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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难容双绝艳——by凤歌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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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萧掌门不论是武功还是心计都大大出乎本公意料啊,这一招黄雀在后真是令本公佩服,本公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明日萧掌门大展身手的时刻了。”随着话音一落,如同泰山压低般的力道也忽的撤去,满屋的冰霜猝然间退去,若不是窗棱还残留着片片湿意,无人会相信不久前此处还是一片冰雪霜盖。
  萧白玉缓缓收功入体,深深的吐纳了一轮,平复着胸口有些急促的起伏,她暗暗心惊,门外这人与她比拼内力时尚还能开口说话,足见他尚未用出全力,这次倒是自己托大了,若不是她们赶来的及时,还不知是怎样一个结局,不曾想金铁衣身边竟多了一号如此厉害的人物。
  紧绷许久的脊背都有些僵硬,她活动了一下脖颈,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那不知来头的人已远走,再没有任何响动后,才伸手推开木门,被冰封过的木头冰冷生硬,微微一碰都有刺骨的寒意。月色融融的照在栈道上,朱红的圆木泛着温润的光,迎着月光隐隐看到栈道另一头似有人影浮动,萧白玉神情松懈了几分道:“你们来的当真及时,辛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同她的呼吸,仿佛是锋利的刀锋劈下,所谓的镇定,理智都被一刀斩断,她怔怔靠在门框上,手指不知何时嵌在木门开裂的缝中,木屑顺着她指尖簌簌落下,留下一个个残缺漏风的孔洞。如同脸上那张永远完美,永远镇定自若的面具被一把扯下摔碎,那些不可见人的,压抑许久的脆弱,悲伤,恐惧,不安骤然暴露在烈日下,粘稠的血液被瞬间蒸干后,曝出千疮百孔的心脏。
  蹲在栈道尽头的那人似是在毁尸灭迹,抹去那几具尸体上留下的所有痕迹后,才站起身向这边望来。那目光中陡然腾起的光芒瞬间盖过了熠熠的温润月色,她的面容只在月光下一晃而过,紧接着便是一阵风自身边掠过,两扇木门碰的一声合上,萧白玉手腕一紧,已被拥进一个温柔到近忽落泪的怀抱中,鼻尖抵上了她干硬褶皱的衣襟上。
  萧白玉忘记了呼吸,却无可奈何的被她身上的气味所裹挟,呛人的硝石,苦涩的灰尘,咸如海风的汗渍,还有,还有……好像时时刻刻都萦绕在鼻间,不敢在夜间合眼睡去,因为在午夜梦回时都似乎能嗅到的那股冷香,许是经常被毒花毒草包围,越是剧毒就越是芬芳,浸染出独属与秦红药一人的体香。
  有一个瞬间萧白玉几乎以为自己的指甲扎破了掌心,以至于能感觉到并不存在的剧痛,在肌肤上一跳一跳,如同跪在烈焰堂废墟中时失去的知觉又回来了似的,那时无法察觉的,烧破皮肉的灼烫,磨烂指尖的粗糙钝痛,一并涌了上来,甚至比当时剧烈千百倍。
  她的掌心本当真会流出血来——若不是秦红药握着她的手腕下滑,五指轻柔又坚定的同她合掌相握,抵住了她不可自控的力道,凭她那样用力的攥紧双手,指甲许是都会应声而断。
  萧白玉便是在这种模糊又不真切的疼痛中突然了然的,她拼尽全力才能泰然自若的站在金铁衣面前,不至于打烂他的胸骨,教他在见面的刹那便死无葬身之地;她硬撑着在几位友人面前打起精神,没有让她们瞧出半分的自暴自弃;她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切的意义,只是为了等到此时此刻如此用力,又如此倾尽所有的一个拥抱。
  她胸腔中酝酿着一场饱胀的暴风雨,没人看的出,因为她的神情太过无动于衷,绷紧的下颌线密密的贴在另一人的锁骨上,她没有闭眼,也不曾皱眉,就连双手也只惫懒的垂在身侧,任由另一人紧紧握着,没有任何回应的意味。
  但那些人并不包括秦红药,当她因疲惫而变得极为沙哑的嗓音在萧白玉耳边响起时,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她突兀的戳破,自经脉血液中挤压而出,将已经空白一片的神智轰的支离破碎。
  “白玉,白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压抑而细碎的哽咽争先恐后的溢出喉咙,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舌尖尝到渗入嘴角的咸湿后,萧白玉才近乎意外的眨了眨眼。
  一道水幕固执的凝在视线中不肯落下,但分明每刻都在不停地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珍珠,圆润饱满,滑过颧骨,脸颊,嘴角,所经之处都一片湿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悲戚的模样,眼尾甚至红过自身体里淌出的鲜血,不断涌出的水意是合起眼来都承受不住的重量,她也不愿合上眼,哪怕视线中只有一片朦胧的水光,她还是睁着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
  其实目光所及只有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和纤细优美的锁骨,那锁骨上覆盖了一层晶莹的光泽,滴上去的泪冰冷急促,似是穿破了皮肉,滴在她炽热的血上。
  “红药,我好痛苦。”她的声音模糊而平静,夹杂着克制不住的哽咽,却比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药还要致命,秦红药骤然收紧了手臂,接住了她所有的泪,所有的伤。
  萧白玉再没什么好坚持的,她身子一倾,终于跌进了另一双手臂中,她像是抓紧了即将离开的生命一般死死的攀附在这一双柔软又坚定的手臂上,随后,一切无依无靠的情绪都在刹那间轰然决堤:“红药,你再不能离开我……永远不能。”
  秦红药反复咬着下唇,失去血色的苍白唇瓣被咬的鲜红,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直灌鼻腔的酸涩,她紧紧拥抱着怀中不断颤抖战栗的女子,抚摸她弓起的细瘦脊背,触手可及的瘦骨嶙峋轻而易举的让她察觉到痛楚,那是比身体上受再多伤都要直入心扉的痛楚。
  “我都明白,我也一样……我被困在火器室的地下密室中,很深的密室,上头压了不知几百层的砖瓦断壁,其实融开石壁到功力耗尽时只要稍微调息一阵,就能继续运功,可我一想到你,就一分一秒都多等不了,我……”
  萧白玉忽然抬起头,不顾自己脸上一片湿濡的泪痕,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唇,一手按在她后颈,唇舌急躁的辗转了起来。舌尖反复舔舐过她干涸开裂的唇瓣,柔嫩的舌被她唇上绽开的死皮刮破,一时间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自己的,她的,都囫囵的混在一起,又急切的被一口口吞咽了下去。
  无需她再解释什么,两人手心甫一重叠时萧白玉便感觉到了,她掌心无数凹凸不平的,粗粝的痕迹,那是不久前一一浮现在自己掌心的伤痕。伤疤在姜家姐妹无微不至的医术下完好如初,但再一触碰到她掌心同样的伤,当时不管不顾的在废墟中挖掘的软弱和真心,一瞬间暴露无遗。
  当时的一颗心是如何仅存怆然,在仿若整个世间阴云密布的绝望和煎熬中崩溃。
  在自己拼命挖开废墟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踪迹时,心心念念的深爱之人,也抱着同样的心情在废墟下的某个角落里努力着,只为了能再站在自己面前。
  脚下踩过方才裂成无数碎片的木桌残屑,萧白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含着泪激烈的吻她,眼睫每一扇动都会掉下泪来。秦红药承受着她近乎疯狂的吻,微微张开唇,给予她极大的包容,任由她的舌在口中胡乱的搅动着,又忍不住心底的疼惜,便用力含住她的舌,不肯再让她乱动,柔柔的吮吸着,抚平她舌上被刮下的伤口。
  萧白玉的唇齿刺痛着她的锁骨,手指和舌尖的温度又让她情不自禁的鼓胀起来,如同干瘪的植物吸到了饱和的水分,她的身体迫切的拥抱着萧白玉,让两人无往不利的理智都染上了情靡的绯色。
  “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有一把红锁。你们懂得。”
  萧白玉喉中一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再前进一步,只认真的注视着她,即使有了情动带来的点点薄红,都掩盖不住她原本苍白的脸色,衣衫也是灰尘仆仆脏污破烂,内衬的黑裙都有了条条道道的划痕,露出底下皮肤上或深或浅的红痕。
  即便这样,即便已经疲惫不堪,即便身上伤痕累累,都不舍得拒绝自己莽撞无理的索求,一双美眸中只有自己一人,深情而纵容。看着看着,干涩的眼眶又觉有雾气弥漫,萧白玉彻底败给了自己的心,什么规矩什么绳墨都可以不要,不管不顾的俯下身去与她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鼻尖抵在她脖颈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你肯定很累了,我还这样……我去打水给你洗一洗,很饿吧,我给你拿食物来。这么多天,你一直被埋在地下么,我当初应该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找到你了。”萧白玉伏在她身上细细碎碎的念着,秦红药微微笑着,也不打断她,轻缓的抚摸着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双眸眨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随时都会合上。
  “你还说我,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抱起来都不那么舒服了,必须得喂你吃很多很多……”她声音越来越小,被困在地下数日,强撑着赶来黄山,又出手为她情理了一波杂碎,早已连呼吸都疲惫万分,说到最后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抚摸着长发的手也悄悄滑落了下去。
  萧白玉靠在她胸口处静静的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好一会儿后才眨去眸中的雾气,抬起头来望着她宁静安好的睡颜,轻轻凑上去吻了吻她的面颊,唇齿微动,似是许诺,又似是在告诫自己:“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95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陆)
  清晨卯时,一下下庄重悠扬的鸣钟声惊起蛰伏的飞鸟,顺着山风传遍谷巅,震散了弥漫在天都峰上的浓雾,迎接第一缕日光的到来。
  整夜寂静的峰顶忽然间活了过来,惊鸟乱入林,云雾扰山丘,阁楼的木门一扇接一扇的被推开,来往打水洗漱的弟子们络绎不绝,各个门派抖整衣束带,磨剑擦掌,只待今朝一鸣惊人显出赫赫威风。此时众人似是都抛去了礼数,彼此擦肩而过时连假惺惺的笑容都懒得摆出,只把所有的力气都留在比拼武艺之上。
  在人们来来往往低声碎语间,唯有最偏一角的丹红阁楼依旧安静如初,好在地势偏远,搏不到任何注意,只当本就无人居住。房内一片宁静,简陋的床帏随意散下,起伏着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似是流动的空气都慢下了脚步,满眼都是静好的岁月模样。
  萧白玉轻缓的眨动着双眼,一瞬即逝的漆黑后便又看到身旁安稳入睡的侧颜,安稳又幸福。其实她比钟声醒的还要早,却不舍得惊扰尚还熟睡中的人,不过外面渐渐沸腾起来的嘈杂声却没那么体贴,顺着透风的木门清楚地听在耳中,她皱着眉瞪了一眼昨晚打斗后孔洞疮痍的木门,撑起身子捂住了秦红药的双耳。
  秦红药眼皮微微一跳,唇角已然浮出点点笑意,侧过脸蹭了蹭她的掌心,悠然的长舒一口气,像是醒来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笑萧白玉也不自觉地弯起眉来,替她抿了抿耳边鬓发,轻声道:“昨夜替你擦了身子,你的衣裳是再不能穿了,用我的罢。”
  秦红药抬起一半的眼帘,尚还氤氲着睡意的嗓音柔软动人:“只是擦了身子么,我可还记得萧掌门如何折腾一个累成半死的人,你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萧白玉含着笑,若有若无的抚摸着秦红药被包扎好的伤处,对上她略微泛着血丝的瞳孔,在那摇曳的眼波中瞧见了自己的面庞,深褐色的眸子,淡红的唇,在清晨浅淡的光亮中,美的似非人间。萧白玉无可避免的回想起这些日子的苛难,仿佛觉得已经在没有她的年岁里苦熬了很久。
  “不会被人听去的,弟子们一直在不远处守着,昨夜给你擦净身子后……”萧白玉顿了一下,还是省去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某事,声音小了些:“小绘她们也上了山,我便唤流霜进来给你包扎了伤处。”
  秦红药懒散的应了一声,还是不大想动,只深深静静的望着她。萧白玉抿了抿唇,明知此时不应赖在床上,可陷在她眸中的身影如此清晰,便干脆的放弃了本就不强烈的挣扎,任由时辰一拖再拖。
  “你回来的消息,告知过你们修罗教的人么?”光是这般看着她,萧白玉心里就震荡不已,是一种很朴素的快乐,却鲜少体会的到,忍不住去拨她额前的发。秦红药抬手碰了碰她手背,转而又把它一下反转在掌心,紧紧握着。
  “我一出来就赶到这里,还没机会见到旁人。同我说一说罢,我消失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整座华山的名门侠客都对我们修罗教很上心,句句不离口。”普天之下能把名门侠客说的像是腌臜杂碎一般的可能也只有秦红药一人,话锋温软,却无法忽略那满满的讥讽与嘲笑。
  她似乎总是这般语气,温柔而嘲讽,带着妩媚的残酷,但萧白玉却连她这种口吻都爱极了,怕是连秦红药的一根头发丝她都觉得动人。心下不可抑制的为自己如此极端的偏爱而羞赧,但又有何妨,她们谁也不碍着,谁也无法打扰。
  “你脸红了。”秦红药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她的心思,手指随意的搭在她心口,指尖微微用力,顶住了她心口细嫩的皮肉,双眸轻敛道:“你心中又在想什么害臊的孟浪之事,难道昨夜一晚还索求不满么?”
  萧白玉脸红的更彻底了,却更衬出她连月奔波心神俱疲的苍白唇色,秦红药看着她惨白的唇上几道细小的皲裂,已不消再多问金铁衣到底在背后谋划了什么,便知这些日子她定是过得艰难。这下存心挑逗嘲笑她心思不纯的话再说不出口,舌尖在口中转了几圈,终是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
  秦红药偏过头吻住她的唇角,探进去摩挲着她的舌尖,退出来意犹未尽,又舔了舔。抵着她额角低笑道:“不碍事,你那些心思,我也喜欢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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