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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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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用她全身功力换秦红药一命又有何难,只要这个人能活下去,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再去完成她所有的雄心壮志,那也便足够了。
  两人身上都是伤痕满身,这般用功力一催,身上的血腥味都远远散了出去,随风飘过,黑漆漆的沙漠中忽然响起阵阵狼嚎声,渐渐狼嚎声此起彼伏,一呼百应,悠长而凄厉,穿透狂乱的风声,直传萧白玉耳底。她额间已溢出点点虚汗,脸色毫无血色,苍白的可怕,约莫三成的功力已传给了秦红药,她现在虚弱的任谁轻轻一推都会倒下。
  狼嚎声却是越来越近,成群结队的奔跑声自沙上传来,萧白玉抹了一把头上虚汗,探了一下秦红药的脉搏,那跳动终于因着自己的精元之气强健起来,才一手将她揽起,让她更舒服的靠坐在光滑的石壁上。再抽出腰间的阎泣刀,缓步向外走去。
  眼前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狼群,每个都伸着血红的舌头,眼里泛着淡淡的绿光,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惊悚诡异。萧白玉站在巨石前,狂风把她衣衫卷的猎猎作响,被汗湿的衣衫紧紧黏在她身上,身上的伤痕被汗水蛰的生疼,血腥味一股一股的窜出,都落在野狼那灵敏的鼻中。
  狼王似是耳朵一竖,身后数十成百的野狼猛地就动了起来,野狼穷凶极恶的扑向前,每一只狼的獠牙都闪着寒芒,咬牙切齿,显然都是饿极了。萧白玉眸色一暗,她现在已使不出缭乱的刀光,只能像最粗浅的武夫那般一刀一刀劈砍而出,但没有内力催动的阎泣刀只是一把极钝的长刀,砍在野狼身上甚至都拔不出来,她手下用力一拖,钝刀吃力的在野狼身上割出口子,鲜血飘洒在空中。
  狼若是受伤了便再不是狼群中的一员,只见那些野狼忽的调转脑袋,前爪按住了自己受伤的同伴,獠牙毫不犹豫的刺进它脖颈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受伤的狼就被狼群分食殆尽。萧白玉故技重施,提着沉重的阎泣刀不断在野狼身上划出口子,无需置它于死地,只要有鲜血溢出便可引去狼群的目光,她眼看着一只有一只的野狼死在原本是同伴的口中。
  面对眼前数十只张牙舞爪的野狼,萧白玉却只想笑出声,明明生而为人,行径却和这些饥不择食的野狼一般,饿极了什么同伴朋友都不认,只要受伤了的便是它们口中美食。武林中人同这些狼有什么不同,为了把阎泣刀什么情谊都认不得,统统化身为眼泛绿光的饿狼,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坚信了二十余年的信念猝然崩塌,什么正道,什么侠义,到头来都比不过一把神兵利器。萧白玉面如坚冰,再想不到其它,只是一刀一刀挥砍而出,坚守着她身后那一片空地,不后退一步,也绝不让野狼跨越而过。渐渐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再赶不上狼群分食的速度,终于那些饿狼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前爪一扑,速度比之前更快,利牙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臂。
  身体里的血像是流干了一般,明明野狼撕咬的伤口那般大,却只有一滴血悠悠渗出,在皮肉上悬挂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坠落,不闻一丝声响的没入阎泣刀中。
  荒漠中飓风忽停,黄沙在空中骤然静止,不飞也不落。那只正撕咬手臂的野狼疑惑的抬起头,沾着血肉的尖牙轻轻抖了一下,放大的瞳孔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瞬。
  狼王正啃咬着手下献上的食物,忽然觉得周遭拥挤了起来,它抬眼一看才发现剩余的野狼都聚在自己身边,耳朵垂下瑟瑟发抖,皮毛都泛起了些许冷意。它明明闻见了空气中比之前更强的血腥味,怒吼了几声,却见手下一动不动,挤成了一堆,圆圆的眼中竟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狼王被手下堵住了视线,它暴躁了起来,欲要再吼,立起的脖颈后却泛起一股如芒在背的冷意,似是有刀子在颈后缓慢的切割着。它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头,再也吼不出来了。
  直到狼王的头颅被一刀砍飞时,那圆睁的眼睛依旧看着自己颓然倒下的身躯,看着遍地野狼四分五裂的尸体,看着荒漠上黑芒笼罩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味,那是它最喜欢的气味,可它再闻不到一丝,似是整片荒漠都已死去。
  许久后,风沙终于开始缓缓流动,一丝丝强硬了起来,黄沙漫过掩埋了一地的残肢碎骨,荒漠一切如常,除了再无一只野狼。
  秦红药猛一睁眼时看到的竟还是姜流霜那间草屋,目光依次掠过地下的木桶,最后落在姜流霜对着她捣药的背影上。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胸前的伤口,那处包裹着厚厚的绷带,手指一触还在隐隐作痛,她又是恍惚又是困惑道:“流霜,我是在做梦么?”
  姜流霜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捣药道:“你睡了三天三夜,做梦是应该的。”
  秦红药噢了一声,心神还不知飘荡在哪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做梦,我说怎么又回来了。”
  姜流霜站起身,随手抽出一根金针,专门在她身上找了一个极痛的穴位一针扎了下去。秦红药肩头猛地一跳,冷不防痛哼一声,身子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
  姜流霜瞧着她冷冷问道:“现在醒了没?”
  秦红药捂着自己被扎过的地方,双眸再一眨彻底恢复了清明,她刚刚一动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皱着眉轻咳了两声,脑中浮现出意识最后一刻的画面是那人被血染红的肩头。她浑身一震,翻身便要下床,伤口涌起的疼痛一阵阵的,几乎憋得她喘不过气。
  姜流霜一手按住她肩膀,用力将她推回床上,怒气似是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你再乱动一下信不信我治死你的白玉。”
  秦红药愣了一下,往日里风情万种的双眸只是呆呆的一眨,看的姜流霜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她昏迷这三天来也不知自己听她叫了多少声白玉,当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罢,让她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姜流霜转身将身后的竹帘一拉,那床榻上分明躺着一人,当时那件血衣已被人重新换过,脸色虽说不上差劲,但隐约有一股黑气来回涌动,脸颊上残留着浅淡的划痕,身上也到处裹着绷带。
  她只静静的躺在那里,却仿佛周围的空气也静止了一般,冷冷的停滞在空中。秦红药伸手探了一下她的手腕,手指先是被乍然席上的寒气激的缩了一下,又慢慢落了上去,那体温完全不似活人的温度,直像是一头扎进冰窟一般。
  “她怎么这么冷?”搭在她腕上的手指清晰的感觉到脉搏跳动,并非是虚弱的,反而强稳有力,不见一丝垂危之象。
  “你真该看看她背你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整个人活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初见时的场景姜流霜依然历历在目,因为实在太过骇人,连她这般沉浸在毒物中的人都被惊得半晌不能言语。
  秦红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也不知在自己昏迷时萧白玉是怎样穿过荒漠寻到这里的,但只听这么一句话,都忍不住攥紧她冰冷的手腕,好似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睡了多久,她还好么?”
  姜流霜摇了摇头道:“很不好,她看着我给你包扎好伤口后就昏了过去,我检查过她的脉搏,脉象强健,但内息极为紊乱,内息紊乱到她这种程度都会走火入魔经脉爆体而亡,但她却能好生生的睡着,实在怪异。”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一般,沉睡三天的萧白玉忽然醒了过来,一双眸缓缓睁开,那眼中却不见瞳孔,俱是漆黑一片。姜流霜只望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冷气,那黑漆漆的双眸似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跌进去便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她缓缓转头,眼中不知瞧见了什么,嘴角却浮起笑意,清丽的脸庞上端的是带上了邪气,柔声唤道:“红药。”
  她音色又变了,秦红药记得清楚,她干脆利落给自己一刀前也是这般唤了一声。但见她缓缓坐起身,秦红药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上前扶住了她,依然不曾对她防备。
  萧白玉伸手抚上了她露在衣衫外的绷带,缓缓往下隔着衣衫触碰着她的伤处,皱眉道:“你受伤了。”
  她手指冰凉的过分,这般在衣衫外轻轻一划,内里的肌肤都能感觉到寒气逼人。秦红药没有躲,只沉默的看着她漆黑一片的双眸,她似是又忘了发生过的事。
  萧白玉却没有理会她的沉默,一遍遍抚摸过她胸口的伤处,忽的伸手拨开她衣襟,俯下头轻轻一吻落在她胸间,唇瓣来回吻过她的绷带,唇间模糊的溢出一句话:“舒服一点了么?”


第64章 愿言配德兮(肆)
  萧白玉埋在秦红药大敞的衣襟间,唇瓣流连的轻点在伤处,一只手沿着绷带向上滑,拨开虚虚盖在她肩头的外衫,毫无温度的手指抚上熨烫的肌肤,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
  在她手指下的皮肤像是忍受不住如此寒气,都小心翼翼的瑟缩了一下,半晌不敢靠近,秦红药被这寒意冻得浑身发抖,这比北漠冬夜里的飓风还要寒冷。她双手把住萧白玉的腰侧,轻轻推了推,两人都重伤未愈,按理来说力气都不会太大,但没想到这一推她却是纹丝不动,甚至更近的挤了过来。
  她侧脸整个贴在了胸口,冷冷的覆在被包扎完好的伤口上,的确消减了几分疼痛,方才还不断隐隐作痛的刀口在她安抚下悄无声息的平静下来,秦红药喟叹一声:“白玉,你先起来。”
  萧白玉靠在她胸口眼眸微挑,从下而上的瞧着她,眼角拉长而上扬,那是绝对不会在这张脸上出现的邪妄之色,连笑意都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姜流霜啧啧了两声,转身合上了草屋的房门,半是戏谑半是不忍直视道:“我去给宝贝们弄点吃的,你们继续。”
  “给我回来!”秦红药只恨自己手上无力,她清楚怀中之人定是走火入魔丧失心智,却没想到严重到如此地步,这神情这话语已完全不是萧白玉能做出说出的,当真如阎罗附体一般。她抱紧怀中人,忧心忡忡又抱有希冀道:“流霜,你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么?”
  姜流霜上下打量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面容严肃了下来,道:“她现在内息极乱,如果将她内息引顺还有清醒的可能。”
  这法子听来倒是简单,秦红药眉头一挑,怀疑的看着她,如此轻易的法子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又怎会拖到自己醒来萧白玉还是这幅模样,想来还有其它顾虑。姜流霜点了点头,似是肯定她的疑问继续道:“但我发现她体内经脉已极为脆弱,可能是一再强行催动内力,精元之气也损耗大半,再经不得一点外力。不管是我的金针还是你的内力,一旦为她疗伤,她经脉立刻就会崩裂。”
  秦红药双手无意识的在萧白玉背上轻抚着,许是来往北漠这一路上为了保护自己又经历了恶战,才让怀中的身体脆弱到一碰即碎,也只有为她强经固脉后才可引导杂乱的内息,她沉吟片刻道:“我听闻有一副方子能接续经脉,即使经脉尽断也可起死回生。”
  “不错,此药名为寒玉蟾蜍膏,须得有天下至宝北寒玉和雪色蟾蜍才可合成,其雪色蟾蜍乃极阴极毒之物,此药方子虽有,但从未见过这膏药的真正模样。”姜流霜经手的毒物没有一万也有上千,连她都说从未见过的蟾蜍,是否当真存在于这个世上都不得而知。
  但终归是有方子的,秦红药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神情一扫之前的愁眉不展,已是她惯有的坚定不移,她沉声道:“没见过又怎样,我就算翻遍整个天下,也会找出来这两样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她想救的人就一定救的下来,姜流霜也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她终于翘了翘嘴角,难得流露出与她年轻相仿的俏丽:“北寒玉是我们姜家的传家之宝,藏在七鼎山那里,我可以随你去取,但另一样东西我就爱莫能助了。”
  萧白玉缓缓直起身子,漆黑的眼眸扫过两人,辨不出情绪的问道:“你们要去找方子给我治病,我得了什么病?”
  她嘴角泛起几丝波纹,勉强可以称之为笑意,似是在笑眼前两人小题大做,她明明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有什么病好治。秦红药暗想这大概就是喝醉的人总喜欢说我没醉的表现吧,她尝试实话实说道:“白玉,你现在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不过无须担心,我们有法子救你。”
  “迷失了心智?”萧白玉偏头,嗤嗤的低笑了几声,语出惊人道:“我现在才是心智最完整的时候,你们救我做什么,救我回到残缺的时候?”
  秦红药和姜流霜对视一眼,明白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谁也不知走火入魔后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放着萧白玉这样不管也不是办法,她身体虚弱成这般应是动弹不得,但现在还能有说有笑不知又是在消耗哪里的气力。秦红药刚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先昏睡过去,脸侧却被人强硬的扶住了。
  萧白玉抚上她的脸颊,叫她双眼只能看着自己,手指在她脸侧缓慢滑动,忽然笑道:“红药,你的心智也不完全呢,我这样碰你,你心跳就会快一些。你在想什么,喜悦么,还是为我而悸动。”
  “所有的人都迷失了心智,欲望,悲伤,喜悦,没人能逃得掉这些,这天下就是一间庞大的医庐,你们都是心智不完整的人。”萧白玉俯身上前,轻点了一下秦红药的嘴唇,唇齿相接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人微微一颤,扶在她腰侧的手也是动了动,不知要推开还是抱紧,她直起身肯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再说果然不错。
  萧白玉睁着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眸,眼中波光纹丝不动,不游移也倒影不出任何事物,冷静的自言自语道:“不受任何影响的人才不会迷失心智,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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