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Ⅲ》完整版——by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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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句话,便让魏正义打算拒绝的念头都飞去了九霄云外,转回去拿毛毯,气哼哼地骂道:「我欠你的!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
电话挂断了,乔随手把手机扔开,他知道魏正义很快就会来的,魏正义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师兄,嘴角勾起微笑,他阴狠地想,[ぉ香]他不会让任何人把属于他的东西夺走!
车里响起低沉笑声,乔恍惚了一下,才觉察到那是自己在笑,银眸掠过后视镜,奇怪的是他竟然看不到自己的面孔,诡异的现象,他却懒得去确认,迷糊中突然想到一个无聊的问题,鬼是无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不知道钟魁平时怎么照镜子。
第二天聂行风刚起来就听说乔病了,魏正义在照料他,做了早饭后,又跑去厨房煮姜汤,远远就闻到了老姜的辛辣气,汉堡凑到聂行风耳边打小报告,于是没用两分钟聂行风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乔开车兜风时受了凉,服侍工作便落到了魏正义身上,这个季节气候时热时冷,生病的人很多,感冒不稀奇,更何况乔的生病只怕有七分是夸大其词。
最后一句聂行风觉得汉堡没说错,不过想到昨晚遭遇怨灵后乔表现出的不适,他还是有些在意,想去看他,被魏正义拦住了,端着煮好的姜汤从厨房跑出来,说乔现在睡着了,他只是小感冒,休息一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聂行风有事要处理,就没再多问,反正对乔来说,有魏正义陪着,胜过其他任何人。
早饭后,聂行风要出门,钟魁追了上来,小声问:「你是不是要去见马先生?我陪你一起去,也许可以帮到忙。」
聂行风诧异地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神经的家伙也有细心的一面,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昨晚萧兰草的一番话还有汉堡的提醒让他明白那道鬼门关不好闯,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而直觉告诉他,马灵枢可以做到。
两人来到马家,马灵枢的车停在外面,钟魁小声说:「我刚才打电话联络过素问,他说马先生在家,我帮你叫门,他总不能一直不让自己的助理进门吧?」
事情没有钟魁想得那么棘手,聂行风按了门铃后,门很快就打开了,素问请他们进去,说马灵枢在书房等他们。
跟平时一样,马灵枢穿了件普通居家服,闲散地靠在沙发上品茶,聂行风的焦虑跟他此刻的悠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请聂行风落座,又让素问准备茶点,问聂行风,「饮料你是要清茶还是咖啡?」
「我不是来喝茶的,马先生。」
事出紧急,聂行风没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张玄失踪了,我怀疑他去了阴间,希望你能帮忙,价钱要求随你开,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满足。」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来求我,行风,」马灵枢双手交叉,很自然地搭在膝上,对他微笑说:「事情大致经过我已经听说了,如果我可以帮忙,昨天就帮了,但这件事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自己与川南马家有关吗?」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罗小猫]聂行风针锋相对,道:「你想置身事外的心情我理解,但你真认为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马言澈的怨灵已经出来作乱,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些所谓的修道人士要对付的不仅是他,还有你,虽然大家不知道你跟马言澈的关系,但相信为了保命,他们不介意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就像他们对娃娃所做的那样。」
马灵枢垂着眼帘听聂行风说完,没多久,他发出轻笑:「你在威胁我吗?为了保命,必须跟你合作?」
「如果你认为这是威胁,那它是,但你也可以理解为联手。」
「可是为什么真话从没人相信呢?我不是马家中人,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不随便怀疑别人,如果要证明你真的跟马家无关,那请告诉我你特意带萧兰草去深谷的目的。」
马灵枢剑眉一挑,这一次他的微笑收敛住了,说:「是碰巧。」
「好,我们当它是碰巧,那么第二次你去山谷,将焦尸和头颅转移地方掩埋也是凑巧吗?没有缘由,谁会特意跑去深谷里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祭奠埋葬?」
马灵枢沉默不语,聂行风又继续说:「请不要否认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知道山谷焚尸的只有凶手、你、萧兰草、我跟张玄还有汉堡,凶手不会埋葬焚尸,我跟张玄没做,萧兰草和汉堡也没有理由欺骗我们,那里地点偏僻,焚尸很难被发现,就算有人发现,要做的也是报警而不是埋尸,所以只剩下你一个,也只有你有理由和能力,我没说错吧马先生?」
书房里一片寂静,钟魁在门外听得焦急,想冲进去帮忙询问,被素问拦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就听马灵枢说:「你没有说错,埋葬他们的的确是我,说起来我跟马家有些渊源,不忍心看到他的后人暴尸空谷,才会那样做,不过怨灵怨气不散,出来四处复仇在我意料之外。」
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容,聂行风很想知道他是真的没料到怨灵复仇,还是特意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如果你早些把真相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惨案了。」他冷冷说道。
「我不这样认为,行风,你只是在用一个假设的因果来肯定并未发生的事情,而我倒觉得,任何事的发生和结束都有它的理由存在,许多时候,事情并不会因为你预先料知而改变它的轨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所以,与其去惴惴不安于未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把你当下所面临的问题解决好?」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有几分道理,聂行风沉默半晌,问:「所以,你是不打算帮我了?」
「你认为我帮你,你就可以去阴间帮到张玄对吗?」
「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张玄需要你的帮助才能转危为安,为什么你自大到认定没有你,他就一定无法解决面临的困境?」
咄咄逼人的口吻,钟魁听得忍不住了,想冲进去,被素问拉住推到一边,素问不知道一向和颜悦色的主人今天说话为什么会这么凌厉,但他想既然主人这样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聂行风没像钟魁那样恼火,默默咀嚼马灵枢的话,说:「我没那样想过,但作为情人,在张玄深陷危机的时候,我希望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度过。」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不管是亲人、情人、兄弟、师徒,或者是朋友,我不知道张玄的法力究竟有多高,但我想在遇到你之前,他一个人也独立面对过很多惊险事件,既然那时候他可以做到,那为什么现在不可以?没有人需要依附或依赖别人,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把他看得太重,太患得患失,反而失去了最重要的信任,信任除了理解和在意包容外,还有对他能力的肯定,这才是身为情人的你最应该做的,相信他,没有你的地方,他同样可以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因为他是张玄。」
男人看事很犀利,轻易就说出了聂行风内心真正恐惧的是什么,侃侃而谈的话语,在讲述中拨散了笼罩在他心头上的乌云,自从张玄失踪后,压在他心里的担心彷徨仿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抬头看向马灵枢,男人收起了世故精明的笑,一脸坦诚地看着他,像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后辈一样的循循教导。
「我该怎么做?」无意中的,他在男人面前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迷茫弱势。
「做你一直在做的事。」
马灵枢走过来,带他来到对面的镜子前,指指镜子里的人对他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属于聂行风的笃定张扬?你对张玄的担心,其实说白了是对自己的没自信,在没有张玄的地方,你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去处理你该做的事,所以不是他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他,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比你要好?」
聂行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门前他有注意打理过,所以衣着发型跟平时一样规整,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最基本的礼仪教育,就算再糟糕的状态,他也不会把自己搞得颓废,但马灵枢一眼就看出了他用精心打理掩饰的慌乱,其实不用马灵枢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张玄的消失打乱了他所有的生活节奏,看似冷静笃定的举止,只是为了用来掩饰无所适从的表象。
他知道马灵枢没说错,以张玄的个性,现在一定比自己好,再危险艰苦的状况,那个人都可以用乐观心态去面对,这其实也是自己最爱他的地方。
微笑慢慢浮上聂行风的脸庞,注视着映在镜子里的马灵枢,他说:「看不出来你比我更了解张玄。」
「那是……」
马灵枢把眼神瞥开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聂行风没听到,想再细问,肩膀被拍了拍,马灵枢说:「如果你认为自己是赢家,那就永远不要露出失败者的态度,张玄有他需要面对的命运,你也有属于你该走的路,就像张玄还在你身边那样,认真把你现在做的事做完,一切都将会有转机,这样你才可以真正帮到他。」
现在处理的问题,那不就是马言澈事件吗?
聂行风问:「你的意思是它们之间有关联?」
「难道你认为它们没关联?」
被反问,聂行风沉默了一下,马灵枢转身取了一本书递给他,说:「你可以做好的,但要记住——不管你想怎么做,都千万不要忘了你要做的是什么。」
大大的阴阳鱼图案映入聂行风眼中,是钟魁一直在看的那本《天眼》,素问还曾托他把书带给钟魁,但他的车被火烧毁了,书也一起被烧掉,不知道马灵枢给自己这本书的用意,他诧异地收下,道谢后告辞离开。
马灵枢送聂行风出去,在门口笑道:「也许你可以多烧点纸钱和道符,对张玄来说,这些东西远胜过你对他的担忧。」
这个人真的是对张玄了解到了极点,甚至他可以参透自己的想法和恐惧,如果他是敌手,聂行风想那一定会很令人头痛,他转过头,想再仔细看清男人的面容,大门已在他面前关上了。
马灵枢送走聂行风,笑吟吟地回到客厅,迎面正好看到钟魁跑过来,他打了招呼,说:「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我要去公司。」
钟魁没动,马灵枢转去更衣间的脚步停下来,问:「怎么了?」
「马先生,我一直都很尊敬您!」
马灵枢和聂行风的对话钟魁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的脸因为激动胀红,紧咬着下唇,令两边酒窝愈发明显,气愤愤地瞪了马灵枢很久,才又说:「不管您做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您做事一定有您的想法,但您不该欺骗董事长,还袖手旁观!」
「钟魁!」
素问生怕这些话惹马灵枢不高兴,在旁边轻声提醒,被马灵枢拦住了,走近钟魁,钟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充分表达了他此刻的不满,这让马灵枢忍不住问:「我哪里欺骗行风了?」
「董事长现在心神不定,才会被您牵着走,但我看得出来,您给那么多解释,理由只有一个——您不想帮忙!您那些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可全都是纸上谈兵,朋友有事,最需要的难道不是援手吗?大话谁都会说,可是能解决什么问题?」
听到最后,马灵枢笑了,「这样跟上司说话的助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我知道,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不过以后我应该没机会再跟着您学习了。」
钟魁说完就走,素问急忙去拦他,马灵枢也叫住了他,说:「我并没说要炒你……」
「是我炒你!像你这种没心没肺又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不想再跟你一起做事了!」
这大概是钟魁迄今为止说得最重的话了,钟魁的个性一向大而化之,即使对间接害死自己的人,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自己最亲最敬重的人,越无法容忍他的缺点和错误,因为太在意,反而要求得更苛刻,一想到聂行风和张玄遭遇危险,马灵枢明明可以帮忙却袖手旁观,他就无法压住自己的愤怒,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他无法跟他一起共事。
马灵枢没再阻拦钟魁,任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才说:「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事情,现在你们是朋友,说不定以后你们会变敌人,即使这样,你还要帮吗?」
「以后是以后的事,只要现在是朋友,他们有难,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钟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素问不知道马灵枢的想法,站在门口等他的吩咐,马灵枢叹了口气,向他摆摆手,「你跟着去看看吧,别让那笨蛋做出什么傻事来。」
素问也走了,只留马灵枢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想到钟魁的痛骂,他低声笑起来,抬手抚摸书架上的贴螭壶。
「不愧是你们家的人,灵骨捏碎了,那股狠劲和冲劲却除不掉,跟张玄他们走得太近可不是好事,但既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那他的命运还是由他自己来掌握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感觉到强大的杀伐罡气,马灵枢把手从贴螭壶抽回,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纯黑衣装的男人穿过紧闭的大门,从外面走进来,他每走近一步,那股杀戮气息便加重一分,直至逼到马灵枢的面前。
酷似聂行风的刚毅稳重的脸庞,如果不是身形浅淡,他就是活脱脱的聂行风,马灵枢却视他为无形,转去沙发上坐下,伸手要去拿茶杯,啪地轻响传来,茶杯在他面前被戾气震成了碎片。
「你好像忘了我们在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