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趣。
【私聊】沉渊：你不知道？
【私聊】克罗地亚：我该知道什么？
【私聊】沉渊：难道你没有猜到？我不信，克哥你眼睛这么毒怎么可能没看出来【私聊】克罗地亚：大概猜到一点，不过此刻才能确定【私聊】克罗地亚：果然
【私聊】沉渊：所以现在我有些不太能忍受他在我眼前【私聊】沉渊：他应该回去了
回到他正常的人生去。
九十、闭上眼梦被惊醒（一）
克罗地亚却不是这么想。
陈粱翰没能说服他，渐渐焦躁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克罗地亚已经明白现在的状况，为什么他还是能够这么淡定？
【私聊】沉渊：你是他的亲人，不应该要为了他考虑吗？
明明知道他的身边有自己这样一个存在，为什么不避之如蛇蝎？为什么不立即把四个字拉回去免得因为跟他这种人在一起久了也会被带坏被扭曲？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会对四个字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现在四个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作为他的亲人，克罗地亚就应该立即把他们隔开，以保护好四个字！
【私聊】克罗地亚：你说得对，作为亲人，我们是应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强行干涉他的决定【私聊】克罗地亚：我表叔公就算再外星人，也是马上奔三的老男人，成年人了。他去找你，留在你那里，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是他真实意志的体现【私聊】克罗地亚：我们会在他迷茫不决的时候给予建议，在他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做他的支持者和后盾，在他成功的时候为他欢呼，在他失败的时候提供可以安心停留休息的空间和再次努力的资本【私聊】克罗地亚：我们只是想要他能够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意愿生活【私聊】克罗地亚：现在你可以去告诉他让他清楚知道，你是男同，喜欢他，然后等着他有不适反应不能接受，马上就远离你。又或者他不在意，甚至还有其他的反应【私聊】克罗地亚：但是我不会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插手干涉，自以为为他好的，替他决定他要不要厌恶要不要拉开距离【私聊】克罗地亚：所以他的去留，应该由你提供可能，再由他自己选择【私聊】沉渊：他不会接受我这种人存在的
【私聊】克罗地亚：就我了解的表叔公，起码他不会歧视你们像表叔公这样的人，这种程度的宽容和人权精神应该不会欠缺。
【私聊】克罗地亚：其实我反而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自己要歧视你自己？
【私聊】克罗地亚：无论是什么性向，在没有伤害强迫他人的基础上，都有选择自己情感归宿的自由。同性之间确定伴侣关系，除去物种繁衍这个最大的以至于大的虚无缥缈的问题之外，就只需要对双方的家庭，尤其是对父母负责克罗地亚的观点其实也很简单，有问题，那么就直面它，一层一层来分析解决。孩子选择同性，父母为什么不同意？
第一他们想要看到下一代，看到你以后的人生有所依靠。第二，不传统的伴侣关系不能给他们带来熟悉的安全感。以及社会的他人的目光看法和他们自己观念的不能接受。
然而如果能做到好好过日子，经营好今后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生活，活得幸福知足乐观，那么无论你是同性伴侣家庭还是异性婚姻家庭，都是可以对操心你的父母负责。
至于物种繁衍问题，就目前而言，有很长一段时间地球母亲是不需要烦恼人口不足问题。况且现在科技发达，有许多方法可以满足父母对下一代的渴望。
而那些来自社会大多数团体的偏见和歧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情，但是首先你自己，要自重自信自如，正常甚至出色得在这个社会上活着，才能慢慢去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人对你，对你们群体的的改观【私聊】克罗地亚：当然我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甚至你可以说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私聊】沉渊：……不
【私聊】沉渊：其实你说的对
【私聊】克罗地亚：这些话说起来当然是简单的，具体的情况又会有各种各样的复杂，不过我还是觉得，艰难困苦，都不应该让你这么去否定自己【私聊】沉渊：大概是因为看不到什么值得肯定的吧【私聊】沉渊：克哥你眼毒嘴也毒，我快吃不消了【私聊】克罗地亚：职业病，话唠，你再忍我几句【私聊】克罗地亚：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案例，跟你有点像，他也是同，终于有了自己的伴侣想安顿下来，最后却被伴侣伤害，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只能落荒而逃跑到其他城市躲起来像是被丢在阳光下大街上的老鼠一样，被来自周围的厌恶、惊吓、躲避、惧怕、窥探、鄙夷等负面情绪包围，然而整个事件中，受到最大伤害和惊吓的是他，而不是那些“周围”。但是最后担负了过重的负罪感和自我否定甚至差点轻生的人却是他。就算咨询了心理医生开始了积极的治疗，他还是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沉默，极容易退让、放弃，下意识躲避，习惯性为他人付出，没有自信心，悲观，缺少对明天的期待和积极性。
沉渊表现出来的比那个案例好，但这并不值得高兴。
只能说，他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乍然看上去毫无问题的和大多数一样的存在。除了能够交心的好友之外，现在去帮里问，他们都会说奶爸是一个犀利靠谱和气友善的时而文艺时而逗比的超级奶爸。
然而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奶爸的身后，在电脑屏幕之前，在他的内心里，到底藏着多么灰暗晦涩的情绪。
沉渊。已沉至渊。
一个用了多年从来没有改过的名字。
觉得自己沉在深渊之下呼吸在水底中的生活，过了多久，还要过多久？
【私聊】克罗地亚：其实我很想你知道，就算俗世的主流意识不接纳，你也不是罪犯，没有触犯违反这个国家任何明文规定的法律法规。所以你完全可以像所有的其他公民一样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私聊】克罗地亚：不需要躲藏，不需要在那些毫无包容之心的庸人面前退缩，更不需要去否定自己的感情和存在。你活着就有活着的理由，无人能够抹杀。你的喜欢也是属于人类的情感，没有人能够鄙视否认【私聊】克罗地亚：所以你喜欢我表叔公，我只想说你眼光很好和口味奇怪，想夸你绝对是真爱，甚至开始考虑表叔公他对你的情感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去憎恶，去辱骂你。
一个神智清醒的成年人，喜欢另一个成年人，本该是一件多么简单多么正常的事情？
这不应该成为一个错误。
很久之后。
【私聊】沉渊：克哥，我真怕了你
他不抽烟喝酒，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减压的办法就是沉沉大睡一觉和吃糖吃到恶心。
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得动容，最多也只是在那某个瞬间红了眼眶，下一秒就恢复了，可以继续面无表情继续观看下去。
被视作唯一亲人的姑姑隔着电话嗤之以鼻的时候，也可以淡然面对，甚至不会觉得心中酸涩。
凌晨两三点惊醒，在黑暗中睁着眼发呆，也不会觉得很寂寞，最多就是坐起来打开电脑里的私密博客，写几段乱七八糟的话，然后等到身体抗议吃不消，就继续睡去。
某些偶尔的时刻会忽然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情，但也只是想起而已，很快就会转移注意力，不会让自己太沉溺于回忆之中。
已经很久了，早就成为了一个庸庸碌碌的没有什么趣味的男人，面具越来越厚，心肠更是日益坚硬。
不会轻易被打动，也不会轻易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不好过，睡一觉起来也就好很多了。
可是此时此刻，被克哥几句话，说得差点要哭出来。
还好没有。
奔三的老男人了，真哭出来就太难看了。
【私聊】沉渊：克哥你收费吗？
【私聊】克罗地亚：其实我研硕还没毕业所以只是偶尔赚个外快而已【私聊】沉渊：……
【私聊】克罗地亚：我的希望是能够用所学的东西来解决问题，但是很多问题真的不是我们说几句就能够解决的，比如你【私聊】克罗地亚：这真叫人沮丧，是不是？
【私聊】沉渊：……
【私聊】克罗地亚：再比如说，我师兄和你那朋友【私聊】沉渊：……
【私聊】克罗地亚：其实你朋友已经知道了我师兄知道他就是当年的果果和阿绮丽娜了吧？
【私聊】沉渊：……
【私聊】克罗地亚：我没有告诉我师兄你已经发现他就是衣衣了，但是你要知道，我师兄的功力只在我之上，通过细微的异同发现事实真相不会很难【私聊】克罗地亚：所以我刚刚知道的消息，就是我师兄丢下了我们老板和他的课，请了一个长假，准备去找你朋友了【私聊】克罗地亚：我师兄对你朋友应该也是真爱吧，但是很明显他遇到了问题，而且就算他可以游刃有余带了三个本科班，他也没办法去很好地解决和你朋友之间的问题
九十一、闭上眼梦被惊醒（二）
【私聊】沉渊：……克哥你的大招为什么最后发？！
【私聊】克罗地亚：因为人都是偏心的，比起师兄来，我更关心我外星人表叔公【私聊】克罗地亚：你看，你自作主张想要为他选择，对我表叔公而言本来就不公平了，现在问题还没解决你还要分出心思去关心你的朋友【私聊】克罗地亚：我表叔公其实也蛮可怜的沉渊被克哥若无其事抛出来的最后一个大招差点炸裂，看到他的话更是直接要跪了。
情绪被这样七转十八弯得调动，比坐云霄飞车还要辗转展开，再来几次，他搞不好就会被克哥弄得精神分裂。
他跟娜娜当年在诸神之怒的关系就很好，因为娜娜他才真正直面和正视了自己的情感。后来娜娜离开游戏，跑出去玩了一段时间，手机号码也换了，他们也就断了联系。云中再遇到，娜娜还是那个娜娜，没有什么疏远感，所有不能对人说的话还是都可以尽情说给他听。
他们当初就交换了心底最深的秘密，所以彼此了解，也能够互相安抚。就算以后还是要一个人孑然生活，有这么一个能够说真心话的朋友，人生路上也就不会有那么艰难了。
他知道娜娜曾经也认真的谈过，一败涂地后也只能逃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他也知道对于一轮光影，娜娜绝对是动了感情。
现在一轮光影，去找娜娜了，他会看到什么样子的娜娜？能接受吗？
打了多少遍，娜娜的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他电话不敢失去信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电量，又跑网上充了一笔话费。他这样随身带着充电器和充电宝紧张兮兮手机电量和信号的样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引来了四个字疑惑的目光。
当然不能说为什么，只好随口说点什么搪塞过去。
四个字看了他两次，问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说什么了。
他还是不断给娜娜打电话，满心都是各种担心忧虑，甚至没有心思去考虑他自己的问题。
大概多少也是有些逃避吧。
不能面对，不能逃避，说不出口，也再不能让自己有所期待。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僵持，自己跟自己僵着，顺其自然或者听天由命，或者等着某一时刻终于下定决心来决断。
而这些，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还好没有多久，第二天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娜娜的讯息。
娜娜的短信很简单，一个动车的班次时间和一句“来接我”。
他离开了他的“永夜”，几乎什么都没带，就像从前说过的一样，来投奔沉沉了。
陈粱翰那天刚好没有排班，因为精神不是很好，所以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并没有出来和四个字一起。他拿着钱包手机匆匆出门的时候，四个字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对着电脑脸色不是很好。看见陈粱翰要出门，难得的，竟没有多问，更没有坚持要跟着。
陈粱翰说自己有个朋友过来他去接一下，再仓促交代了两句，就出门了。一直到他跑到街旁喊了出租车，才收到来自四个字的短信。
“注意安全，早回。”
他看着这几个字，最后还是闭上眼收起了手机。
他是在火车站旁的肯德基找到娜娜的，不知道是饿了多久，所以才这么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旁边有小孩子好奇地看着，他抬起脸，冲着那小孩做了个鬼脸。
妆都化了，假睫毛下一片晕开的黑紫色，脸色也寡白，那小孩明显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开了，一旁的家长露出了明显的不悦神色。
娜娜自己笑起来，转眼就看到陈粱翰，更是高兴：“亲爱的看这里！”
陈粱翰奔过去，坐下来，有些无语：“你好好的吓人家小孩干嘛？”
娜娜吞下最后的鸡肉汉堡，擦干净手，然后抓住陈粱翰的手，笑眯眯的，“哎呀我家沉沉这皮肤可真好，小手摸上去也舒服。”
娜娜的手温度有点高，带点湿意。陈粱翰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近，抽出自己的手，“没你白没你美没你天生丽质。”
娜娜个子高，腿长，五官端正，皮肤是一种很有质感的白，所以戴上假发遮住喉结换上女装，不仔细辨认，就是一个长腿细腰肤白貌美的高挑美女。
然而就算皮肤白底子好，气色却不是很好，满脸疲惫的烟火气，长久积累下的黑眼圈，不化浓妆的时候根本遮掩不住。更遮掩不住的是眼神，明明才二十多一点，正是好年华，眼睛里却是历经沧桑的苍老。
他比陈粱翰年纪小，看眼睛，感觉却比老处男死宅男的陈粱翰老许多。
此刻的样子也很狼狈，看上去就很匆忙，妆都没来得及卸干净，衣服倒是换了，裹着一件灰色羊毛长风衣，看着很正常，却是皱巴巴的。
陈粱翰越看越不对劲，终于还是问：“你这是被人打劫了？”
他看过娜娜的女装，妆容精致，力求完美。也见过娜娜男装的样子，虽然不会像女装那样用心，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像现在，简直就像是从哪里刚逃出来一样。
娜娜瞟了他一眼，他眼睛很漂亮，微微有点桃花眼，水脉脉的，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也像是含了情。
“我说我是心急如焚来找你玩，你信吗？”
“不信。”
娜娜脸色一变，故意装出来的矫揉造作和甜甜声音也收起来，翻了个白眼。
“个板马真作了孽。”
他说的是方言，陈粱翰勉强听懂了意思，瞪着眼问：“你又做什么孽了？”
“老子挖哒他滴祖坟吧。”
“说国普，国普！”
“我是说，”娜娜把可乐杯里的冰块掏出来倒入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这时候已经天冷了，所以陈粱翰看着他吃冰，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娜娜自己却不觉得冷，几口嚼碎了冰，精神好像好了一点，看着陈粱翰又笑了，“大老远来也不容易，陪我喝几杯。”
娜娜说的喝几杯，根本就不是喝几杯。
他们去了一个附近的量贩KTV，两个人点了一个包间，然后娜娜就开始点单喝酒。陈粱翰捧着小酒杯还在慢慢抿的时候，娜娜已经干掉了大半瓶，还嫌口感不好，要换红酒。
陈粱翰看他的样子，没拦着，管他多少钱，红的啤的都上了。
喝到一半，娜娜把风衣一脱，说热的慌，就跑去切歌，说“看姐姐给你来个大的”。
然后他开始唱歌，从最炫民族风唱到青藏高原，再唱到你是我的小苹果爱拼才会赢。
陈粱翰一个头两个大，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跟他吼：“你是不是喝醉了？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我们回去！别唱了耳朵聋了！”
娜娜拿着麦克风吼回来：“你莫跟老子翻！老子醉不过克！”
陈粱翰继续吼：“你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别喝了你酒瓶子都空了！我去你别喝了！别喝了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