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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事务所》——by作者: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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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澜的话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凭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而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甘心!”
    连迦微微叹了一口气:“活着不一定就是好事,死了反倒是种解脱。”
    然而对他说的话,慕澜却不为所动,她的执念太深,如果仅仅凭借连迦的一两句话就能释怀的话,又怎么会需要路宣特地将她带回事务所,试图用时间来消磨她的牵绊呢?
    “阿澜,你要是真的不甘心的话,就跟我走一趟,”连迦也不打算多加劝解,“我带你去看看那些曾经对你不好的人现在过得如何。”……
    秋高气爽。被大雨冲刷过的天空是瓦蓝的,澄澈透亮,像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宝石。
    慕澜同连迦一起,站在一栋旧式的小楼房前。
    跟事务所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楼房。灰白的外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房子周围野草丛生,随着季节的转凉变成了衰败的枯黄。
    这房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大门紧锁,窗户也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墙上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一层薄薄的灰。
    慕澜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努力想要把它和记忆里的那个“家”联系起来,却发现那些自以为深刻的印象其实也不过如此,甚至于如果她不仔细想那些东西就已经完全湮灭在记忆深处了。
    “……我甚至完全想不起我在这里经历过什么。”慕澜和连迦对视一眼,艰涩地开口,“曾经那些痛苦的生活,我现所在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那种痛苦了。”
    就像得了一场很严重的感冒,病好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而这场病所能留给你的,就只有生病时那种很难受的感觉,以至于你在很多年后都难以忘记。
    连迦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了笑:“都过去了。”
    慕澜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摇头认真的说:“没有。”
    不会过去的。
    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有毒的藤蔓,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的心底不断生根发芽,分泌出恶心的毒液,一次又一次的腐蚀着她的心脏,消磨着她残存的温情。
    除非这段记忆被抹除,否则永远不会成为过去。
    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的醉汉正往他们这儿走来。
    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脸上胡子拉碴,鼻子通红,眼睛半睁着,满脸的醉态。
    慕澜在见到来人时,就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一般朝头上涌去,一双眼睛霎时变得通红。
    “阿澜……!”连迦想要叫住她却来不及了,慕澜的身影一晃便直冲到男人面前,纤细的手一把提住了男人的衣领,隔着衣物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连迦大惊:“住手!阿澜!”
    但慕澜仿佛听不见一般,她手指用力收紧,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双手在空气中乱抓,想要脱离这桎梏,他的脚在地上无力地蹬着,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砰——!”路宣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慕澜的身侧的,一把抓住了慕澜掐着男人脖子的手,用力掰开把她丢向一边。
   

第24章  【迦澜篇】那些往事
    男人瘫坐在地上大力地咳嗽,酒醒了一大半,两条腿还保持着刚才混乱的状态在地上胡乱地踢蹬着,连带着身上的肥肉跟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抖动,看起来滑稽得可笑。
    路宣没有去看男人,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地锁在慕澜脸上,看着她愤怒的双眼渐渐褪去红色,在归于平静后浮现出一丝惊慌。路宣面瘫的脸上难得展露出情绪化的一面,深邃的瞳孔里第一次闪过几分怒火。
    “员工守则被你丢到哪里去了?”路宣质问。
    慕澜的呼吸猛地一顿。
    死亡事务所员工守则第一条,事务所成员不得做出有损阴阳两界秩序的事,违反者被带回往生界,并剥夺成员权利,不得堕入轮回。第二条,事务所成员不得滥用特殊手段伤害人类,违反者被带回往生界,千年后方能返回。第三条……
    连迦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手搭在路宣的肩上:“别生气嘛阿宣,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
    “如果发生就晚了!”路宣一把扯下他的手,眼里怒气不减,“还有你,你在干什么!她失控你也跟着脑抽了吗?你就不会阻止她吗!”
    连迦被他吼得有些委屈,嘴角扯了扯,却没有做出辩解。
    慕澜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路宣难得的用怒吼这种方式来说话,可见内心是有多么生气。想到这儿,慕澜竟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暗暗的意外和得意的情绪,能把路宣惹得这么火大,自己还真是有本事。
    慕澜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怪连迦。”
    路宣怒意微敛,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别忘了,现在的你首要身份是事务所的助手,其次才是我们的任务对象。这次的错我希望你不要再犯了。”
    他蹲下身,伸出手在醉汉的眼前轻轻划过,男人顿时的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几分钟后他又醒转过来,眼里一片迷茫,醉态仍在,完全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三人隐去身形,看着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回小楼房里。
    连迦突然惊呼:“路宣,你怎么了?!”
    只见路宣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变得更加难看了,隐隐有些发青。他身上习惯性地穿着黑衣黑裤,衬得那张脸简直可怕,就跟怨气缠身的厉鬼一样。
    路宣摆了摆手:“没事,篡改时间消耗了太多能量。”他并没有多做解释,连迦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
    慕澜见他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也又有些担心:“要不连迦你先送他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路宣放开连迦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对他们说:“连迦你跟着慕澜,注意让她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我还有点事,脱不开身。”
    语毕,他也不待两人作何反应,一晃眼就消失在虚空中,留下连迦和慕澜两人面面相觑。
    “路宣有些奇怪。”慕澜皱眉,有些不确定的说。
    连迦白了她一眼:“还用你说。老实跟你讲,我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讲过这么多话。”连迦虽然有点神经病,说话的语气总是习惯性夸张,但是他说的话基本是可信的。
    慕澜扯起嘴角笑得不太自然:“也许他今天太生气了。”
    说到这儿,连迦也是一脸惊叹:“可以啊,小阿澜,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出手真是快准狠,今天路宣要不是及时赶到,恐怕我都没法在你手下把那人救下来吧。”
    慕澜没有像往常那样,翻个白眼作为对连迦习惯性嘲讽的话的回应,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那栋破败的小楼房。
    “那个人是我爸爸。”她开口。
    连迦对她的一切都清楚,也知道她说这话并不是需要他做出什么反应以示回应,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一个可以作为她倾诉对象的人,认真的安静的听她把内心深藏已久的故事讲完。那些事尘封在记忆里很久了,渐渐腐朽变烂,却从来不曾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风化殆尽,反而在偶然间被人提起时,还散发出恶心的腐臭味。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似乎就是那副模样。永远都是一身邋里邋遢的看起来从来没有洗干净过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的,长长了也懒得剪,胡子也不会主动去刮,满脸的尘垢污渍,就跟要饭的一样。”
    慕澜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的厌恶很明显。
    “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会帮他洗衣服,催促他去剪头发刮胡子,心情好了还会亲自帮他修剪头发。但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很少,因为她有做不完的家务事,而我的爸爸,他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喝酒。
    “家里随处可见的,是他喝空了的酒瓶,有些是完好的,有些就只剩玻璃渣了,我小时候光着脚乱跑,被划伤了很多次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他喝完酒后,脾气就会很暴躁,会打人,妈妈被他打过很多次。我记得有一次她的头上被玻璃瓶划破了一道很大的口,血流不止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尖叫着要叫医生,但是妈妈阻止了,因为看医生要花很多钱,而我们家里,那时已经很穷了。
    “我妈妈她是一个妓、女,但是遇到我爸爸后就从良了。但是因为出身不干净,我爸爸喝醉了总是骂她,也顺带着骂我。他什么都骂,骂我妈是婊、子,骂我是野种,还叫我们滚。我妈受不了他的辱骂,就会反击,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争吵。
    “终于有一天,我妈受不了了,在我爸又一次叫她滚的时候,她真的滚了,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时我才五岁,所以我现在都已经想不起我妈妈她长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儿,慕澜停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了那种厌恶,而是看淡万物后的一种平静,她说:“其实我不怪她。”
    连迦对于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始终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与他平时咋咋呼呼孩子气的性格有些不太一样。
    慕澜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连迦抬起头:“你说你不怪谁?”
    “我妈妈。”慕澜说,“她只是被我爸爸打怕了,所以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有益的方式,去逃离那个地狱。她没有带我走,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爸爸不会拿我怎么样,也许是她忘了还有我这件事,又或许,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也就无暇顾及我了。”
    连迦却突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其实就是在怪她,别否认了。”
    慕澜沉默了。
    “因为没有带你走,让你留在家里饱受折磨,她的离开成了你一切痛苦和绝望的根源,你怎么可能不怪她呢?”
    连迦这个人,总是喜欢用一副无所谓地态度说出残忍的真相,真是可恶的让人想狠狠地揍他一顿。慕澜垂下眼,眼里态度不明。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
    良久,慕澜才抬眼看他,眼里情绪有些复杂:“你说的对,我就是在怪她。凭什么她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丝毫不顾及我的死活?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也配为人母吗?”
    连迦脸色微微变了变:“阿澜……”
    慕澜没有理他,径自接着刚才的话说着:“我妈妈走的那天,我就躲在房间里偷偷看着她,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起过,她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那天晚上我爸爸他又喝醉了,在客厅里睡了一天,我在房间里坐了一晚上。
    “其实那个时候我对离开这个词并没有概念,因为很多次他们吵架后,我妈妈都会跑出去过一晚上,第二天又会回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那次不一样,我隐隐觉得我妈妈跑出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后来,她就真的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我爸爸踹开我的门,问我妈妈去哪儿了,我说她走了,然后他就扇了我一耳光,接着跟疯了一样地打我,踹我,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婊、子’‘贱、货’,其实我不知道哪些词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看的出来他在打我时眼里深深的愤恨。那天我的肋骨断了两根,满脸都是血。是邻居听到动静,才跑过来拉住了他,还把我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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