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纷纷说就掌门一个人进去了。
掌门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乔柯心念一动,想法子打发了这群孩子,只留下「最厉害」的小柿子。乔柯带着小柿子绕着住过的房子走了一圈,悄声问他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这房子建在崖边,外面只有几棵树,里边也没有什么物件。
小柿子咬着手,看了又看,忽然说:“有啊,最奇怪的就是哥哥你啊。”
“为什么?”
“刚刚,哥哥的眼睛变成了骷髅,是不是被人施术了?”
乔柯恍然大悟,他果然着掌门的道了,就说一个父亲怎可能生生让自家孩子吃亏。刚这么一念闪过,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他顿时就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皮肤焦灼如火烧,什么都看不清了。乔柯忍痛想运起元力,哪知道一用劲,浑身就抽搐,控制不住地打起滚来。
小柿子惊慌地说:“哥哥你快停下,要掉到崖下去了。”
乔柯也想停,但根本停不下,体内如有魔力一边驱使着他直往崖边滚,只听小柿子尖叫一声,乔柯的身体猛然一空、下坠、失重、眩晕……乔柯抱着脑袋,绝望地想:重生一回,清弦还没上吊呢自己先死了,这算什么!算什么!
呼的一声长啸。
一根绳子从天而降,径直甩下,生生将正下坠的乔柯套住,一股强劲的力气顺着绳子而来,乔柯被高高抛了起来,然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回了崖上。
乔柯还在抽搐,不由自主地还往下滚,他忍着难受使劲睁开眼:竟然是端木初六。
端木初六一脚踩住他:“忍着,滚什么!”
19.拧巴人
乔柯半条命都没了,好容易停下,端木初六就准备离开。乔柯情急之下,端直翻起白眼,小柿子立刻脆生生地喊道:不好啦,大哥哥翻白眼啦。端木初六没好气地回转过身,运起元力给他疗伤。
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生而又死……过了一会儿,端木初六怒了:“小柿子,端一碗妖砂来,味道要重。”
小柿子颠颠地跑了,很快就回来。
乔柯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只见小柿子端了偌大一个碗,一股臭臭的味道随风而来,这是什么玩意?正想着,端木初六猛地捏住乔柯的鼻子,按住他的腮帮子,迫他张大口。小柿子端着碗,哗的一下灌进了乔柯的嘴巴里:咳咳……呕……乔柯猛的跳了起来,直奔一颗大树下狂吐了起来,昏天暗地,黄疸都要吐出来了。
一顿翻江倒海,直到肚子空空一点儿东西都没剩,才停了下来,乔柯眼前一片片地眩晕。
小柿子端着一碗清水,眨着眼:“吐完就好了,哥哥漱漱口。”
等折腾完后,乔柯半条命都没了,歪在石凳上只有出的气。初冬的寒风掠过,端木初六转身要走,乔柯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裳,有气无力地说:“你爹真狠啊,有话就直说,打也行,这么整我算什么!”什么仙风道骨,明明就是虚伪、阴损、道貌岸然,还不如缺根筋的楚老头呢!
端木初六怒目:“要不是你死了会连累我,我才不救你呢!”
乔柯幽怨:“许你哥害我们,就不许我们反抗啊,非把我们兄弟整死你才高兴是不是?你好歹也有点理智行不行!”
“我哥快死了!”
“我哥现在也人不人鬼不鬼啊!”乔柯喊冤。
端木初六怒不可遏,愤愤然要走,被乔柯急忙地拽了一下,竟一下子倒在乔柯身上,原来是外强中干。乔柯哎呦一声:“愧疚就行,别投怀送抱啊。”
嘴里调侃着,乔柯却抱紧了,不顾端木初六愤怒的挣扎,冲旁边的小柿子挥了挥手:“离远一点,帮哥哥看着,别让人过来。”
小柿子眼睛一转:“你要干坏事?!”
乔柯:“哥哥有这么坏吗?”
小柿子:“你在笑!”
乔柯:“去去去!”
小柿子撇撇嘴,走了。端木初六又气又急,狠狠以肘后击,击得乔柯啊呀一声松开了怀抱。乔柯不耍流氓了,嘟囔:“是我不该提出解除血契,要不然,你哥也不会想出换血契的损招了。可是,这事的源头明明就怪……现在,我哥天天打鸡血了一样练功,你哥扛不住的,你也扛不住。”
端木初六愤怒:“谁说的?”
你就逞强吧,乔柯退一步:“事情总要解决的,你也不希望我哥练到走火入魔吧?”
端木初六不说话了,嘴巴一扁,鼻翼一抽,两只眼睛蓦然闪光。乔柯一看,心顿时软成一团稀泥,这是憋了多大的委屈,让你逞强,现在逞不下去了吧。
“千律哥也是,就不能原谅我哥吗?”端木初六心里清楚,此事是端木央不对在先。
“乖乖,你哥要人命啊。”
“我哥也是倔,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劝也没用。”
一看终于有服软的迹象,乔柯赶紧连哄带骗,哄得初六终于松口说出了原委:
那天,端木初六带着端木央来到焚情刹,跟他爹述说这一切。掌门斥责端木央不该用这种邪术,端木央外柔内刚,憋着劲不愿意屈服,也不愿认错。掌门大怒,将他赶出了焚情刹。
端木初六只好领着他哥到邻山疗伤,结果越疗越虚弱。如此过了几日,就是乔柯开始修炼「锁龙咒」时,两兄弟一起上阵,端木央哪扛得住,忽然开始吐血,经脉大乱,越疗越惨,根本就不是端木初六一人能救的。有两次竟然几乎要断了呼吸,端木初六累吐血了才把他哥救回来了。
虽然猜到乔千律在提升元力,端木央却不让弟弟去找乔千律。
掌门要端木央道歉,端木央宁死不屈服。
端木初六夹在中间,一气他爹不近人情,二气他哥自作孽,三气自己没有回天之力,呕心沥血也救不起来。昨晚,端木央伤势加重,折腾到今天早晨,才稍微好一点儿,端木初六一口气没歇,奔到焚情刹找掌门求救。掌门二话没说,只让他来这悬崖边看看,于是,端木初六就看见乔柯打滚要跳崖。
——这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拧巴的人。
——乔柯的心软得稀巴烂了。
“你傻啊,不能找我大哥,你就不会来找我啊?看你们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元力不够呢,一天到晚狂修「锁龙咒」。”
“你们怎能修如此歹毒的功法?”
乔柯这才知道「锁龙咒」威力多强大,一阶索命,二阶逆风,三阶破山,四阶封魔,五阶成了,能轻轻松松将一个中等以上的修炼者彻底摧毁。锁龙咒最狠的地方,就是径直毁了对手的元神,不留余地,比断了对方手脚可强悍多了。
乔千律,铁了心让端木央痛苦。
这么下去非得死一个。
乔柯:“你先跟我回乔家,我大哥就算再气,对你哥还是有情的。”
初六:“千律哥说的?”
乔柯:“我大哥是逼死别人顺便逼死自己的那种人,再说,感情是能看出来的,他再生气,也不会对你哥下狠手。”
初六:“真的?”
乔柯一跺脚:“真的真的!比针眼都针!我们兄弟一个样,就见不得喜欢的人伤心!到那时,我哥改了主意,你跟你爹就有个交代,皆大欢喜。放心,他肯定心疼儿子。”若不疼儿子,也不会把自己整成这样。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端木初六松口了:“先把我哥带回端木家吧,他现在不能离人。千律哥那边,大不了,我跟他道歉。”
——对我死鸭子嘴硬,对着乔千律你就能低下头?这差别对待也太大了。
乔柯腹诽着,松了一口气。
孔雀山上。
一间古朴石屋,外边许多茂密的松树,气氛阴沉,寒风肃杀。
端木初六咦了一声,说不对劲,乔柯连忙跟上,运起元力,一同推开了那重重的石门,轰然一声,从上边落下了些许灰尘。乔柯正拍衣裳,听见端木初六惊呼一声:“我哥不见了!”
端木央不见了!
床上留下一条白练,草率地写着一行字:无须多虑,人我带走了。
端木初六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急得团团转,拿着剑要冲出去找,乔柯将他死死按住:“来不及了,墨水都干了。这人肯定早有预谋,不如赶紧通知我哥。”
两人奔到乔家。
乔千律见到初六,阴着脸不言不语。
端木初六走到他跟前,忽然就绷不住了,哽咽地说了一句:“千律哥……”
乔千律一滞:“怎么了?”
端木初六哽咽得更厉害了,乔千律阴着阴着,叹了一口气,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满腹委屈的端木初六瞬时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这么依偎着,乔千律抬手抚了抚初六的长发,无声地安慰着。
乔柯当时就楞了。
还以为一见面会打起来呢,想不到竟然是这种情景。
这两人的感情好,由来已久了,上回端木初六也是悉心照顾乔千律吗。即使现在,就算「千律哥」把「他亲哥」逼得气息奄奄,还是一口一口千律哥,一点不知道避嫌。
乔柯咬了半个柠檬似的,酸得出汁:大仙啊大仙,你的感情就这么复杂?这边有初六的血契,那边又跟清弦(楚延陵)牵扯不清?这都拎不清了,轮到自己,还想起初六有张前世恋人的脸,这不是扯淡吗!
可是,前世记忆灰飞烟灭,对于恋人,也只留下「我喜欢的小琉跟初六长得一样」这个印象,那自己酸个什么劲,自己又不喜欢端木初六。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心不再是柠檬酸了。
乔柯重振旗鼓。
乔千律一开始不信端木央无缘无故失踪,但看到白练时,神色一变:“这不是墨,是注入元力改变了最上层白丝的颜色,比焚成灰烬难多了,有如此功力的人,只怕……”
“怎么?”
“该人很清楚血契,九弟,我们一起修炼「锁龙咒」,他救不下阿央时自然会放弃。”乔千律显然心气未消,只当端木央是筹码。
“万一这人心怀歹意,我哥会被生生耗死的。”端木初六急了。
乔柯也说:“大哥,从长计议,万一这人是针对你呢?阿央有事,大哥你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血契到底会发生什么异变?物极必反,我们若急着修炼,说不定着道了。初六,你两晚没睡了,先休息去,等我跟我哥商量出好办法了再说。”
端木初六被支去卧室休息了。
乔柯说:“既然初六都放下姿态求大哥了,大哥也别逼得太急,端木央总会出来的。而且,我猜,是端木掌门救走了他儿子,他们父子仨都死鸭子嘴硬。”哪有父亲真不管儿子的啊。
乔千律说:“不,掌门运不出这元力。”
“大哥果然有人选?”
“嗯。”
20.找到了,也愁人
乔千律与端木央曾拜「沧墨岛」的岛主为师,在岛上修炼三年。一个月前,因为日临道祭诸事,就告辞回来了。岛主有一子,名郁凯麟,亦很有天赋,爱炫技。明明怎么都能写上字,偏偏挑一层丝以元力染成墨色,这种事唯有爱炫耀的郁凯麟干得出来。
乔柯说:“仅此而已?”
乔千律不太想说:“郁凯麟爱慕阿央。”
就知道万事都一个情字,乔柯放下心来:“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咱们慢慢找。”
“不行,要尽快找到。”
“怎么找?”元奚国那么大,谁知道他藏在哪里呢。
乔千律说楚家老头能找到。
楚自豪算是挺出名一人,因为公认的脑子缺筋,斗法斗气都不行,当年老头们都还年轻时,少不了笑话他。为此楚自豪越发癫狂,弄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魔器,专门捉弄各位同伴,老头们没少遭他祸害。
乔柯拿出屠魔叉:“你说的不会就是这个玩意吧?”
乔千律端详:“正是。小时候,有一次阿央失踪了,正好遇上楚自豪,就是用这魔器就找到的。”
“如果是在焚情刹找到的话,那就算了。”
“不,掉到深井里了。”
这玩意还真的有用啊,看来是方法没到位。乔柯喜出望外,当即去了楚家,想让楚自豪亲自出马找找。哪想,护卫说楚自豪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老子不在,就找儿子呗。楚延陵在修复那颗烈焰章,掌中烈火熊熊,忙得不亦乐乎,断然拒绝乔柯,说乔家跟端木家的事别来烦他。
乔柯不走,软磨硬泡。
楚延陵烦了:“你们找他爹去啊。”
何尝没有找过,刚发现端木央不见时,第一时间就奔到焚情坊。掌门看了看白练,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能留下话,就不会害他,无须多虑。”可见修邪术的人思维不一样,正常父母这会儿非急得跳脚不可。
乔柯就围着楚延陵团团转,不让他淬火,最后楚延陵怒了:“他爹都不急,你们急什么?找我帮忙是有条件的,你想清楚了没!”
“你得想清楚,吃亏的是你。”乔柯坦荡地回答。
“你说什么?”楚延陵恼羞成怒。
“你不记得走火入魔后发生了什么?我跟你讲,总之很不光彩,你非扒光了衣服,绕着竹子给我跳脱 衣 舞,拦都拦不住,想给你穿上,又打不过你……”乔柯无辜地看着他。
“闭嘴!”
被瞪出火了,乔柯举手求饶:“哈哈哈上当了吧,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你要愿意帮忙,我跟你练「连珠谱」,怎么样?”
“谁稀罕!”
嘴里说不稀罕,乔柯知道他心动了,好话都说尽了,就差叫他祖宗大爷。楚延陵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过屠魔叉,很不甘心地喃喃:“老头子都没给过我这东西,你倒跟他投缘。”
“老头老太见了我都喜欢,非拉着我当女婿不可……卧槽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啊!”
几人在乔家汇集,共商此事。
想让屠魔叉发挥最大威力,就要贯入元力真气,关系越亲的人,越有用。乔柯念叨着「我也是有血契之渊源了,算不算亲」,运起元力,屠魔叉毫无反应;端木初六试了一试,有反应,但不够强;乔千律本不想试,在乔柯的催促下出手了,只见那屠魔叉噌噌噌的站起来,叉子顶端还出现诡异的纹路隐隐发光。
楚延陵惊讶地看着他:“你跟端木央已经……”
乔千律阴沉着脸:“在哪里?”
四人跟着屠魔叉的指引,穿过山林,越过湖溪,越走越远,乔千律心情很不好,离大家有一段距离。
乔柯悄声问楚延陵:“我哥跟阿央上床了?”
楚延陵:“很奇怪吗?”
“可他俩的感情没到那一地步啊。”
“本就是血契,有了那种关系会更亲密,对练功大有好处。”
“卧槽,就为了练功啊,没有感情的上床那叫嫖好不好!真是的,都走到那一步了,就好好培养感情嘛,非搞得这么别扭干嘛,真服了他们。”
“你那么在意感情吗?”
“那当然。”
“……”
“对了,待会儿你想办法耗一耗我哥的元力,免得一见面就出事。”
楚延陵没回答,不过,不久后就跟乔千律说「元力不够,你得握着它一直运真气。」
最终,四人到达一处名为淇贤林的山林,山林绿藤纷披,丝毫不见冬天萧瑟,因昨天下过雨,树枝凝着雨露,碰一碰,下大雨一样,地面泥泞不堪。四人凌虚而行,乔柯从没「飞」过这么久,累得不行,让大家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