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事,薛祈叹口气:“我正打算跟他商量。”
第三十三章
薛辰把前一晚没吃完的烤地瓜剥了皮放进一个小碗里,倒上一些牛奶,放在锅里蒸。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盘菜和一锅米汤还有几个馒头。
薛祈坐在餐桌旁盛好饭,王浩然加班没回来,他叫薛辰:“还忙什么呢,过来吃饭。”
薛辰端出小碗,用勺子一下一下戳着,偶尔夹一筷子酸辣土豆丝。
薛祈叹口气,把米汤端给他,“这是怎么吃饭呢,好好的。”
“反正我小叔叔不管我,我吃什么都随便了。”薛辰孩子气地说。
薛祈好气又好笑:“谁说不管你了,你都快讹上我了!”
饭后收拾完,叔侄俩关起门来说话。
薛祈倚在阳台边,把窗子开了条缝,慢悠悠地点上一根烟,对薛祈说:“公司缺前端,你去么?”
薛辰问:“什么是前端?”
然后他又接着惊讶:“小叔叔你抽烟!”
薛祈瞥他一眼,不耐道:“你去网上搜搜,我打算让你学设计,程序员不适合你。”
“哦,”薛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适合不适合,那时候见流行,就学了。”
“流行?”薛祈难懂地皱皱眉,“……择业和流行这种事……”
“计算机挺热门,这两年很火啊。”
薛祈正色道:“不要盲目,就算是一个冷门专业,你能坚持下来,你也能有一番成就,重要的是坚持,不是选择。”
薛辰鼓鼓嘴巴耸耸肩无辜道:“那照这么说,坚持得不是自己喜欢的,也能有成果?”
薛祈嗤笑一声:“失败不也是一种成果?”
“我要赚钱养活自己。”
“你知道就好,先赚钱吃饱饭,这个不难做到,难的是你吃饱饭以后的东西。”
“什么意思。”
“入行不难,难的是你怎么在行业里往上爬,”薛祈没好气地点醒他,“你就差我嚼碎了喂给你吃了,自己动脑子想想。”
薛祈狠狠抽了两口烟,挥手把窗子开大了。
“噢,知道啦,嘿嘿,小叔叔你真上心,有叔叔就是好。”
薛祈瞪他一眼,掐了烟头扔出窗外,关上窗子,走过来打开电脑,准备看点新闻,一会就到睡觉的点了。
薛辰爬过去伸出一只手拍拍他肩膀,小心翼翼道:“小叔叔。”
薛祈微微侧过头。
“那我还搬出去不?”
薛祈沉吟了下,说:“……你要是不想搬的话,不搬出去也行,在这没法给你另一个屋单独住,你要是觉得不受影响,周末就去买张床。”
“受啥影响啊,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再说你也没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甚至比我同学的哥哥啥的都优秀多了,我向你学习还来不及,巴不得受你影响。”
薛祈背对着他握着鼠标笑了一下,没说话。
“哎不对,为啥要买床啊?这不是有张床,这么大,够睡啊。”
“一人一张床!”
“为啥……这房间也不好摆开啊……”
“买折叠床。”
“……”
薛辰算是知道了,薛祈是铁了心不跟他同床,他心里纳闷,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在一块睡过。
薛辰这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薛祈的安排,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薛祈就去找孟岩说了,孟岩这边也没任何阻力,当即敲定了下周一让薛辰来报到。只是实习期工资少点,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周末的时候薛祈本来想带他去家具市场转转的,结果薛辰赖在床上不起来,在床上扑扑腾腾,任薛祈怎么捉他都捞不起来。
“我真是太惯的你!”薛祈气得索性脱了外套丢在一边,在电脑跟前坐下,不去就不去了。
薛辰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嘿嘿嘿道:“小叔叔还吃早饭不?”
薛祈一扬手:“你下去买。”
“好!”薛辰一跃而起,迅速套上衣服裤子,抓了钥匙就出门了,等等又返回来拿零钱。
大门被关上,薛祈叹口气。
周一报道的时候,薛辰跟薛祈一块去的公司。
薛祈先带他去人事部领了张表格,让他去一边填写,然后随便问了问人事经理实习期有什么福利待遇,人事经理客气地笑笑:“公司规定是没有的,实习期签一份实习的合同及保密协议,其他福利要等转正之后才会有。”
薛辰填好资料交上去,人事经理确认无误后,带着他去录指纹,薛祈就回了办公室。
人事经理说:“每个员工都有一个工作牌,你的最快估计要明天,公司的员工注意事项在你电脑的桌面上,word文档里,回去注意看一下。”
薛辰点点头。
然后人事经理又嘱咐了几句,就领着他在公司里转着介绍给各部门同事,最后带他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就走了。
薛辰是第一次见这种显示屏,跟家里的大脑袋不同,这种液晶显示屏非常薄,桌子本来就不大,如果放一个大脑袋的话,再放一个键盘,基本上面前就没别的空间了。
他由于好奇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会,然后才想起来开机。
他旁边坐着的人看他好久了,这会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薛辰挑着眉毛转头去看,眼前的男生穿着一身牛仔,牛仔外套被他挽起袖子,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衫,发型喷了定型水,睫毛很长,五官棱角分明却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柔和,人很漂亮就是了。
这人左手拿笔敲着右手拿的本子,身体还微微一晃一晃的,见他转过头,开口道:“你好,我叫段奇。”
“我叫薛辰。”桌面显示出来,薛辰晃晃鼠标,找到word文档,准备点开。
“那破玩意不看也行的,”段奇闲闲地说。
薛辰还是点开粗略浏览了一下,然后发现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就让你别迟到什么的。
段奇说:“你打开服务器Z盘,里面有一些已完结的项目,先看看,熟悉一下,然后一会给你一个图,先试着做。”
“哦,好的。”虽然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但是听话总是没错的。
其实在这之前薛祈已经跟段奇打好招呼,薛辰来了公司以后由他带,现在见了真人,段奇只觉得跟自己是同龄人,只是看起来有点嫩。
“你什么时候毕业的?”
“前年。”薛辰说,他也觉得对方太年轻了。
“哦,”段奇不再问了,“没事,你先看看,不会的问我。”
“好的,谢谢。”
薛祈自进办公室后,一上午就没再出来,一直到午饭时间,他才现身,带段奇和薛辰一块去吃饭。
等菜上来的空档,他捧着茶杯打量了对面坐着的俩人,同样是二十三岁的年纪,朝气活力都有,但却又不同,段奇有一股工作久了的社会习气,做事稳重有担当,而薛辰,就像刚走出校门的懵懂无知的学生,要命的是还带着一点不上心,对什么都无所谓。
薛祈说:“薛辰你多照顾些,他是跨专业,对很多东西不太懂。”
段奇笑着说:“没问题薛经理,只要我会的我都尽量教他。”
这话薛祈是不信的,但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薛祈也笑:“那就多麻烦你了,受累。”
这一顿薛祈自掏腰包请客,中午吃饭时间长了点,回到公司的时候同事连小午休都结束了。
段奇喝着水不经意地问一句:“薛经理是你什么人?”
薛辰说:“是我叔叔。”
段奇一口水差点被呛到,表情有些怪异地问:“远房亲戚?”
“不是,是我二叔,我爸的亲弟弟。”薛辰对这些问题早就习以为常了,答起来就像背课文。
“哦,怪不得对你那么照顾,看你俩长得像,还以为是哥哥什么的。”
薛辰笑:“都这么说。”
“挺好的。”
段奇客套地说了一句,突然中止了话题。
薛辰没在意,继续说:“你叔叔年纪都比你大不少吧?我这种情况我身边一个这样的都没有。”
段奇在听到叔叔这俩字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勉强笑道:“不,我……叔叔也就比我哥大八岁左右的样子,不算太老,……如果还活着的话。”
薛辰愣了下,然后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
“无所谓,”段奇握了握水杯,“开始工作了,你上午看的设计图怎么样?有什么问题要问?”
……
过了几天,薛祈随意从段奇那里了解下情况,得知薛辰的学习进展还不错,他松了口气。
薛辰在校成绩他不知道,总之不差就是了,工作上的学习应该也不会有难题,反正公司里能帮他的太多了,随便抓一个人都能教他,这主要还是薛辰需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只是他的学习态度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那天薛辰在楼下捡了只小猫,小区门口经常有流浪猫流浪狗徘徊,薛辰有次回家路上碰见了一只,就顺手抱回家了。
偏偏他不知道薛祈不喜欢猫,因为家里从来没怎么养过动物。
平时薛辰一直把猫关在阳台,因为猫很小,所以并不怎么闹腾,但是周末休息的时候薛辰给小猫洗了个澡,就开始往床上抱。
每次薛祈打开门都看到薛辰一手抱着猫一手翻着书,偶尔还把手边的饼干一片片掰给它吃。
薛祈想着出门在外他也孤独,能让着他就让着他。
真正让他忍无可忍的是一天早上。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小猫窝在椅子里睡觉,而椅子里还搭着前一晚脱下的西装,此刻西装上沾了可疑的白色毛绒物。
薛祈立即睡意全消,倏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熟睡中的小猫。
薛辰被吵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没到点吧……闹钟都没叫……”
薛祈跳下床扯过西装拍了拍,小猫被惊起,喵呜一声跳下地,喵喵叫着在屋里乱窜。
薛祈皱着眉说:“今天要见客户……”
“啊……?”薛辰呆呆啊了一声,反应迟钝地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薛祈提着西装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呀。”薛辰也立即坐起来了。
“一会上班把猫丢出去。”薛祈简短道。
“这怎么好!”薛辰抗议。
薛祈懒得理他,从衣柜里翻出另一套旧西装。
“小叔叔,你看你一个人在北京孤孤单单多没意思,现在有我和小喵陪你不好吗?”薛辰耍无赖道,一副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模样。
薛祈听了,放下衣服,回头冷笑着嘲讽道:“是啊,有侄子就是好。”
——真是操不完的心。
——又都是自找的。
第三十四章
薛辰和薛祈小时候,有过互相掐架的时期,那时候薛祈虽被惯着,薛辰也是全家宠着。一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些事,薛辰才渐渐懂事,不那么嚣张了。
现在,薛辰原来的那些小性子又有隐隐冒头的迹象,他这就像是把在父母那没撒完的娇一股脑儿撒薛祈这来了。一有人惯着,就又想恢复原来的样子。
四月中旬公司接了一单生意,似乎是个大单,大家两天没看到王总的身影。
公司的事一般都是王总出面跟客户谈,因为公司现在还太小,没有业务部,平时养设计师程序员还来不及。
原本孟岩的意思是只养前端,研发就外包出去,可王浩然很坚持,哪怕只招一个程序员也要公司有这号人存在。
程序员一般都很贵,只招一个,自然不能招来吃白饭的,既然同意招了,孟岩咬咬牙招了一个经验丰富并且很贵的。
现在不仅设计师们,连程序员都有点如临大敌,做好了通宵加班的准备。
中午上班前,薛辰去了躺洗手间。
洗手间旁边是楼梯口,有时候会成为员工默认的抽烟区。
薛辰在洗手间打开水龙头,顺便照了照镜子,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隔着一道墙就隐隐约约听到楼梯口的说话声。
这是经常会有的,他并不在意,走过去就要开门回公司——
“……项目经理以前不是咱们这行的?”——声音听起来略耳熟,貌似是坐在斜后方的某设计师。
接着小宋不屑的声音懒散地响起:“不是,听说以前是咱们老总的老同学。”
某设计师说:“看起来挺像样的,就是感觉不太跟客户打交道,现在谈项目还都是王总出面。”
小宋说:“装样子呗,上次那项目,从头到尾都没见他跟客户有交流,从前端到后期,就跟个催活的似的。”
某设计师的笑声很刺人:“不会吧,那公司养这么个人做什么,孟总多请个程序员都心疼得不行,他倒是愿意请个项目经理。”
“便宜呗!”小宋嗤笑。
……
薛辰一手握着门把手,冷不防听到这些话,一瞬间肺都要气炸了!
他还从来没有从外人嘴里听到过关于薛祈的坏话,那些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人,可是薛辰却恨不得出去一人给一拳。
他小时候经常被爷爷教导,来自陌生的恶意不要去理会,都毫无意义,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去管别人怎么说。
这或许是爷爷他老人家早就预防大儿子有离婚的一天,提早给孙子做心理教育,让他心理承受能力强点。
所以父母离婚,偶尔遇到同学间的嘲笑,他都能忍耐下来,一想到爷爷的话,他咬牙切齿也会忍下来。
最容易冲动的少年时期他都能平静地面对那些不善的言辞,但是现在,简直不能忍!
他优秀又清高的小叔叔被人这样背后诋毁,他实在受不了!
薛辰的理智暂时像跑偏轨道的地铁,一时半会回不到正轨上去,只能坏掉了!
他继续拉开门,满腔怒火地正要上去理论,肩膀却冷不防被拍了一下。
薛辰烦躁地回头,然后半怒半疑地怔住。
孟岩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薛辰进来前他应该就在了,薛辰听到多少,他就应该听到多少。
不过孟岩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不过拍拍薛辰的肩膀,笑了笑,就拉开门擦肩出去了。
薛辰被孟岩的突然出现找回了些许理智,想着闹起来也影响不好,不但帮不到小叔叔,还很有可能破坏工作气氛,得不偿失,暂且先忍着!反正孟总都听到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往薛祈办公室瞧了瞧,往常不加班的日子他俩一般都会一起回家。
然后他发现办公室不知何时锁上了门,薛祈早不在里面了。
于是他就自己早早回家了。
草草吃过晚饭,薛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想白天的事,越想越气,他狠狠地砸床垫,然后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不解气反而更窝火。
他躁动不安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闷进枕头里长长地喊一声:呀——!
薛祈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跟王浩然一块回来的。
两人都一身酒气,王浩然还好,混惯了饭局的人酒量早练出来了,还能扶着薛祈一路走回家。
中午的时候王浩然打电话让薛祈过去一趟,跟客户协调一下,处理一些客户要知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