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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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闫家大弟子躲闪不及被泔水泼了个通透,周边的人也受了池鱼之灾,登时忙不迭的褪下脏污的衣衫,跳起身拍桌怒吼。这一下来的突然,没人注意到萧白玉手下动作,只听那提桶之人一声惨叫,才发现他竟被自己提着的泔水浇了一头一脸,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鲁员外见场面混乱,才一扬手,原先守在酒楼门口的鲁府护卫团团而上,将他护在中心,拥着他向外退去。眼看着他不仅好好羞辱了一番闫家,还能施施然的全身而退,一只手忽然搭在他肩上,耳边传来略有些阴柔的男音:“你弄脏了我夫人的衣衫,不赔银子休想一走了之。”
鲁员外有些诧异的回头,身旁的护卫也是大惊失色,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挤进包围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护卫生怕老爷发怒,伸手用力一推,骂道:“谁理你,快滚开,莫要阻了老爷的去路。”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公子被推了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依然不依不饶的拽着鲁员外衣角,怒道:“不但不赔银子,你怎么还打人!”既担心那护卫要下狠手伤他,又感叹那公子有这般胆识,敢和鲁员外争个道理,一时群情激愤,将酒楼大门牢牢的堵了起来。
鲁员外心下烦躁,手臂用力一挣,一肘打向了他的肩膀。他身体纤瘦,看上去就是弱不禁风的富家少爷,肩膀一歪哎呦一声的扑向前,指节不偏不倚的撞在鲁员外手肘的小海穴上。鲁员外顿时半身酸麻,似是突然虚脱,膝间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拽着他衣角的手用力一拉,只见他俯面啪的倒下,正好摔在泼在地上的泔水中,护卫手忙脚乱的将他拉起来,一行人狼狈不堪抱头鼠窜而出。众人哈哈大笑,中有一人呼喝道:“真是恶有恶报,公子勇气过人,真是给大家出了一口恶气。那酒我不要了,就给这位公子吧。”
习过武的只道那一摔好巧不巧的撞在鲁员外的小海穴上,不懂武的也附和着恶有恶报,众人都或多或少被鲁员外手下泼出的泔水染污了衣服,瞧见他丢盔弃甲的窜出,心底都是舒坦的很。纷纷夸赞起那公子来,无一人去关心被泔水浇了一头的闫家大弟子,台上的闫员外脸色也沉得仿佛能落冰。
“对,没有这位公子还不知今天要闹成什么样,那酒我也不要了,给他给他。”呼喝声愈发大了起来,似是所有人都同意了一般。
闫员外被众人逼的骑虎难下,自家大弟子还被泔水浇了个彻底,那还有脸面拒绝,只得勉强从牙关中憋出一句话:“多谢这位公子才保了我闫家颜面,这坛酒自然非公子莫属,敢问小兄弟姓甚名谁师承何处?”
那公子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将那坛百年庐泉酒抱在怀里,顶着闫员外几人似是要吃人的目光,语气却格外谦逊:“我只是个小小后辈不足挂齿,多谢闫老爷的好酒了。”
直到此时她才向人群中的萧白玉丢去个得意的眼神,一手抱着酒坛,一边去牵她的手,大模大样的与她携手出了酒楼。将酒坛挂在马鞍上后,才卸去了伪装的男音,音色柔细而张扬,被酒意浸染出一丝妩媚不羁:“我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夺来这酒,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帮忙,论做戏他们还太嫩了。”
萧白玉自包裹中抽出一件外衫穿好,翻身上马,由着马匹在杭州街道上缓步慢走,轻风吹走了夏日的炎热,却抚不掉闻言后突如其来的烦闷,她轻声问道:“你很会做戏?”
秦红药觑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平淡无波,看不出喜怒,便知大概是自己说错了话,强自若无其事道:“方才不就演了一场么,若是我一人早就杀个七进七出硬抢这酒,但是有白玉在,还是用些温和的手段罢。”
她只嗯了一声又沉默不语,但这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死寂却不像这一路以来常有的闲适安静,她们经常会有默契的同时结束一段对话,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但丝毫不显尴尬。过一会儿也不知谁先开的口,另一人的下句话便自然接上,由此循环往复。
许是真的喝多了酒,说话都少过了几下大脑,秦红药抚了抚额头,觉得有些头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趣话可说,只沉默的牵着马跟在她身边,耐着性子在街道上走的格外小心,避开行人和商贩,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欲要策马扬鞭,却又被四人堵在道中。
一瞧便认出是闫家的四名弟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所谓何事,秦红药冷笑一下,勒住了缰绳。那四人也是将马鞍上拴着的酒坛看的一清二楚,一人上前一步毫不客气道:“我家老爷方才是不愿驳了你的面子,现在就快把酒还来吧,莫要给脸不要脸,以后路经杭州我们闫家也不会为难你。”
四人根本没把她们二人放在心上,甚至还对这油头粉面的小子恨得咬牙切齿,鲁员外本是冲着他们闫家来,他们身为闫家弟子非但没有出风头,反而弄的灰头土脸,功劳全被这小子误打误撞的一下给抢了。师父也是勃然大怒,若不扳回一城,怕是在杭州脸上也是黯然无光,再无立足之地。
秦红药瞥了眼身旁的人,见她双目直视前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暗叹她真是冷漠过了头,都懒得低头看一眼是谁在作怪。或许是她本就话不多,也或许是她愈发信任自己,这几日在外人面前她都鲜少开口,由着自己舌灿莲花。
目光转回马前的四人,她沉下嗓音,讥笑道:“咦,你衣裳换过了么,怎么一张嘴还这么臭呢。”
那人登时脸上一红,双目也充了血,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娘娘腔算什么东西,敢在闫家人面前撒野!”
他拔剑便要给马上那人来个透心凉的大窟窿,却被师弟扯了扯袖子,师弟啧啧了两声道:“师兄,你看那小娘子,光看身姿应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这般杀了未免可惜。”他循声望去,果见那女子虽头戴面纱,身形清雅秀丽,气度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倾慕。
萧白玉松开缰绳,绕开几人向前行去,这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些纨绔子弟,也无需为了他们见血,偏头道:“我们走吧,不必多生事端。”
可偏偏有人身影一动,又堵在她的马前,口中戏谑道:“小娘子何必着急,摘下面纱给我瞧瞧,若让我高兴了你就不用跟着这个绣花枕头了。”他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笑眯眯的伸手去摸她搭在马肚子上的小腿,手还未触及她的衣角,忽地手腕一凉,有什么东西应声掉落。
那人愣了一秒,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手腕被齐根切断,血液停滞了几秒才猛地喷溅而出,他凄惨的嚎叫一声,抱着手腕在地上痛苦翻滚。秦红药剑光不停,只眨眼间其他三人的手臂也齐齐被断,她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他们惨烈的挣扎,才在脖颈上一人补了一剑,惨叫声蓦地停了下来。
她回剑入鞘,剑刃上不沾一丝血迹,自袖中拿出一个漆黑的小瓶,在四具尸体上各点了几滴,尸身迅速泛黑熔化,不多时连衣衫都再不见一片,整个化成一滩凫水。
她转头扬起一抹笑,似是在道歉,语气中却毫无歉意:“还是惹了事端呢,不过想伤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怔了一下,笑意渐失,好像在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白玉见她眼神有些恍惚,面上也泛起些微的薄红,终于轻叹了口气,脸色缓了下来。其实方才即便那人的手要触及她的衣角,都没觉得有什么必要去躲,因为秦红药定会出手。不过还真当她酒量多好千杯不醉,原来只是上头比较慢罢了,牵着马靠近她一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试了下温度,问道:“你那些解酒的瓶瓶罐罐呢?”
秦红药从怀中掏出盛着肉豆蔻末的白色瓷瓶,仰脖一口灌了下去,明明是几粒就能解酒的灵丹,却好像通通失了效用。她身子一软往身前人的肩头靠去,萧白玉在马背上直起腰身,撑住了她的重量,身下的马儿也静悄悄的一动不动,两人隔着马匹相依在一起。
她闭着眼睛在萧白玉脖颈间蹭了蹭,嗅到这些日子已熟悉至极的香味,恍然又犹疑的呢喃了一句:“我许是真的醉了啊。”
第27章 四海求凰(贰)
那一半壶的烈酒对秦红药来说不过浅尝辄止,远远谈不上要醉的地步,却恍惚到心头思绪纷杂,定定的在她肩上靠了半晌,好像才缓过了神。靠着的细肩纤弱又挺拔嶙峋,不曾想就这样一个并非雄壮有力的身体也能牢牢的撑住她,让她安心的闭眼依靠。
“我有句话说错了。”秦红药伸手环住了她精瘦的腰,低低的气音扑朔迷离又妩媚动人。萧白玉以为她难受的紧,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随口嗯了一声。
秦红药却不管她敷衍的回应,借着醉意,也许是借着她以为自己醉了,自顾自的说道:“你若是男儿之身我便会为你叛出修罗教,这句错了啊,你现在已足够迷人。”
背上的手顿住不动,秦红药在心底默数,足足十秒后才听到那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声如寒潭之水:“醉了便闭嘴休息,哪来这么多胡话。”
怀中的人没了声息,许是睡过去了,萧白玉搭在她背上的手僵了半晌,还是缓缓挪开垂落在身侧。杭州城外悄无声息,昭示着方才那一场屠戮的鲜血也渐渐没入土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们相依相靠,看似形影不离。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师父的那些手书,愈想便愈心惊,许多场景竟和自己的处境相照呼应,为何在秦红药的面前会喜怒不定情绪起伏如大浪,又为何再不抗拒她的靠近见她不适还会心疼。自从师父失踪后,她如古井般寂静平淡的过了十年,每日只想着寻师,习武,光大九华。
可秦红药却像一团突然闯入她眼中的烈火,在她广阔无边的草原上肆意燃烧,甚至席卷过那口古井,驱赶了井底埋藏许久的厌倦和冰冷。与她对站交手时,总是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眼中只有她和她的剑。与她携手迎敌时,又会放心将后背交于她,进退有度从未慌张。
仿佛有什么地方在慢慢变化,不知不觉她占据了一块地方,原本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在她面前总会土崩瓦解。这种感觉萧白玉并不喜欢,陌生的脱离掌控的感觉,总让人心生退踞。
喜欢她么,那自是不必说的,否则又怎会由着她一而再的触碰。可难道对她还有男女间的情爱,如此荒唐无稽之事,怎么可能!枕在肩上的人浅淡的呼吸着,每一次气息吹佛过来心都会收紧一寸,渐渐胸口紧的有些酸麻,萧白玉攥紧手指,撑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
秦红药时辰算的很准,不多不少半柱香的时间,便慢吞吞的直起身,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故作讶异:“我竟睡着了么,你肩膀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她象征性的抬手,果见萧白玉扯过缰绳隔开了距离,脸色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偏过头勾起丝自嘲的笑,转瞬又消失不见。她若无其事的牵起缰绳,双腿狠夹了下马肚,骏马四蹄奔腾,眨眼便在身后踏出一条尘沙飞扬的土路。
两人再无他话,各怀心思,向着竹叶村飞驰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到了竹叶村悬在路口大大的招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以美酒闻名的村落,不大的村中少说有三家酒馆,每家每户门口都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可奇怪的是鼻中连一丝酒香都嗅不到,
两人放缓了马速,刚一踏进村口,一名戴冠身着锦衫的老伯迎了上来,只见他满脸愁容,却还是勉强挤出丝笑容,拱手道:“对不住了,现在村中暂不卖酒,请公子女侠稍待几天。”
萧白玉还被之前的那一句醉话搅得心绪不稳,也不多话,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是来寻人的,村中可有一位姓晋的老前辈?”
老伯一听她们并非来买酒,笑容倏得收了回去,打量了一下两人,谨慎道:“有是有,不过他这几日……出村了,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话中迟疑了一下,萧白玉便知他定是隐瞒了什么,欲要再问,却被秦红药抢先了一步:“我在这村中不闻酒香,老伯,莫非是你们的酒出了什么问题?”
老伯蓦地变了脸色,连声怒道:“出什么问题!休要污蔑我竹叶村的名声,快走快走,不然我就动手赶人了。”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侧凑上几个拿着茅叉的男子,有老有少,均虎视眈眈,目光中充斥怀疑。
秦红药不慌不忙,伸手拍了拍马鞍旁悬着的酒坛,封泥被她拍掉一块,封沉的浓郁酒香溢出,人光一闻都似是要醉了。老伯双眼发光,紧盯着那坛酒不放,不可置信到有些结巴:“百年……百年庐泉酒,你怎么……你从哪得来的?”
“从哪来的不重要,我们只为寻人而来,若老伯据实相告,这坛酒便分你一壶。”她势在必得的口吻听在耳中,萧白玉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心中沸腾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凉的有些刺骨。前手刚费尽心机得了这坛酒,后脚便正好派上了用场,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她尽心尽力的谋划。
老伯望望那坛酒,又瞧了瞧两人,嘴唇抖动挣扎了许久,才挥手屏退了左右几人,开口道:“我是竹叶村村长,外面人多口杂,请两位进屋里来吧。”
村长招呼着让两人将马匹拴在门外,进门三人围桌而坐,村长又看了一眼秦红药手中的酒坛,长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晋江兄是去寻竹叶村被偷窃的酒,已有五日未归。半月前村中好酒忽然不断遭窃,一开始只以为是小偷小盜,但布了人手设了陷阱,都一无所获。直到一个星期前,村中的酒已尽数被偷光了,离谷物成熟还有两月啊,这酿不出酒竹叶村全村上下几百口可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