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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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玉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捧起阎泣刀跃到秦红药面前,献宝似的递给她瞧。秦红药大略扫了几眼,就急急背过身去,嫌弃道:“快拿走,别让我看见,不然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萧白玉反手覆刀,眉间眼角都带上笑意,偏要凑近些问她:“我和刀,你选哪个?”
秦红药脖子一缩,就像是普通夫妻中的一方被人抓住在外面偷吃般,背后清晰的感受到袭来的寒意,仿佛说话一有不慎就会被打个六亲不认。她顿时转过身,指天指地发誓道:“选你,绝对选你,快让我仔细看看,哎真是一把好刀。”
萧白玉把手中的刀递过去,看她假惺惺的大加赞叹,凉凉的补了一句:“不灌注内力它只是一把钝刀,这么钝的刀你也觉得好?”
秦红药说谎不眨眼,被拆除也不见脸红,只言辞凿凿道:“就是好,白玉的刀谁敢说不好。”
沈绘闻言转过头,看着孟湘也是一脸好像牙疼的表情,两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是对彼此满满的同情。孟湘咳了一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沈绘咳个不停,可是这一咳却没引来两人的目光,不禁哀叹一声,故意拔高嗓音道:“秦姑娘,你一路陪我们来黄巢墓,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你打开前面右边那具棺材看看。”
秦红药应了一声,看向面前的两口石棺,一口应是葬着黄巢,另一口么……她运功在手,一掌震飞了右边那口棺材的石盖,被尘封已久的剑光猛然爆发,一时在场的人俱能感受到剑锋散出的冰冷和杀意。她掌心平摊,棺中的黄巢剑似是被牵引般腾起,又缓缓落在她手上,她蓦地挥剑下劈,石棺乃至整个石室都被剑锋平整的一分两半,断面看不出丝毫毛刺崎岖之处。
石室猛地一震,地上原本的开裂之处骤然扩大,仿佛是惊醒了沉睡在地下的庞然大物般,异常巨大的黑影腾地而起,萧白玉极快的将孟湘护在身后,同秦红药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墓中巨物一点点现出身形。只见此物体格似巨虎,毛发犹如尖刺,嘴角伸出野猪般的獠牙,尾长八丈,狰狞可怖,一声吼天地都要震上三震。
沈绘忽的喊出声:“这是梼杌,我们这是惊动了镇守古墓的凶兽,快跟着我跑!”
孟湘探手拉住了小姑娘马上要准备开跑的身体,微笑的看着挡在她们身前的两人。萧白玉握紧手中阎泣刀,嘴角浮起淡笑,偏头问身边的人:“你怕不怕?”
秦红药轻笑一声,掂了掂黄巢剑,放声道:“怕什么,我还想用它试试我这把剑有多快。”
孟湘便无奈的摇了摇头,放纵了一次,就让她们先玩耍一阵罢。萧白玉内力一动,刀身便跟着泛起黑芒来,她都无需出口,两人的动作便像是心有灵犀般,冥河十刀天王七剑不约而同的施展出来,久违的联手御敌,两人俱是面如春风嘴角含笑,魔刀神剑相错相交,最后相缠在一起内力交融,水火之势和谐到令人心生感动。
两人迸发的内力狠狠撞在梼杌身上,梼杌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硬生生被退后几丈,结结实实的撞在石壁上,力道之大撞得它一阵发懵。正当它再度举起前爪时,忽听孟湘柔柔的唤了一声:“好孩子,过来吧。”
众人一愣,梼杌竖如尖刺的毛发却随着这一声呼唤软化了下来,身形渐渐缩小,变成了普通老虎般大小,跳跃至孟湘身边,亲昵的舔了舔她。孟湘扫了一眼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又心疼的揉了揉梼杌的毛发,埋怨道:“下手真重,要不是这孩子看见我在这,你们真以为能挡得住上古凶兽么。”
秦红药楞的回不过神,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初初见面时手下说的话“这老婆子手下掌御着两只猛兽,一曰穷奇一曰九婴,修罗教的人根本无法靠近”,现在想起来那两只该不会也是所谓的上古凶兽吧。秦红药被惊得跳起脚来:“你这么厉害,这一路还装孱弱老人,让我救了你一次又一次!”
孟湘扫了她一眼,一向和善的脸上居然浮起些许坏笑,像是终于将别人捉弄成功似的窃喜:“我是真的毫无内力啊,只是有几个好孩子罢了,再加上我可是被你抓来的啊,自然是盼的你不好。现在清楚你是个好姑娘了,让你知道也不晚嘛。”
秦红药被噎的无话可说,委委屈屈的看向萧白玉,萧白玉在两人间看了看,终于忍不住的破功笑了起来,从未见到她如此开怀坦然的模样,笑声清脆悦耳,连梼杌也听的眯起双眼,享受起来。
第60章 慰我彷徨(伍)
几人又在残破的石室中搜寻了一遍,见再无其他残留的事物,才寻了碎木和绳索暂时做了刀鞘剑鞘,各自挂在腰间,在沈绘的指引下准备出墓。沈绘指清了路就与她们道别:“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出墓了,机关我提前关掉了,我要回石室把典籍搬出去,先走一步。”
她身影无声无息的窜走,孟湘也拍了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梼杌:“乖孩子,你也回去吧,要好好守着这座泰山哦。”
梼杌蹭了蹭她的手背,转身奔进了古墓的黑暗中,老虎般大小的身子眨眼间没进地里。三人一边往出走一边闲聊几句,俱是心神全然放松下来,这一路下来萧白玉对孟湘也是熟稔万分,便邀请道:“孟前辈愿不愿随我回九华山坐坐,若能长住在九华山指点一下我那些弟子就更好了。”
孟湘笑道:“免了免了,这一路出来可是折腾坏我这把老骨头了,只想早点回幽兰古涧好好睡一觉,玉儿若是想见我便直接来古涧寻我就好。”她话音一顿看了看两人,又促狭道:“我那里幽静的很,只要我愿意没人能踏进古涧一步。”
秦红药似是听懂她的话外之音,也随之低笑起来,附和道:“那的确是一个适合私会的好地方。”
萧白玉瞧着这一老一少仿佛心意相通的笑容,都开始疑惑她们二人是什么时候党同一派的,私会这个词一进耳中脑海便浮现起她附耳轻声道“待寻个没旁人的地方,我再好好同你说”,脸上就不可抑制的腾起热度。偏头又看到秦红药眼波流转的双眸勾了她一眼,当真是勾魂夺魄的媚意舞动,心几乎都被这一眼勾走了。
幸好墓中黑暗,她们带来的火把早就燃尽,她才能勉强藏住面上的薄红,故作镇定问道:“红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秦红药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仰头思索了一会儿,有几分不肯定得道:“先回一趟修罗教吧,哥哥这两年让我踏进中原寻阎泣刀,估摸也是为了传说中得阎泣刀者得天下,把这柄黄巢剑带回去哥哥应是满意的。”
修罗教远在北漠,萧白玉心里默算了一下日子,这一去一回至少一月,将近有一月都见不到这人了,两条细眉沉沉的压了下来,还尚未分开就开始忧虑这空洞苍白的离别一月。手忽然被人牵起,秦红药侧身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神情也是压抑的难捱:“我会告知哥哥因般若一路的追杀没能拿到阎泣刀,你也将此刀藏好,别让人知道阎泣刀在你手中,等我回来找你。”
想来世间最美的情话也不过是一句等我回来,知道她一定会来,所以会盼望着等,分别的日子虽漫长而难熬,但明白终归是有尽头,抱着她一定会来的信念去等待,也再不觉有多少苦涩。萧白玉回握住她的手,走近两步与她挨在一起,肩并肩的往前走,脚下幽深的小径已能隐约看到出口,恍然觉得出墓的路怎地如此短小。
萧白玉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家长里短的人,每次出山时也不过对弟子吩咐一句为师要离开数日,可是眼前重见天日的亮光越来越近,她还是忍不住道:“你路上小心,般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秦红药已是刻意放慢步伐,速度几乎都和孟湘这个老人家饭后散步差不多,闻言也蹙眉道:“他目的不在我,分明是处处要置你于死地,你才是要当心。说起这个,上次我被他打伤后,我就怀疑般若是……”
“金铁衣。”萧白玉接话道,秦红药微微一诧,又点了点头,她之所以一直怀疑不说,只是当时萧白玉还半点都不相信她,这话说出来平白像挑拨她们关系一样,便一直放在心底,只想着日后去金府好好探一探,没想到她早就同自己心有灵犀。
秦红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是担心没有自己她一个人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可又清楚她这么多年撑起九华派绝非靠着他人帮手,应是对这些危险游刃有余。秦红药仔细回想自己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没叮嘱她,边想边道:“哥哥说在九华山下也发现了几具道尸,你在九华山上也要警惕些,金老儿这厮铁了心要杀你,可能顾不得在明在暗便直接动手。”
萧白玉点了点头,又舒心笑道:“九华山上师兄徒弟都陪着我,不会有大碍,待我将刀藏在九华山上便去金府登门拜访,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底细。”
“不行,等我回来再一起去。”秦红药不容推拒的下了决定,萧白玉本要说些让她放心的话,告诉她自己只是假借拜访之名瞧瞧金铁衣的脚踝是否受伤,但见她一脸紧张,张了张口还是收了回来,轻笑着默许了她的决定。
“你来见我时不许大张旗鼓的,引来的人多了我很难护你。”萧白玉一想到秦红药平常的张扬行径就有些头疼,走到哪都是风风火火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可这人再怎么伪装自谦都很难称得上平庸无常,招蜂引蝶似乎也怪不得她。
秦红药歪头凑到她耳边细语道:“当然,毕竟我是要同萧掌门私会,怎么能让别人瞧见。”
萧白玉瞪了她一眼,也不见她一脸笑意有丝毫的收敛,将她身子推开后又黏了上来,最后还是无奈的随她去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有千叮咛万嘱咐,孟湘夸张的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努力的挤进两人之间,才勉强把她们分开,嫌弃道:“好好走路行不,你侬我侬的话等我消失再好好说,赶紧出墓,我这个老人家都快饿死了。”
秦红药被挤开也不恼,双手背在身后调侃道:“孟前辈你这块老姜怎么会饿死,叫你的好孩子出来给你寻点人肉骨头也足够填饱肚子了。”
孟湘假装惊恐的挽起萧白玉的胳膊,话里憋不住笑:“玉儿玉儿,她居然叫我前辈了,你快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还是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啊。”
秦红药低啐了一声为老不尊,一时几人的笑声混在一起,高高低低,在小路中回荡出一片愉悦,踏出古墓后笑声依旧未歇,忽然倾撒下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三人身上,久违的呼吸到新鲜空气,各自都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久在古墓中的冰冷身体被太阳热热的烘着,不由赞一句活着真好。
“妹妹如此开心,想必是得胜凯旋,可真让为兄苦等这么久。”柔和沉稳的男声响起,却像是一道破空而来的惊雷,秦红药笑意一僵,眼中狠辣之意一闪而过,抬头去看时笑容尽收。只见夜诀沉散漫的侧卧在山间一块巨石上,一臂枕在脑后,漆黑长袍伏在巨石上又纤尘不染,那只雪白小貂依旧卧在他肩头,蓬松的巨尾铺展开来似是为他肩上裹了一块纯白披肩。
夜诀沉半抬的眼扫过面前两人,缓缓坐起身,他动作分明如此缓慢,可忽然人影一闪,方才卧在巨石上的男子却陡然站在眼前。他先是欠了欠身子,竟是在道歉:“我叫人割断悬崖旁的吊索只是想让你们从正路出来,不想手下没把握好时机差点让萧掌门殒命,我本答应妹妹不取你性命,这实在是我的过错,我候在这里专程为萧掌门赔罪。”
他伸手一抓,竟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人来,被他钳着衣领吊在空中,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在他手中双脚离地,瑟瑟发抖到脸上一片土色。夜诀沉轻轻摆了摆手,那大汉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划出一道弧线,伴随一声惨烈的叫声被他掷下悬崖。
他极深邃的眼眸又转了回来,人命在他眼中只是蝼蚁,他合掌淡淡笑道:“妹妹,萧掌门应是原谅我了,把刀拿过来,我们要回家了。”
秦红药站在原地没有动,手握上悬在腰间的剑柄,但夜诀沉的目光始终凝在萧白玉腰间,显然是将阎泣刀所在之处看的一清二楚。萧白玉心知一场恶斗已在所难免,眼前的男子心机太过深重,即使她们在路上拖了一个半月之久,他依然能在此等候并深信她们能将阎泣刀带出。她瞥了一眼秦红药的动作,暗想就算今天平安走出泰山的希望渺茫,也决计不能仗着情谊叫她转头对付夜诀沉,她肯把刀让给自己已是仁至义尽,毕竟那是她哥哥。
孟湘忽然笑了出声,她摇摇头道:“那日我落在你手上只是因为我愿意,想瞧瞧你将我捉来到底想做什么,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她站直了身子,眼中猛地暴出精光,一只手缓缓抬起,刹那间山间剧烈的晃动起来,块块巨石从山头滚落,炽烈的火气盖过初冬微冷的空气,密集的爆响声自地下传出。几人脚下踏着的大地都发出轰轰的摇晃声,一只似牛非牛的巨物猛然破土而出,毛发如刺猬,背上翅膀展开撞在山体上,整座泰山都好似崩裂起来,落石不断砸下,穷奇一声吼,天地抖三抖。
夜诀沉那日在幽兰古涧就曾见过此物的真面目,他眼皮一动,双手依然静静垂在身侧,他凝视着眼前巨物,轻轻叹了口气:“妹妹,你是要帮谁。”
秦红药抬步向他走去,在只有几步的地方停住,黄巢剑一寸寸出鞘,她牙关死咬,面上却粲然一笑:“我当然是站在哥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