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圣集团总裁陆耀宗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到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弟弟穿得流里流气的走进来,脸色一肃,“进来怎么不敲门?”
“下次敲。”憾生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翻了翻撒了一茶几的杂志,不吭声了。
耀宗上下打量他一番,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把牛仔裤搞得破破的?”
“这是浩阳的。”
“你干嘛穿别人的裤子?”
憾生顿时语塞,哑了片刻,说:“喜欢就要来了呗。”
“明天开始不要再穿成这样了。”
“噢。”憾生乖乖地应了声,心想:你几时回来啊?我穿什么你也看不到。
耀宗看透了他阴奉阳违这一套,又说:“我叫曾敏明天过来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憾生忍不住笑了,“哥,你吃错药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买衣服还要别人带?再说曾敏又是谁啊?不认识。”
“怎么不认识?就是我那个执行秘书。”
“哦哦,记起来了,干嘛?你不喜欢了想转让给我?她太老了,我不要。”
耀宗哭笑不得,小心地看了眼敞开的门,怕女儿听到了,所幸念宣在楼下看电视看得正欢。“你都二十老几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我叫她带你去买几件正经的衣服,过几天好去上班。”
“上班?”憾生竖起了耳朵,“去哪上班?”
“西洲岛酒店知道吧?市中心那家五星级……”
“知道,”憾生乐了,“怎么,雇我去做男公关?”
耀宗当真是欲哭无泪,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上,“你给我正经点行不行?我把西洲岛的所有权转到你名下了!做老总!公关!亏你想得出来!”
憾生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地缩到沙发角落,瞪圆了眼,“哥,你脑袋被猪踢了?我?去当西洲岛的老总?我只是高中毕业啊!”
“有文凭算个屁!”耀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我不也什么文凭都没有?那些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还不是都要听我的?”
憾生丧着脸嘀咕:“靠!我怎么和你一样?我什么都不会……”
耀宗和蔼地朝他笑了笑,“你中学毕业以后也玩了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直玩下去吧?你去边学边做,很快就会熟悉起来的,过几年我把别的生意也交给你。”
憾生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个和父亲一样的兄长不是在开玩笑!
耀宗眼一瞪,正色对他说:“你好好做!听到没有?”
“好,好,我一定大力发展公关业,力争让西洲岛一跃成为本市公关行业模范,不,是全国模范,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质量国际一流……”
“行了!”耀宗截断他,无奈地摇摇头,“你把西洲岛搞倒了也行,就是别给我弄出违法犯罪的事来!”
04.
憾生拨通了杨远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憾生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杨远,我是憾生!”
对方明显没有他高兴,应了声,“哦,这么迟了有什么事吗?”
“没,我刚好在你家附近……”
杨远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在哪?”
“就在你家小区门口,我也不懂你是哪栋楼……”
杨远的头嗡地一声涨大了好几倍,急急地打断他,“你呆那别动,我下去找你!”
“不用了……”
杨远“啪”地挂断了电话,爬起来慌张地套了件体恤就往楼下跑。
憾生还真以为杨远激动得没听完他说话就下来接他,心里的甜蜜都溢上了嘴角。
杨远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小区门口,见路灯下面站着个人,穿着笔挺的白色衬衫,扎着蓝紫色领带,头发剃短了,竟显得出人意料的英俊利落。
“嘿嘿……”憾生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怎么穿成这样?”
“工作需要,”憾生手插着口袋往前走了几步,举手投足却还是改不了的痞子相,“呵,正经工作啦,你这是什么表情?也不怪你,我也觉得我穿这种衣服就像个高级牛郎。”
杨远的目光有些飘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想起陆憾生就头皮发麻,可是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又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杨远,你在想什么?”憾生偏着头观察他的神色,目光中尽是柔和痴迷。
杨远瞥过目光,心里却狂热起来。
“杨远……”憾生又往前靠了靠,“我这几天很忙都没空找你……”
杨远感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体温和暧昧的气息,猛然想起多年前曾和这个人疯狂的相爱,想起了当年那个青涩瘦小的身体在自己身下颤抖,想起了当年那肉嘟嘟的嘴唇时不时磨蹭自己的耳朵……他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又会对这个人着迷,为这个人沉沦!
他推开憾生,踌躇片刻,说:“憾生,我想了很久,一直都不好开口和你说,我看我们还是做朋友……”
憾生没听完他的话,脸色就陡地变了,“什么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杨远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你和普通朋友上床?”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我们还不懂事……”杨远局促地辩解了几句。
“小?那时我是小,”憾生冷冷地反问:“你小吗?你都十七、八岁了还小?”
“总之!”杨远截断他的话头,生硬地吐出一句话:“以前怎样我不想提了,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憾生听了这话,如遭当头一棒,闷了好久才缓过神,却说不出话来。
杨远内疚地说了声抱歉,回头就走。
“杨远!”憾生徒劳地扯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杨远,以前你都不嫌弃这些的,我爱你,我从来就没有变过,你别这样!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杨远苦笑,“憾生,我当年很爱你,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未来一片黑暗,我也是经过很痛苦的挣扎才断了和你联络……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我早就对你没感情了,你别这么执拗,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穿过幽暗的长巷子,两边都是泛着冷色蓝光的磨砂玻璃门,尽头处是这家KTV的豪华包厢,憾生推开门,里面三五成群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的人都集中看过来,吵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
“呵!大老板来了!”茉舟进出口业巨头广界集团老总的儿子尉浩阳笑着冲他挥挥手,“听说你接手西洲岛了?这身衣服挺帅嘛!”
“帅个屁。”憾生随便应了句,倒在沙发上,“你们玩你们的,别理我。”
包厢里又闹了起来,浩阳靠过来嘀咕:“你又搞出事了知不知道?上次那个女的说要找人修理你。”
“哪个女的?”
“就是头发黑黑长长的那个。”
“嗤,你这么说谁懂得是哪个?”憾生漫不经心地拿起茶几上的啤酒,对着瓶口喝了几口。
“就是你说床下圣女床上氵壬妇的那个。”
憾生不屑地撇撇嘴,“凭她就想修理我?”
“人家能放出话来自然是有后台的,遇上个不要命的倒霉的是你自己,还是小心点好。”
憾生没应,也懒得应他什么。茉舟日报总裁的侄子秦贺从对面的吧台那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寒暄了几句,递给憾生药丸。
浩阳皱了皱眉,说:“憾生,今天算了。”
“你小子真奇怪,自己爽完还不让别人爽了?”秦贺白了他一眼。
憾生拿过来,浩阳握着他的手劝道:“憾生,都这么迟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憾生不耐烦的一甩手,酒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大家都讶异地注视着他,有人问:“憾生,你怎么了?”
憾生沉着脸站起来,丢下句:“我去下洗手间。”
浩阳跟在后面随着他一起进了包厢的洗手间,扣上门,问:“憾生,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
“真的没事?”
憾生把脸埋在洗手池里,用手捂住了脸。
“憾生,最近我挂电话给你你怎么都说没空?在忙些什么?”
“……”
浩阳掰开憾生的手,看到了他一脸的泪水,“你到底怎么了,憾生?”
憾生忍了很久,终于压抑不住,这一落泪就一发不可收拾。浩阳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说:“憾生,你,什么事这么伤心?你别吓我!”
憾生没有理他,哭个不停。浩阳心里像猫抓了一样难受,他捧起憾生的脸舔了舔,又吮了吮,憾生乘机抱牢了他。
浩阳贴紧了憾生的嘴唇,将舌头探进去卷住对方,难舍难分。
两个人正开始扯对方的衣服时,门外的喧闹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了,洗手间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警察举着枪站在门口,看到两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愣了愣。
憾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警察吼道:“双手抱头,蹲下!”
浩阳横行惯了,哪里会吃他这一套,冷笑着说:“你是哪个分局的?不想要饭碗了?”
“废话少说!”那警察一手举着枪,一手把浩阳揪出了洗手间,浩阳立刻被另一个警察推到包厢中间。
门大敞着,那群狐朋狗友们都蹲在包厢中间,屋里屋外起码有十几个警察。
那警察又来揪憾生,憾生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回过神来,骂道:“操!小心我告你!神经有毛病啊?”
那警察盯着憾生的脸,笑了,“你是不是叫陆憾生?”
憾生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这警察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高了自己半个头,浓眉大眼,鼻梁端正,长得还算凑和,可是面生的很。
憾生才发傻片刻,那警察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包厢中间,“有人报警说你们聚众吸毒!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去说!”
派出所直到半夜还闹得鸡飞狗跳,浩阳活像个山寨大王似的,也不多说话,冷笑一下,使个眼色,其余几个纨绔子弟就又拍桌又跳脚,骂人的骂人摔东西的摔东西。
憾生安静地趴桌上想睡会儿,却被吵的根本合不上眼。
踹开洗手间门的那个警察吼了声:“吵够没有!”
憾生困的要死,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有完没完啊?你再不放老子出去小心我找人卸了你几个零件!”心里却想:完蛋!要在这里坐一晚明早谁送念宣去上课?
那警察乐了,居然咧嘴笑起来。
憾生觉得面子上实在挂不住,脑火了,“操,笑个屁,有种的报上名字来!你以后还能在茉舟混算你本事!”
那警察似笑非笑看着他说:“憾生,我是林栋天,你还记得吗?”
“谁记得你个狗……”憾生骂了一半,突然打住了。
林栋天?好耳熟。憾生眨巴着眼想了半天,想起对方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他指着对方的鼻子,“流长县中学……”
栋天连连点头。
憾生本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下嚎了起来,“靠!你小子打篮球的时候把老子撞飞出去摔了个半残老子还没找你算账!”
栋天笑歪了嘴巴,“不就断了胳膊嘛,现在不是好了?”
“好个屁!你还骂我矮冬瓜!”
这下换浩阳笑歪了嘴巴,拉住憾生问:“你初中有多高啊?”
憾生没应,栋天接口说:“一米三还是一米四吧,总之不管做操排队还是上课都是第一排。”
“哈哈哈哈……”浩阳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憾生十分窘迫,嚷道:“废话少说了!奉劝你个王八蛋快放我们出去!否则新仇旧恨一起算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我也不能决定!”栋天耸耸肩说:“要等尿检结果出来。”
浩阳不笑了,挑衅地盯住他说:“我就吃摇头丸了,不用检也承认!你能拿我怎样?”
栋天没有应他,这时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拿着资料进来说:“哪个是陆憾生?你可以走了,其余的留下,正式做笔录。”
憾生看到栋天的脸色明显松了松,他觉得很可笑,于是故意说:“我还没来得及吃呢,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再晚来半个小时多好,可以抓住现行犯。”
栋天的目光冷厉地扫过去,问:“你就这么想被收审教育?”
憾生嬉皮笑脸的说:“想啊,怎么不想……”
“憾生!”浩阳截断他,正色说:“你早点回去吧,别在这里耗着了。”
憾生收起了赖皮嘴脸,不吭气了。
浩阳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你还怕我真的被收进去了?我想进去他们还不敢留呢!你快点回去吧,不然你家那小管家婆明早要闹翻天了。”
憾生感激地看他一眼,站起来往外走。
出了派出所门口,后面跟上来个人,叫住他。憾生回过头,充满敌意地横了那人一眼。
栋天有些愧疚地笑了笑,说:“憾生,很久不见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憾生的白衬衫被扯得皱巴巴的,上面还尽是啤酒渍,领带也松松垮垮都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他把手插进口袋里,一副二流子的模样,“不怎么样,刚被狗娘养的抓进派出所,差点要拘留。”
栋天一点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还是站在旁边不走。
两个人都不说话站在马路旁边好几分钟,栋天打破了沉默:“你要打的?”
“这不是废话吗?”
“都快两点了,这里又偏僻怎么会有的士?”
憾生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还是拼命往马路尽头张望。
“我换班了也要回去,不然我送你。”
这下憾生的目光从马路上收回来落在栋天身上,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栋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当是补偿好了,我这不是怕你真的找人卸我零件嘛!”
“我家在庭弯河。”
庭弯河?那是市里出了名的富豪别墅群。栋天愣了愣,说:“行啊,我的车在那。”
憾生讥讽地问:“自行车?”
栋天一窒,“摩托车,自行车能送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说得这么威风,我还以为是保时捷呢。”憾生嘴上不饶人地嘀咕,跟着栋天去拿车。
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繁华的街道只剩路灯孤独地连成一条条光路,摩托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庭弯河别墅群,栋天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憾生从车上跳下来,一声谢都不说就走。
“憾生!”栋天唤住他,说:“你这么迟回去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