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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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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红药也是一惊,本以为金铁衣受了哥哥那一掌后早已经脉寸断成了活死人,却不曾想他竟还能爆发出比起之前十二分的力量。金铁衣见一击得手,却不再上,猛地反手一掌,重重的轰在自己胸口之上,这一掌的力量可见一斑,他的胸口立即塌下,哇的一口鲜血奔流而出,似是将全身的血液都喷了出来,尽皆洒在那黑色纹光之上。
  “便让你们尝尝黄泉御魂之术的真正厉害,哈哈哈哈……”金铁衣尖锐的笑声破空而起,又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以保全他性命的最后一口精血引出了无人施展过的黄泉御魂之术,便彻底断了气。
  那溅满鲜血的黑色纹光却忽然蒸腾而起,泛起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宛如狞恶的长虫,密密麻麻的附在秦红药掌心,一时只觉手臂万钧之重,竟是抬也抬不起来。她立时运上十重的万毒冰火功,想要化解这霸烈的毒性,然而溶石成水百毒不侵的冰火内力,非但无法抑制毒性蔓延,反而更加火上浇油,她几乎要被那不可抵挡的力量拽的倾倒。
  萧白玉看得出情况不妙,登时便要冲上来,却不料秦红药猛地后退几步,吼道:“离我远点!”
  萧白玉怎会听她的,脚尖一点便要拦住她,只忽然一股力道死死的挡在了自己身前,以她的内力修为竟是一步都进不得。她急红了眼,一次次的用力冲撞,骨骼都有些酸软的疼痛,秦红药怎看的下去,忍痛使了个眼色,姜流霜同姜潭月两人拼命才拉住了她。
  夜诀沉挡下她后一句话也不说,强硬的拉过秦红药的右手,真气源源不断的送了进去,然而以主人性命为引子的黄泉御魂之术太过霸道,便是万毒冰火功加上他的内力都抵不住毒性的扩散,眼看着那黑色纹光已快爬上她的肩头,夜诀沉眼神一暗,干脆的抵上她掌心,内力一运,秦红药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疯狂的流走。
  “哥哥,你不能……”她甚至没有力气说完一整句话,侵入体内的毒气混着自己的内力一并被夜诀沉吸走,虽说真气流逝不伤真元也不损内力,但浑身的力气也丝丝缕缕的被抽走,她只觉双腿越来越软,几乎快要站不住。黑色纹光急速从她手臂上退下,却又凝聚在夜诀沉掌心,隐隐有向上窜升的趋势。
  陈玄公一直都缩在高台之上,想他如何身份,怎会如此轻易放弃,只是见夜诀沉着实无人可挡,才暂且示弱苟全性命。他见此场面,情知再不出手趁人之危就只能一命呜呼,便再也不管不顾的喊叫了起来:“放箭!放箭!”
  只听喀拉喀拉的拉弓搭箭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常将军惊骇的仰头去看,原来周遭的山峰上都埋了陈玄公的人手,他如此谨慎小心,硬生生在黄山周围步了三道防线,她们破了两道,却都忽略了第三道的上千名弓箭手。
  只听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刹那间响彻山间,身后阵列的士兵惨叫连连,扑通倒地声接连不断,常将军慌乱下举刀格挡,拼命挥了挥手臂,声嘶力竭的喊道:“动手!”
  士兵看到周遭又冒出众多敌军,早已手忙脚乱,一听号令,像抓了救命稻草般以火把点燃了引线。一时间万箭齐发,火/炮连轰,遮天蔽日,陡然间一片阴暗当头盖下,笼罩出满场的死亡气息。
  萧白玉只回头了一瞬,那一瞬深深的看了眼孟前辈,孟湘看不清她的神色,一颗心揪的很紧,还未来得及开口唤她,就见她转身毫不犹豫的直冲向场地中央,直冲进黑云压城的箭雨当中,内力爆发下去拉她的常将军都被狠狠撞到一边。
  她不管那毒气有没有被除干净,纵身几步,紧紧的抱住了秦红药,把她无力的身体死死的压在身下,全身的内力运转到了极致,弹开了所有擦过她们的箭矢。她不知火炮的威力是否像陈玄公说的那样天塌地陷,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她便要秦红药安然无恙。
  秦红药被她猛地抱住,双腿一软几乎要直直跪下去,她看到了遮天蔽日的箭矢,还有那燃至极点的引线,火星同黑铁擦出轰雷般的巨响。她瞳孔猛然放大,只为覆在自己身上更为纤细的躯体。
  她挣扎着看向夜诀沉,眼中的哀求和恐慌暴露无遗。夜诀沉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已被黑色的纹光笼罩,他抬起手瞧了眼掌心,在漫天射来的箭矢和火/炮下微微笑了一下,温柔的向秦红药点了点头,似是在说,妹妹,别怕。
  只刹那间,自夜诀沉身上爆发出一阵赤色的红光,众人眼前一花,在最后一刻满眼竟全是血色。狂烈的血红随着平地而起的旋风卷天而上,天地间顿时染成一片炽烈,彷佛化作了血池炼狱,来势迅猛的箭矢一顿,以迅猛百倍的速度回弹而去,然而重重砸在地上的火炮却猛然间炸裂,瞬间便是地动山摇,矗立的山峰只一晃,便直挺挺的裂开一半,直冲天都峰顶轰然坠落。
  常将军看不清眼前之物,却清楚的听到了轰烈之声不绝于耳,再也站不稳身体,在一片血红中只感觉天地开裂,身子骤然下坠,似是堕入了无边地狱,他惊恐的吼叫了起来,却在轰鸣声中都听不到自己的惨叫,他此时才是真正信了陈玄公的话,然而已经太晚了!
  可猛然间,下坠的趋势突止,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似是天地顿时静止,但他听到了自己胸口的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分分秒秒就会跳出胸口一般,狂躁万分。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血红,却是黑漆一片,几乎有一种自己早已身死的错觉。
  他试探的闭眼再眨眼,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看清了眼前惊天动地的一幕,原本脚踩的天都峰塌陷了大半,到处都是峥嵘扭曲的裂缝,陷出断壁残垣的深谷。而抬头却再瞧不见天,似是山峰横亘而下,沉沉的压在头顶,满眼望去都是残破的山壁。
  忽然,悬在头顶的山壁晃了一晃,常将军下意识便以为半壁山峰要直砸而下,他狠狠一颤,用了戎马一生的勇气才没让自己抱头蹲下。只是那山峰并未坠下,而是被托着,极缓慢的移开,再脱力般的滑下悬崖。
  遮天蔽日的半壁山峰,自黄山顶上掷下,过了许久才听到重重几响,隔着数千米都感觉到那声浪,布满裂缝的天都峰又是一摇,裂纹更加细密狰狞。
  不断有人自裂谷中攀爬而起,姜家姐妹,楚画,沈绘几人相扶而出,沈绘又跌跌撞撞去扶起孟湘,在方才的天塌地陷中只以为死路一条,却发现自己竟好端端的存活了下来,虽然灰头土脸,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的惶然。
  秦红药一直被萧白玉死死护在怀中,直到天地停止摇撼,萧白玉的双手也没有半点放松,秦红药挣了挣,才打破了她已经僵硬的怀抱,抬手替她擦去了脸上落下的山灰,两个人紧贴的心都跳的同样激烈而鲜活。
  秦红药也不知火炮竟有如此威力,竟把偌大的黄山炸的如此支离破碎,她一回想,忽地撑起身子,手脚并用的自裂缝中爬起,第一眼便去寻找夜诀沉的身影。她既然还活着,想必定是哥哥出手挡住了一切,她急切的越过高低不平的开裂寻找着,终于,她捕捉到一身依然傲立的黑袍。
  她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面上浮起笑来,牵起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手,欣然道:“白玉,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同哥哥说!”
  萧白玉一身白衣已是灰尘仆仆,然而眼神却明亮万分,她回握住秦红药的手,同她一起飞奔到夜诀沉身边。
  “哥哥!”尚离几步远,秦红药便唤出声,夜诀沉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见。
  秦红药脚步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下来,也不知何时松开身旁人的手,犹豫的一步步靠近他。
  “哥哥?”夜诀沉背对着她,并不回应,他忽然轻轻一咳,秦红药眼一花,便见他直直的仰面倒下,一张脸已面如金纸。他再一咳,鲜血已不断从他七窍中溢出。
  秦红药接住了他的身体,却无法撑起他的重量,同他一起跌坐在地,萧白玉想去扶她的手顿在了空中,那不断从夜诀沉口中涌出的鲜血,似是呕出了她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他的身体彷佛脆弱到了极点,轻轻一碰便会化作染血的尘埃。
  那是为了救她们而流出的鲜血,那是秦红药在这天下间最后的一个亲人。
  秦红药怔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来,只见托着他身体的双手已是血红一片,他的血液似是从全身溢出,早已将一身黑袍染透,沉甸甸的挂在他身上,成滩的鲜血又淌在她裙上。
  “不愧是挡了我大金铁骑十余年的钢铁火/炮,呵……还能见识到黄泉御魂之术的最后一招,也算我这天魔解体大法没有白费了,咳……”夜诀沉躺在她怀中,还在笑,声音却已低不可闻。
  陈玄公早已在方才的山崩地裂中摔落悬崖,若他当真看到这一幕,想必会颠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他威逼利诱杀遍四大火/器世家才换来的几十门火炮,居然硬生生的被一个血肉之躯所阻挡,岂不心神俱裂。
  秦红药半低着头,敛着双眸仔细为他擦净嘴边的血液,但她自己手上都是血红一片,便愈擦愈糟,却不停手,彷佛在擦拭着神圣的祭坛。
  夜诀沉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便一笑作罢,只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妹妹,大金,就只有你了。”
  秦红药看着他的眼睛,清楚的察觉到那神采已经越来越暗,抱在怀里的人似乎已逐渐远去,她动了动唇,却答非所问:“我答应你。”
  她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可是随着她话音落下,夜诀沉彻底寂静了下来,再无鲜血,也再无起伏。隔了半晌,她碰了碰他的手指,已经僵硬冰冷了。
  秦红药吃力的站起身,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极艰难的托起夜诀沉的身体,她谁也没看,只循着隐约还留存的山路走去。常将军站在裂谷旁愣愣的看着,完全忘记了他该干什么,他差一点被自己的鲁莽害死,却又被他最大的敌人救了起来。
  姜流霜想跟上去,走了几步却见姜潭月亦步亦趋,心觉不妥又停了下来。她回首望了眼场中众人,哪怕她们想跟上去都不知跟去哪里,大金么,但那是她们完全陌生的敌域。然而,她们似乎都没有颜面再站在秦红药面前。
  情绪几度的大起大落,萧白玉似乎都没法再做出什么生动的表情,她看着秦红药一步步远离的背影,只觉她每踏下一步便是一杯毒酒入喉,直烧的自己肝肠寸断。若没有解药可能当真就这么死去了,萧白玉唤了一声那唯一的解药:“红药。”
  这是一段极煎熬的沉默,秦红药的背影逐渐远去,她步伐极慢,却不曾停顿。许是当真力气全无,许是再等另一个人追上去,但萧白玉再无勇气去唤她,于是她便彻底消失在山路中。


第102章 燕山胡骑鸣啾啾(叁)
  黄山经此一役后,飞蓬折断,野草枯萎,山川横斜,溪瀑断流,裂谷遍野,凌空而建的飞阁流丹俱已化作断壁残垣,笼罩在整个山间的尘雾碎石几月后都不见沉淀,远远望去,整座黄山像是永远处于霜降的冬晨,雾霭蒙蒙又寒气淅淅。
  千年的名山同千百个英雄豪杰一起沉睡在了断井颓垣之中,江湖上下赴会之人死伤大半,唯有零星的几个活口也都奄奄一息,偌大的武林刹那间萎顿下来。然而随着大金铁骑已冲破雁门关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只瞬间着天下便大变模样,原本国泰民安的和乐生活被冰冻敲碎,不通武艺的农夫,商贩,甚至是寻常妇人,拿刀携刃,紧闭家门,武器一刻也不离开手中,整日在门缝中偷偷观望。
  没有盘缠逃命的百姓只得缩在家里,不出几日城镇萧瑟,道路破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来往的尽皆是红了眼的莽夫饿汉。恶人随意踹开一家门户,进去便是血溅当场,再将这家人藏起的米粮洗劫一空,只是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被随后而来更加粗野之人一刀砍翻,地上的血便混在一起,静悄悄的淌出门去,血脚印遍布了石路土路。
  家底富足的官员商甲各寻出路,有人带着大批家臣护卫仓皇向京城逃去,只想着战火再凶猛,也不可能燃至京城,然而却在半路上便被喋血之徒截了道。越是有人在山上林间慌不择路的逃窜,山贼便越是猖狂,战火滔天下谁还管人命几何,不过只一月,各类的衣着的尸首便布满官道及小路,无人掩埋处理的尸首越堆越高,水深激激,蒲苇冥冥,乌鸦铺天盖地而来,在被血肉滋养的茂密蒲草中啄食着一堆堆腐肉。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就更不必提群龙无首的江湖,大多门派的掌门人在盟主大会上一去不复返,还带走了最应心得手的弟子,门内只留了些粗浅之人,谁不想去当一派之主?只是往日里这个妄想太不切实际,可是现下不同,任谁都有可能坐上掌门的宝座,只要手中的刀子够快够狠,哪怕天下大乱,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都挡不住他们趁机争抢权位的心,遍地都染上了薄凉无用的鲜血。
  朝廷光是应对源源不断自雁门关涌进的金兵就已经手忙脚乱,捉襟见肘,眼看着防线一步步后退,将士们只得死守邺城,倘若邺城一破,中原便当真要沦陷了。是以这一月间,不管哪里都是腥风血雨,悠悠中原完全变了面目,鸟飞不下,兽铤亡群,杂乱磅礴的喊打喊杀声之下尽是乱世亡国的冰冷气息。
  普天之下,许是只有这么一处是寂静的,像是远去消失了一般,从远处分明看得清九华山的一草一石,然而再走进些,却又彷佛听见了山中的悲叹,似一只如鹫悲鸣的蝴蝶。沈垚像往常一样端着餐盘走到掌门房外,瞧见摆在地上的餐盒又是几乎没有被挪动的模样,倘若仔细数去,应是少了几粒米,已经连续一个月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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