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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莲 下——by闲人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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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客笑成一团和气。

那人将林烨看了又看,见他年纪不大,却周身闲雅,双眸清澈如水,绝无半分取笑嘲讽,面色稍显病态,凭空生出些柔弱之姿,可话语腔调大度爽快,绝非东施效颦惺惺作态。

啧啧暗叹,不知何处仙人下凡,连溪畔野花,仿佛也随之芬馥不少。

当即弯身,将罐子放在草地上,拱手一拜:“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姓贺,名清渚,‘汛洲清川渚’的清渚,欢颜诗社创立人之一。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林烨回拜:“在下姓叶,单名一个霖,雨霖铃的霖。眼下正周游各州,走亲访友,恰巧路过此处,幸会,幸会。”

两人相视而笑,贺清渚清咳一声,宣布赛诗开始,闭着眼随便点出十位评判,而彩头便是这琼花蜜。眼下处处春意盎然,莺啼鹊闹,这第一赛,便以“春”为题,体裁不限,诗词歌赋皆可。

一时间,看客们喧腾大作,你推我搡,摩拳擦掌,笑逐颜开。

林烨并未参与,只偶尔叫几声好,更多时候,就摇着折扇,乐呵呵站在人群中观赏。

满场词客群贤,有作七言律诗的,有吟婉约词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轮既是以春为题,诗词大都婉约优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春情绵绵,相思远远。其中一人不落窠臼,吟了一首《谒金门》,描了一副“一年之计在于春”,尽显满腔抱负,鸿鹄壮志,在潮浪一般的赞扬声中,捧走了一罐琼花蜜。

第二轮乃是以“水”为题,诗词内容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清潭作镜映红颜,一江东去不复还,河水潺潺送客归,乱峰嶙石夜下澜。十位评判甚是为难,许久不辨高下,难断花落谁家,险些掐起架来。

最后还是林烨出主意,折下根树枝,在泥巴地上写出五人的名字,叫所有看客都上前画“好”字,每人画一笔,不许多,不许少。谁的“好”字最多,谁便夺头筹。公平公正,无需扯皮。

看客中不乏异乡游子,思家意切,心生共鸣,故而一圈“好”字画下来,这头筹,便属了那首河水送客归。

待赛至第三轮,再无奖赏。

忽有人提议,既无赏,便不再赛,而是请叶公子献诗一首,为今日盛会助兴。

此话一出,众人一致称妙,几十双愉悦善意的眼睛,齐刷刷向林烨扫来。

林烨一愣,又一赧,两片淡淡的红晕,在雪白的脸上荡漾开来,一如傍晚飞霞,在白莲瓣上留下了一记轻吻。

支吾一阵,却也没拒绝。嘿嘿傻笑,拱手深深鞠个躬,直起身子,道:“在下班门弄斧,布鼓雷门,还望各位仁兄莫要嘲笑,在下这就献丑了。只是不知,何以为题?”

贺清渚将他拉到人群中,扳过他的肩,叫他面朝众人。

道:“既然是助兴,便不设限制,叶兄弟自行择题便是。”

林烨点点头,歪着脑袋想一想,道:“那在下便作一首《如梦令》,这题么……就择春雨罢。”

言罢轻咬下唇,垂眼思索片刻,合起折扇,和着韵律,在掌心轻敲,悠悠开口,缓缓轻吟。

“丝缕雾湿竹伞,风软玉兰香散。

萧肆懒凭窗,檐下酒空醉浅。

云淡,云淡,露尽可逢君见?”

蒙蒙细雨,如雾如烟。洇湿油纸伞,凋落白玉兰。懒倚旧窗,空杯一盏。买醉的人儿偏不醉,远走的人儿偏不还。恍惚间,长云尽散。待雨过天晴,可否与君重见?

几句静语,静得叫人倍感清冷孤单,静得叫人不敢言语,恐惊动雨帘后独坐的伤心人。

良久。

有人轻声抚掌,一声接一声,突兀寂寥。

须臾,欢呼大作,打破一片静谧。

林烨从词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瞧,自己被几十人团团围绕,一个个陌生的脸上,写满了赞许与欣赏。

双颊上的红霞愈发艳丽,细瘦的腰板不由自主挺得更直。

他笑了。

这是半年多以来,唯一一次,纯纯粹粹、发自心底的喜悦。

忽然想起什么,扭回头去,寻找带头抚掌的人。

目光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停住。

澄净的天光下,一人丝发如水,素衣如云,依旧在抚掌的右手上,纹着一只碧色蜻蜓。

第六十七章:过河拆桥现蹊跷(一)

文人雅士素来以广结友人为乐,即使相隔百千里,也有人愿长途跋涉,只为得知己二三。

与会者见林烨词风淡雅,为人平和,自然放不过他。刨根问底倒不至于,却是一一上前,互道景仰,愿与之相邀,一齐游园赏花,短调长歌。

盛情难却,闹得林烨好生难为情。期期艾艾半天,只道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在玉琼城不会久留。而来日方长,若有缘分,自会再见。眼下先且别过,对大家不住。

群人见他如此坚持,虽觉遗憾,但也没理由再拦他,只得依惜道别。

待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林烨四下顾盼,寻寻觅觅,可那只碧蜻蜓,早不知飞去了何处。

本没想着这就找人,可冷不丁瞧见了,若不寻了来,好比一盘好菜摆在面前,正准备动筷子,却又被人无情端走,真个着急难受。

拍拍脑门,跨进一间烟斗铺问路。

掌柜的顶着张红光满面的圆脸,叼着根乌黑油亮的烟袋锅子,嘬着嘴儿,吐着烟圈,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指指桥对岸的方向,笑得别有意味。

林烨瞧见,便知被认作了恩客。干笑几声,躬身道谢,赶紧逃出门。

过了溪,走出两步,忽然想起那块石碑来。

复又拐回桥头,蹲在石碑前。

伸出食指,轻抚碑上阴文,将“杏子”二字,慢慢勾画一遍,停在最后一横上。

静静看一会儿,站起身,冲着石碑,鼻子里不屑一哼,喃喃道:“本少爷要追花蝴蝶去,狼崽子莫来扰我。”

言罢勾唇轻笑,起身拂袖而去。

林烨站在五岔路口的方坪中间,摸着后脑勺,左看右看,垂下头,长叹一口气。

玉琼城的道路,不像宛海那般方方正正,小巷小道比比皆是,七拐八转看不到头。

烟袋铺子掌柜的只指了方位,却没翎雀楼在哪条街上。

踟蹰一阵,正准备硬着头皮接着问路,忽然瞧见不远处,一个黑发素衣的身影,踏在云间一般,飘飘然出现在其中一条路上,而后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林烨“啊”一声轻呼,忙不迭小跑追去。

可到跟前一看,小胡同里空无一人,狭小幽暗,而那只蜻蜓,又不见了影。

皱鼻子一跺脚,扭头记了记来路,朝胡同深处走去。

胡同尽头通向另一条横向的胡同,林烨刚准备拐弯,却听见了怪异的人声。

忙停下脚步,趴在墙上,探出一只眼睛窥视。

“碧、碧蜓!”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子,颈上一道长长的血痕,遍身血污。

碧蜓背对着林烨,身姿袅袅,青丝如瀑,长发尾端系着一条殷虹如血的细绳,散发在微风中起舞。

“少卿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碧蜓微微躬身,声音妖魅清冷。

男子压住颈上血口,指着他道:“你、你这是何意!”

碧蜓轻声一笑:“有人点名要大人的脑袋,碧蜓乃是前来索命的。”

男子颤颤巍巍向后退两步,怒喝:“碧蜓!你好大的胆子!平日里什么金银珠宝不曾赏你,你竟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哦?”碧蜓语调一挑,往前逼两步,“碧蜓乃是倌人,大人乃是恩客,碧蜓不过承欢献媚,大人不过贪欢一宿。行的都是见不得光之事,何来恩与义之说?”

男子冷汗直滴,手脚发抖,颤声质问:“你、你……你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是谁指使的你,是谁?!”

碧蜓向侧面悠悠迈出一步,闲懒地靠在青石砖墙上:“反正大人命不久矣,便告诉大人也无妨。碧蜓确是男女支,但同时也是个杀手。是谁指使,要去杀谁,都不重要。杀手只认银两,不认恩怨,如是而已。”

男子慌忙从衣襟掏出张银票,折几折,用力扔在碧蜓脚边。

“你拿去,拿去!若嫌少,我再加!只要你告诉我,是哪个狗贼要老子的命,只要、只要你饶我一命,你要多少,我都给!”

碧蜓笑笑,摊手:“并非我不愿告诉大人,只是碧蜓确实不知,还望大人海涵。至于银两……不管大人再加多少,也徒然无用。大人既已得知了碧蜓的身份,这脑袋,是万万留不得了。”

男子大惊,向后猛退,随即转身就跑。

碧蜓依旧靠在墙上,忽然一扬手,“铮”一声响,还没等林烨看清楚武器为何物,胡同里已腾起漫天血雾。

惊愕之中再看去,那男子竟被从中劈做两半,脑浆迸溅,血喷三丈。一分为二的尸身还兀自跑出几步,才“咚咚”两声,无力倒地。

碧蜓不慌不忙,慢悠悠摸出块水绿色的绢帕,擦拭金银玉器一般,仔细而缓慢的搽去手中利器上的血迹。搽完随手一扔,红绿相间的帕子,春花碧叶般飘然坠地,刹那间被浸成一片殷虹。

不知从何处冒出个黑衣人,利落地将尸身和帕子裹进草席里,拖上平板车,拉走了。

几步开外,血腥弥漫,四处红河。

一阵风吹来,林烨忙捂住口鼻,转到墙后,弯下身,连连作呕。

正抚着胸口喘气,又听“铮”一声轻响,身侧墙上,两块青砖,噼里啪啦碎裂,掉落在脚侧。

心中大惊,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撒腿就跑。

谁想刚没跑出两步,突然脚下一绊,脚腕一疼,向前一头扑倒在地。

慌忙滚坐起身,低头看去,裤脚每边一道划痕,淡淡的血迹渐渐散开。手心在石砖地上蹭破了皮,泥土和丝丝鲜血混在一起,疼得他直抽气。

视线里多了一双丝履。

林烨猛抬头,对上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

他又疼又恼,又惊又怕,竭力定神,强自镇静道:“你怎的滥杀无辜!”

碧蜓秀眉一挑,语气轻佻:“原来叶公子不止爱作诗,还爱管闲事。”

“你叫他少卿大人,他可是朝廷重臣?”

不知是吓得脚软,还是脚腕疼痛所致,林烨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只得仰头盯着他,满面愤恨嫌恶。

“是又如何?”

碧蜓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

“啧啧,刚赏了叶公子一首好词,眼下就要取叶公子性命,在下真有些舍不得。”

林烨陡然大骇,面色煞白。却咬紧牙关,一把打开他的手,狠狠道:“一首好词,竟被你这等阴险歹毒之人赏去了,乃是本公子奇耻大辱!”

碧蜓眯起桃花眼,勾着一抹笑,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碧蜓不过做分内之职罢了,阴险歹毒,许说不上。”

言罢,在他脚腕伤处轻轻一捏,涌出一股鲜血。

林烨腿一缩,疼得一声短呼。刚呼出声,又急忙憋住,咬住嘴唇,直直瞪他。心想,白麟你这天杀的,这样的祸害,也叫我来寻?今日若不走运,真丧身此地,便是做鬼也要闹腾你,叫你日日不得安宁!

碧蜓伸出食指,从他的额头缓缓往下划,抚过鼻尖,停在下唇,点了点。

“叶公子如此好相貌,竟叫人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呸!”

林烨一口啐在他脸上,恼怒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怒喝:“要杀要剐,放麻利点儿,少跟本公子废话!”

碧蜓一愣,抬袖子拭去唾沫,挑唇笑笑:“适才还以为叶公子是个清雅人,眼下一看,脾气倒不小。”

站起身俯视林烨,目光阴戾,杀气尽现。

“罢了,叶公子要个利落死法,那便随了你。”

广袖轻抖,兵器在手。定睛看去,竟是一根琴弦。

林烨乃是外强中干,嘴里不畏生死,心里却如擂鼓,咚咚狠跳,击得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不畅。眼睛直愣愣盯着那根琴弦,只来得及暗骂一声“白麟你这混蛋”,就再也思考不得。

原来人之将死,压根儿不会回顾此生过往。只有漫天遍地的恐惧,盘丝一般将周身缠满。

琴弦随着碧蜓的动作,扬到半空。林烨下意识阖紧双眼,就等着如那少卿大人一般,被一劈两半。

时间仿佛几十载那样漫长。

“竹君。”

突然传来人声,遥远如在彼岸,却又真真切切在耳畔响起。

“清渚?”

碧蜓微怔,袖一振,收回琴弦:“你怎的在此处?”

声音里那份妖魅骤然消散,只叫人觉得婉转如歌。

“我正要去找你。”

林烨瞬间回魂,赶忙睁眼,却见眼前的素色袍摆已飘向了身侧。

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几大步退到墙边,睁圆双眼看着两人,呼哧呼哧喘粗气。

却又一愣,这说话人,分明是主持诗会的贺清渚。

贺清渚也是一愣:“叶公子?”瞧见他身上血迹,转向碧蜓,皱眉责怪:“竹君,你怎的伤了他?”

碧蜓冷冷道:“他瞧见我杀人,怎还有不杀的理?”

贺清渚走上前,将惊魂未定的林烨拉到身后,和声道:“竹君,叶公子与你无仇无怨,且看在我的面上,莫要伤他。可好?”

碧蜓斜他一眼:“这理由你用了不下五次了,下回可否换些别的来?一道佳肴吃久了还嫌腻,更何况是这么一句无趣话。”轻哼一声,拂袖往胡同口走。

贺清渚憨厚一笑,习惯了似的,并未回答。转身对林烨道:“叫叶公子受惊了。碧蜓不过求个谋生之路罢了,还请叶公子莫要怪罪。”

林烨瞅瞅碧蜓的背影,再瞅瞅贺清渚脸上和善的笑容,有点发懵。

这算什么?

一个文士,一个杀手。

两人看似颇为熟稔,恐怕交情不浅。而文士一句话,杀手竟再无杀心。

莫不是又应了一物降一物这句话?

真个死里逃生,莫名其妙,大开眼界。

闭闭眼,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额上满是冷汗。

抬手一抹,汗水碰到手心里的划伤,刺疼刺疼。

“哎呦……”赶忙在身上擦,越擦越疼。

贺清渚拿过他的手,看了看手心,又蹲下身,查看他脚腕伤处,轻叹口气。

搀着林烨的胳膊,跟上碧蜓的脚步。

边走边道:“虽与叶公子不过一面之缘,还害得你受伤,但在下斗胆求叶公子一事,还请叶公子万万莫要拒绝。”

林烨满腹牢骚,但见他态度诚恳,只好道:“贺公子请说。”

贺清渚道:“碧蜓乃是杀手,公子也瞧见了。他身在其中,有如深陷泥沼,虽万般不愿,却因时日太久,难以脱身。还望叶公子万万莫要将碧蜓的身份公之于众,否则,定招来无数望报仇雪恨之人。待到那时,碧蜓恐怕便再无活路了。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还望叶公子能体谅体谅。”

林烨听见“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一句,稍稍愣了愣。本还想大义凛然反驳一通,怒火却被脑海中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无端浇灭不少。

不由暗忖,这事若被白麟碰上了,该作何解?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是坚守仁心仁德,固执己见,认定碧蜓十恶不赦?

正暗自为难,却听贺清渚又道:“凡事皆有两面,人也绝非恶极善极。碧蜓心中有苦难言,我在他身边好些年,看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旁人或许不知晓,我却知道,碧蜓绝非怙恶不悛之辈,只不过一个不凑巧,不得不靠这行谋生罢了。叶公子是个读书人,想来……能明白我的意思。”一笑,“当然了,叶公子若无法视而不见,我也拦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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