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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莲 中——by闲人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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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你啊”,充满了深情,溺爱,愧疚与怜惜。这话白麟不止说过一次,林烨也清清楚楚记得。

喜欢听,又害怕听。他会这样说,定是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定是心中五味杂陈,却无法诉说。这是他所独有的情话,比呢哝细语,更叫人无法自拔。

林烨忍着心头闷痛,笑道:“莫吊人胃口,快说。”

“嗯,这句你不懂,也无可厚非。”打开他手中折扇,心不在焉倒着打量扇面上的半朵白莲,“碧石寨有项传统,凡宗室子弟,十二岁以上,每隔三年,需下至民间,亲耕三个月。”

“三个月?”林烨一奇,“大铭天子祭农神,率王公大臣亲耕,一日就够了。”

“天子亲耕,乃是古礼,以共粢盛,以示重农。狼主亲耕并非祭礼,而是借此体察民情。与百姓同吃同住,方能看出他们过得好不好,与农户同耕同作,方能知晓他们有何所需。因而在我看来,曾事农桑者,若一日为官,思虑问题时,更能做到推己及人,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烨感叹:“这倒是个好法子,你若能将此推行至大铭,功不可没啊。”愈发觉得情郎深藏不露,有经世之才,济世之德。

白麟正欲接话,门却被叩响。

“郡……主子。”

林烨忙站起身,挪到一边椅子上去。白麟亦收起疲惫与柔情,带上冷静沉着的面具。

“进来。”

唐易推门进来,插上门闩,抱拳:“郡王,都办妥了。”

“好。附近可还有可疑之人徘徊?”

“小人特地留了心,还去山头上转了两圈,并未发觉不妥。”

白麟暗喜,这个人行事谨慎,还知道要多个心眼儿,不错。

“好,辛苦了。”

唐易一笑:“小人分内之事罢了。”

白麟拉开身边一把椅子:“坐。”

唐易一愣,没动:“小人……小人不敢。”

白麟拍拍椅子上的缎面垫子:“这儿没别人,烨儿和我的关系,想必你跟了一路,也瞧明白了。都是自己人,无需见外。”

唐易见他不再自称郡王,又说起私事,不禁诧异。抬眼瞥一眼林烨,只瞧见善意,没瞧出别的。方才说还有事要交代,也不知是什么事。

犹豫一阵,脚伸出去半步,又缩回来,没敢再往前。这屁股要坐下去了,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失足坠崖,一念之差,关乎命运啊。

林烨不给他时间思考,出来打圆场,把人硬拉到椅子上坐下,拍拍肩,笑:“你们郡王不讲究这些个繁文缛节,就想跟你交个朋友罢了,莫紧张,莫紧张。”

“交、交朋友?”屁股还没挨稳凳子,就弹了起来。

林烨手一压,又按回去:“说是如此说,其实是想劳烦阁下,帮个忙,大忙。”

“什么、什么忙?”唐易只觉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把舌头拽折了似的,说话都不利落了。“主子请、请说。”

“唐易,你是直爽人,跟直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麟顿一顿,“你可知赵瑞谨为何要杀我?”

“小人不知。”

“好,今次咱们便把话说开了。”看着他,一字一顿:“因为,此次进宫,不为别的,只为争储。”

“什么!”唐易大惊,霍然站起,“这、这怎么……主子,这是……”

白麟伸手凭空按按:“莫惊慌,这事你迟早会知道,天下人都会知道,只不过暂且秘而不宣罢了。”

唐易缓缓坐回去,瞪圆眼睛:“那主子的意思是……小人是说,帮忙的意思是……”

白麟点头:“我想让你随我进京。”

唐易怔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微张着嘴,呆了。

林烨等半天没见人动弹,歪过头,在他面前晃晃手指头:“哎哎,说句话,你说句话,这么一下子就出窍了?”

“烨儿。”白麟笑笑,“莫捣乱。”

林烨走回来,蹭到身边坐下,笑嘻嘻道:“瞧瞧,惊魂难定,三魄去了两魄。”

唐易闻言,总算稍微回神:“主子,小人乃是王府侍卫,这事恐怕……”

“无妨。”白麟肯定道,“我叫沈振回去传话,正是此意。我跟王爷要人,王爷没有不给的理。我就要你句准话,跟,还是不跟。”

唐易愣愣道:“主子,容小人、容小人想想……”

这屁股底下坐着的,哪是椅子啊,分明一边是天山瑶池,一边是阴曹地府,就看一刀子迎面扎来,身子往哪边倒,屁股往哪边斜啊。

“那是自然,我不会强人所难。海静郡王的处境,你也瞧见了。入宫定然凶险,可一旦事成,你也前途无量。”

“小人明白。”

唐易紧抿双唇,犹豫不定,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位郡王爷。黑眸深目,周身清雅,又满含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高贵,好似青松劲柏,静静立在寒风骤雪中,屹然不动,恒古不变。

林烨见他拿不定主意,插嘴:“纵然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之说,但如若等闲数十载,华发尽白头,黄泉路回首远望,身后无飞沙扬尘,亦无人将你祭奠。到那时,你是恨呢,还是不恨呢?这‘千古恨’一词,解法繁多,就看你怎么想了。”

白麟抬手抚上他脑袋,脸还冲着唐易:“人各有志,舍身涉险与平安度日,不外乎两种活法,不分伯仲。唐易,你不必勉为其难。”

“诶。”林烨不以为然,对白麟摇头,“怎会不分高低上下?太祖皇帝当年若不兴兵入关,咱们大铭后裔,保不定还在哪座山头上赶马喂羊,喝风吃土呢。”

白麟不甚同意:“这例子举得不好,太祖入关,乃是为天灾所迫,情势所逼,否则,大铭百姓在耳羌族的外族统治下,照样安居乐业,各得其所。谁也不愿大动干戈,谁也不喜血雨腥风,此乃人之常情。”

林烨指节敲敲桌面:“好,既然你说形势紧迫乃是刀光剑影的导火索,那咱们就来论论如今这形势。”

“怎么说?”

林烨“啪”一声合起折扇,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盛衰迭代,消替流转。大铭如今三面楚歌,北有耳羌,西有碧石,南有倭寇。而朝廷积弱已久,皇帝懦弱,百官贪惰,朝堂上下,竟无一人能言重九鼎,导国运之去从。谁人敢言耳羌不会大举破关,谁人敢道狼军不会伺机而动,谁人又敢料平定倭患指日可待?”停步,猛回身,扇尖遥遥指住白麟,“你倒说说看,当下何尝就不是鱼游沸鼎,鸟覆危巢?何尝就不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此时不涉险,更待何时?”

黑目流光,神采飞扬,翩翩风度,周身飒爽。

白麟不由看呆了,只觉眼前人耀眼如朝阳,灿烂胜霞光。又不乏白莲般的卓绝风姿,秀挺灵动。一眼看罢,便已神摇意夺,挪不开目光。

至于这话的内容……闭眼一笑,哪是对唐易说的,分明就是字字如针,迎面扎来,告诫自己不可轻言放弃,畏缩不前。

真是,有话就直说,耍哪门子心眼?

揉揉眉心,扬扬手:“说得好,接着说。”

林烨见他听懂了,吸口气,眼神锁住唐易:“自古寒门多才俊,乱世江山出英雄。畏葸不前与舍身取义,不过一念之差。穷尽一身武学,莫非只为看家守院,卫护王府?男子汉顶天立地,何不闯出一片天地,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扬扬下巴,“唐易,你说,是也不是?”

“我……”唐易微张着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暗忖,嘿,这小两口,一唱一和,还一正一反,唱对台戏。尤其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竟叫人无法反驳,又无端热血沸腾。

当年爹拼死拼活,日日吃糠咽菜,凑出银两供自己上武馆,盼望儿能奋勇杀敌,长出息称英雄。现在倒好,该上战场的给人当小厮使唤,上了战场的,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真他娘的丢人现眼。

郡王对自己寄予厚望,又不愿强按牛头,乃是仁心仁德。可正如林公子所说,王府亲兵,到头了也还是个亲兵。若跟随郡王杀敌闯天下,运气好,混出模样来,岂不是能耀武扬威,光宗耀祖?

古人说什么来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青心照丹……不对,留取丹心照汗青,不如也来照一回汗青,言一回凌云,也不枉费爹一番苦心。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少一个儿子,绝不了唐家血脉。铮铮铁汉,又无后顾之忧,掉头不过碗口大的疤,还怕了不成?

眉一敛,心一定,咽口唾沫,起身抽出腰间剑,弯腰搁地上,撩起前襟跪下,双手覆上凛寒剑刃,俯身叩首,朗声道:“小人唐易,愿跟随郡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第五十三章:鱼游浅底待乾坤

鉴于柳袁二人要赶在除夕之夜回宛海,林烨和白麟也改变了行程。原本打算初一一早登日芒山顶,烧香祭祖,为与友人同行,索性随了他们,腊月二十八登山。

是日阳光晴好,最是游山玩水的好天气。通往寺庙的山路由石阶取代,不再受化雪影响。林烨像雀儿似的,在几人身边兜兜转转,兴致勃勃。沿途搀扶了一阵采山泉的老妪,半路上遇见个寡妇背着小儿子,走得甚是缓慢艰难,二话不说把孩子接过来,放到白麟背上,自己跟在一边,买来拨浪鼓,逗牙牙学语的孩子欢心。

白麟一面赏景闲谈,一面赏心上人,只觉这人不施铅粉,反倒比戏园子里的小旦更可心。女子与他相比,多了分娇柔,少了分灵气;男子与他相比,多了分刚硬,少了分雅致。清亮亮的嗓音跟孩童清脆的笑声混在一起,干净得像朝阳下的花露。穿的再如何朴素,都挡不住周身盈盈流动的月白光泽。

不由自主笑起来,“此人只道天上有”,这话放他自己身上,照样合适。

林烨瞧见他眼中温柔的笑意,稍稍红了脸颊。心说,这人谈正事的时候肃穆神气,一旦谈完,该怎么酸怎么酸,该怎么柔怎么柔,跟戏子换脸谱似的,一会儿一个样。是个好官爷,更是个好情人,往后进了宫,指不定有多少官绅跟屁股后头说亲呢。到那时候,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咯。

眯眼一乐,拽拽前襟,遮好胸前红痕,扯起脸皮,做个鬼脸,拨浪鼓塞进小童手里,到柳昭玉那儿讨故事听去了。

宁儒禅寺位于日芒山南坡最高处,山上云霞缭绕,迷蒙绚烂。这寺庙建于太祖皇帝年间,距今已有两百多年。相传有高僧登山望远,在此处看见了佛光,又见这地界依山傍水,最是风水宝地,遂禀过皇帝,建议在这山头上建座禅院。

太祖那时候刚入关,根基不稳,四方未定,正需要广施恩德,以示爱民之心。不论朝代如何更替,大铭百姓始终信仰佛教,兴建寺庙禅院,不仅能拉拢民心,也为一心向佛的皇帝自己,寻找慰藉与归属感。

故而,这宁儒禅寺的规模之大,筑造之精,装饰之华,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琉璃金顶青铜瓦,朱墙玉柱赛龙宫。寺内更有铜鼎香炉四五十只,金佛像百余座,玉佛灯上千盏,各个精雕细刻,价值万钱。

林家每年花在宁儒禅寺的香火钱,就有一二百两银子。已故老爷乃是虔诚的佛教徒,林烨耳濡目染,不信也得信,信了……也就信了,跟头上生发,腿上长脚一样自然而然。从没想过为什么要信,更没想过若不信了,该当如何。

烧不成头香,就买了根沉甸甸、红彤彤,一人高的高香,两手费力抱着,点燃插进正殿门口巨大的香炉里。跪下深深磕三个头,合掌闭眼,念念叨叨,诵了一刻的经。

登上山顶就与那寡妇孩童道了别,拨浪鼓也送给小童当礼物。柳昭玉没他这么信佛,又特意叫两人独处,拉着袁道瞧佛灯去。

林烨诵经,白麟就跪在一边,静静陪着。抬眼看向金菩萨像,心道,事已至此,不可奢望太多。我别的不求,只求个平安,自己的平安,大铭的平安,碧石寨的平安,尤其是——尤其是,烨儿的平安。

烨儿,你的心思我都懂,你不愿委屈我,拖累我,想叫我有所成就。我可以去争,去夺,为你,也为我自己。但终有一天,会回来找你。你等不等我,是你的事,如果有人比我更疼你,我虽不情愿,但也不会纠缠。

你是掌心中,最温柔的清泉,握地太紧,反而一滴都剩不下。倒不若望着你潺潺流淌,流去你心中所想的归宿。是我的掌心也好,是旁人的掌心也罢,我只想要你快乐,如是而已。

“想什么呢,这么严肃?”林烨侧头瞧见他,温声道。

“哦,”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求菩萨罢了。”

“求的什么?功成名就,建功立业?”站起身,掸掸膝盖上的灰。

“我没那么多野心,但求个平安。”

“嗯,也是。”林烨点点头,“菩萨慈眉善目,最不喜血光。你夺了两人性命,还该忏悔才是。奢求太多,菩萨可该怪罪了。”

白麟一怔:“烨儿,我以为你不介意。”

“怎么说也是活生生两条命,说话就入了土,岂能装作瞧不见。”掏出白麟怀里一把竹签香,点燃,待冒出白烟,整把插进香灰里,“但这是你的事,我一个局外人,不便插手。”

“烨儿,这事……我——”

“行了。”林烨拍拍他,一笑,“你不是老说,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么。该如何就如何,若因为我一时心软,害得你深陷危境,我倒成了罪魁祸首,你也得不偿失。”

白麟不由皱眉:“可这种事,往后在所难免,你不也说过,叫我不绝可心慈手软么?”

“没错,我是说过。”林烨拉紧风袍,挡住山风,踱步至亭阁中,坐在冰凉凉的石椅上,抬眼看着他,“但是,我也要告诫你一句。”

“你说。”坐到身旁。

“常臻他师父死前,曾留遗书一封,教诲他‘务必至和至德,至情至性,会武而不嗜武,出世而不忘世,是以为君子’。这话我改一改,转送给你。”望向远山,缓声道,“凡是皆有度,过犹则不及。务必至和至德,至诚至公,救命而非夺命,入世而不忘世,是以为君。”

转过头,直直看进眼睛,“白麟,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常臻做的到出淤泥而不染,你比他更沉得住气,定也做得到。”

白麟也格外正色,拉过风袍盖着,握紧他的手,一言不发。

林烨静静看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瞧我,跟执掌天下似的,几句话,就敲定了大铭几十年的前路。既然你说不爱见血,我这番话,倒似多余了。”

白麟却笑不出来,一是顿觉重担压身,二是觉得——放不下。

烨儿删去了那句至情至性,意思显而易见,乃是叫自己抛却情爱,不可让儿女私情扰乱兴邦治国之志。当今皇帝赵诚基,为其自身性情弱点所摆布,致使大铭内忧外患。自己如足够幸运,成功夺储,必当视赵诚基为前车之鉴,无则加勉,有则改之,断不可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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