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望着那几盆开得正旺的茉莉花,笑了,“我就说昨晚怎么有香香的味道,怪好闻的。”
栋天从背后抱住他,柔声说:“你喜欢闻就搬到屋里去。”
“屋子那么小就别乱放东西了。”憾生女干笑几声,又说:“放张大床是最重要的。”
栋天笑着吻了吻他的耳朵,应着说好,然后拉着他的手回屋里去吃饭。
憾生尝了口栋天做的玉米粥,眉飞色舞地发出啧啧声,“靠!你挺厉害嘛!”
栋天暗笑,说:“还有很多厉害的呢。”
憾生又吃了几口,热得浑身冒汗,恼火地说:“你这屋子和蒸笼一样!怎么不换个地方?”
栋天拿起遥控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淡淡地说:“本来想换的,后来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就算了。”
憾生十二万分不爽地问:“女朋友?什么时候分的?”
“前几个月吧。”栋天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要把家当都拿出来付套房子的首付,然后和她结婚,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我只好和她分手。”
憾生骂道:“妈的,你结你的婚关老子屁事?”
“谁叫你把我借去当司机,害我整天没时间陪她。”
憾生一愣,“你喜欢她?”
“废话,不喜欢怎么会想和她结婚?”栋天观察着憾生的神色,心里别提多窃喜了。
憾生沮丧地把碗朝桌上一丢,暗自生闷气,栋天趁机靠过去搂着他问:“你吃醋了?”
憾生酸溜溜地地丢出个字:“没。”
栋天笑开了花,贴上他的脸亲了几口,说:“我自己主动和她分的,谁叫我是个同性恋,总不能误了人家。”
憾生抬手抱住栋天的脖子问:“你就和她说你喜欢男人?”
“差不多吧。”
“她有没生气?”
“怎么没有?给了我个巴掌。”
憾生“嗤”地一笑,气都消了。栋天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望着他发笑,“你把粥都吃到嘴巴外面去了。”说着又贴近舔了舔他的上唇,越舔越投入,慢慢将舌头探进去纠缠……
憾生放下手里的勺子,搂紧了栋天,沉醉在他用心甜蜜的吻中,欲罢不能。许久,憾生又想起了什么,稍稍挣开了点,凝视着他问:“你说你和男人做过,是谁?”
“你啊。”
“不是!”憾生有些讶异自己的口气怎么有些撒娇的意味?他忙换了声调沉沉地问:“我第一次和你做的时候你说有过男的。”
“就是一个高中同学。”栋天的嘴唇还是在憾生脸上游移。
“你们怎么分手了?”
“我们根本就没开始谈得上什么分手啊?我和他见面就是做爱,做完就走,在别人面前还假装不熟,毕业后也没联系就不了了之了。”
憾生“切”了一声,松开眉头的郁结,轻推了栋天一把说:“别搞了,吃饭。”
栋天听话地挪到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憾生吃饭,憾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尽是甜丝丝的感觉,吃着吃着想到歪处,怪笑着调侃栋天:“你这小子做爱的技术高超的很,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
栋天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你有发现哪里有培训班吗?有的话告诉我我去报个名深造深造。”
憾生笑得嘴角抽痉,“像你这样的人材怎么不去当牛郎?当个警察多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栋天乐了,他说:“那我就不当了。”
憾生剃短了头发回到家里,念宣把他的脑袋当玩具摸来摸去,好像那样可以按摩手掌肌肉一样。憾生恼火了,嚷嚷着说:“再摸打你啊!摸傻了!”
栋天说:“你够傻了还能傻到什么地步?”
念宣笑得花枝乱颤,“你的头发怎么剃得这么短啊?像个刺猬!嗯嗯,不对,刺猬扎手,你不扎手,毛茸茸的,像什么来着,嗯……像金丝熊一样!”
憾生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他想起浩阳说过的话——“你这小子把头发剃短可爱死了,毛茸茸的脑袋像只金丝熊。”
念宣小心地问:“小叔叔,你怎么了?”
憾生说:“没什么。”
栋天也不笑了。
憾生又说:“没什么。”他用手捂着眼,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
栋天的目光暗淡下来,他踱到院子外,开始抽烟……
憾生每次想起浩阳,除了悲痛永远无法挽回的感情,还有深深的悔恨,恨自己原本可以拥有更多和浩阳相爱的回忆却没有争取,恨自己那么多年对他若即若离,恨自己明明一开始就很在意他却骄傲地对他的爱视而不见。憾生知道自己当初是太肯定浩阳决不会离开自己,所以从来没有危机感,其实自己很爱他,非常非常爱他,每当遇到挫折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想到他,想要他的安慰,想要他的拥抱,想要他的呵护。
可是,他回不来了。
憾生告诉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一定要好好珍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19.
林栋天真的辞职不干了,他无视难听的流言蜚语毅然离开城南分局,成了陆家的全职司机。
憾生开始平心静气地去酒店做事,认真学了些酒店管理。
念宣毕业班学习紧张,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赶着补习,栋天就省了去接她回家吃中饭。憾生下了班也不留酒店吃饭,催死催活的跑到栋天家去逼他做饭,过着有滋有味的两人世界。
栋天的厨艺还真让憾生喜出望外,比曹阿姨做得还好,和酒店有一拼了。栋天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憾生等不及了,就会跟在他背后乱钻,时不时偷吃一口,或者从背后抱着他问七问八。栋天做得红烧牛肉最合憾生的胃口,味道和外面卖的都不一样,栋天把烧好的一大块牛肉切得一片片薄薄的,吃起来口感就更好了。憾生看着他切,一刀一刀,仔仔细细的。
憾生说:“我也来!”
栋天嘲笑他:“你别切到手了。”
憾生把刀抢过来,切一片就厚得顶的过栋天十片,栋天发笑,从背后伸手过来,一手握着憾生拿刀的手,一手握着憾生按着牛肉的手,在他耳边指导:“别这样按着牛肉啊,这样,把手弓起来用指关节顶着刀背,放松点,对啦……慢点……”
憾生嘻嘻笑着,一刀一刀,慢慢切,反正肚子不饿,就这么一直下去好了。
栋天亲了亲憾生的脸。
憾生拿了片牛肉塞进嘴里,嚼得不亦乐乎,口齿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栋天抱着憾生,手指在他腰上游移,笑着说:“你这条牛仔裤够松的,又破又旧你还整天穿着它……”
憾生僵了僵,语气里尽是不可避免的伤感,他说:“这是浩阳的。”
栋天释然一笑,他紧了紧手臂抱牢憾生,表示理解和安慰。他不是一个小气的男人,更不会去和一个死人吃醋。他用嘴唇细碎地亲吻憾生的脸颊,然后滑到憾生的耳根……
憾生放下刀,回身把手上的酱汁抹到栋天脸上,又靠上去舔干净……
两个人忘了肚子还空荡荡的,在厨房里相拥亲吻,靠在洗碗池边做爱,做完出了一身汗,想到浴室里冲个澡,又在狭小的浴室里继续做,好像怎么做都不嫌多,怎么爱都不过瘾,干脆湿漉漉地倒在刚买的双人床上拼了全部体力搓揉交缠。
憾生累坏了,刚打了个盹就被栋天叫醒,上班时间到了。
憾生丧着脸说:“我不想去。”
栋天用嘴唇摩挲他毛绒绒的头发,柔声说:“那也要吃个饭啊。”
这句话提醒了憾生,他爬起来恶虎扑食地趴在桌上扫荡,逗得栋天直乐。
憾生说:“我和念宣说你做饭好吃,她嚷嚷着也要尝尝呢,我们晚上把她接过来吃晚饭吧?”
“好啊。”栋天说完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把花乱的床单扯下来塞到洗衣机里去。
憾生咬着筷子女干笑连连。
栋天拿眼睛瞪他,“你笑什么?小丫头来了东看西看,一会儿问你那是什么你怎么回答?”
憾生怪声怪气地说:“稀饭。”
栋天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憾生嚣张地放声怪笑,栋天笑着贴上他的嘴唇,把他嘴里的牛肉给卷走了,憾生瞪大眼,把牛肉抢回来,两个人用舌头打着争夺战,最后牛肉掉进谁的肚子里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么厮磨着一点也不腻烦,许久许久,栋天说:“憾生,我很爱你。”
憾生猛然想起那个台风的夜晚,杨远在浴室里急迫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说:“憾生,我很爱你。”
栋天抚摸着憾生蓦地红了的眼眶,心沉到了低谷,“憾生,你又想到什么了?”
憾生说:“没什么。”他的思绪,又飞到了从流长回茉舟的山路上,浩阳最后说了句:“憾生,我很爱你。”
栋天不容他用手捂着潮湿的眼睛,便探过去吻那暖暖的泪水,吻了又吻,舔了又舔,心里,却是说不清的失落和酸楚。
20.
陆耀宗这段时间会三天两头地回家吃饭,问问念宣的书念得怎么样了,教训教训憾生别把酒店给搞砸了。这个又当爹又当妈的哥哥没过多久就察觉憾生和栋天的关系了,哭笑不得之余,他只好对送憾生和念宣回来的栋天说:“小林,你别见外,吃了饭再走吧。”
栋天觉得很尴尬,用眼睛询问憾生,憾生抓了抓脑袋,含笑回看一眼,自顾自地往屋里走了。
栋天成了陆家的常客,除了帮曹阿姨做饭做菜,周末的时候还会照料照料院子里的花草,那些病怏怏的花草不知怎么了,被他养了一段时间精神焕发起来。
曹阿姨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又礼貌又温和又聪明又勤快,哪像憾生又懒又馋又刁还邋邋遢遢;念宣也和栋天亲热起来,至少栋天给她补补初中三年级的功课还是绰绰有余,念宣夸他说话条理清晰头脑好用连字都写得很漂亮,哪像小叔叔脑袋糊成一团连初一的代数都忘得一干二净字还写得像鸡爪乱爬;连陆耀宗都夸他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衣服穿得清清楚楚,哪像翰生站着一肩高一肩低坐着东倒西歪衣服一件件都像酸菜干。敢情来了个正面例子,憾生就成了众人唾弃的反面对比教育对象。
憾生恨得咬牙切齿,背地里啃着栋天的耳朵骂他是狐狸精迷惑了家里人,栋天笑开了,憾生又骂:“你还有礼貌了?你还温和了?你就装吧!你这死狐狸精!”栋天笑得更开心了。憾生咬住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咆哮:“不许笑!不许笑!”
栋天翻身来了个泰山压顶,搂着憾生吻了又吻,手指到处摸索。憾生嚎了句:“哇,瞬间转型变成大灰狼!”栋天笑得胃抽筋。
栋天几乎要被这种生活融成稠得化不开的麦芽糖,他从小就是单亲家庭,自从当警察的父亲在他高中时因公殉职后,他就孤身一人,当了两年兵回到流长,由父亲的老战友推荐顶了父亲的职,再接着因为工作突出调到茉舟,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能有什么理由让自己辞掉这个金饭碗。他的人际关系再好也无法排除那种孤独寂寞,他多年来都在为自己飘泊的心寻找一个能安定下来的港湾,他并不缺少床伴,其实就想找个人来充实自己空虚的灵魂,来慰籍自己贫瘠的感情,可是他到处都找不到,就在他准备就这么凑和着过一辈子的时候,陆憾生出现了。在他踹开洗手间的门用枪指着面前的两个人时,他比那两个人还要错愕,他立时认出了憾生,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毫无缘由地空了,当他从片刻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种奇异的东西在自己的血液中狂热地悸动着,他拽开呆在憾生身边的人,然后笑了,“你是不是叫陆憾生?”
他盯着憾生水汪汪的眼睛和湿润性感的嘴唇,神志飘忽了,他狂喜地告诉自己站在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初恋和憧憬,就是多年来让自己眠思梦想的人,就是在和别人谈恋爱和别人做爱时幻想的人!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是有理智的人,不然他那时就要咬憾生的嘴唇,要摸那张净透诱人的脸孔,要和这个他无数次达到高朝的时候在心里呼喊的人做爱。
他思念了很久,委曲了很久,压抑了很久,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了,他要忘我地吮咬憾生的嘴唇,他要摸憾生的脸摸个够,他要玩命似的和憾生做爱。
他越爱越深,越爱越痴狂,越爱越回不了头。
他对自己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守住陆憾生,守一辈子,付出什么都不冤枉!
阁楼外的那个露台,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前所未有的浪漫凉爽。栋天晒衣服的时候,憾生会拿着冰块放在栋天脖子上滑过来,滑过去,滑到背后,滑到胸口,凉飕飕的,有一点点痒……
栋天笑了,“你把冰块都玩掉了用什么冰啤酒?”
憾生拿着滑溜溜的冰块贴着栋天的脸颊,笑嘻嘻地说:“冰冻猪头肉!”
栋天回手勾着他的脖子往屋拖,“你才猪头肉!到屋子里去,外头晒死了!”
憾生被丢回屋里,像只猴子上窜下跳,在沙发角落摸出包烟,抽出根烟掐掉过滤嘴,点起来抽了一口,嚎着爽啊爽啊,跑到厨房塞到栋天嘴里。栋天正忙碌着,抽了口皱着眉说:“你又这样抽烟,这是什么习惯啊?”
憾生白了他一眼,拿回来自己在一边吞云吐雾,摇头摆尾地说:“我愿意!”
栋天笑骂:“狗人!把菜端走!”
憾生叼着烟把菜端到厅里,三口两口把烟抽光夹起菜吃了好几口,满意地扑回厨房里去,在栋天脸上啪唧啪唧亲了两口,亲了他一脸的油。
栋天问:“有这么好吃?”
憾生跑到厅里往自己嘴里塞了口肉像只狗一样叼着又跑回厨房对着栋天呜呜叫。
栋天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真是狗啊?”
“呜……”憾生撒娇着靠过来。
栋天轻推了他一把:“你就恶心吧你!”
“呜……”憾生粘上不放。
栋天放下手里的活,贴上他的嘴唇,细细品尝他嘴里的食物……
憾生嘴不饶人地嘲笑着阁楼小得寒碜,但是却不知为什么深深迷恋这里,他发现这个屋子有种与众不同的气息,让人感到很贴心,让人心里总是保留着甜蜜平和,让人分分毫毫地体会到身边的人在倾心呵护自己。
这个狭小的空间,温情得几乎让人迷失。
夏秋之交的夜空在露台上方撒开,憾生靠在栏杆边的摇椅上遥望着这漫天星辰,神驰目眩。
栋天打着赤膊蹲在那片花丛边浇花,对憾生说:“天气很快就会凉下来,这棵桂花快开了。”
憾生从摇椅上爬下来,从背后抱住他,吻他的后背,吻他的脖颈,吻他的耳根……
栋天以前总是对别人恋爱时难舍难分的状态嗤之以鼻,他谈恋爱干脆又爽快,才不会与对方肉麻兮兮地甜言蜜语,可是他惊觉自己变了,变得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自己了,他天天和憾生卿卿我我,乐此不疲。后来他又发现,不是自己变了,而是自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次是第一次,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爱过别人,从认识憾生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能走到自己心里,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所以他懒得去和那些人厮磨纠缠。其实自己根本就是个俗人,他也和所有人一样,想每时每刻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想沉醉在这绕指柔肠中一辈子都不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