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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完整版——by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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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行风走在最后,张玄早在一旁等候,他一出来,立刻命人将门关闭,掏出仅剩的一道符啪地拍到门上,喝道:「都去下地狱吧!」

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无从得知,他们只听到里面不断传来嘶喊惨叫,大门承受着一阵紧过一阵的猛烈撞击,有几次几乎要撞开了,火势从门缝窜出来,却生生被道符拦住,符箓上金光腾起,沿着敕字纹路游走,将所有魑魅魍魉尽数拦截在殿堂里。

过了很久,嘶喊撞击声才终于慢慢静了下来,站在外面的众人同时松了口气,萧兰草从鹰背上跳下,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神情颓废,站立不稳,索性就地坐在了门前石阶上。

前方清晨曙光浮起,透过薄雾绽放出来,带给人恢弘沉静的感觉,周围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昨晚在这栋建筑物里曾发生过怎样惊心动魄的事件。

张玄回头看去,歌剧院也沐浴在晨光之下,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被困了一天一夜,此刻建筑物上方阴霾渐散,经过了这一役,这栋大殿已成死楼,失去了灵气,怪物再无法控制房子,它的法力早晚会在阳气照射下消散的。

「我们居然赢过了龙子嘲风。」汉堡在旁边啄着自己的鹰羽发表感叹。

「笨鸟,那个嘲风是仿造的,它要是真的,我们早完了。」

不过即使嘲风是镌刻的假物,法力也超乎寻常,再加上他们一直在怪物肚子里被不断吸食阳气,所以虽然侥幸逃出来,看大家的脸色,轻则萎顿几天,重则大病一场那是逃不了的,但能在那种状况下逃出生天已经很幸运了,张玄活动着酸软的四肢,很满足地想。

「咦?」

钟魁是鬼,最先缓了过来,很快发现了挂在自己衣扣上的小东西,他拿起来,发现竟然是那枚尾戒,在几经周折后,尾戒很凑巧地又落到了他身上,一路颠簸奔跑,居然没被颠掉。

「看来它跟你有缘,」张玄说:「那就留着它吧,这是傅燕文给丁许虹的,可以固住魂魄,你投胎前要是魂魄散了就惨了,戴上会好些。」

钟魁照做了,尾戒闪亮,并没有因为恶斗而弄脏,戴上后,很契合的扣在了他的小指上。

「刚才门怎么会突然打开?」银白盘在弟弟肩上,懒洋洋地问。

它强用法力,导致身形又小了一圈,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却偏偏对逃出生天的原因很在意,被它问到,银墨走过去,在门上查看了一番,殿门下方落了一些碎层,像是烧焦的符纸,他看看张玄贴在门上的那道符,符被阴火烧灼了大半,边角斑驳卷起,他不敢肯定碎层是不是那道符落下的。

「好像是一样的。」聂行风上前捡起纸屑,沉吟说。

「就是说我救了我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张玄很开心,摇头叹道:「真该向敌人说声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死,真的是我每次的运气都实在太好了!」

这句话说得真够欠打的,不过绝对说出了大家此刻的心声,汉堡立刻拍翅膀表示赞同——「没错,遇强更强,这才是海神大人应有的最高精神!」

这马屁拍的,萧兰草忍不住噗哧笑了,随即伤口被带动,大声咳嗽起来,汉堡哼哼讥笑了两声,说:「活了个该的。」

正说着,前方突然亮起淡色光华,光明飘飘渺渺一路通向远方,宛如明灯,指引迷失的人通往应去的地方。

张玄看到了,不由大喜,急忙拽过钟魁,指着那条长路对他说:「你运气来了,快快快,那是带你去轮回的路,心事了了,赶紧上路,走好不送啊!」

钟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迷惑地看他,张玄急了,叫道:「你看我干嘛?看它!」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啊!」

张玄被钟魁的脱线气得想吐血,转头看看大家,就见所有人都在指那条路,汉堡更是急得想直接抓住钟魁把他扔到轮回路上,可是钟魁看不到的话,就算扔他过去,他还是无法离开的。

远处飘来一道道人影,渐渐的人影愈来愈多,是那些被建筑物阴气镇住无法转生的魂魄,众人看着它们飘进轮回之路,又逐渐消失在光彩中,等所有阴魂都离开后,光影在他们眼前消散,关闭了通道大门。

钟魁也看到了那些鬼魂,有一个似乎是丁许虹,她身影近乎透明,钟魁猜想它已经放下了怨念,很高兴地跟她摇手告别,等所有魂魄都消失后,他才回过神,问张玄,「它们这是去轮回了?」

「不然还等着请吃饭吗?」

「那我怎么办?我也是鬼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如果知道拿一只一直在状态外的鬼怎么办,我就是张天师了!」

「你是张天师啊,姓张的天师。」

这次张玄不吼了,蓝眸狠狠地瞪过来,感觉到他的煞气,汉堡翅膀一搧,第一个先跑路,萧兰草急忙追上,重新翻身扑到了阴鹰背上,把它当免费交通工具,关键时刻,汉堡懒得跟他计较,驮着他飞远了,银墨担心兄长的伤势,也念动咒语离开,银白临走时见钟魁还一副懵懂状态,好心提醒。

「我如果是你,就马上消失。」

「这不太好吧,大家都走了,会不会太不讲义气?」见张玄和聂行风都受了伤,钟魁迟疑地说。

这次银白没再理他,翻了个白眼,蜷进银墨衣服里消失而去,周围煞气更重,感觉到是张玄身上散发的戾气,钟魁打了个寒颤,没敢再犹豫,运用意念迅速离开。

义气这种东西,偶尔不讲一次也没什么吧?





第十章

见大家说走就走,张玄追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别都走,不留钱,那留车钥匙也好啊!」

在怪物肚子里滚来滚去,他随身带的东西都滚没了,法术也用太久,现在筋疲力尽,完全不想再用,想到还要步行回家,张玄头大了。

手被拉住,聂行风微笑说:「没事,我还有些硬币,坐公车应该没问题。」

他们都穿了深色衣服,身上血迹不明显,应该不会吓到人,两人在薄雾中向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辆早班车停在站口,张玄也懒得问公车是通向哪里的,拉着聂行风坐上去,反正是回圈车,先坐一圈再说。

时间还早,乘客不多,两个人就这样手握手坐在车座的最后一排,车启动后,聂行风问:「旧伤还痛吗?」

张玄摇头,默默看着窗外的晨曦,过了好久,才说:「这是我见到过最可怕的鬼屋了,这辈子我不想再玩第二次。」

两人经历了整晚的摸爬滚打,都搞得全身灰扑扑的,张玄脸上还沾了一些不显眼的朱红,聂行风掏掏口袋,找到一块满是皱褶的手帕给他,看着他用力擦拭,说:「我想我们可能都被傅燕文骗了。」

「你说他是阴君的化身?」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说过,这世上没人会毫无目的的做一件事,傅燕文处心积虑想要我们的命,那些鬼妖都只是陪衬而已。」

他想俞晴等骨妖依附歌剧院的怪物,迫切要拿到命格极阴的人心让它们的主人化为实体,都是受傅燕文的蒙蔽,也是傅燕文引他跟张玄去歌剧院的诱饵,他们在图书馆里找到的资料是傅燕文故意留下的,也许百货大厦被烧,张玄的车被炸掉也都是傅燕文所为,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混淆他们的判断力,等他们被歌剧院封住后,再以丁许虹的的怨气引发盘龙镇煞的阵局。

这个可能是北帝阴君设下的法阵一旦启动,足有万军难挡之势,再加上建筑物本身的灵气,便如一个天然大瓮,把所有进去的生物困在里面,利用幻术让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都死掉后,再将最后剩下的那个吞没,就像炼蛊一样,只是这个比炼蛊更狠毒,它在趁他们相互攻击时吸收他们的法力,把他们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所有人都是它的目标,包括他跟张玄,俞晴,丁许虹甚至所有阴魂。

他们不是第一次被困,但这种让他们所有人几乎魂飞魄散的阵势聂行风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只要稍有差池,可能就万劫不复,而这个傅燕文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抱了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将他们置于死地,他却一无所知。

张玄没像聂行风想那么多,靠在椅背上擦着脸,还很好心情地哼着歌曲,聂行风听了好久都没听出那是什么歌,忍不住笑了,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被困在什么阵里?」

「林纯磬设的天罗地网。」张玄正觉得无聊,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兴奋起来,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说:「董事长,看来我们超合拍的,我在歌剧院里也有问过这个问题。」

「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这个局跟林纯磬的布阵手法有点像,也许他也有参与傅燕文的计画。」聂行风沉吟说。

张玄的脸立刻拉长了,什么嘛,还以为招财猫想到了风花雪月,结果他还在很正经地考虑问题,张玄有点郁闷,撇撇嘴,「你别给林纯磬脸上贴金了,这个盘龙镇煞局很多年前就存在了,两个阵差得太远,林纯磬要是有这本事,早成仙了。」

「嗯。」

「别想了,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张玄说完,又兴致勃勃地问:「既然提到了天罗地网阵,那董事长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打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董事长,你在哪里?』」

「那第二句呢?」

「『我来医院找你,现在刚进病栋……』,第三句——『我身边有好多钞票在飘。』」

「啊哈哈,记得这么清楚,原来董事长你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了。」

「张玄你还可以再无聊点吗?」

看着得意洋洋的情人,聂行风没说出打击他的话,他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遇到张玄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贪财到敢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下属,仅此而已。



两天后,聂行风接到了萧兰草的联络,警方在傅燕文的公寓里找到了他的尸首,根据尸首的腐烂程度,推测他大概已经死了半年多,身旁还有一颗同样烂掉的心脏,经法医鉴定,心脏属于陈青。

萧兰草把傅燕文写进报告里,将一系列杀人分尸案都推到了他身上,还顺便成功破获了地下医院和非法器官贩卖的案子,由于相关罪犯都已死亡,结案相当迅速。

歌剧院被火烧毁,警方怀疑是刘正威所为,不过刘正威已死,没有户主,它被拆掉只是早晚的事,老警卫他们也找到了,他死在自己家中,尸检是心肌梗塞,据说走得很安详,或许他真的把歌剧院当成了自己的伴侣,希望跟它同生共死吧。

至此,案子的前因后果都有了完整的解释,至于真正的傅燕文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萧兰草曾做过调查,却毫无线索。

『谢谢你们给我提供了晋职的机会,』正事说完,萧兰草请聂行风把话筒转给张玄,半开玩笑说:『下次来之前打个招呼,我带你们到处玩玩,这里可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

「谢谢,不过我想这里我比你更熟悉。」张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对自小生长在这片上地上的他来说,那份熟悉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不需要时时刻刻记着,但也不会忘记。

一切尘埃落定,临走前,张玄买了祭奠物品去看师父,聂行风开车载他,快到家时,他把车停在道边,让银墨等人在那里等他们,他一个人陪张玄过去拜祭。

跟上次一样,一座空墓孤零零的坐落在夕阳之下,张玄把带来的元宝香烛放下,将墓地周围的杂草清理了一番,聂行风在旁边帮他,两人默默做着事,四周难得的寂静。

张玄这次来,本想弄清楚张三的死亡真相,可惜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反而被莫名其妙卷进了其他案子里,不过不管怎么说,案子解决了就是好事,至于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两人把香烛点上,又点着冥币元宝和各种纸扎的生活用品,张玄边烧边说:「师父啊,这些都是你生前常用到的,是我亲手扎的,喜不喜欢?这次来得仓促,没来得及给你扎童男童女,下次清明一定记得送上,请保佑弟子赚大钱啊。」

聂行风在旁边听着他唠唠叨叨,明明很悲伤的气氛,却忍不住想笑,说:「说重点。」

「重点啊……」火光中张玄的神情沉静了下来,慢慢说:「其实这只是个衣冠冢,里面只有师父生前常用的几件物品,还有就是我的铁罐子。」

那是他曾经视为珍宝的铁罐,可是却丢弃得彻底,他把铁罐跟师父的东西一起埋葬的同时,也埋葬了那段最快乐的童年,那时起他就选择了忘记,包括对他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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