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躺在地上,不由地笑了起来。
笑毛啊,有本事你跟吕强打地铺,让我睡床上去。
我没理他,翻个身看了一眼我黑色的小小手机,猛然有点儿怀念闻孟凉拿着打字的模样,就翻出了记事本,上边的对话还在。
我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明天离要去上班了,我得好好休息。
第十六章:录取
第二天五点多的时候我就醒了,看了一下时间又愣愣地躺了几分钟,才爬起来。
路过徐向前们房间的时候,门没关,我就顺便往里边看了一眼,他们那个房间是一张双人床,上边铺了凉席,俩人身上随意搭了一个被单,挨得很近,猛然一看就跟吕强在搂着徐向前似的。
他们还没醒,我打了一个哈欠,到卫生间里小心翼翼地解决自己的晨勃,其实一般情况下我的情欲并不旺盛,今天有点儿奇怪,快醒来的时候坐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挺香艳的,结果就这样了。
他们两个也得上班,我洗漱好之后吕强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冲他笑了一下,端着一杯白开水坐在了沙发上。
徐向前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说“我们厂正好招暑假工,我跟你爸也说好了,你今天就跟着我过去,应该就能直接上班了。”
我点点头,无所事事地盯着地面,脑子有点儿木木的,不太能适应没在学校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打工了,能自己挣钱了,其实我想买个新手机来着,这个用着太不顺了。
等他们两个都收拾好,我跟着他们出去在一个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昨天我爸特意给了我三百块钱,说是让我好好感谢徐向前的。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付钱,吕强就先付了,我跟他不太熟,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又把自己的钱收了回去。
徐向前这小子,花别人的钱倒是花的理所当然的。
我本来以为打暑假工还得费好多事,我的身份证办了还没多久,我一直揣身上,结果也没用到,去了之后徐向前带我见了人,就自己走去干活了。
带我的人跟我讲了怎么做之后就离开了,我试了一下,也没有那么不顺手,就是挑一些小零件,除了比较费眼之外也没有什么,比整天学习轻松一些。
它这中间也有个休息时间什么的,我反而觉得就跟上课似的,有个课间休息时间,然后中午放学吃饭,晚上住宿舍睡觉。
没什么差别。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每天都要坐在一个地方头低着捡东西,超过十二个小时,第三天我的脖子就疼了起来,连带着肩膀也疼,浑身难受。
还有那个组长,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逮住空就想骂人,我就被她骂了好几次了,妈的,老女人,肯定是更年期。
心里积着一股火,却还是忍了下来。
来干的时候就问了工资,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多的,我上高中大概得交个八九百块钱的学费,另外还有一年的生活费什么的,早点儿自己挣钱,多多少少减少点儿我爸妈的压力。
我爷爷奶奶死的早,要了我妹妹之后又花了很多钱解决她的户口问题,我妈又得亲手照顾她,没有办法做别的事情,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从我爸打工那儿来,挺辛苦的。
还好打工的地方有空调,让我不至于那么受不了。
就这样一天天的熬下去,要不是我爸突然让我过去,我都忘记我中考成绩还没出来,我现在有点儿不太在意这件事情,我肯定能考上县一中的,中考之前有模拟测试,我成绩还行,况且发挥也挺好的,没理由就考不上。
我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把徐向前和吕强都拉来了,小小的出租屋显得拥挤不堪。
跟吕强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也是个挺好的人,沉静,有时候还比较强势,为人处世都说的过去,有他陪在徐向前身边,我就放心多了。
看来是我想差了,我以为他说的打工挣钱再回去上课会成为真的,但是却是假的,现在他觉得金钱来的很容易,却没有想过以后,我不知道该站在什么角度去劝徐向前,他是我兄弟,其实平凡也挺好的。
我爸给我们都倒了一杯酒,是啤酒。
他也知道我酒量不行,连倒满都没有,干了杯之后对我说“我们可说好了,考不上就在这儿别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别说我能考上,就算是我真的考不上,他也不至于不让我上,要么让我复读,要么读差一点儿的五高,都一样的。
我妹妹很长时间没见我,我抱着她,她不停地揪我头发,我这才觉得,头发有点儿长了。
逗了她一会儿,眼看天又黑了,我就跟我爸说了一声,然后三个人就回去了。
路上灯火通明,跟我们家全都不一样,我们家里人都心疼电,我记得我爷爷还在的时候,连个电灯都不舍得开,整天点着一个煤油灯,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记忆。
走到半路的时候,徐向前接了一个电话,就又笑的一脸甜蜜地去找他的小女朋友去了。他们这样挺好的,能正大光明的牵手,正大光明的相爱。
越是长大我就越是想的多,想来想去还挺烦的,只恨自己生在了一个不适合的时代,它不太能接受我这种人。
“吕强,我以前徐向前说你家里挺好的,怎么也出来打工了?”
这个问题是我突然想到的,我跟吕强虽然熟稔了一点儿,但是很少有过交流,一般我们都是三个人一块儿,徐向前负责沟通的。
现在就剩我们俩,我也不想冷场,就随口问了一句,确实挺奇怪的。
我以为打工是穷人家孩子的专利。
吕强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头微微地抬起来,低声说“不想上学了,没什么意思,出来玩儿着好。”
带着热度的风从西面吹过来,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能嗯了一声,俩人又沉默寡言的往家走。
不行,我得锻炼锻炼我的与人交流能力,这样才能成大事。
十六岁的我野心勃勃,手里拿着最古老的破手机,意气风发地为未来打算,特别帅。
干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说我被县一中录取了,也就是商绍一高。
在我的意料之内,我跑到网吧里上网,看班里的群发来消息。
我依旧是阶段第二,孙哲是第一,也被商绍一高录取,这一次我们中学考的不错,李妍和刘苹该有其他几个人也进了商绍一高,葛华去了五高,其实那学校也挺不错的,不过就是总被一高压一头而已。
我考的分数不算高,没有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不过也还可以,考上就行了,而在去年还是考第三的李檬园,她去了最差的四高,去和张佳明双宿双飞去了。
群里没人说刘思齐的消息,我问了一声,没人理我,呼呼自己的脑袋,我就退了账号,我不太喜欢网吧的味道,特别是天热的时候,太难受了。
我爸也挺高兴的,当天又让我们过去吃了一顿好的,所有人都吃的满头大汗。
徐向前还喝醉了,回去的路上葛琳来接他,他搂着葛琳的腰在那儿张牙舞爪地说“操,真不错,何肃你丫真不错,考上最好的高中了,以后就是有名的大学生,哎,恭喜啊,不愧是我兄弟,嗝……恭喜。”
酒气冲天,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有点儿红,兴许是喝酒喝多了,我笑着看他,看着他发疯胡闹,葛琳几乎扶不住他,两人都踉踉跄跄的。
我本来以为吕强会扶一把,谁知道他就站着,自己走路,眼神飘飘渺渺的。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过去扶住徐向前,他抱着葛琳的腰不松手,我们仨连在一块儿,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丢死人了,我以后一定不要喝醉。
干了一个多月有余,商绍一高传来消息说要进行入学之前的考试,我想着这应该挺重要的事,就想把东西打包打包回去。
工资给我发了两千三百块钱,我办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自己设的,这点儿钱应该暂时够我花了。
我爸掏钱给我买了一个新手机,上面有了别的什么社交软件,也灵活了一点儿,比之前的好用。
我爸说“你一个人回去没事儿吧?”
我妹妹突然生了病,大热天的居然发高烧,我妈急得不得了,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她们本来就不打算回家了,只是没想到,来连送我都不能。
而徐向前和吕强今天突然被通知要加班,也就没有来,现在送我的就我爸,太阳在头顶上火辣辣地炙烤,我喝了一口冰水。
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放心吧。”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这才发现,经过这一个暑假的时间,我又长高了,原先比我爸低了那么三厘米,现在竟然和他一样高了。
车来之后,他帮我把行李放好,又看着我上了车,才转身离去。
高大的身影有点儿佝偻了,头上花白色的痕迹更重,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即将年过半百的人,我心想,以后一定得让他过上好日子。
车子飞快的行驶,我这次不赶巧,没坐上卧铺,只坐了硬座,坐了一天一夜,下车的时候腿脚都有些僵硬,还特别困,真是受罪。
我们家白天比宁远还热几度,不同的就是我们这儿晚上温度就会降下来,吹着凉风多少能消解一天的焦躁。
也没人接我,我下车之后,就站在路边等公交车,然后坐到村边的路口那儿,再自己拉着行李箱走个二十分钟走回去,这段路是刚修的,走着还可以。
太阳当空,蝉鸣不止,路上只有行李箱的轮子磨着地面的声音分外清晰。
录取通知书现在在我三伯家放着,等我回去了就可以拿到,以后,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第十七章:又相见
直到下午三点多我才走回家里,天气太热了,很多人都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除了有几个小孩子在外边玩之外,我没看到一个大人。
徐浩文远远地就看见我,大声喊了一句“何肃哥回来啦。”
我哭笑不得地冲他点点头,拖着行李往家走,几个小孩儿又跑远了,等我回到家的时候,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真是太他妈的累了。
考试的时间定的是三天后,而真正开学的时间就是九月一号,它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之久,我有点儿郁闷。
屋里一个月没人住,有点儿脏乱,我心里还惦记着我妹妹的病情,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顺便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手机竟然没电了。
我从床上站起来,强自打起精神,把手机充上电,开机,然后打了水来扫地。
屋子里都是灰尘的味道,真是太难受了。
正扫着,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接了,他先问“到了啊?”
以前我听见有人这样问肯定会反感,不过现在听起来还是感觉这也不算个废话。
应了一声,我说“嗯,我妹妹怎么样了?”
我爸说“好多了,你妈现在还在看着呢。”
我“嗯”了一声,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晌,他才说了一句,语气有点儿疲惫,我想他是累了,他说“对了,你妈说让你把屋子里稍微收拾一下,不然没办法住。”
我笑了起来,说“嗯,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他或许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有点儿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机里传来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在床头,继续扫地,灰尘扑在身上,我皱起眉头,太脏了。
扫完地之后,我稍微把电饭锅擦了一下,煮了一点儿粥,又去小店里买了一包泡面,直觉告诉我,这样吃蛮不对的,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
不管对不对,好吃就行了。
等我刷过碗想要洗澡的时候,我才发现,床上还是有点儿太脏了,今天打扫的时候落了很多灰尘在上边,我原本铺着一个席子,它现在连颜色都变了。
我在床边站了半晌,还是下不了决心爬上去,也不知道我今天下午脑子哪里抽筋了,竟然就能毫无心理压力的睡上去了。
月色很干净,我没有开灯也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杏树长着浓密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有蚊虫时不时往我身上扑,我打了一波又一波,还是打不走。
站了好一会儿,我进屋去,把电车推了出来。
反正现在还早,我有点儿睡不着,不如出去兜一圈,还能吹吹风什么的,挺爽的。
本来想的是随便兜一圈,就回去打个地铺睡觉来着,谁知道最后骑着骑着,就到了我们学校那儿去。
我把电车停在学校门口,往里边看了一下,现在正是放假期间,门锁的很严实,反正我是进不去。
我把钥匙插进去,正打算走呢,余光却瞥见了闻孟凉的房间,他那里虽然离大门的距离并不近,但是却是正对着的,我看见他那儿灯还在亮着,里面隐隐约约有人的影子在晃。
真奇怪,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回家去吗?怎么还在这儿待着。
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我就把电车骑到了当初我们翻墙进去的地方,学校好像发现了学生的阴谋诡计,那堆砖头被摆成了齐整的模样。
我把电车停在那儿,抬头看了一眼,这有点儿不好弄啊。
不过我还是没放弃,好奇心杀死人啊,仗着自己的一双大长腿,我还是爬了上去,中间腿不小心磕在了上边,皮都擦掉了,微微地渗出了点儿血丝。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这样也不知道是图什么,真是没意思。
蹲在砖头上,眼睛一斜就看到了我的电车,虽然我把它锁上了,但是也难以保证就不会有人把它偷走啊。
买这玩意儿可是花了不少钱,我要是把它弄丢了,我爸妈岂不是得削死我。
停了好一会儿,看见远处的灯火慢慢地都灭了下去,我动了一下有点儿僵硬的腿,更加觉得自己蠢了。
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到底下的时候直接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妈的,都怪刚才蹲的太久了。
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往闻孟凉宿舍那儿走,我揉揉刚才擦破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委屈,现在就跟傻子似的,我明明是个聪明人。
我推开门,得,他又没关门。
灯光照在他脸上,我能看到那上边细细软软的绒毛。
他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了,还拿了一个笔在那儿写,写的很快,隔一会儿还停下来琢磨。
我就站在门口看着他,过了一分钟,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站了起来,吓我一跳。
站起来之后他就看见我了,有点儿愣,傻呆呆的还跟从前一样,我走上前去在他面前晃晃手,问“怎么了?你以为你做梦呢?”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我被他扑的措手不及,腿又疼,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仰躺在那儿,他慌张地看着我,张着嘴想说话,又呜呜啦啦地说不出来。
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咧嘴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他还是惊恐地看着我,又去看我的腿,看到伤口时,倏然坐了起来,又不小心蹭到我流血的地方,疼死了。
啊,操。
我坐在床上,看他小心翼翼往我腿上抹药,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一个多月没见,他头发好像比以前剪短了点,也是,夏天嘛,短了才凉快,才舒服。
我从宁远回来之前也去剪了头发的,乐呵呵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又摸一下他的头,再摸一下我的头,再摸一下他的头,如此循环往复。
他抹完药就着蹲着的姿势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我笑了起来,又摸了一下他的头。
操,顺序打乱了。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也抿嘴笑了,低着头趴在我没受伤的那一边的膝盖上,伸出舌头小小地舔了一下。
我立马就把他推开了,操,干嘛呢?
他踉跄着坐下去,又慌张起来,不敢抬头看我。
我伸腿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他才抬起头来,我说“你坐这儿啊,坐地上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