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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歌长梦+番外篇——by流年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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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被人这么记挂着,我家那位就算口里不说,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窦翊君笑嘻嘻地不知所措,就等着轩辕迦澜为他引路,哪知轩辕迦澜却一动不动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窦翊君被轩辕迦澜看得浑身不自在,试探性地提醒到,“先生……”

“额,我觉得,你现在最好改口叫父亲的好。”轩辕迦澜摸着下巴说。

“啊?”窦翊君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您是……王爷……”

轩辕迦澜留给窦翊君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便转身入府,留下窦翊君一个人在府门口发着呆。

【五】

“那么我院子里这喜庆的景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骆尚书一听靖王爷的干儿子要娶他家的闺女,自觉配不上,我便向皇上求了道旨,不仅为他们赐婚,还让他家的闺女住入你的长梦居,成婚那日,花轿从长梦居出去,直入靖王府。”

“唔,”钟子清眉头,“这门当户对的老规矩,还真是……”

“就是,庸人自扰罢了,”轩辕迦澜自后面将钟子清圈入怀中,“不过,咱儿子挺乖巧的,他那媳妇咱也见了,模样上佳,人品也极好,为人爽朗大方,兼之端庄秀丽,翊君那小子眼光不错。”

钟子清手覆在轩辕迦澜的手背上,“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轩辕迦澜满目的疑惑。

“后悔与我这么耗着啊!”钟子清微侧着头,斟酌着措辞,“其实,你大可以娶妻,然后生子,如翊君一般的小子或者如凌儿一般秀美的丫头,而不是……”

轩辕迦澜自身后探出头来,吻住钟子清还要说话的唇,话被红唇封住,只能咽回肚子里去。

轩辕迦澜放开钟子清,心疼地以食指挑起钟子清两鬓的白发,在手中卷成圈儿地玩,“等我那十年,你可曾悔过?”

这话,轩辕迦澜一直想问,尽管这人已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心思,可还是想听这人亲口说与他听。

钟子清沉默地闭上眼,如扇般地睫毛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许久,只听一声轻轻的,“从未想过那些。”

轩辕迦澜又环紧了钟子清,在钟子清耳畔吐气开声,“将心比心。”

钟子清睫毛微抖,心里划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将心比心么?

【六】

窦翊君与骆凌儿的大婚那日,全城的百姓都来看轩辕迦澜新认的义子有多俊俏,看王府娶儿媳妇有多气派——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大红的花儿挂在胸前,高头白马的马头上也应着景儿系着红色的花儿,前面锣鼓开道,花瓣漫天,还有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好一幅喧闹喜庆的场景。

钟子清的小轿是紧跟在新娘花轿的后头的,以为是喜婆的轿子,众人直叹王府阔气,连喜婆都能风风光光地乘着小轿。

入了王府,新娘被丫鬟们搀扶着出轿子,新娘子一出来,众人便众星捧月般地围着新娘子与新郎官,与新人一道入了正堂,只留下孤零零的大红小轿无人问津。

好一会儿,轿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钟子清看着如自己一样着了大红衣裳的轩辕迦澜,浅笑着问:“还真有那么些儿像自家儿子要娶媳妇的样儿。”

“那,您这一身红的是嫁女儿?”

钟子清浅笑不语。

【七】

到拜天地的时候,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高堂不见了,正干着急中,忽见两位三十多岁却依旧风采不减当年的人儿手牵着手自外面走入,两人都着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让周围知道他俩事儿的人不禁笑得越发的大声,议论声与笑闹声也就此传开了。

“大喜的日子,要不,您二位也把喜事办了?”

“就是,就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瞧这一身红的,王爷与侯爷可真是般配得很呐!”

“……”

细碎的声音渐渐被越来越吵闹的人声掩盖,已听不清大家在说些什么,但大家的表情却都是喜乐的,好似自己要娶亲似的。

轩辕迦澜与钟子清在主位上那么一坐,众人的议论声才小了,敬了茶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便礼成了,还有人不死心地在那里囔囔着:“王爷与侯爷也拜了天地吧!”

这一声高喊过后,众人倒全静了下来,送新娘子回洞房的丫鬟们也止住了步子,整个喜庆的氛围突地静止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主位上端坐的二人。

轩辕迦澜手里端着方才骆凌儿敬的媳妇茶,揭盖轻轻地匀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那神态,仔细地,就像是面对着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什么稀世的宝贝。

钟子清看了眼轩辕迦澜,又看了眼满眼期待的众人,“拜天地什么的,反落了俗套,这样在一起,挺好。”

轩辕迦澜微一挑眉,嘴角泛起一个满足的笑。

这样在一起,挺好。

众人却是不满这套说辞,继续闹哄哄地起哄,但,两位主角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窦翊君看着堂上端坐着的二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在他二人的世界中,竟是没有任何旁人的,窦翊君不禁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虽隔了层红盖头,窦翊君看不清骆凌儿的表情,但,他在心底早已将骆凌儿的面貌临摹了出来,想起那人的样貌便暗自在心底里发着誓:此生此世,定要与凌儿永远在一起,白首偕老。

番外:上坟

(上)

雨打在叶上、瓦上的声音,总会让人凭空生出些许愁来,尤其是这天一阴,身上十多年前的旧伤就疼得厉害。

钟子清放下手里的书卷,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就是清明了,长梦居的仆役们按惯例都得了几天的假,回家祭祖的祭祖、出外踏春的踏春,一时,本就冷清的长梦居更加冷清,本还有轩辕迦澜伴着,却也在今个一大早被宫里来的公公请走了,说是与列位重臣商议清明太庙祭祖和叩拜先贤之事。

往年不觉得,身心都处于自我的世界中,度日如年又度年如日地过着,直到几个月前轩辕迦澜打了胜仗、班师回朝,钟子清才像是活了过来似的,有喜、有怒、有哀、有乐。

钟子清有些失神地回想过去十年的事儿,竟模糊得什么都细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过年没个喜庆的模样,连清明也不过按惯例在长梦居里烧柱香再化些纸钱,不想深想,一深想就是满目的血,一深想就想到那个带自己走出阴影的人与自己或许已形同陌路。

“公子……”是书香的声音,大老远地就听到他咋呼个不停。

钟子清起身,唇角漾出浅笑。

那个人,即使再忙也还无时无刻不为他着想呢!早上才走的,这下午就把书香给“踢”过来了。

迎出门,不意外地看到书香携妻带儿的一家四口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

“子清叔叔……”是书香的一双让人不得消停的儿女,鬼灵精怪,坏点子多,却更招人喜欢。

“侯爷……”是书香的夫人,京内锦绣布庄的千金小姐,这么些年,与钟子清之间就是熟络不起来,生分客套地见礼,话也不多,倒的确是豪门贵府的千金做派,不像烟雨楼的嬷嬷,更与春花阁的烟七娘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她这样富贵人家的千金,多是看不起那些个风尘女子吧!

钟子清一把捞过书香的大女儿,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没有好好听爹娘的话?”

“有!”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有!”可偏偏就有人拆台。

小姑娘瞪了眼旁边的弟弟,不服气地哼哼。

钟子清笑了笑,孩子嘛,不闹才不正常,就自己这从小看着乖顺的主儿幼时也与大哥、小妹疯闹过一些年岁。

很久远的回忆了,大哥……小妹……

放了孩子自去玩耍,钟子清才将目光定在书香的脸上。

当年机灵的小书童如今已长大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布庄姑爷,其中变化不是两三句能说得完的。

“要在公子这叨唠几日了。”书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小动作倒是没有变,只是不知他谈买卖时是不是也会露出这样的憨态。

“是麻烦了你们才是。”

见两人要长谈,书香的妻子自知不方便旁听,以孩子须人照看为由,告了声罪便离开了。

等妻子走了,书香才缓声问到:“明个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化些纸钱就是么?”

钟子清沉默了,半饷,才道:“不用备纸钱了。去买一斤烧刀子、半斤桂花酥、半斤酸枣糕、半斤茴香豆……”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钟子清脸上爬上了些苦涩,“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公子是要……”

“上坟。”

(中)

雨停了,只是水汽有些重,书香让钟子清披上了蓑衣才许他出门,不是不想跟着,只是钟子清不让。

钟氏一族经平反之后,重新风光大葬了一次,还得皇上赐了一片风水宝地立冢建坟。在城南郊外,不偏僻,放钟子清独去也应不会出什么大事。

要是他知道钟子清去的不是城南郊外的风水宝地而是城西郊外的乱葬岗,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放心?

钟子清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缓步而行,街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没有多看旁人一眼,每个人的脸上多多少少带着些许阴郁。

城南与城西,钟子清没经任何思考地选了城西,城南的坟冢是衣冠冢,城西的乱葬岗才是昔日“罪孽滔天”的钟氏一族的栖骨之地,唯一的意外是母亲,母亲被他葬在了学士府的小园中,等见了父亲、兄长、小妹后再去看她。

到乱葬岗的时候那里已有几户人家在摆果品、化纸钱,人数不多,三三两两的,有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哭泣的,山风一吹,悲伤的气息是不消说,阴森森地也透着些恐怖。

乱葬岗埋着的有五种人:获罪的、穷苦人家办不起丧事的、烟花之地的、大富大贵人家中死得不明不白的和死后没人认领的。这些逝去的人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就是亲朋好友不敢来祭拜的,就算来祭拜的人也都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想来是获罪者的至亲家属,穿着寒酸,日子过得怕是艰难得很。

钟子清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拣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将酒的封泥拍开,烧刀子的味儿浓烈得很,山风一吹,就散了开去。书香知道钟子清是要用这些东西祭拜家中亲人的,选的酒自然是好酒,别的不说,没兑水是肯定的。

往泥土里洒了半坛子酒,钟子清仿佛又看见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老人是严师,是慈父,是教他忠君爱国、顶天立地做人的内阁大学士。

老人一生清廉、铁骨铮铮,一介文人却不喜那些个风花雪月、玉露琼浆,只爱在日薄西山、骤雨初歇、冷月挂空、寒梅雪舞时灌两口烧刀子。

他曾在大风大雪的天里喝两口烧刀子对着他的三个儿女说:“武定天下,文治乾坤,从文者也不该失了气魄、失了雄心。”

那年,他也喝了一小口烧刀子,呛得满面通红,被大哥嘲笑了一阵,老人倒没笑话他,含笑说了句:“子清还小,等日后才会知道这烧刀子的好!”

后来,被母亲知道那“为老不尊”的大学士竟偷偷教孩子们喝烈酒,自然是一顿好骂。

日后,钟子清还是学不会喝烧刀子,却是喜欢喝烧刀子的豪迈作态,便常将花雕当做烧刀子来喝。

“年岁大了,烧刀子烈,别喝太多了,”钟子清声音有些低哑,“其实不是年幼不年幼的事,很多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始终不如大哥硬气,那年大哥嘲笑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哥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酒量惊人了。”

钟子清把剩下的酒全洒了,手一松,空坛子立时落地,碎成碎片:“大哥,子清还是喝不来这酒,你陪爹喝吧!”

大哥是更像父亲一点的,从的也是武,立志戎马一生、戍边卫国,却因听到自己“以色侍君”而于狱中含怒自刎。

最对不起的是小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长得也漂亮,过个两三年,他们家的门槛怕是会被提亲的媒婆踏烂,却因那场大变被官卖至春花阁,明明那么娇小,看他受人轻薄还替他出头,打碎了的瓷片没有伤着别人,却弄伤了自己,鲜血淋漓浑然不知痛似的还要来关心他有没有事。

“小馋鬼,带了点茴香豆,不多,够你打发些时日,一次别吃太多了,上了火可别嚷着嘴角起水泡。”

从包袱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茴香豆,微倾身子,将油纸包放到碎酒坛子旁。

那边哭声止了,化纸钱的人走了,这一方天地就更静了,钟子清呆呆地坐着,不知是在回忆还是仅仅只是发呆,半饷,才听他自言自语道:“迦澜说这不怪我,怪命。可怪命也是怪我的命不好吧!虽然答应了他不再多想,可,这哪里是不去想就能不去想的?还是会怕……”说着,这么多年没落泪的钟子清双眼被水光朦胧。

(下)

“当你觉得一个人扛着累的时候,就抱着我。”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擦过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温暖骤失。

钟子清愕然抬头,隔着眼眶里朦胧的水雾看着面前立着的人,那人正神情温柔地吮着指尖的泪水。

那人蹲了下来,抱住他,轻啄他脸上的泪痕,等将泪痕都一一拭尽后,那人以额抵着钟子清的,低声道:“是咸的,有点涩,味道不大好。”

“那你还上赶着要尝?”

“正是因为味道不大好,所以不能让你独尝。”理所当然的语气,话里却载满心疼与坚定。

“你那边的事儿搞定了?”钟子清微挣了挣,挣不脱,索性任那人抱着。

“没,和皇上说身体抱恙便告辞了。”那人看着地上的酒坛碎片和油纸包,“见岳丈他们怎么也不叫我一起?”

“临时起意的。”

“也不找个人陪着?”

钟子清不接话,轩辕迦澜紧了紧怀里的人。

“走吧!”钟子清低叹一声,“还要去看我娘呢!”

“嗯!”轩辕迦澜松了手,“这回带不带上我?”

钟子清站了起来,手里的包袱丢给了轩辕迦澜,“帮我拎着。”

轩辕迦澜喜滋滋地接住,迅速地站了起来,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挽着钟子清的手臂,与钟子清并肩而行。

趁着轩辕迦澜没有看自己的时候,钟子清松了方才迅速从包袱里拿出的东西,红艳艳的一串从青色的袖子中落下,落入尘土里,在阴沉的山路上静静地躺着。

轩辕迦澜听到声响,不经意回头,见钟子清“掉了”东西,松了钟子清的手臂,往回走,捡起地上的冰糖葫芦,三两步回到钟子清面前。

“掉了!”

钟子清眼神复杂:“不需要了。”

轩辕迦澜不解地看着钟子清。

“他曾向我讨过冰糖葫芦,只是太忙了,忘了,后来……”

“咦?”轩辕迦澜打断钟子清的话,“我什么时候向你讨过冰糖葫芦?看来是不经意提起的,只是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子清却还记得。既然是送我的,那我便不客气了。”

钟子清微愣,以轩辕迦澜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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