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by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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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涛张了张嘴,末了抱住胳膊,难过地将头迈进了膝盖里。
久久,耳边似乎传来了极轻的声音。
“楽しくありませんか?”
叶海涛抬起头来,看见了来人,吸了吸鼻子。
古谷川正蹲在他的面前,眼中带着疑惑,偏头看着他。
叶海涛是知道这个人的,他是从下人的闲言闲语听过来的。这个人叫古谷川,是大老板的儿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就是脑子有点毛病,每天像鬼魅一样地在屋子里来回穿梭。而且,这位古谷少爷的脾气和他父亲一样,甚至比他的父亲还神经质一些,一个不顺心,就会拿裤带抽人——也许这就是屋子里没有女仆人的缘故,据说这古谷川难伺候得紧。
叶海涛看了看这个皮肤白得跟大姑娘一样的青年,慢慢地别过眼去。
而古谷川跪坐在草地上,他的眼神满是好奇地随着叶海涛移动,仿佛是思忖片刻,又说了几句叶海涛听不懂的日本话。
叶海涛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地烦人,他回头看着古谷川憋红着脸叫道:“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叶海涛索性躺在草地上,翻身过去。
他闭着眼久久,睁开眼的时候,却瞧见那个青年坐在身边,不知从哪里拿了彩色纸张,正在低头摺着什么。由于那纸张的颜色很是鲜艳少见,叶海涛坐了起来,带着些微好奇地伸了伸脖子。
这古谷川的手生得白白嫩嫩的,看过去修长漂亮,不过却拙得很。叶海涛看他鼓弄了大半天也没折出什么东西,皱了皱眉头,挪了过去夺过了那张被折成不成形的彩纸,咕哝了一句:“我帮你。”
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玩意儿可供消遣,尤其是叶海涛这样的,平时也只能拿跟树枝挥记下,用不要的油纸折个小船放在小水洼里,看着小船摇摇晃晃,慢慢地被水浸湿,沉落。有时候叶海涛想,他的亲生父亲会不会就是这样,淹没在茫茫大海中。
“拿去,好了。”
叶海涛向古谷川挑了挑眉,见这个比自己还长了几岁的青年面露讶异地接过了那艘纸船。
“すごいですね……”
古谷川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惊叹,叶海涛仿佛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豪地笑了起来,装作不甚在意地说:“这很容易学的,不过啊——”
叶海涛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张开手臂,在古谷川面前说,“我以后一定要做很大很大——这么大的船,像我爸爸一样,出海到其他的地方。”
古谷川显然是不甚明白叶海涛说什么的,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小少年,然后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感染了一样,他偏头轻轻地微笑起来。
叶海涛看着眼前这个人,蓦地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妈妈被他的爸爸抢走了,他的爸爸也被妈妈抢走了,而且,他脑子还不好,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然而,叶海涛很快就发现了,古谷川并不是脑子不好,而是个性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因为和古谷川无法通过言语沟通,古谷川就把汉字写在纸上——而叶海涛没念过多少书,只认得几个浅白的字句,而他之前上的又是英校,故此,两个人的沟通往往会落成鸡同鸭讲的局面。
另外,叶海涛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幢宅子里的人,是相当害怕古谷川的,而叶海涛也曾看过古谷川发怒的时候。
那会儿他在古谷川的房里,天已经暗了下来,下人来伺候他洗澡睡觉的。古谷川的房间和叶海涛的很不一样,又大又明亮,放了三张外国制造的红色沙发,浴室也很漂亮,还有浴缸——这对叶海涛而言是多么新鲜的事情啊,他只从广告上看过,他还以为只有红毛人才坐在这样的缸子里头洗澡。
那时候,叶海涛趴在古谷川房里的沙发上,抱着那包装精美的外国糖罐。伺候古谷川的是一个跟他们从日本来的下人,他看了眼叶海涛淡淡皱了皱眉。叶海涛对这样的目光很是敏感,因为他曾经长期受到这样的白眼,而叶海涛心中有着奇高的自尊,他极是在意外人的视线。
是故,叶海涛摸了摸鼻子,从沙发上站起了。
实际上,今天晚上,他和哥说好了,要一起睡这间房的。哥——指的当然是古谷川,叶海涛认为母亲苏芝华已经嫁给了古谷峰一,故此古谷川自然就是他的哥哥了。古谷川那会儿正坐在叶海涛身边看书,是一本红色外皮的书本,密密麻麻的都是日本字,叶海涛也不吵他,将头枕在古谷川的腿上——他们的关系日渐友好起来,尤其是最近,简直有些亲密无间了。
那个日本下人名叫中田,有点年纪,对外人都不怎么和善,尤其是苏芝华母子。叶海涛见中田面色冷然地走向古谷川,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叶海涛觉得,这屋子里的日本人里除了他哥之外,说话都是大声且粗野的。
古谷川侧过头看了眼叶海涛,他看见那个小少年从沙发上爬起了。
中田不知又说了什么,古谷川突然咻地就站了起来,叶海涛亲耳听见了古谷川大声喝了一声,拿起了旁边小案的桌灯,用力地往中田的头上砸了下去。
第八回
囚徒
从那时候起,叶海涛就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古谷川,也许真是脑子有点毛病的人。
而且他觉着,这个毛病是古谷川从他的父亲那里遗传下来的,除了样子没多大的相像之外,他们父子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得如出一辙。
就算过了许多年,叶海涛依旧记得当天晚上,古谷川用桌灯砸了人之后,看着那一地的血花,只是皱了皱眉头,还踢了那在地上蜷缩抽搐的老仆几脚。一直到外头的人听见了动静,冲进来急急忙忙把人给抬走了,收拾了残局。
古谷川仿若无事一样地扣住叶海涛的手,他似乎知道了这个小少年的心理变化,于是他用力地把叶海涛给拽住了,力道大得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一样,也不冲澡了,抓住了叶海涛把他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熄灯睡了。
那一晚叶海涛没法合眼,他只能侧躺着面向古谷川,因为古谷川太奇怪了,不仅手脚都缠着他,闭眼闭一会儿就要睁开来,那双眼睛闪得怪亮,就像是怕叶海涛跑了一样。
叶海涛动也不能动,半夜就这样尿在古谷川的床上了。
古谷川因为闻到了那股尿馊味儿而睁开眼了。
他将叶海涛从床上扯了起来,疑惑地看了看他,当瞧见了叶海涛湿透的腿间和那一处隐隐发出的臭味,古谷川才明白地笑了一声。
现在的叶海涛仍旧心有余悸,只能忍着古谷川说着一堆听不懂的话,将他牵进了隔壁的浴室里。
叶海涛睁大着眼瞧着古谷川,而古谷川去放了热水之后,就转过头来俯下身,要去扯叶海涛的裤子。
叶海涛“啊”地大叫一声,紧紧地拉住了裤衩,像个猴子一样地往后跳了两步——他从懂事起就不让苏芝华看他光身子,更何况是古谷川这个外人。再说,他是真被古谷川的暴躁给吓坏了,心里怎么也不愿意与他亲近了。
然而,古谷川执拗起来,是谁也挡不住的。他又比叶海涛长了足有几岁,在叶海涛正要转身拔腿逃跑的时候,就抓住了他一只脚,将他给拖了回来,三两下就把叶海涛的裤子衣服给扯坏扯开了。
“啊!别脱我裤子!啊——!”
叶海涛从后被古谷川两手穿过胳肢窝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浴缸里去。古谷川想来只是单纯地要将叶海涛给洗干净,所以他不甚明白叶海涛为何要如此大力地挣扎。
古谷川是个爱干净的人,在某方面上还有点洁癖,故此,他拿过一边的毛巾,用力地搓揉叶海涛身上的每一处,尤其是大腿内侧,因为那儿的尿味儿最重。然而,叶海涛不断地挣扎,古谷川后来也有点恼了,但是,他心里对叶海涛又与旁人不一样,故此只是惩罚性地捏了捏叶海涛的屁 股。
这回叶海涛“噢”地怪叫一声,两手急忙捂住了屁 股,疼得整个人都颤了颤。
古谷川也跟着“啊”了一声,想来是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看叶海涛疼成那副模样,便好心地把叶海涛给翻了过来。叶海涛趴在浴缸边缘,高高地厥起了屁 股,这期间他又喝了不少水,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古谷川偏着头,他跪坐在浴缸边缘,似乎正在端详着眼前这两片圆润的臀 瓣。叶海涛看过去瘦小无肉,骨骼分明,就算这段时间好吃好睡的养着,依旧是瘦巴巴地跟小猴儿似的。可现在脱光了才知道,原来叶海涛的肥肉都长到了屁 股上去了。
叶海涛的臀 部很是白皙滑嫩,故此古谷川很快地就发现了那被他捏红的地方,于是,他怀着好意,伸手给对方揉了揉。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地方的手感太好了,古谷川先是轻轻地摸摸揉揉,之后仿佛是上了瘾一样地,边揉边捏,侧过眼仔细地看了看叶海涛的反应。只见那小少年皱着眉头,他用力地摸一下,叶海涛便颤了颤。
古谷川得了趣,便也跟着跳进了浴缸里,把全身赤 裸的叶海涛抱在了身上,两只手搭在叶海涛的屁 股,有滋有味地玩闹揉捏起来,一直到叶海涛埋在他的胸膛里,弱弱地抽泣着,古谷川才像是回神一样地收手。
那天晚上,叶海涛难得病了,烧了整整一个星期。
也是由那一刻起,叶海涛晓得了一件事情。
古谷川,确实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 ◎ ◎
时光荏苒。
叶海涛从直落古楼英校踩着脚踏车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母亲苏芝华的车驶进了古谷公馆。叶海涛将脚踏车系在柱子边,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来,只见司机阿福急急地下了车,去为苏芝华打开车门。
浓妆艳抹的苏芝华被司机从车里扶了出来,她摇摇晃晃地挂在司机身上,嘴里还哼着曲子,迷迷糊糊地娇笑着。
“妈——”叶海涛快步走了过来,从阿福手里接过了母亲。
这三年来,叶海涛不止顶上的头发长出来了,连个子也跟着窜高了起来,现在也只矮了苏芝华半个脑袋,就是清瘦了点,气色却健康得很。苏芝华满身酒肉香气, 她在儿子怀里遥遥欲坠,呵呵地叫了几声“阿海”,就整个人挂在了儿子身上。
叶海涛“啧”了一声,在司机的帮忙下,把母亲给搀扶进屋子里去了,然后又拜托了下人去准备醒酒汤,一个人把苏芝华给扶上了楼带进了房间里。
这几年苏芝华是越发娇媚且富有女人味了,她烫了最摩登的发型,是那种小卷浪式的。此外,苏芝华也因为长时间和那几个名媛太太在一起,消遣也越发多了一些,尤其是当古谷峰一出远门的时候,苏芝华几乎会彻夜不归,每每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身酒气逼人。
不一会儿,下人送来了醒酒汤——对于苏芝华这样的情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妈,喝了汤再睡。”叶海涛把背包搁下,走向了母亲,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又走过去轻轻摇了摇苏子华。
“哎呀……”苏芝华翻了翻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了,她看了眼叶海涛,抬起手又傻气地笑了起来,抚摸儿子的脸庞,糊里糊涂地咕哝说:“儿子啊,你怎么长大啦……”
这几年叶海涛的容貌轮廓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的五官渐渐张开了,和苏芝华有点相像,是偏向于俊秀的那一类。苏芝华凑上前在儿子脸上亲了两口,然后嘻嘻笑着侧过身,发出一声咕噜,就睡去了。
叶海涛又叫了几声“妈”,可苏芝华是醉糊涂了,理也不理他。
叶海涛无奈地摇了摇头,爬上床去将苏芝华的披肩给脱了下来,而那一刻,叶海涛瞧见了苏芝华的手臂上一跳一跳淡淡的像是伤痕之类的痕迹,他有些失神地看了看,一直到苏芝华侧过身之后才回过神来。
叶海涛明白,这些伤痕是古谷峰一留下的。
那是因为苏芝华好赌,打麻将看回力球,在外头输了一大把钱,外人上门讨债的时候,古谷峰一拿了皮带大庭广众地将苏芝华抽得哭倒在地,那时候叶海涛不在场,一直到他从学校回来之后,瞧见母亲苏芝华披头散发地蜷缩在门角,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叶海涛怒气冲冲地要去找古谷峰一算账的时候,才知道古谷峰一临时带着儿子出门到马来亚的丁加奴去了,似乎是那里的工厂出了什么事。
然而,苏芝华在丈夫出门之后的两天,就有故态复萌,扔下了儿子出门去了,到了今天早上才回来。
叶海涛坐在床沿,用沾湿的面巾替苏芝华擦脸,他看着母亲双眼下深深的暗影,陡然沉默了。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来,过去在爪哇路口卖粥的日子。但是叶海涛很快地便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就算当初没有古谷峰一,也还会有其他的男人。
晚上,叶海涛做好了功课之后,正在练习英文发音。
在两年前,他终于又能去念书了。
这个福利,是古谷川为他争取过来的——说是争取,其实也不是,古谷川只是向古谷峰一知会了一声,想办法将他编进学校里继续上课,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