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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我骗子——by白色的柴犬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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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本来定时在周三,没定好提前发了......所以周四再更(疲惫


第87章 我爱你
  过了除夕,这两天都没见到刘钢。  张书秀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不像前几天整日惶恐不安、心惊胆战了。但每天也几乎不出门,守着阮迎做事情,馒头枣糕蒸了两大锅,说等着阮迎回去的时候带着。  阮迎不打算自己走,放张书秀一人在这里他心里也不踏实。等过了初七,他去相关单位上问一问,再找找律师,看能不能把她接走。  初二这天晚上,张书秀揉好面,切碎菜馅,包了阮迎最喜欢吃的芹菜牛肉饺子。  阮迎提前去灶台烧水,铝锅里的热水咕咕冒泡,腾出白色水汽。  饺子还没下锅,院里有人喊:“书秀,书秀,在家吗——”  张书秀把盛着饺子的箅子放在锅台上,出门看见村书记的媳妇儿急急忙忙过来,拉住她胳膊:“快去我家看看,那母羊在圈里跪了一个钟头了,就露出来个蹄子。黑眼珠子都散了,快咽气了,这可怎么办啊!”  以前张书秀养羊的时候,方圆十几里地村子里出了名的能手。不管是给难产的母羊接生,还是养活要死的羊羔,都有一手。农户在这方面要是有个什么事,也第一时间找她。当初要不是刘强赌博糟践她,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  可这时候张书秀眼神有些躲避,回头看了眼阮迎,为难道:“嫂子,我就不去了,我孩子等着吃饭。”  “你这叫说的什么话啊!这饺子都包出来了,他自己煮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一会儿去我家吃,快跟我走吧——”  她拉着张书秀要走,张书秀一手扶着墙,急道:“我真不能去,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哎唷不是我说,书秀啊,玉兰都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刘钢这两天去前村人家帮忙了,都不在你怕什么?”  见她还不愿意,村书记媳妇儿有些急了,“求你办这么点事,你就这么不愿意。当年你被那杀千刀的从家里打出来,是谁收留你给你热饭吃的?那畜生死了,你要蹲监狱,是谁让全村人写那什么请愿书的,还是我上大学的二闺女亲自写的,给你减了多少年的刑......”  虽然语气急,但句句说得是实话,张书秀被她臊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反驳不出。  阮迎关上火,对她说:“大娘,你去吧,我没事的。”  “我......”  “行了,别磨蹭了,快跟我走吧——”  村书记媳妇拉着她走,张书秀实在没办法了,回头喊着:“我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你也把屋门锁上,我不回来先别开门。”  阮迎点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  张书秀还是不放心,没等说什么,就被村书记媳妇儿拉走了,随后传来大门上锁的声音。  阮迎轻轻叹口气,回去拧开炉子,重新烧沸水,煮了饺子。  吃完之后,他把盆子里摞着的碗筷洗净,拖了遍地。按张书秀说的,把里屋外屋的门都锁好。  刚插上门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蒋繁发来的消息,说他这两天聚餐,桌上有个同学是公职律师,帮忙问了下。事情不难,写好申请书,材料批过就行。  看到这个,阮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自觉露出轻松的笑,给蒋繁道谢,等回去请他吃大餐。  短信发送成功,他转过身,后脊背蓦地一麻,冷意直直窜出。  他攥紧手机,身后的手碰上刚刚插上的门销,敛着唇角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人。  刘钢全然没了在人前的忠厚样,他一只脚踩在浅色的床单上,自下而上地盯着他,下三白的眼透着阴笑。  阮迎视线扫过靠墙的衣橱,门是敞着的。这橱子用来装杂物,里面堆了些破旧的衣布,此时压下去个凹坑。  听村书记媳妇刚才讲,刘钢这两天出去给人帮忙了,不在村里,所以见不到人。  现在阮迎不这么认为,他不知道刘钢是什么时候进到他卧室,又在衣橱里藏了多久。  想到这两天有人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自己,阮迎头皮发麻,一股作呕感涌了上来。  刘钢似笑非笑,眼睛没从他身上移开半分,拍拍身旁的位置,“站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阮迎眼神透着冷意,没有半分恐惧感,低眼睨着他,像看一滩没有生气的污泥。  刘钢抬高眉骨,来了兴致,站起身,又从下到上打量他几番,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你越这样,越带劲。”  阮迎已推开插销, 抓住了门柄。只把门裂开个缝,刘钢腮帮子一紧,大步过来一把薅住阮迎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扯了一米多远,恶狠狠道:“还他妈想跑?”  他手腕一转,压着阮迎大半个背,用力怼在墙上。  阮迎鼻梁骨磕在坚硬的水泥墙上,从眉心到脑门一阵钻心的疼,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肩胛被顶得一动不能动,他用力地去反抗。挣扎间却被禁锢得更紧,实在没力气能驳过他。  刘钢神经癫狂,刚才还处于暴怒,这会儿又扯着喉咙笑。他掐着阮迎的脖子,猛地翻过他的身,逼阮迎直视他。  他睁着阴白的眼,扯着唇角尽显得意,说:“看吧,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坏人只要做一点好事,就会被夸奖,被原谅。而好人,必须是完美的,一丁点错都不能有,否则就不会有人再相信她,可怜她。当个好人是他妈最蠢的事!”  刘钢掐着阮迎脖子的手松开些,边缘溢出红痕,眼睛直直地盯着阮迎的脸,飞沫四溅:“没想到今天晚上让那个臭娘们走了,算她逃过一劫。本来打算宰了她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阮迎的脸,笑得鄙陋:“见到你之前,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这样吧,你让我干几次,要是让我爽了,我就放过你们娘俩怎么样?”  阮迎眼神很冷,因为先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眼尾透红。他微微仰头,朝刘钢脸上啐了口唾沫。  刘钢下意识歪头,拿手捋了把脸。瞬即脑门青筋暴起,眼底猩红。他把阮迎摔在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他的衣领,重重一巴掌,“妈的,臭婊子。”  阮迎被打得耳晕目眩,还没看清东西,又是一巴掌。疼得眼前一白,有液体从鼻孔淌出。蔓延进唇缝,温热的,腥咸的。  “从小被我哥干烂的破鞋,装他奶奶的三贞九烈,看老子操不死你——”  刘钢扳着他的肩膀,一脚踹在腰上。腰椎剧痛如闪电击中,腿上瞬即没了知觉。他跪趴在地上,手按在沿着墙根儿摆的花盆边上。陶瓷碎了半片,锋利的角正割了手心一个口子。  阮迎扶上墙,留下鲜红的血印儿。不等他站起,又被刘钢抓着将脚踝往后拖了半米,随即重重地身体覆其上,将他抬起的肩膀按在地上。  随着肩胛骨“咚”的一声撞在冰冷的地板砖上,阮迎红着眼眶,气息不由自主急烈,胸前剧烈起伏。  他咬着牙看着伏在身上的人,头沉沉向下坠。恍惚间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又回到小时候。  露着木头梁子的破败房顶,酸臭难闻的体味,按着他肩膀的粗短肥腻的手,不管睁眼闭眼都是噩梦的脸。  意识像错乱播放的电影胶卷,这一帧是现实,下一帧是过往,无颠无倒,真真假假。  他浑身冷汗,几乎分不清。  阮迎咬紧口腔壁上软肉,借着疼痛赢得的最后一丝理智。他侧头,下颌和颈处扬出弧度,皮肤渗着汗珠。  他伸出手,指尖用力的向前,去碰那把竖在柜子旁的短柄铁锹。  可惜还没碰到,便听刘钢一声辱骂。一拳砸在他右眼上,伸出脚踹开了铁锹。  随着铁锹咣咣当当的声音停下,最后的希望也像是远去了。  阮迎眼前模糊,被打得眼底血管破裂,肿得视线模糊。眼前笼着一片红,他几乎要看不见。  只听得到头上刘钢解着皮带,声音是掩不住的兴奋:“妈的,老子最爱操这样的。你先别着急,一会掐的你喘不上气来,那才干得爽。他妈的,那次没忍住,把人弄死了,害得老子蹲了这么多年的牢......”  声音愈来愈远,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突然变得很安静,阮迎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气声。苟延残喘,怯懦无能。  阮迎这才不得不承认,原来真的什么都没变。  这十多年,他以为他在往前走,往高处走,往阳光里走。  只不过是自己沉溺在虚假的想象中,他其实一步都不曾迈出去过。  一场黄粱美梦。  虚晃间,他竟生出一丝轻松,动了下流着血的唇角,轻笑了下。  算了。  绷直的指尖倏然放松,手垂落在地上,掸起细细碎碎的灰尘。  阮迎用还能看见的左眼,盯着天花板悬挂着的那盏白炽灯。光线渐渐晕开,朦胧成一团白色。  他缓慢地眨着眼,睫毛尖沾了细小的血珠。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扯碎了,他有些感觉不到,只觉得连抬下眼皮都这么累。  阮迎轻轻侧头,模糊间看到墙上挂着的纸日历。  大年初二。  是闻璟行要出国的日子,也不知道他到没到。  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里,阮迎想,希望他的飞机能平安落地。  眼前的白光渐渐灭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样应该就不会再累了。  倏然间,耳旁传来剧烈的响声。太阳穴的神经像是被揪住狠狠一抽,他蓦地睁开眼。  胸前宛如被巨石压着的窒息感消失不见,又有空气涌进,竟畅快地有些疼。  阮迎勉强支起一截身体,喘着粗气,透过一只眼睛愣愣地看着圈着刘钢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上的男人。  是闻璟行。  闻璟行额角青筋暴起,毛衣领下露出的半截脖子通红。他的手臂死死地扼着刘钢,看着阮迎,那一瞬间眼里满是心疼,咬着牙冲他喊:“能起来吗,赶快跑——”  随后他一胳膊肘砸在刘钢的脸上,嘶哑着骂道:“我他妈弄死你!”  熟悉的声音,阮迎这时才有了实感。他手腕不停地抖,忽地一股酸胀的情绪涌到鼻腔。  眼底湿润,溢出泪水,混着血液,在脸颊上留下道浅浅的血痕。  他怎么......又来救自己了。  而下一秒,阮迎身体蓦地一震,下意识往前伸手,胸腔发出嘶哑的悲鸣声。  刘钢从兜里掏出一把军用折叠刀,扬手插在了闻璟行的肩膀上。红色的血逐渐浸满肩头,洇出浅色的毛衣。  闻璟行疼的咬紧牙,抢夺刀间,小臂上又被捅了一刀。  他紧紧地攥着刘钢的手腕,对阮迎说:“阮迎,赶紧走啊,别傻愣着了!”  阮迎回过神,他看着闻璟行冒着血的伤口,视线一隅闯入一个东西。  ——那把平躺在地上的铁锹,银色的尖刃在灯下泛着光芒。  阮迎盯着看了半秒,眼底浮现一抹坚韧的寒意。他站起身,捡起那把铁锹,走到刘钢身后。  刘钢正再次举起刀子,嘴上放着狠话,意图往闻璟行颈侧的大动脉上刺。  阮迎双手攥紧木柄,手背上青色血管凸起,毫不犹豫地挥向他的后脑勺,尖刃划过一道银光。  只听一声惨叫,血溅了阮迎一脸,他下意识闭上眼,睫毛挡住溅过来的腥热肮脏的血,扫下眼睑,没沾一滴。  刘钢直直地向后栽去,脸痛苦扭曲,眼眶龇裂,捂着后脑上的伤口。血像裂了口的地下水,挡不住地从指缝溢出。  阮迎胸前剧烈起伏,攥着铁锹的手松了些,视线移到闻璟行脸上,尾音有些颤:“他死了吗?”  闻璟行也惊得说不出话,他以为阮迎是怕了,放平声音安抚道:“没事的,他没死,你看他还在喘气,没有死。”  “没,死?”  阮迎垂下眼,盯着刘钢两秒。  在这两秒钟里,时间仿佛被定格。他眼前飞速地闪过许多场景,不限于幼年时他被侵犯的,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张书秀砍死那个男人的等等......  最后定格在那个从闻氏周年庆回来的午后,闻珏坐在后车座上,看着他说:“阮迎,你知道你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闻珏的话,也终于知道他的另一面是怎样的。  撕开涂得色彩纷呈的美好幕布,露出的是死气沉沉的灰黑。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做什么事都不要后悔。  后来他后悔过许多次,然而他真正后悔的,唯一后悔的,只有那件事而已。  ——那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他,没能保护好自己,也没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阮迎发红的眼底渗出阴冷,再次攥紧铁锹,再次高高扬起,再次朝向仅存一口气、毫无还手之力的刘钢。  他必须杀了他。  像张书秀为了保护他,杀掉那个人一样,他要保护闻璟行。  他也要保护自己,保护现在的自己,保护十几年前的自己。  下一秒,他被扑过来的身影抱住了,紧紧地揽在怀里。  他的脸蹭过肩膀处伤口流出的血,一丝雪松香透过浓重的铁锈味萦绕鼻尖。  阮迎听见闻璟行说:“我爱你。”


第88章 爱就是想念
  闻璟行用那只干净的、没沾上刘钢溅出血的手,抚着阮迎的后脑勺,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像一把泛着银光的正义之刃,挥舞着落下,将墨天黑地的世界划个口子,明亮温暖的光线倾泄而进。  手慢慢松开,铁锹落地,沾着的血珠破碎一圈。  阮迎抬起发抖的手,想回抱住闻璟行,可终究还是没有,只敢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  闻过千次百次的雪松香,阮迎第一次觉得这样好闻。  他想起福利院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雪松树,他整日坐在树下。四季常青的雪松树陪他走过春夏秋冬,熬过最困苦的日子。  小时候他时常仰头,透过雪松枝的缝隙去看太阳,老师告诉他那里是希望。  眼泪濡湿睫毛,洗净沾染的肮脏的血。他闭上眼睛,唇轻轻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的帮助我,也谢谢你,能让我保护你。  警车和救护车是同时到的,第一时间将他们送往医院。  报警的人是邻居家的女儿,她出门到村口的垃圾箱倒垃圾,路过张书秀家门口时,听到异常的声响。  院墙不算高,她踩着墙根儿下的木头墩子往院子里看,目睹了现场,吓得赶紧报了警。  阮迎虽然伤得不轻,意识还是清醒的。  而闻璟行上救护车的前一秒,还惨白着唇对急救护士说没关系,非要自己走,下一秒没蹬住腿,摔了个狗啃泥昏了过去。  到了最近的县城医院,闻璟行被送进急救室输血。阮迎想在门外等他,被协警呵斥一声胡闹,让护士带着去检查身体了。  一套检查下来,幸好伤得只是外伤,肋骨轻微骨裂,没伤及内脏。右眼有些严重,眼底有淤血,肿得几乎睁不开。虽不至于伤害视力,也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阮迎被安排在普通病房,张书秀坐出租车来了之后,看他这样没忍住哭了,说什么也要给他花钱转单间病房。  张书秀抱着从医院楼下买的生活品,窝着背走在前面。阮迎手上挂着点滴,另只手推着移动吊架跟在她后面。  到了病房里,张书秀也是一言不发,铺着床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换上枕套。  阮迎坐在对面的陪护床上,看她闷声不响眼底却始终含着泪的样子,他心里一酸,说:“大娘,我手疼。”  张书秀果然抬起头,急切地过来问:“怎么又疼了,是伤口疼,还是输液输得疼,药水是不是太凉了,我找个暖水袋捂捂......”  他握住张书秀的手,抿了下唇角,“已经没事了,都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你就不要怨自己了,我心里会难过的。”  紧绷的情绪瞬间溃堤,久久打转在眼眶里的泪,接连不断地落出。张书秀用袖子抹着眼,哭着说:“都怪我,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走了,你和小闻也不会受伤,都怪我......”  “怎么会呢。”阮迎抽过桌上的纸巾,替她擦着眼泪,露在外面的左眼也有些红,“如果他没来的话,现在我可能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张书秀一怔,眼泪更多了,低头用手捂着眼。  虽然阮迎没再往深处说,但彼此心照不宣。  如果张书秀在家,亦或者闻璟行没来。只能是两种结局,一种他们不能再见,另一种如十多年前重蹈覆辙。  眼泪擦不净,阮迎干脆不再擦。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虽然没那么好,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片刻,张书秀闷塞的鼻腔“嗯”了一声,点点头。她抹干眼睛,抬头问阮迎:“小闻怎么会过来的,你打电话叫他来的吗?”  阮迎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今天明明是他出国的日子,他也不明白闻璟行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我先出去问问他的情况。”张书秀叹息一声起身,按住也要走的阮迎:“你就别去了,骨头都裂了,医生不让多走动。你睡一会儿吧,躺下不行就靠着床头睡。”  “好,我知道了。”  等她走后不久,阮迎掀被子下了床,走到护士站问了问,这层楼值班的护士也不清楚。阮迎谢过之后,推着吊瓶在这栋楼的楼层转了转。直到上了五楼,走到儿童看护区,前面再没有病房时,他叹了口气,不太情愿的往回走。  刚走到看护区塑料栅栏门口,一声小孩的嬉闹声,阮迎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前面三四米外的人一愣,竟然是闻璟行。  闻璟行穿着浅蓝的病号服,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灰青灰青的。  他刚想叫闻璟行的名字,只见对方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后,快步往这边走。  阮迎垫脚朝他身后看了眼,有个护士正四处看着,依稀听到说:“我换个抽血带的功夫,怎么就找不着人了......”  还没开口说话,闻璟行已经过来拉住他的手腕,推开儿童看护区半米高的小栅栏门,把他拽进去了。  找了个有阴影墙的小沙发后面,只有一个单人座,他让阮迎坐下。自己则蹲在他身边,细细看他,手轻轻碰了下他的眼罩,眼神心疼:“疼不疼?”  阮迎摇摇头,“医生说只是轻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看向闻璟行的肩膀,虽被病号服遮住,领口处还是露出一角纱布。大概是伤口缝合后溢出的血,将其染成淡粉色。  阮迎又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场景,闻璟行为了唤回他的理智,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  他眼眶有些红,下意识地撇过头,往旁边的玻璃墙看。  等整理好情绪,阮迎又回头看向闻璟行,刚要说什么。  闻璟行伸手碰了下他的脸,留下一句“等着”,径直往门外走去。  阮迎看到他走到小滑梯旁边,弯腰对一个正在喝着瓶装奶的小胖男孩说了什么。随后小胖从手里的一排奶里拆出一个,递给闻璟行。  刚送到闻璟行手里,结果他开始张着嘴哇哇大哭。  旁边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闻璟行手忙脚乱地也不又说了什么。随后跟小男孩进了旁边的赞助儿童玩具体验店,几分钟后,小胖子抱着一个航空模型的乐高盒子美滋滋地走了。  闻璟行回来,知道阮迎也看到了。脸有些红,一副不耐烦地别扭模样:“妈的,那小胖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开始还好好的。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搭理这种熊孩子。”  随后他伸手,将手里的AD钙奶递给他。  阮迎一怔,一时忘了伸手。  闻璟行“啧”了一声,把吸管插好塞到他手里,“快拿着喝吧,从刚才就一直往那看,别以为我没看见。”  阮迎有些无措地攥着这瓶奶,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是他误会了刚才自己往外面看,是在看小男孩拿的奶,以为他想喝。  明明手里的奶是凉的,却像发烫似的灼着手心。  他突然觉得,好像撒谎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  阮迎喝了两口,抬头朝他笑:“嗯,是我想喝。”  他往旁边移了移,沙发留出空,“你坐一会吧,站着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闻璟行受宠若惊,挨着阮迎坐下。单人沙发并不是很狭窄,但两个人坐一起还是有些勉强了。  明明从前夜里睡觉都要相拥的两个人,如今只是坐在一起却微妙得有些不自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迎低着头喝奶,渐空三分之一时,他问闻璟行:“我记得你是要出国工作的,怎么会过来。”  气氛安静片刻,闻璟行抬手蹭了下鼻子,含糊道:“因为想你,就过来了。”  闻璟行当然明白,又不是拍电视剧,哪来的心灵感应这么扯淡的事情。  他没去新加坡,是因为接到了那通电话。  对面是一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他自称是邮政的快递员。干了几十年了,迎来了退休的日子。  他手里有些信件,大多都是很久以前的,那时候网络通讯还不发达。信件地址写错、或者电话号码无人接听等原因,会让一封薄薄的载着思念的信无法交付手中。  退休之际,他又把未能送出去的信件,挨个打了一遍号码,依然是无法接通或者空号。除了那一封,写着“闻先生收”的一封小小的,窄窄的信。  收件人的号码,就是闻璟行所用的旧手机里的电话卡。  当时他被阮迎拉黑,为了能和他联系,从抽屉里翻出许久不用的这张卡号,安到了旧手机里。  闻璟行不知道的是,这张小小的,甚至还是剪过的电话卡,不仅连接了现在的他,与现在的阮迎。  还连接了过去的他,和过去的阮迎。让原本分离的两根线,跨越时空溯流,又紧密交织。  当接到这通电话时,闻璟行也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谁寄来的,里面又有怎样的内容。  明明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托人去取回那封信件。  可就是在那短短几秒钟里,大概是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嘈嘈杂杂的人群声,亦或者身旁小孩子的嬉戏声等等都影响了他的判断。  闻璟行“嗯”了一声,说:“您给我个地址,我亲自去取。”  出了机场,坐上迎面而来的出租车。闻璟行手指富有节奏地轻敲着腿面,随意地看向窗外,来掩饰心里的不平静。  路途中经过一家刚开不久的网红图书馆,外面挂着许多彩印精美的书籍宣传条幅。  其中有一条:爱就是想念——佩索阿《我将宇宙随身携带》。  闻璟行可以为要取一封信,而取消行程这样荒唐滑稽的事找一百个自洽的理由,但他其实明白,真正的原因只有一条。  ——他想念阮迎。  从过去到现在,他做过许多错事。  可以原谅的,不能被原谅的,不计其数。但亲自去取信这件事,闻璟行觉得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也暗自庆幸,幸好他有去,也幸好,他每天都在想念阮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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