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by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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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涛“哦”了一声,有些难过地歪了歪头。
该怎么办呢?要是让古谷父子知道,他妈妈在外头欠了这么多钱——
叶海涛心冷了。
他们……一定会打死妈妈的。
第十一回
囚徒
“妈妈。”
叶海涛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正好苏芝华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双颊红肿,嘴角青紫,甚至连起身的动作也有些迟钝,想必是吃了一整晚的苦头。
“阿、阿海……是你?”
苏芝华听到了声音,原来还以为是古谷峰一折回来了,她惊魂未定地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然而却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叶海涛手里拿着药酒和纱布之类的东西,他像是做贼一样地往外头看了看,确定没人瞧见他,才快速地把门给合上了。
“阿海,你怎么……”苏芝华很是意外,因为这时候,叶海涛理应还在学校里头。叶海涛听母亲高声地唤着自己,紧张兮兮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苏芝华疑惑的目光之下,有些恹恹地低了低头,轻声喃道:“刚才,哥……古谷少爷送我去学校,我没走进去,偷偷躲起来了,等他走了我才跑回来……”
苏芝华听着,看了看儿子,见他果真是满头大汗,脸蛋晒得通红。
“妈妈,别问了,我先给妳上药吧。”叶海涛从昨晚就开始担忧母亲,今天早上,他在古谷川的眼皮底下溜开,悄悄地把抽屉里的药酒棉花扔进了背包里头——他知道古谷峰一是不会如此好心让大夫来看看母亲的,这三年来他已经明白了,他最重要的母亲在这对父子眼里什么也不是。
房里还弥漫着性事后的臊腥气,叶海涛不自在地捏了捏鼻子,跳到了床上,主动扯了扯被褥,“妈妈,别遮了,我给妳擦药。”
苏芝华含泪唤了一声“阿海”,慢慢地转过了身,把背部给露了出来,身后果真传来了叶海涛的抽泣声。
“那、那个畜牲……!”叶海涛愤怒不已,他咬紧了下唇,却听见苏芝华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被古谷峰一虐待了一个晚上——不断地被抽耳光,还有强 暴一样地性 事,都让她痛苦不堪。她总算是明白了,古谷峰一是把她当成了泄 欲的对象,一个漂亮的可供亵玩的小玩意儿。
叶海涛愤怒过后,仍旧只能无奈地替苏芝华上药。他什么也做不到,包括为母亲出气这一点,因为前一个晚上,他就在跟那混帐的儿子浑身赤 裸地睡在一张床上。他甚至连反抗的骨气都没有。
擦完药之后,叶海涛拿起了地上的背包,然后在里头挖了挖。
“妈。”叶海涛抬头,看着苏芝华,慢慢地从背包里将一叠散钱拿出来。苏芝华怔怔地看着儿子,只见叶海涛又站了起来,拼命地抠着自己的口袋,又找到了几块钱,全数搁在了床上。
叶海涛低着头,带着一丝为难地开口:“妈妈,我昨天下午找了,我身上……就只有这几百块钱了。”
“……没有了?”
“嗯。”叶海涛轻轻应了一声,难过地低着头。
这几百块钱还是这三年来他一点一点存的,多数是古谷川给他的,说是让他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少数是叶海涛自己挣来的——因为他的字写得漂亮,故此,他偶尔会从老师那里领一些抄写工作,数量不多,都是几毛钱几毛钱地攥起来。因此,在学校里的那些老师很不明白,叶海涛究竟是富有还是贫穷?可这少年身上穿的都是厚实的外国料子,出入也多有汽车接送,怎么还要去挣那一点钱呢?
叶海涛心里是有打算的,他不可能一辈子就住在这个古谷公馆里,换言之,他并不想在古谷川身边待一辈子。在很久以前,他就想着要挣够钱,然后带母亲离开。但是现在,他的梦想已经逐渐粉碎了。
“阿海,这一些……”苏芝华看着那零零散散的纸钞,简直绝望了,她无神地喃着:“不够啊……”
叶海涛对母亲欠了多少钱完全没一个概念,他只知道是要许多钱,这几百块也许不够,不过少说都能应急吧?看到母亲这样的神情,叶海涛暗暗觉得事情不好了,他带着一点恐惧,小声地问:“妈妈,妳到底欠了多少钱?”
苏芝华看着儿子,顿时哭了出来。
“阿海、阿海,那个男人会打死我的,阿海……”
叶海涛瞧见母亲嚎啕大哭,思绪也跟着混乱了,他急急地拦住母亲,“妈妈,妳说啊,到底是多少钱啊!我会给妳想办法的!”
那一刻苏芝华像是找到了浮木一样,紧紧攀住了儿子,沉默一阵,她颤颤地开口了。
“……连上利息,还有一万、一万块钱。”
一万。
叶海涛沉默了。
苏芝华抱住了儿子,哭叫着:“阿海,你这次一定要帮妈妈,妈妈以后都不赌了!啊!”
啊……一万块钱,就是把他卖了,也没办法找出这么多钱来啊!
叶海涛快要疯了,但是,他看到梨花带泪的母亲的时候,却失去了指责她的力气。叶海涛慢慢地回搂住母亲,深吸了口气,颤颤地坚定道:“好,我去想办法。”
◎ ◎ ◎
叶海涛把柜子里的大皮箱翻出来了。
他快速地将它打开来——里头放着几本影集,一台照相机,满分的卷纸,还有一只镶金的腕表。叶海涛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抚摸了那台照相机。他还记得,他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是这样地开心啊。还有,旁边的这一块腕表,古谷川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是英国货,古谷峰一原来只买给儿子,然而古谷川觉着这金表名贵好看,又吵着要了另一只,送给了叶海涛。
叶海涛看着这些还算崭新的东西,心里很是复杂。他一方面估算着这些东西的价钱,一方面想起了古谷川对他的好。
在物质上,古谷川是大大地满足他了。但凡叶海涛上心的玩意儿,没有一样古谷川不是千方百计给他弄来的。
叶海涛想,古谷川虽然是疯子,却也是个对他挺好的疯子。而他现在,要把疯子给他的东西,都变卖出去了。叶海涛心里是很舍不得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礼物的价值,还有的是里头饱含的心意。
叶海涛揉了揉眼——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越想越觉得古谷川是好人了?这时候,他拢了拢衣服,觉得胸口前头有点疼。当下,叶海涛脱了上衣,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乳 头那里出血了。
那一定是被古谷川昨晚咬破的。
叶海涛有些心悸地将衣服穿了回去,然后快速地将照相机和手表都放进了背包里去。
他想,只要古谷川不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应该也是会喜欢这个哥哥的。
叶海涛花了两个小时徒步走到了英格兰街道——那里是红毛人最多的地方,他以前跟着古谷川来过几次,曼尔顿餐厅和许多娱乐会所都坐落在这条街上,这里全然可以说是新加坡最为繁荣的地方。
叶海涛紧紧地抱着他的背包,走进了一家英国人开的当铺。说是英国人开的,店里的伙计却是个本地华人,叶海涛也暗暗松了口气——虽说他是会说点红毛话的,可在听方面还不怎么行。店里很是冷清,不过摆设上很是齐整庄严,让叶海涛不禁挺起胸膛走了过去。
那伙计自打叶海涛走进,便微带好奇地扬了扬头——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戴着一副圆形眼镜,面目很是温润。而他不等叶海涛开口,便笑容可掬地开口了:“小弟弟,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叶海涛听这话不由得微微一顿,也许是这个人太亲切了,让叶海涛觉着些微不适,毕竟他生长的环境,是那样地充满暴力。他看着那个青年,慢慢地蹲了下去,把背包里的布包给拿了出来,高高地抬起。
“先生。”叶海涛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地说:“您能不能给我看看,这些……值多少钱?”
那青年原来以为这小少年时走过地方了,没想到真有东西拿来当啊。他抬了抬眼镜,又是温柔地应了一声,就在叶海涛面前将那布包打开。
叶海涛有些不安地搓手——他很放心地让店家估价,因为他听老师们说过,英格兰街道的商店都是最诚实的,因为他们多是有钱有身份的人,不会做出偷谋拐骗的下作勾当。诚然,叶海涛的老师都是亲英人士。
青年看了看布包里的东西,稍微顿了顿,先不说那一款新型的相机,单那块金表,他粗略地估计,就足有一万块钱了——但是,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东西呢?
他迟疑地看着叶海涛,叶海涛也在长久的等待中,冷汗涔涔,当他仰头的时候,见青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马上明白了,赶紧摆手大叫道:“这些是、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不是偷的……”
哥哥?
青年端详着叶海涛的服饰,也稍稍一顿,这小少年身上的确实都是英国货,想必家底殷实。他暗暗思索一阵,心里虽然载满了疑惑,却也没法多问——他们是不能随意过问别人的私事的,但是他看着叶海涛一脸着急的模样,语气又温和了起来,“小弟弟,你别急,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既然是你哥哥送的,就该好好保管起来。”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他太需要钱了。
青年看这孩子欲言又止,一副很是舍不得的模样,他缓缓道:“小弟弟,我们这里是有规定的,除非你有个证明东西是你的,比如收据之类或是店家的签字,要是你拿不出来,这么名贵的东西,我们店里也是不能收的。”
“啊?”叶海涛完全不知道原来这里的铺子还有这样的规矩。他哪里有这些玩意儿啊?
“那……那该怎么办?”叶海涛揪紧了衣摆,有些茫然地问道。
青年原本是想让他去其他街道的店铺问问,不过这些东西,要不被压价是不可能的,再说,难免也有人趁人之危——他们林家当铺是很有诚信的,主要是从来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比一般同行更加谨慎,所以才能在这英格兰街道生存下来。
“要不……”青年的目光转了转,斟酌了片刻,道:“这样吧,这相机,我可以用私人的名义跟你买下来,不过这块金表我可就没办法了。”
叶海涛听到这话,仿佛在汪洋之中找到了浮木一样,他倏地抬起头来。
青年看叶海涛这模样,淡淡笑了起来,“一样的规矩,看你要活当还是死当,要是活当,钱就少了点,不过你总有一天能把它赎回来,可要是死当,钱我就多给你一些。”
叶海涛听到这话,心里又挣扎了起来,他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活当……能拿到多少钱?”
“我给你两千块,死当的话,就是加倍的价钱。”
那就是四千块钱。
叶海涛抿了抿唇,他看着青年手里抓着那台有八分新的相机——他还记得,那时候,古谷川蒙住自己的双眼,让他摸着猜是什么玩意儿。他猜了十几次,都猜不到。到最后张开眼睛的时候,可真是太惊喜了。而用这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可是他和古谷川站在一起,在屋子前面的那白色秋千拍的。
青年看着叶海涛一脸为难,他正在仔细打量着这少年——叶海涛是生得很不错的,皮肤虽然有些黝黑,脸蛋却是清秀,谈吐有礼,必然是有教养的孩子。青年本就是个厚道的人,今天因为店里的伙计家里有事,他没知会父亲就放了那伙计半天假,自己来顾着店铺,没想到就碰见了这样一个孩子了。
“如果你不舍得,又急需用钱……”他稍稍思索,便说:“我只能多加你一千块,一年期限,我让你把它赎回去。”
叶海涛带着惊喜地抬头,而青年知道他必然是要答应了,便开始开单拿钱,当叶海涛手里接过那张支票和单子的时候,总觉得双手沉甸甸的,他又喜又愁,有些无措。他看见了那两张英文单子上,写的是一个中文名字——林庄文。
“你要是同意,在那单子下面签字就行了。”
叶海涛带着些微茫然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庄文是很有心要跟这小少年结交的,他接过叶海涛递过来的其中一张单子,见这少年的字迹漂亮,也心生一丝喜爱,语气和善地道:“等你以后要来赎东西,带着这张单子就成了,另外,要是我没在铺子里,你尽管交给这里的伙计,他们会拿给我的。”
“你不是伙计么?”叶海涛下意识地问。
“这是我父亲的铺子。”林庄文将那金表用布包仔细地包了起来,交还给叶海涛,不忘嘱咐道:“小心一些,这可是很名贵的东西,一会儿尽量走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