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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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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红药的心终于沉到了底,乌海一定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他是不可能再按计划行事了。秦红药透过血光勉强估算了一下敌军数量,即使在她染了一身鲜血后,敌军依旧是数都数不清,乌压压的人群望也望不到边,只有雨幕一般密集的刀枪剑棍向她挥舞而来。
  不得不让援军出城了,哪怕以现在的兵力即使倾城而出,也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若是有援军助阵,她还有一线机会冲出包围直捣敌后。否则倘若火炮队逼近城下,就算有十个邺城都抵挡不住了。
  秦红药咬了咬牙,她何尝愿意让大金的将士白白送死了去,可她更不愿威胁到她们背后的大金国。这一仗若是败了,大金定是无力抵抗谦王的兵马压境,而她,便再也见不到她的白玉了。
  秦红药用力扯过缰绳,幸好她并未深入敌阵,邺城就在她身后,她本以为冲出重围还要费一番工夫,却忽听远处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围在身边的敌军一顿,竟慢慢向后退去。秦红药一皱眉,她知晓他们并非是因为后方有难才退去的,因为她并没有听到乌海按约定发出的响箭。
  但也由不得秦红药多想了,她一路杀出来,勒马停在邺城下,刚要振臂高喝,声音却一下堵在了喉口,所有的声音像是结了冰一般冻在嘴里。因为她这一眼望去,蓦然发现,城墙上立着的将士好像换了面目,竟没有一个是她见过的。
  好像是为了坐实她的恐惧,城墙上忽然窜出满满一排的弓箭手,箭矢所向之处却不是敌军,竟是立在城下的大金皇帝,秦红药。
  秦红药僵硬地吞咽了一下,攥着的缰绳已经将掌心磨出血来,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谦王又一次被兵马拥到了最前方。他一脸的似笑非笑,似是在好好欣赏她绝望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悠悠道:“若是跟本王比做皇帝的本事,你还早了个三十年。”
  谦王环顾一圈,看着尸遍满地的惨烈场景,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没有一点气愤或怜惜得道:“本王培养了几十年的死士,竟被你一人杀了几万去,本王却只派人截杀了山里鬼鬼祟祟的一千人,你还真是大赚啊。”
  秦红药依旧有些怔怔的,面上有苍白的茫然,她摇了摇头,自语道:“邺城,怎么会……”
  谦王听得清楚,重又大笑起来,道:“本王早就说了,好好投降,还能留你个全尸。你身边的鬼魅魍魉都是我十年前就布下的眼线,区区一个邺城,会没有本王的人吗?”
  谦王牵着马,信步踏前,他身后的大军一并跟着往前压,只是此时他们再没有一点压力,脚步都松弛了起来。毕竟秦红药只孤身一人,伶仃地立在紧闭的邺城前,她再怎么厉害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眼看着大军距那道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近,秦红药忽的抬起头,那副空洞的茫然一扫而光,眼中猛地绽出光来。谦王心中一惊,他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可看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秦红药一声清喝:“就是现在,打开城门!”
  邺城紧闭的城门轰然打开,早已等待在城中的五万人马倾巢而出,将早已无心战斗的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死士急着将谦王护在身后,又忙不迭地再拿起武器,只是队形已乱,一击下竟如一盘散沙般,刚打了个照面就有不少人丢盔弃甲。
  谦王在大军地掩护中看的清楚,秦红药横剑立马,唇角勾起轻蔑的笑,一字一句说的响亮:“难道只有你会下埋伏,孤便不会么。”
  她在鬼魅魍魉那四人之后就想到,金军中十有八九也有谦王的人,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身先士卒率先出城,只有这样才能引得内奸现身。城里早已布置妥当,一旦有人异动,便上演一场将计就计,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只是乌海被截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所以即使现在看着谦王的死士节节败退,她也半点都放心不下,毕竟谦王最厉害的杀手锏还在后方!
  谦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竟然被人摆了一道,这是几十年里从未发生过的丑事。他蓦地清啸一声,从人群中飞身而起,他身子尚在空中,掌已提至腰间,任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股撼天动地的劲风撞来,厚重的铠甲形同虚设,肋骨胸骨登时断裂,围堵上来的金军纷纷惨叫地跌下马来。
  秦红药一弹剑刃,也从马上飞身而下,剑尖不偏不倚地迎上他挥出的一拳,可让秦红药大为震惊的是,黄巢剑竟无法刺穿他的皮肤!剑尖与拳骨相抵,却像是刺上了一座巍峨大山,那拳动也不动。
  她只迟疑了一瞬,便有惊天动地的内劲顺着剑身击来,黄巢剑乃绝世神兵,都在这股内劲下嗡嗡震响。秦红药立时撤下剑来,整个握剑的右手却都被震得酸麻不已,这内劲她太过熟悉,不禁脱口而出:“天罡拳!”
  她曾两次伤于金铁衣的天罡拳之下,想不到谦王的天罡拳力道竟比金铁衣还浑厚数倍,她并非没有想过谦王许也是武林高手,可这一交手,她一剑竟落了下风。
  谦王冷哼一声道:“他的天罡拳乃本王亲自传授,还当他能替本王收服武林,不曾想他那么不中用。”
  谦王扫了眼邺城最后冲出的兵马,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他脸上的阴霾渐渐退了下去,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口,道:“都退下!本王可不想让她死地这么痛快。”
  十万死士齐齐向后退去,谦王的宽袖扎在了肘间,露出粗壮的手腕和小臂,一根根青筋张牙舞爪地支棱起来,那是几十年才能练出的手臂。
  那话自然是冲秦红药而来,她更加明白就算自己这五万将士一齐上,也不过能挡他一两个时辰,便连一道划伤也给不了他。秦红药沉默地向后摆了摆手,金兵面面相觑,不多时也悄悄退到她身后,本来拥挤的道上顿时宽敞了出来。
  谦王微微一笑,身子缓缓右转,右拳已提至胸前,左手回拢,两手掌心相对,如抱圆球。秦红药见他拳势未出,就已蓄力无穷,尚看不出孰强孰弱,便当下凝神直视,再不轻慢。
  谦王右臂一挥,拳势眨眼间化成一道弧形,登时就罩下了窒息的压迫,叫人看不清拳落何方。秦红药一眼过去竟看不出他破绽,只得虚点几剑,先护住周身要穴。
  突然之间,谦王右手变指,左手成拳,劲风一掠,向秦红药腰侧轰去。这一下极速无伦,道旁的青黄灌木都硬生生压弯了腰。
  可这一招强势猛攻,却叫秦红药寻到了一处破绽,她剑尖斜出,径直刺向他肋下。谦王右指一竖,直迎向剑锋,血肉之躯与绝世神兵相撞,竟发出铛一声脆响,两人各退了一步。
  谦王暗暗咦了一声,脸上微露惊讶之色,他早在四十年前便已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几十年间更是暗招了天底下各个好手,习了百家绝学,内功更是无可比拟的浑厚。他再一次运拳,此时便用上了十层功力,拳势都化成了一鼓风,可谁要是被这风刮到一寸,便是血肉都要片片撕裂。
  他每一拳明明是冲着秦红药的死穴而去,却不知怎么得,偏偏每次都击在剑刃之上。他虽不识黄巢剑,可眼看那柄剑受了如此力道依然不弯不折,也心知定不是俗物。他此时倒更加意气风发了起来,这么多年难得遇见能挡他拳势的人,他找到了乐子,端的是精神抖擞,一拳比一拳更重。
  看起来秦红药依旧是游刃有余,不仅防的密不透风还能回击数剑,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谦王的功力恐要在她之上。她本就在阵中冲杀了数个时辰,此时的每一次交锋都有源源不断排山倒海的内劲从剑身传来,震的她手腕酸痛不已,倘若时间再长,她恐怕连剑都握不住了。
  可形势所迫,她再无可退之路,不是战,便是死。秦红药咬紧牙关,忍着手腕骨骼剧烈的痛楚,再一次提起剑,她眼神愈发的坚定了起来,大不了她还有一招,最后一招。
  秦红药存了鱼死网破的念头,黄巢剑一横,人随剑动,她瞧也不瞧近在咫尺的拳风,连剑带人直蹿出去,剑尖直指谦王胸口。
  谦王不料她竟使出了两败俱伤的一招,他哪里肯让自己受伤,拳势来不及收,只得匆匆退了几步。可终究是退的慢了,被黄巢剑勾住了外衣,刺啦一声,暗黄的蟒袍碎了个大口子。虽没有伤到皮肉,可谦王的脸色却难看得像是被当胸捅了一剑。
  秦红药占了一时上风,没急着再追,只立在原地,快速地调理着自己的气息,手腕不引人注意地慢慢活动着。
  谦王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哼也让秦红药心头一跳,即使她预感到什么,面上依然强撑着波澜不惊。
  谦王如她所料,他阴沉着开口道:“你们再退,令火炮队上来。”
  果然是要动用他的杀手锏了!秦红药极快地扫过对面,身后和邺城,用尽一切精力拼命思索,此时在想拦住火炮,也只剩唯一一个办法,便是擒贼先擒王。可她同谦王,再怎么勉强也仅仅只是平手,甚至还微显劣势,更别提他身后还有十万死士。
  秦红药捏紧了剑柄,看来她也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了。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泛起丝红光,那红光很快顺着经脉窜到全身,手中的黄巢剑立时嗡嗡作响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异动,因为谦王后方明显骚乱了起来,忽然间一道急报打破了谦王的胜券在握,也打断了秦红药刚运起的功。
  “禀告王爷!后方有人偷袭,火炮队死伤大半!”
  两军相距极近,即便那急报是附耳所说,秦红药也听得一清二楚。急报话音刚落,她就瞧着谦王一掌抽了过去,报信的人顿时飞了出去,连血都吐不出来。
  秦红药眉头一跳,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紧张,乌海被拦,此刻还会有谁来相助呢?
  她下意识地远眺,甚至踮了踮脚,想穿过万军看清楚那是不是她熟悉的身影。可她心里又明知不可能,那人此时定是好好的待在九华山上,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暗暗打叠起十百句话安慰自己,勉强让自己一颗心不那么惶惑,或许是那天暗地里助了白玉的人,现下又来助自己了。
  这般一想她终于能喘上气来,心思才勉强放回眼前,她瞧着谦王一脸又惊又怒的神色,明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火炮一除,谦王再没有其他仰仗,自己的胜算便大大增加了。
  秦红药心念一到,再不犹豫,剑交左手,登时划出森森寒意,直逼谦王而去。任谁都瞧不清她身影怎地瞬间闪到眼前,便连谦王都后仰了一寸,才得空运拳格挡。
  但秦红药招未使老就折了方向,剑尖斜挑而上,破空声轻不可闻,却电光火石般的点向他肩上。她动手突然,谦王又还在挂心偷袭之事,这一招着实始料未及,哪怕挡的飞快,却又是吃了一亏,肩上被浅划一道,连血都溢了出来。
  谦王当真恼了,再不管后方如何着火,他十万死士在此,还能败了不成?
  突然之间,谦王双拳圈转,一轮轮挥出数个白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一时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双拳在何处,人影又在何处。
  秦红药眼前一晃,那白圈便已逼得极近,持剑的手背都被劲风刮开了三道口子,可任她如何努力去瞧,都判不清何处是破绽。
  谦王抓住了她一瞬的迟疑,猛地一拳击出,他眼底已露得意之色,这一拳定是十成十打她个骨骼尽碎!
  可一瞬间,忽有铺天盖地的杀意兜头而下,连天色都暗了几分,谦王势如千钧的一拳似是猛击在铜墙铁壁之上。他闷哼一声,指骨上传来剧痛,若不是他受力得快,怕是整个手都要废了。
  谦王连退几步,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她一席黑衣,手持一柄古刀,那刀上竟有暗色的纹路时隐时现。
  秦红药的瞳孔猛然紧缩,像是受到了突然的重创,身子竟微微摇晃了一下。
  还没等她大叫出口,萧白玉却先递来一个浅笑,眼中盛满了美好的波光,清浅温柔。她走近几步,轻声道:“红药,你放心,我回九华山后,孟前辈予了我一枚生脉丹,我已是全盛之时。”
  秦红药神色不变,眉头压的很低,极为严肃地瞪着她。萧白玉莞尔一笑,又走近了几步,有些俏皮地耸了耸肩,道:“你还不信么,方才那一招我都轻松接下了。”
  秦红药一丝笑都露不出,她从没听说过什么生脉丹,也不信有什么丹药能让她那么重的内伤几日内好转。可白玉站在自己面前笑语盈盈是真,功力强盛也是真,半分毛病都看不出。
  一大堆埋怨,责怪,愤怒,心疼的话都堵在了胸口,秦红药双唇张了又合,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白玉为她灭了火炮队,挡了谦王的致命一击,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怨她,更何况白玉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还能把人赶到哪去?
  可即使这样,心头的火还是越涨越烈,烧的她心如油煎,身如针扎。
  为什么还要来,都已经欺她骗她了,为什么还不动怒,为什么还要回来?
  哪怕大金亡了,也有她自己陪着去殉葬,但她绝不要白玉为自己的战场染上一丝鲜血。
  就算谦王那边缓缓笑了一声,秦红药的目光也依然黏在她身上,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颤抖或不适。
  萧白玉看着她握剑的手紧绷,手背上的口子崩的更深了些,都有血液汨汨流出。萧白玉皱了皱眉,却没有再接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前方,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第一次映入她眼帘,她眼中的柔光都凝成了见血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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