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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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玉真的觉得有些危险了,看着她似无意似挑逗的动作,当真想起方才那舌尖触上自己嘴唇时的凉意,她已经退让的够多了,仿佛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微微一动脚下就有碎石倾泻,再退一步定要坠入深渊粉身碎骨。她居高临下的盯着秦红药,锋利的目光看进她似笑非笑的美目中,一字一顿说的坚定认真:“我不讨厌你,但仅此而已,你再做出这等孟浪之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再强的气势都不如这一句伤人的话管用,秦红药敛起笑意,面无表情的回望了她半晌,看到她眼中除了防备冷漠再无其他,撇开目光轻轻的应了一声。
看着她忽然沉寂下来的神情,在自己手上仿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萧白玉手指微微一抖,用力的指尖已偏了几寸,只剩柔软的指腹压在她脉搏上,指下的跳动鲜活而激烈。原来她也是心跳如鼓,面上笑的再明艳都掩不过脉搏最真实的跳动。
还偏要摆出一副放浪惯了的姿态来气人,萧白玉放松了手下的力道,手指移开脖颈上几枚青黑的指印就格外明显的呈在眼前,她落在身侧的手不自在的搓了搓指尖,也不知是她用的指力过大还是她肌肤过于娇柔。
秦红药直起身子活动了下脖子,骨节咔咔作响,似是还没发现脖颈上被人烙下了指印。萧白玉目光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停了好久,想问她有没有带消肿的药膏,但那伤毕竟是自己掐出来的,抿抿唇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秦红药那边似是翻篇了,不再提之前那个似真似假的吻,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转身敲了敲山洞尽头的石壁,示意道:“里面有迷途香的味道,后面还有个山洞。”
她伸手在边沿摸索着一推,轻而易举的推动了石壁,只见大大小小的酒坛堆满了整个山洞,酒坛上还缠着布条写了主人的姓名,粗略一数也有几百坛,分明都是从竹叶村偷来的好酒。那坛百年庐泉酒正放在门口,旁边还握着一只皮包骨头的瘦猴,看起来死去已久。
听着她公事公办的口吻,也再不见那灿如星光的眸落在自己身上,按理来讲该是松了口气,却也提不起多好的心情,只跟着她扫视了一圈山洞,目光停在其中一坛酒上。那坛酒被埋得很深,但在几百坛竹叶村的酒中只有这一坛的瓶口封泥被刮掉,萧白玉翻出那坛酒瞧了眼布条上的名字,果然是晋前辈的酒坛。
看来晋前辈也是发现了这个地方,还专门挑出自家的酒坛拍落封泥,萧白玉心思一转,拔出了塞在瓶口的红布团,伸手进去仔细摸索着。手指探进了封存已久的烈酒中,皮肤被刺得有些微疼,瞬间的冰冷过后就是火辣辣的刺痛,手臂整个没入了酒坛,指尖触到了沉在底部的一件物事。
捞出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油布包,里里外外的包了三层,一层层掀开后赫然有一封旧信躺在其中,完好无损,上书贤侄白玉亲启。莫非晋前辈已预料到自己会身遭不测,还是在被下药后的生死关头还惦记这着师父托付给他的事,在酒坛中给她留下了密信。
萧白玉咬了咬牙,晋前辈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力竭人亡,却没有丝毫办法去阻止,定要为前辈寻出幕后元凶替他报仇雪恨。当下也不再犹豫,抬手便要去拆信,浸满酒液的右手忽然被人挡住,秦红药托着她的手腕,自怀中掏出手帕给她大致擦净了不断滴落的烈酒。
白嫩的藕臂被烈酒浸了片刻已泛起淡淡的晕红,这本是已习惯成自然的动作,可她刻意划清界线的狠话又窜入脑中,秦红药动作顿了一下,将手帕塞进她手中,将剩余还未擦拭干净的一半丢给了她,自己转身打量着整个山洞,寻找禁药的蛛丝马迹。
萧白玉望了眼她的背影,沉默的攥着手帕将臂上的酒液擦拭干净,见她没有转身来拿的意思,只先将手帕收在袖中,小心的撕开前辈留下的密信。前辈的草书豪放不羁,力透纸背,上写:“白玉贤侄,若你看到这封信想必我已遭不测,岚妹十年前来寻我们三人,将阎泣刀的埋藏地图分了三份,她只说自己命不久矣,而阎泣刀中又藏着足以得天下的秘密,绝不可落入追杀她的那些人手中。她说总有一天白玉贤侄会来寻我等三人,在此之前绝不能走露任何消息,贤侄要谨记誓死也不能让阎泣刀落入奸人之手。”
笔迹匆忙又缭乱,只有短短几句话,想来是在危难迫近时急切的给自己留下的口信。信封中还有一片边角破烂磨损的羊皮纸,依稀能看出上面绘了地点与繁杂交错的路线,并不完整,只是三份中的一份,但即使这样,这地图还是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羊皮纸上绘了数十个地点与上百条路线,谁也不知道究竟从哪个地点走哪条路又要去往何处,难不成要一条条试过来,那足够叫人花上二十年的光景。秦红药瞥了眼那小半的羊皮纸,挑眉道:“这就是你师父留下的地图?真要挨个走上一遍,怕是还没寻到刀我就先入土了。”
萧白玉睨了她一眼,暗道她怎么总这样口无遮拦,也不知避讳,便皱眉轻训了一句:“莫要胡乱说话。”她讲晋前辈的信同地图贴身放好,两人便向洞外走去,她们在洞中少说也呆了一个时辰,除了晋前辈再不见其他人出现,那幕后之人偷酒害人的目的到底在何处。
谨慎起见两人又将竹叶村方圆五十里都探了一圈,的确不见什么可疑之处,便先回竹叶村,挑了几个身上无伤体型健壮的小伙子回山洞将酒坛搬回。村长虽没听过枯叶蝠的名头,见她们说的这般慎重也是胆战心惊,当场下了令让众人将山洞口堵死,再不许有人靠近。
萧白玉在村中为晋前辈立了衣冠冢,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留在村中继续探查还是先行去寻另两位前辈,去问秦红药的时候却见她双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随意模样:“听你的啊,你又不需要我还来问我做什么。”
又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气人嘴脸,气焰刚燃上来又扫见她脖上已连成一片的青黑指印,冰冷的气话在口中流转一圈,不知怎么变成了咬牙切齿的一句话:“谁说我不需要你?”
第29章 四海求凰(肆)
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秦红药瞅着衣冠冢前刚拍平的小土包,似是那里能开出一朵花来。萧白玉则清咳了一声,转身抬起那坛百年庐泉酒,开坛撒酒一气呵成,晋前辈身死前都不忘师父的委托,这一坛传说中的绝世好酒拿来祭奠前辈的在天之灵再适合不过。
秦红药并没能将坟前看出一朵花,为衣冠冢上过香后,眼神便时不时的落在萧白玉身上,时而侧脸时而肩背处,每当她有意转头时又极快的正视前方。如此几次后忽然有些疑惑,什么罪恶滔天的事自己没做过,看便看了有什么好躲躲闪闪,念头转了几圈便进了死胡同,思绪打成死结。
萧白玉只怨自己被她气的说话都不过脑子,本来已划清界限只做两个结伴上路的相识友人,可一句话又让处境变的尴尬模糊。她总有这种让人又气又心疼的本领,十几年青灯习武养成的涵养好像纷纷失了效用,也不知她是不是专门来向自己讨债的。
果然祸从口出,萧白玉抿住唇,打定主意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还没等她们做出要走要留的决定,竹叶村就被闫员外带着手下死死地堵在村门口,村长战战兢兢的上去问候,被护卫一巴掌推到一边,二话不说就在全村挨家搜查。两人刚回村来远远的瞧见了这副阵仗,趁着还没人发现时先藏在一块山坳后。
“寻仇的来了,是全杀了还是走为上策?”秦红药抱着手臂,凉凉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反正庐泉酒全入了土,他们要酒是没有,有胆子要命的话就来试试,让他们这二三十人各各人头落地。
第一个选择想也不用想就可以拒绝了,萧白玉也不急着走,远远的观望了下众人。只见护卫翻遍了整个村落没找到人影,闫员外的脸色已黑到极致,他一把抓住了村长的前襟,单手把他拽了起来,口水几乎喷了他一脸,恶狠狠的问道:“龟儿子养的那对狗男女到底在何处,昨日里明明就出现在你们村中,给我从实招来!”
闫员外气到破口大骂,派了四名弟子出城去拦,不曾想就此失了下落,酒没追回来人还不见踪影,直把他急到一口老血。村长被他拎着领子提起来,脚尖半天踏不着点,干瘦的身子颤颤巍巍,他猜到那两位恩公定是招惹了这位大人,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出卖两位恩公。
“大人明鉴,我昨日的确见过两名外乡人路过本村,但她们许是连夜离开了,我并不知情啊。”这段时间已拒绝了许多来买酒的客人,若不是两位恩公助他们寻回了上百坛美酒,竹叶村后两月定是生活凋零苦不堪言,名誉声望都会大大受损。想到这份恩情,村长便咬死牙关只说饶命不知,默默在心里期盼她们二人千万不要此时回来。
闫员外唰的一声拔出侍卫腰上的大刀,横在村长脖上,看着他抖如筛糠的模样冷哼道:“不知情?既然找不到她们二人,我看你这条老命不要也罢!”
萧白玉再不能坐视不理,她反手抽出腰间弯刀,冷不防手腕被人一把压了下来,就听到身旁人有些无奈的叹气:“我的好掌门啊,别像个愣头青一样,你冲出去了要做什么,是要磕头道歉还是大开杀戒?”
还从未有人说过她像愣头青,可这语气一点都不像在骂人,带着宠溺的包容,像是瞧见顽皮小孩又不忍责备的大人。虽早知她年轮比自己大出不少,还是被她这般语气扰乱了思绪,定了定神道:“将他们打退便可,无需那么极端。”
秦红药按着她手腕不松力,笑道:“那等你走后呢,他们若还想对竹叶村下手谁来拦着,你等我片刻,这种手上沾血的事还是我来做吧。”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自然清楚她并非是慈悲为怀以德报怨的烂好人,反倒是是非恩怨分的明白,对不怀好意的人她也都是下了狠手,自己将闫员外四名弟子斩于剑下时她眉都不皱。许是这群人还没真的欺到她头上,便不愿真刀真枪的动武,只好自己来代劳了。
萧白玉有几分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是真想帮自己还只是她手痒想砍几个人,往村口眺了一眼,见村长同闫员外还在互相拉扯,才道:“都杀了便解决麻烦了么,在村中死了二三十人,且不说官府追究,以后还有几人敢来竹叶村?”
在秦红药心中别人死活跟她毫无干系,只不过既然萧白玉在意,想个两全的法子也不是难事。她扫了一眼身旁已空了的庐泉酒坛,眼中亮起狡黠的光芒,她一手提起空酒坛,安抚的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腕,示意在这里等她,便寻了个时机躲开村口众人绕路翻进了竹叶村。
她身影在一间村房门口消失了片刻,再出现时双手抱着酒坛,大摇大摆的向村口走去,身上不带任何兵刃,看来是用一坛普通的酒来滥竽充数了。萧白玉自是知道这群人再翻个几倍也不是她对手,便倚在山坳后看着她一举一动,弯刀依然谨慎的握在手中。
闫员外一抬头就看见把自己气的半死的小畜生正迎面走来,第一眼瞧见的还是她怀中的那坛庐泉酒,当下手一挥将村长甩到一边,连踏几步直冲上前。没想到一走近什么狠话还没说,那公子却双眼通红面容悲戚,只一眨眼就在大庭广众下哭的泪流满面。
“还请员外给小生主持公道啊,我这就把酒交给大人,还请大人把我家娘子还给小生。”公子面白唇红的脸庞上挂着泪,看起来凄惨万分。
闫员外一时没反应过来,迟钝的接过酒坛,狠厉的语气堵在了胸口,半天才疑惑的憋出两个字:“什么?”
“小生同娘子刚出杭州城,就被您的四位徒弟拦下,他们见我娘子貌美硬是夺去,还说要是敢回杭州报官便要了小生的性命,还请大人做主啊。”公子抬起衣袖期期艾艾的擦了擦眼睛,这一擦却是鼻头更红,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这一句话真是晴天霹雳,只炸的护卫们面面相觑,早知主子们本性不善,但也不曾想居然胆大到强抢民女。再看闫员外双手紧紧抱着那坛酒,已呆立当场,那女子他并未见到正脸,只瞧身影的确是天人之姿,自己的四名弟子竟是为了一个女子便抛弃师门一去不归吗。
这四名弟子的品性他还是知道,确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等事,他往日里只顾着争锋夺势,对弟子的教导也是只要能立功,不管使什么卑鄙手段都是对的,不想今天却用到了他这个师父头上。一想再想,怒火猛然攻心,喉头一腥,一口浊血突的喷出,高大的身子萎然倒地。
眼见着老爷同酒坛一起跌落,护卫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去接那坛酒,生怕这酒坛碎了他们赔十个脑袋也赔不起,看着酒坛好端端的落在怀里,总算松了口气,才又急忙转头去扶自己老爷。闫员外被几个护卫架了起来,已是昏迷不醒全无意识,护卫没了主意再不多做停留,七手八脚的把他架上马车赶回杭州。
望着一群人渐渐远去,秦红药立时收住了抽泣声,立在原地微微翘起了唇角,眸中还有泪珠滚下,滴滴落在她唇上。萧白玉从旁走近,瞧了她一眼,晶莹的泪珠落在红润的唇上,化开几丝湿意,声音不冷不热:“演的停不下来么。”
秦红药手腕一翻,从袖口中滑出半个细长鲜红的辣椒,色泽鲜艳欲滴,她抽了抽鼻子,嘶了几口冷气:“辣死我了,鼻子感觉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