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
这一场看似平静的生日宴会，还是埋下了慕容涵最最美好最最坚持的一场单相思，埋葬下了开口却从未得到回应的情话。
是夏隽希太残忍，还是慕容涵她自己太执着。
她不想知道了。
也许打动她的是夏隽希那一句“ 送给一个唯一的第一个的人吧。 ”她彻头彻尾地感动了，却明明知道这感动不属于自己。
那还是，放弃吧。又不是一场比赛，没有人会嘲笑谁。
“回家。”季牧站在不远处等夏隽希，夏隽希踏着月光走来，挽住了他的手。
“回家。”
尽管回的不是一个家，但他们知道，牵手，就回家。
四十二
顾音流没想到这次秦煜竟然是叫他出来吃饭，而且吃饭的地方是在市中心一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
与店外不同，店里的暖气烘烤着，笼出暖黄的光晕，玻璃上结了一层雾气，喧嚣声混着火锅的香味萦绕其中。
“音流。”秦煜坐在窗口的位置，外衣被放到了一边，冲顾音流招了招手。
“挤死了。”顾音流走过去坐下，嘀咕了一句。
“吃吧。”烫好的羊肉鲜红多滋，秦煜细心地蘸了酱，放到顾音流的碗里。
顾音流不和他客气，夹起就吃，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干嘛忽然叫我吃饭”
“哦，试菜。”秦煜淡淡道。
“试什么菜？”
“圣诞节那天，我妈妈给我安排见一个女生，吃饭地点在这里。我今天来试菜，感觉……一个人来吃火锅很奇怪。”秦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
顾音流愣了愣，眸光里划过一丝冷意。“呵，相亲啊？”
“嗯，如果通俗点说是相亲。”
顾音流忽然没了食欲，他放下筷子，舔了下嘴唇。
“怎么不吃了”秦煜察觉到他脸色的突变。
“相亲来火锅店干嘛啊？像你这样优雅高贵的人不去点更浪漫的地方？要不要干脆上炕吃大葱啊？”顾音流的语速飞快，蹭蹭蹭地和倒豆子一般。
秦煜摇了摇头：“我妈说那个女生在海外留学，难得回国，想吃些中国菜。”
“你真想去相亲啊？”顾音流挑眉。
“如果不讨厌，试着相处也没事。”
“你真豁达。”顾音流嘲讽脸，“我饱了。”
“……不高兴”秦煜目光真诚，不掺什么杂质，在火锅的氤氲下湿润着。
“不高兴个屁。”顾音流白眼一翻，四周很吵，秦煜没听清。“我先走了。”他起身。
“诶。”秦煜也站了起来，“我点了很多东西，再吃一点。”
“妈的，老子不是你未来女朋友的试验品！”顾音流紧紧地一拧眉。
“抱歉，也许是我措辞不太恰当。”秦煜露出疚色，“我是想请你吃一顿的……”
“不接受！”顾音流拿了衣服气冲冲地就走了，生气得像一簇明艳的火焰。
秦煜苦恼地扶了扶额头，就这么走了，味道到底怎么样也不说个准……
冬季长跑在他们的学校开始了，每天的大课间，不管天气寒冷得呵气成冰，苦逼的学生们都要迎着呼呼刮着的烈风出来跑步。
浅灰色的天空，运动鞋摩擦过塑胶跑道发出的声音，厚重运动服抖动的响声，以及叫苦连天的骂声和重重的喘气。冬季长跑没能让学生们的身体变热，反倒一个个脸冻得越发煞白。
“……这第几圈了？”季牧冻得腮帮子疼，不敢放慢步伐，一慢下来就有老师对你吹口哨瞪眼睛的。
“第二圈。”夏隽希平稳地呼吸着，跑在季牧右边。
“才第二圈……”季牧叫苦连天，“好冷啊！”
夏隽希递出手来，白皙如玉地朝季牧摆摆：“拉着我的手，会暖和些。”
季牧看了眼四周都是人，皱了皱眉：“别了，都是人。”
夏隽希不说话，跑着贴季牧更近些，猝不及防地就拉住了季牧的手，塞到自己运动服的口袋里。
他的手不算有多温暖，被冷风吹着也带了些凉意，但此刻，还是紧紧拉住了季牧。
季牧摸了摸鼻子，笑了，在冬日的素白里那笑容干净晶莹：“好好跑，一定不冷了。”
夏隽希回应他的是明媚的笑容。
“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一嗷嗓子，断断续续唠叨着的一定是林小五。他冻得脸都哆嗦，走了几步后速度猛地加快，连超了好几个班，一阵疾风般地快步跑着。他是想早点跑完早点回教室，可这严重地惹到了每班跑每班不许掉队的规定，惹得老师拿着话筒高声：“那个像野鸡一样撒欢跑的同学，你是哪个班的赶快回到自己班级去！”
好不容易跑完了这五圈，大家就像赶春运一样地往教室里挤，楼梯口挤满了人。
见季牧冻着厉害，夏隽希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捂住了季牧冻红的耳朵，温柔地揉了揉，低下声来：“舒服些么？”
“你是专业的。”季牧回头，一竖大拇指。
下节是英语课，看到英语老师那明明才30岁但看过去却有50岁人沧桑的脸，季牧就觉得，好困啊……
半撑着脑袋半听课，渐渐的，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季牧四周看了看，再嗅了嗅，觉得这味道不是奇怪，而是熟悉。这是，火锅的味道。
再看了看，季牧俨然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尿了。
林小五的位置靠着墙壁，那里有一个插头，林小五此刻的椅子上就放着个迷你锅，插了电，滚滚地冒着泡。
不止季牧一个人发现，其他的同学，包括夏隽希看到后，都深刻地做了个超级无语的表情。
林小五绝对是奇葩界的奇葩。
开始英语老师还没注意，班上有些安静的时候她听到了冒泡声，扭头四处听：“什么声音”
“啊？哈……没什么声音！”全班立马开始说话，这扯一句那扯一句，季牧开始咳嗽，夏隽希则问老师刚刚的语法问题。
一时，吵闹声盖过了火锅的沸腾声。
林小五抱着拳头一拱手，小声道：“感谢大家出手帮忙，我林某煮好后，定有你们的份。”
他捞出了一个丸子，跐溜地吃了下去，顿时暖意蔓延了全身，林小五下意识地出口：“爽！”
这句话好巧不巧地被英语老师听到了，一扬声：“林小五，你爽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林小五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坐也有个坐相，身子斜斜着怎么做笔记你给我坐好了！”
“是是是。”
林小五煮好后也给季牧拿了一点来，小碗里装了点火锅料和鸭血之类的东西。季牧躲着老师抿了一下口，踹了踹前面的夏隽希，低声道：“回头。”
“嗯？”夏隽希趁老师写黑板的口当侧目。
“张嘴。”季牧夹着个鸭血就送到夏隽希嘴里。
还没送到英语老师就转过头来，季牧躲不过手一抖，鸭血擦着夏隽希嘴角掉了下去，抹着夏隽希嘴角都是酱汁。
夏隽希立马用手挡住嘴角，正经危坐，表示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隽希，这道题你来说下怎么回事吧？”英语老师点到他的名字。
夏隽希的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面上还是平静不泛波澜地站了起来，只不过用手挡着嘴角。
“怎么了不舒服”老师发现他的异样，询问道。
“嗯，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夏隽希咳嗽了一下，摇摇头。
“那快坐下吧。”
季牧在后面死死地憋着笑。
夏隽希回头扫他一眼，挑起眉梢：“好笑”
“好笑……”季牧重重地一字一顿说道。
“夏班长！”下课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喊道，“班主任找你。”
夏隽希点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办公室，班主任一看到夏隽希就欣喜地冲他招手。夏隽希心一沉，大概，没什么好事吧……
“是这样，明天的班会课就交给你弄吧，老师有一点事情。”班主任诚恳地看着夏隽希。
“主题是……”
“早恋。”班主任忽然有了几分尴尬，咳嗽了下，“那个，你知道吧，上次那个混血和你告白的事情搞得全校皆知的，所以这次的主题除了早恋还有同性恋……”
夏隽希这次真是没绷住，苦笑了出来，“靠。”他扭开目光朝四处看了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别紧张隽希，老师知道你没这方面的倾向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但这件事在学校的影响很不好，你想想，万一很多人效仿呢？这还了得，所以你好好给同学都科普一下，做点PPT，讲一下危害什么的。”
夏隽希默叹了口气，答应着点头：“嗯。”
“辛苦你了。”
这早恋的班会还好说，可这同性恋……就算夏隽希不心虚，那季牧呢？而且，让他一个本来就是弯的来讲这个话题，也实在太诡异了吧……
吃午饭时夏隽希随口说起这个事情来。
季牧听完一口饭差点没从鼻子里喷出来：“草！同……”四周还都是人，他只好压低声音，“同性恋不会，不会是班主任知道了吧……”
“应该不是。”夏隽希喝了口汤，“大概是因为上次鹿鸣朝我告白的事情惹起的。”
“那……那你要怎么讲啊？这，你本来就是弯的，还科普警示别人呢，太扯淡了！”季牧露出厌恶的神色。
夏隽希也无奈：“那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吧亲爱的。”季牧同情地冲他眨眨眼睛。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的班会课，在说到早恋这个话题时班上就热闹了起来，不时有“咦”“咦”的意味深长的笑声还有人互相挤眉弄眼。
大多开玩笑的都是些光棍，不怕事大，而那些真正的情侣反倒格外淡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当早恋的危害都和自己没关系。
说完这个话题，夏隽希无奈地摇摇头，打开了另一个PPT。“下面这个话题，想必大家都不陌生，那就是同性恋。”
此话一出，全班面面相觊。
由刚刚被汉子告白过的英俊夏班长科普着这个话题，实在，丧心病狂。
季牧坐立不安，努力装作淡定。
PPT上打出了文字，伴着夏隽希好听的男声读出：“ 同性恋有动物同性恋和人类同性恋，有三个分别的意义：同性恋倾向、同性恋行为，同性恋权利运动（或称同志运动）。
同性恋是极具争议性的，自由主义者及性解放运动人士形容同性恋为一种自我身份认同和社会标签。同性恋曾经被认为是一种性心理障碍，但不被自由主义者认可……”
一边读，夏隽希的语调还是平稳流畅，神色自若，实际心底早就在骂娘了。让他读这种玩意，太煎熬了。
台下的同学目光炽炽地听着，夏隽希硬着头皮继续说，又说到了些同性恋的历史。比如中国古代著名的断袖的故事，引得一群女生花痴乱颤：“哎哟哟忠犬帝王攻真是要萌出血咯！”
看着女生们继续死死盯着他的激动的眼神，夏隽希摆摆手：“没你们想看的那些图片之类的，不用这样看着我。”
“在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关于同性恋的作品不断涌现。”顿了顿，夏隽希清清嗓子，“比如，女生们特别喜欢的一些耽美小说，漫画，动漫，广播剧等等。”
接着，飞快地闪现了一些图片，有女生就开始尖叫了：“哇哇哇！世初！”
“卧槽！那是free吧！”
“夏班长弄个瓶邪的图这是搞毛线啊？”
季牧在座位上看着心惊肉跳，这都什么玩意啊？！
“同性恋渐渐地被大家所接受，但，对于中国人，这种传统的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不齿的。”说到这里，夏隽希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眼眸忽然暗淡了，声音小了些，快快地看了季牧一眼。“所以，我想在这里发表我的观点。”
PPT上赫然打出了六个大字——
“撑同志，反歧视。”
“这就是我的态度，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平等的，都是珍贵的，没有高低劣等之分，更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在地球上大概有两万人适合当你的伴侣，就看你先遇到哪一个，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在那么冗长或转眼即逝的世界里，你已经错过或放弃几个呢谢谢大家。”说完话，夏隽希走下台。
教室里沉默了三秒，顿时响起来热烈的掌声。
坐在最后的班主任有点莫名其妙，诶，不是让夏隽希来讲同性恋危害的吗，怎么变成一场感人至深的支持同志的演讲啦？这怎么回事啊？
四十三
西方的节日在中国，节日气氛越发浓烈起来。走在街上，店铺橱窗上都贴着精致的圣诞老人与雪花，为这寒冷的冬天凭添了鲜艳的明亮的红色。连学校的玻璃上都喷了雪花鹿耳的花纹，门框上挂了一串铃铛。
今年的平安夜正好碰上了星期五，乌江新开启了一个活动。
那就是夜游乌江的航线。尽管是在冬天，不过船内开着暖气却是非常温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夜色里的乌江，月光像揉碎的金子一般洒在江面上，两岸是灯红酒绿的热闹夜景。
由于这是今年才首次开启的新活动，因此吸引了许多市民的关注，更是一票难求，据说还在淘宝网上买出了一张票5000的高价。
神通广大的夏隽希通过家族宽广的人脉关系，硬是给搞到了四张票，一沓放在季牧面前，意思是，今年我们去船上过。
船舱里打扮的很有节日气氛，中央的圣诞树挂着五彩斑斓的小彩灯，上面系满了金灿灿的礼物和铃铛挂饰。暖气暖烘烘地萦绕着，工作人员还特地准备了自助餐，火鸡的香味混着面包蛋糕的甜腻芬芳，灯光橘黄，夏隽希坐在季牧面前微笑。
“喏，给你打的。”去拿吃的季玥和夏隽瑀回来了，季玥把盘子放在了季牧面前，扬扬下巴。
“嘿嘿，乖。”季牧就要去摸她的头，被季玥厌恶地躲开了。
正巧这时，夏隽希宠溺地笑着掐着自己弟弟的脸，这一幕被季牧看到了，不满地抱怨着：“你看看人家弟弟！”
“你看看人家哥哥！”季玥不甘示弱。
“你怎么那么爱噎我啊？”
“这些问题我们讨论了快要十五年了有结果吗？”季玥把沙拉酱抹上吐司，慢慢地咬了一口。
“季牧前辈，你们不要吵了。”夏隽瑀轻轻地笑笑。
夏隽希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是他们兄妹感情好的相处方式，我们不管他们。”
季家兄妹几乎异口同声：“谁和他感情好！”
然后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乌江的江水泛着滚滚波澜，用眼睛都可以看出外面呼啸刮着的风。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有乐队开始演奏，另一边则放起了老电影，上面的旧时光像被凝固在了某个遥远的时代里，斑驳着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