘴，“季牧前辈，她怎么了？”
“她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情绪比较不好。而且季玥那么骄傲，她的腿又那样了，肯定不想让你看到……”
夏隽瑀激动道：“可是我又不会嘲笑她，我只是……我只想希望她能乐观起来。”
季牧沉重地叹了一声，真正的原因，他不愿意告诉面前的少年。这不是他的错。“我先进去看看她，再好好问问她。”
季玥躺在床上，似乎又睡过去了，顾音流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腿翘着床杆，姿势倒是很潇洒。
“那小崽子被季玥赶出去了。”顾音流耸耸肩。
季牧走上前，摸了摸季玥的头发，付下身轻声道：“季玥，这不是夏隽瑀的错。”
季玥的睫毛，颤抖了两下。
“哥哥不逼你，什么时候你想好，再和我说。”季牧抬起身子，走出去，拍拍夏隽瑀的肩膀，“她还是想着你的，多给她些时间。”
夏隽瑀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季牧。”忽然有人唤了季牧的名字。
季牧顺着声音朝走廊那头看去，看到那里站着的人时，顿时傻眼了。
五十七
“……妈！”季牧艰难地喊出这个字。
季牧的母亲郭莞——这位就算在冬天也给人一身风风火火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看了季牧一眼，眉头拧在一起，也不问夏隽希夏隽瑀是谁，转身就摇曳进病房了。
季牧赶快跟进去，又不放心地回来叮嘱一句：“你们两个快先走吧！”
夏隽希点点头：“你早餐记得吃。”
季牧来不及点头，就跟着母亲杀进病房。
“季玥，是我。”郭莞看着病床上狼狈而憔悴的女儿，女人的脸上刺痛着拧紧了眉。
季玥睁开眼睛，眼里渐渐散开一层水雾。“妈……”她轻若游丝地道。
“我在这，你别怕。”郭莞难得温柔地笑了笑，一抬头，看到季牧。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季牧问。这几年，虽然月月都给生活费，但父母回家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他见母亲的次数也数的过来，所以并不像普通母子关系那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郭莞没好气地瞪着季牧，“不管怎么说，你们是我的儿子女儿。本来你爸也要来的，生意太忙了耽误不起。”
顾音流站起来，把位子让给郭莞。
“哟，这是音流呵。”郭莞看着顾音流，笑了，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都长这么大了。”
顾音流点点头微微笑笑：“阿姨好。”
郭莞满意地抿抿唇，对着另外两个人不容拒绝地说出接下的安排，毫不拖泥带水。“等季玥好点了，我就接你们去去B市。”
季牧闻言，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去……去B市不是吧妈，我还在这读书呢……”
“不去B市，谁照顾你妹妹”郭莞不悦，“我和你爸生意都在B市，你们去那，也方便我们照顾你们。读书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办转学手续的，不用担心。”
季玥倒是没说什么，没有起伏的一张脸，安静地对着天花板。
季牧攥了攥手心，垂着头。他知道，母亲说得都没有错，当下季玥的身体最重要，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郭莞发现了儿子的端倪，直勾勾地咬着季牧：“怎么了季牧不愿意去B市哦，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就是……去B市很多事情还是适应不了……”季牧搪塞着。
郭莞白白眼：“那不就得了。”站起身，“我去找找医生问问季玥现在的情况，喏。她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早餐，“早饭买了就快点吃。”说完，高跟鞋脆脆地敲着出去了。
她一走，季牧就烦躁地“我操”了一句，挠挠头发，瘫坐在椅子上。
“季牧。”顾音流走上前，同情又心疼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一堆破事！”季牧差点就要喊出来了，想到季玥还在这，只好给憋回去了，一口气呛着他都要吐血了。
“哥。”季玥忽然开口，“你不是想问我昨晚发生什么了吗”少女冷笑了一声，用最冷静的口吻，事不关己一般，冷眼看着，启唇道。“那全部都是夏家人干的。”
季牧慢慢地看向她。
“他们开始，是说要毁了我。”季玥目光对不上焦距，失去了方向，无助地飘着，“你说，毁了一个女生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他轻轻地问，甚至歪了歪头。
顾音流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季牧比他反应慢了点，突地跳了起来，浑身发抖。
“哥你先别激动。”季玥反倒安抚起他们来了，“我已经不想想我是怎么反抗的了，恨不得那段记忆可以忘掉。”她停顿了片刻，“后来我跑走了，他们再追上来时已经非常气愤了，对着我就是乱打，我当时脑子都是浆糊一样的。我想着，我还不如死了好。
“他们一边打，一边骂我，让我滚，让我从夏家人身边滚远。再后来有一个人经过这里，他们就把我塞到角落里，等那人走过再说。我趁机就跑了出来，真的，当时我觉得跑五十都不算什么，这次是真的在为自己生命跑步了。
“我跑到大马路上时，根本没想那么多，也什么都没意识到。等车灯朝我照过来我无处可躲时，我竟然觉得解脱了。
“那个黑色的巷子我不想再回忆第二遍，我只想离开这里。一段感情如果已经罪恶到让对方的父母痛下杀手一般，那维持着有什么用”
季牧静静地说完，又静静地闭上眼，一动不动。
季牧暂时的放空了一下自己，再回过神时，竟然觉得季玥的最后一句话无比有道理。
可他心底却又仅存着一丝侥幸，这件事是夏家人雇人所为，的确，很成功很成功地把他们兄妹逼入奔溃了。但真的……就一定是他们干的吗？他狡辩着，就算夏隽希的父亲再讨厌自己和季玥，应该……也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顾音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出去。
是秦煜打来的。
“喂。”
“你在医院”
“嗯。”
“好好陪一陪季牧吧。”
“嗯。”
“那……我先去工作了。”秦煜像是尴尬了一下。
“嗯。”顾音流挂下电话。
电话那头的秦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竟有种被抛弃了一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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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兄弟回了家，一进门，就被坐在沙发上的夏孟钦给喊住了。
“这么快就陪完你们妈妈了”夏孟钦摆摆手，让站在一边汇报文件的秦煜停止说话。
夏隽瑀刚要开口，夏隽希拉住了他：“哦，不是，在吃饭的时候小瑀不小心衣服被弄脏了，回来换一下。”
夏孟钦没去质疑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食指在沙发上轻扣了两声，道：“如果有空，让她来家里坐坐吧。”
“……嗯。”
“是啊是啊，让泽君有空就过来，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庄明玉说话间笑盈盈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走路时总有些特意扬起她那微股肚子的意思。“小瑀，衣服脏了哪脏了啊？赶快去换换，穿着可不舒服吧。”
夏隽瑀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回房间了。
庄明玉抿唇淡笑，在夏孟钦身边坐下，打量着夏隽希：“小希，我又瞧着你脸色不是太好，这一大早的，真的是去吃早饭吗？怎么被冻得发白”
夏孟钦听了，也看起夏隽希的脸来了。
夏隽希一点也没慌张，反倒是打量起庄明玉的心思来了。她好像掌握自己的行踪一般，这样问，意图很明显。半晌，夏隽希开口：“小瑀衣服弄脏，我们是赶着回来的，路上吹了点风，正常人都会脸色差些。庄阿姨，你口口声声唤我们为一家人，就不要在这里疑神疑鬼了。”语调一拉，“或者是，挑拨离间”
庄明玉自认倒霉，每次她和夏隽希呛上，除了哑口无言还真没有第二个下场了。她的脸红了一阵又白了，解释道：“小希，我可是关心你的身体。”
“那有劳庄阿姨惦记了。”夏隽希皮笑肉不笑地回礼。
夏孟钦烦着他妻子和儿子打嘴仗，压低声音，不大却威严得很：“你们都少说几句，一大早，就要搞得家里和战场一样。”
楼上的门咿呀一声推开了，吴熙尔打扮得像个公主似地拿着个小包包欢快地下楼了，不忘对“哥哥”夏隽希眨眨眼睛。她的脚好多了，虽然走路还是有点别扭，但她可立马把拐杖给丢了，宁可自己瘸瘸拐拐。“夏叔叔，妈，今天我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隽希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夏隽希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要。”
吴熙尔不放弃地拽住他手臂，装着可怜：“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是去讨论下学期课本剧的事情，你是高二的学长，我们还有很多方面想要请教你呢。”
夏隽希仔仔细细把吴熙尔上下打量一番：“穿成这样讨论课本剧”
“女孩子这个年龄爱点美也是可以理解的。”夏孟钦开口，“小希，你就陪妹妹去吧，顺便和学弟学妹们多交流交流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答应今天要陪妈。”夏隽希百般不愿意。
夏孟钦还没说话庄明玉就在边上凑热闹了：“让泽君来我们家坐坐吧，怎么样孟钦老友相见，坐在一起谈谈也是很不错的嘛。”
老友……
夏隽希优雅地翻了个小幅度的白眼，也亏她说的出来。
“行吧，小希，你妈妈我们来招呼，你陪妹妹去。”夏孟钦潇洒地一挥手，就给夏隽希甩下一头疼的任务。
夏隽希咬着牙，面不改色地点头：“嗯。”
吴熙尔在一旁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说是讨论课本剧以及请教学长，但夏隽希愣是没理解这样是怎么请教的。
地点在一家装修梦幻甜美满足所有女孩子幻想的甜品店里，门口挂着风铃，墙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挂饰，灯光是偏暖色的，空气里还飘着奶茶糖果一般甜腻而温馨的味道。
夏隽希跟着走进，已经一头黑线了。
“熙尔，这里！”几个女生各自打扮得精致可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冲吴熙尔招手。
吴熙尔眼睛一亮，立马朝她们飞吻回去，拉拉夏隽希：“就是她们啦。”
两人坐下后，闺蜜们的目光就被夏隽希给牢牢吸引了。“这个是夏隽希！熙尔，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吴熙尔微微地一笑：“我男朋友。”
夏隽希脸色大变。
闺蜜们也一同瞪圆了眼睛。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是我哥哥。”吴熙尔讨好地拉住夏隽希的胳膊，夏隽希冷眼看着她，不动声色。
闺蜜们表示了不信：“不是吧熙尔，不带这么骗人的啊。你哥哥可不长这样，哪里又凭空多出一个哥哥了。”
“你们爱信不信咯，反正他是我哥。”吴熙尔不理睬她们，自顾自地拿过菜单，准备点菜。
闺蜜们可具有狗仔们一般的专业八卦精神，拉着夏隽希可是了不依不饶：“夏隽希学长，你真的是吴熙尔的哥哥啊”
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好奇的脸，夏隽希很想说不是。但说不是，那他是来干嘛的说是被父亲逼来的算了吧。夏隽希扶额，点点头。
“天哪，学长，我特别喜欢你开学的那段演讲稿，写得特别有文采！”一个女生捧着自己的脸颊，真诚地说。
夏隽希呵呵笑：“谢谢。”
“学长，你篮球打的好好啊！”另个女生凑过来，“我准备加入校队了，有时间你可以教我打球吗？”
夏隽希继续呵呵：“再说吧。”
吴熙尔拦住她们像饿狼一样扑上来的趋势：“喂喂，你们够了啊，放过我哥哥吧。”
夏隽希撑着头低声道：“我有事情还是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姐妹情深吧。”
吴熙尔像早就料到他会临阵脱逃一样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摇摇头道：“隽希哥哥，她们都是和你一个学校的，你这样高冷，她们可是会回去乱传的。”
夏隽希一点也不介意地拽开她的手：“我高冷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不在意。”
吴熙尔不甘心地咬牙：“万一她们传我是你女朋友呢！被季牧听到，你要怎么解释”
这句话终于让夏隽希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冷着的眼睛没有波澜地看着吴熙尔。
吴熙尔深吸一口气，自己总算抓到问题的关键了。
夏隽希抱着手臂坐好，无可奈何地忍着道：“快点结束。”
“嗯嗯！”吴熙尔乖巧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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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季牧的意外的是——当然，现在已经没什么让他能多意外的了。他和顾音流愁白了头发想着怎么告诉季玥她腿的事情，就在在他们小心翼翼地告诉季玥而且飞快地说着将来有很多治疗康复办法时，季玥的反应却只有一个字。
“哦。”
季牧和顾音流面面相觑，这个“哦”字，是什么意思？这么平淡的反应，会不会是暴风雨的前夕
两人不知所措。
倒是郭莞嫌他们心思比女儿家还多，说道：“季玥乐观，接受程度高，你们不要瞎想了。”
两人讪讪地闭嘴，季牧想，要是把季玥被打的事情告诉您，您铁定比我们两还愁。
但这愁终究没有个实质的解决办法，季牧只好更加勤地盯着季玥，时刻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轻生的举动。
不过几天的观察下来，季玥倒是比他们想得好的多，每天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除了实在没有表情实在沉默之外，一切都还比较乐观。
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暂时也让季牧忘记了，他和夏隽希的事情。
这几天夏隽希夏隽瑀都没来，想必怕影响到季玥情绪，又觉得季牧母亲在这不方便，所以都回避了。
这天，季牧中午先去吃饭了，郭莞留在病房里照顾季玥，这时，夏隽希和夏隽瑀来了。
五十八
郭莞看着他们，从穿着打扮之间已经看出了两人的身份必定不是什么三教九流之辈，于是语气也放客气了：“你们是”
之前有预料过碰上郭莞，夏隽瑀先乖巧地笑了：“阿姨你好，我是季玥的同学，听说她生病了，所以来看看她。这个是我哥哥，很碰巧，他和季牧前辈也是同学，所以一起来了。”
郭莞笑着点点头：“那还真的是很巧啊，快进来吧，这大冬天的辛苦你们还想着季玥了。”
“这是买的一点水果和补品。”夏隽希礼貌地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