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多久，夏隽瑀和季玥又靠到了一起，背对着季牧他们，笑嘻嘻地看着电影说着些什么。
夏隽希撑着头，侧颜对着季牧，微微勾着嘴角，手腕的那一节清瘦修长，每一处指甲都修得粉嫩整齐。
“嗯嗯。”季牧在他面前晃晃手。
夏隽希一把抓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怎么了？”
“我们出去嘛。”
看了眼窗外，夏隽希皱起眉：“这么冷你找什么虐啊。”
“出去出去。”季牧已经站了起来。
“那多穿点。”夏隽希拿起放在一边的羽绒服，给季牧穿好了，再给他带好帽子，然后一把拉住，“走吧。”
一打开门，一阵逼人的冷风就吹着两人脑子一愣，夏隽希明显也给冻着了，牙齿打颤：“还要出去么？”
“出来。”季牧用力地拉拉他。
两人走出来几步，靠着栏杆站着，江水在他们脚下暗暗地拍打着，发出水花的泠泠声。月光皎洁却清冷，河岸两边是公园，有一处是历史博物馆。夜晚一到，外面金色的灯就全部打开了，一眼看过去，就像座金山般璀璨的宫殿。两人迎风看着那宫殿，面容都被照得发亮。
季牧用力地笑着，手攀上夏隽希的肩膀，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夏隽希愣了一秒忽然清楚了季牧为何火急火燎地要出来了，低笑一声，回应了季牧的吻。
好像这个冬天，这个平安夜，就因为他们的吻而彼此炽热，再也不寒冷了。
花前月下，临江迎风，好像一幅画，意境下的两位少年都美得不像凡人。
亲完后，夏隽希说道：“取暖的好办法，你真机智。”
“我爱你。”季牧却没去理他这句话，望着夏隽希，说着飞快却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夏隽希温柔的笑了，那一刻，他的笑好像卷起了天地间的雪白花瓣，月光是冷的，他的笑伴着月光定格了一样，晃着季牧睁不开眼。
“嫁给我吧。成年后，我们就去结婚，荷兰也好，丹麦瑞典都行，随你挑，好不好”夏隽希道。
“结……结婚……！”季牧嘴巴一哆嗦，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矫情一样，没有想到夏隽希竟然会扯到那么远。“嫁个屁！老子是男的！”
“你要是愿意，我娶你也可以。”
季牧沉默了半天，脸一沉：“你当老子听不出来吗？怎么说你都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不重要了，只要是你都不重要了。”夏隽希微微抬起季牧的下巴，自己的唇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要是你。”
“……嗯。”季牧心一暖。
平安夜，圣诞老人坐着雪橇滑走在美好的世界里，寄来一个个礼物。夏隽希和季牧，即使没有看到，也像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一般。看不见的，说不清的，却时刻在身边的礼物。
在市区，街上，广场更都是挤满了人。各大商场的打折促销，在寒冷冬天伴成圣诞老人的宣传员，赶路回家与家人相见的路人，神色纷纷，脚步匆匆。
秦煜和一个女生并肩走进了一家火锅店，是的，在这个平安夜，秦煜在做着上次和顾音流说的那件事——相亲。吃饭的地点还是定在了那家火锅店。
女生叫乐姗，是在美国留学的女学霸，一头漆黑的长发飘飘，挺开朗的，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总之，给秦煜的印象并不讨厌。
“好久没有吃火锅了，还挺想念的。”乐姗和秦煜坐到了提前订好的位置上，乐姗笑了笑。
“这家店的菜都很正宗，味道很正。”秦煜也说道。
“两位，需要点什么？”
点菜员的声音使着秦煜心里一抖，他没用一秒就扬起头看了过去，正好，对上顾音流傲慢的眼睛。
秦煜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顾音流不再看他：“这是菜单。”
“你怎么在这里”趁乐姗点菜的时间，秦煜紧紧拧眉，看着顾音流。
“老子缺钱，爱来打工，你管的着么。”
“这么巧，就在这家”秦煜目光泛起茫然。
“少自作多情，压根不是为你。”
“……我知道。只是这里很乱，你不够细心，不要被烫到了。”
说到这里，顾音流握着笔的手下意识地一缩，神色还是装作自若。
秦煜叹了口气。
这时乐姗抬起头来，微笑：“秦煜，你怎么不点啊？就我一个人点，我也不知道吃些什么。”
“没事，你点喜欢吃的就行了。”秦煜礼貌地回应着。
顾音流在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就这些吧。”乐姗把菜单递给顾音流，“谢谢。”露出个好看的笑容。
顾音流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煜望着他的背影，知道，顾音流生气了，而且上次的气还没消又加上这次的气。明明没认识多久，秦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清楚。
菜倒上的很快，顾音流的动作还是不太熟练，端火锅的时候手不慎被烫了一下，整个人的眉头都拧了一下。
“没事吧”秦煜拽过他的手就要看。
“没事没事。”顾音流甩开，转身就走。
秦煜站起来就去追，奈何乐姗很好奇地看着他，歪歪头：“你认识那个服务生”
“嗯……是。”
“噗，长得很好看。”乐姗说的是实话。
“人比长得还好看。”秦煜无奈地笑笑，“不管他了，赶快吃吧。”
姑娘吃得嘴唇都烧的通红，直灌饮料：“不行了不行了，我好辣。”接着又被什么给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还好吧？”秦煜贴心地过去给她拍拍背，递上纸巾。
“……真是的，不小心吃了个花椒。”乐姗眼泪都出来了，抱歉地笑笑。
顾音流正在一边上菜，斜眼，冷冷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的，可动作一僵，手里的汤一荡，一点溅了出来，不烫，但油腻腻地滴到了一个小孩头上，小孩哇地就哭了起来。
“我靠你怎么上菜的啊？！”孩子父亲火了，一把站起来，狠狠地骂道。
“嗯？”顾音流回过神来，一愣，“哦……呃抱歉，对不起。”他飞快地去拿毛巾给小孩擦头，小孩哭得更厉害了。
“你会不会轻点啊？弄哭我儿子了没看见嘛？”孩子父亲推开顾音流，“你们餐厅的服务员都这素质啊？”
他的声音很大，别人都往这里看，包括了秦煜和乐姗。
顾音流勉强忍着气不说话。
“这怎么了”前台那里经理赶了过来，满脸惊慌，“这怎么弄的啊？”
顾音流懒懒道：“我不小心把油滴了几滴到小孩头上，不烫。”
“真是对不起啊这位先生，非常抱歉。”经理立马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孩子父亲。
“赔钱。”孩子父亲咬牙切齿地说道。
“赔钱……”经理嘟囔了一句。
“当然要赔钱！我儿子都哭成这样了，白白被滴了下”孩子父亲冷笑道。
“那您看这怎么赔呢？”经理问道，转头对顾音流说道：“从你工资里扣！”
“2000。”孩子父亲淡淡地说道。
“我靠！你专业坑人的吧？”顾音流怒了，“2000，就被滴了下，我还是不小心的，你干嘛不去明抢啊？”
“你这伤人赔钱，有错吗？我儿子受到了惊吓，这心理是不是还得有补偿金”孩子父亲一幅天经地义的样子。
经理拍了拍顾音流的背：“要不你就赔吧，别把事情闹大，影响生意。”
“做梦。”顾音流冷冷地一笑，潇洒利落地把服务员的衣服给丢在了地上，“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老子不干了。你打我啊？草，你还打不过我。”翻了个白眼后，经理拦都拦不住，顾音流推开门走出了火锅店。
“嘿这狗崽子！”孩子父亲挽起袖子就要追上去，“谁他妈打不过你啊！”
“别生气了。”这时，一个优雅冷漠的男子走了过来，气场冰冷。秦煜把500块钱放在桌子上，抬起黑得像深夜般的眼睛，逼人地盯着男人，“这点钱足够了，再狮子开口你可以试试。”然后他追着顾音流离去了。
顾音流走得飞快，妈的，心里简直要火死。
室外太冷了，而火锅店里热得如同夏天一般，他衣服穿得又很少，这一冷一热差距太大，很快他就觉得浑身发抖难受起来。
“顾音流！”有人在喊他，他知道是秦煜，但他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就是给秦煜惹事。秦煜这种优秀的人，顾音流知道，就应该配那种同样好看优秀的女孩，到了年龄结婚生子，事业爱情家庭一起丰收，按部就班，完美无缺。
“你站住！”秦煜还是追上来拉住了他，手上拿了自己的外套，给顾音流披上了，又给他圈上围巾，一圈一圈地慢慢缠绕好。
柔软的围巾包裹住顾音流的大半张脸，唯留下夜色里还燃烧着肆意光彩的瞳孔。
忽然，两人站着的旁边喷出了喷泉，他们被包围在这喷泉中，水雾朦胧。
顾音流被捂着像个粽子，愣愣地看着秦煜。
旁边是水声，他们暂时被关在了这个只属于他们格外安静的世界里。秦煜手伸了出来，摸摸顾音流的头。“别生气了，乖。”
世界汹涌而来的颜色，像打翻的墨水一般，将他们都包裹，将他们都吞噬。
四十四
新一年的第一天，A城机场。
机场内人并不多，空姐走过时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寂静的回声。
夏隽希，夏隽瑀和秦煜三人都安静地站着，目光不约而同地望着不远处的玻璃门。年龄大些的秦煜和夏隽希都是一样的黑色大衣，衬出他们截然相反的白皙肤色。夏隽瑀也穿了件颜色较暗的棕色衣服，厚厚的围巾下眼睛温润干净。
终于，玻璃门刷地打开了，三人本来还垂下的眼睛都抬了起来。
大理石地板上是皮鞋踏着的清脆声音，一位高大的男人风尘仆仆地朝他们走开，脸上架着漆黑的墨镜，一步又一步，嘴唇慢慢地笑出弧形，走到了夏隽希和夏隽瑀面前。
他摘下了墨槿，笑眼的眼角已染上些许了岁月深邃的皱纹，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伸出手搂住了他们的肩膀。
“爸。”二兄弟轻声唤着。
“我回来了。”夏孟钦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成熟男人的手掌沉稳宽厚，“让我看看。”他打量着二人，点了点头，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嗯，都长大了。”
“夏总，一路辛苦了。”秦煜微微地鞠躬，含笑说道。
“好。”夏孟钦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他神色不自然了半秒，缓缓吐了口气，“小希，小瑀，这次回来，也要给你们先介绍一个人。”
话音刚落，夏孟钦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娇媚的女声：“你们好。”
夏隽希眸子瞬间一暗，一把拽住了弟弟的手。夏隽瑀无措地看了他一眼，没理解这是怎么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比父亲大概小了五六岁的女人，头发暗栗色，大波浪地垂在了肩膀上，身上淡淡雅雅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她脸上画着淡妆，皮肤一点也不像她那个年龄的女人，透着股薄薄的粉意。优雅高贵，笑颜带着悦色。
夏孟钦慢慢地说道：“这是庄阿姨。”
庄明玉的眼波带着水，扫过他们二人，笑道：“你们很小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那时候你们太小了，应该都不记得吧。”
夏隽希的手掌很冰冷，天气太冷了，他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发抖着的夏隽瑀的手，脸色很是苍白，勉强地微笑了下：“阿姨你好。”
“你好。”庄明玉笑着自然大气，“小希真是长大了，一表人才。”
“小瑀。”夏孟钦喊了一声，“向阿姨问好。”
夏隽瑀的眼里浮上了一丝水汽，有不甘，有疑惑，有恨意，嘴唇哆嗦地呼出一口白气：“妈妈呢”
夏孟钦脸上顿时冷了不少，庄明玉也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妈妈呢”夏隽瑀音量骤然抬高。
“小瑀，我和你妈妈，离婚了。”夏孟钦很是残忍，对着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残忍，“你们的抚养权归我，爸爸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们。”
“哥……”夏隽瑀甩甩手，看向哥哥，眼里笼上了更深一层的灰暗，“你早知道了”
“我……”夏隽希叹了口气。
“小瑀，你已经初三了，应该要理智一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夏孟钦也是叹气，心疼儿子，就想走过来安慰他。
庄明玉也走了过来，声音温婉，香水味在夏隽瑀闻来就是想吐。“小瑀……”
夏隽瑀向后躲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太过分了。”
“小瑀。”夏隽希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两兄弟并肩而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父亲，以及另外一个女人。
秦煜显然也是早就清楚的模样，站在一边，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说话。
“我会给你们一点时间接受的，先回家吧，我很累了。”夏孟钦摆摆手，揽过庄明玉的腰就往出口处走。
庄明玉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他们还是接受不了啊……”
“没事，给他们点时间。”夏孟钦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先别闹情绪少爷们，先回去。”秦煜走过两兄弟身边时说了一句就连忙跟上去，身后还有许多拿行李的人。
两人都像被胶粘在了地上一样，谁都没有动，良久，夏隽希低眸，看着夏隽瑀的头顶，漆黑的发和长长的睫毛，声音很累：“回去吧。”
“回去去和那个女人一起的家吗？”夏隽瑀抬起激动通话的眼睛，眼里第一次多了一种恨意，直直的恨意，“哥，那些事情我一直都记得。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想的！”
“小瑀。”夏隽希抱住了他的头，“我也记得。”
“妈妈呢……他们的感情不是一直很要好么？”夏隽瑀依旧很茫然，茫然得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我们都长大了，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夏隽希眸子一沉，“小瑀，我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
“当然……当然不会忘记。”
“你还有我。”
“妈妈也不要我们了。”夏隽瑀勉强地苦苦地笑了下。
即使一早就知道事情真相的夏隽希，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是他们童年里那样恶毒形象的一个女人。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弟弟，希望他不要再受到第二次那么可怕的伤害，可他们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看到几乎心都要沁出血来的夏隽瑀难过和狠毒的模样，夏隽希远没有往日那般温润礼貌的模样。
如果再有人来伤害他们，那他，也会加倍地回报他们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