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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王爷又病了——by过河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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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冬,两军在晋州谢君峰交锋,鏖战半月后,起义军大败,退守黄河以北。
  撤退途中,平叛军穷追不舍,俘虏起义军兵士难以数计——赵经纬发妻、幼子皆在其列。
  “敛儿不怕,你爹会来救我们的。”
  燕然手脚戴着镣铐,面上脏污不已,强自镇定哄着七岁的小儿子。
  赵敛被母亲揽在怀里,虽然很害怕凶神恶煞的士兵,也没有嚎啕大哭,怯生生地抓着母亲的衣服,竭力跟上行进速度。
  母子俩弓着身子走在一干俘虏中,单薄的衣服不足以抵御寒风。
  等被周朝的士兵带回军营,已经将近夜晚。
  两人没有和其他被俘虏的士兵关在一起,而是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面还有很多个神色麻木、衣着破烂的女人和小哥儿。
  入夜,帐篷里没人点蜡烛,伸手不见五指,可怖的黑暗将人吞噬殆尽。
  不多久,外面喧闹起来,几个满嘴污言秽语的士兵闯进来——这是今日在战场上立功的周朝士兵。
  很快,帐篷内响起绝望的尖叫声,还有士兵们叫骂攀比的可恶声音。
  燕然揽着赵敛,捂住他的嘴,静悄悄地缩着双肩,躲在角落里发抖。
  一个女人挣扎太剧烈,将她身上的士兵踹倒,那士兵正正摔在母子俩面前。
  “他娘的,老子扒了你的皮!”
  士兵伸手在地上摸索趁手的武器,一下摸到了燕然的鞋面,燕然吓得更往里缩脚。
  “这里还有一个娘们儿!”那士兵抓住燕然的胳膊,“今天抓来的?比这些鸡好摸,兄弟们都来瞧瞧!”
  忙着办事的人抽不出空搭理他,只有几个人骂他没脑子,“那是赵经纬他婆娘,将军说了不能碰,留着换城池。”
  “呸!”
  士兵不满,却不敢说别的,一口浓痰吐在母子俩身上,转身抓回先前的女人,抡着肥掌就往她面上扇了两巴掌,口中咒骂不止。
  只是碰过了贵夫人圆润的手,再碰身下干瘪脏污的女人,内心的邪念更加浓郁。
  事干到一半,士兵扯着女人朝燕然走过来,将之狠狠掼倒在燕然脚边,压上去,一手却抓向燕然,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燕然奋力反抗,招来一巴掌,顿时一阵耳鸣。
  士兵掐着人的脖子,让她反抗不得,肥腻的手到处乱摸。
  燕然大张着口喘气,手上不停抓挠,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绝望之际,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女人身上,双手捂着侧颈抽搐起来,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咿呀声。
  “不准欺负我娘!”
  赵敛两手握着一把沾满血液的锋利匕首,见男人还在抽搐,又捅入男人的咽喉,霎时间血流如注。
  他人小,被平叛军抓住的时候没人搜身,谁都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藏了一把匕首。
  燕然看着小儿子的动作呆住了,随即回过神来,迅速穿好衣物,一把抱过小儿子,蜷缩到角落。
  男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不多时,他身下的女人也回过神,将他掀翻在地,捡起赵敛掉在地上的匕首,一刀一刀扎在男人的死穴上,动作狠厉而麻木。
  一同前来的男人各自都在醉生梦死,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一幕。
  等众人完事,结伴离开,走了一段路才发觉人少了一个,遂掉头回来找。
  只找到一具凉透的尸体。
  被捅死的男人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燕然和那个女人也因此,在周军面前受到鞭刑。行刑到一半,女人咬舌自尽了。
  男人死了,像他这样的士兵却只多不少,男人的死并不会震慑到他们,反而为母子俩带来更多的折磨□□。
  一月后,周军中流传着一条消息:派去和起义军谈判换城池的军官,被赵经纬亲手斩于马下。
  没几日,燕然被充作周军军妓。
  凌晨,在一夜中最冷的时候,燕然蜷缩在帐篷一角,不住发抖。
  军营又死了一个军妓,一件司空见惯的事,甚至做不了大兵们的谈资。但是乱葬岗的野狗会为此狂欢。
  赵敛很小一只,偷偷跟着扔尸体的士兵离开,去往乱葬岗。
  等士兵骂骂咧咧地离开,赵敛才从藏身的灌木丛中爬出来,跑向领冰冰的尸体。
  他给尸体磕了个头,伸出皴裂得留着血水的手,生疏地脱下尸体的衣服。
  临走之前,他扒拉来很多木屑,盖在赤条条的尸体上,又弄了干干净净的积雪盖在最上面,才把衣服捂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离开。
  他悄悄回到帐篷,摸黑来到燕然面前,将捂热的衣服披在燕然身上。
  他学着娘的样子蜷缩在娘身旁,火热的、长满冻疮的小脸,依偎着燕然的胳膊,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身边一空,赵敛醒了。
  燕然坐到远处抱着双腿打冷颤,而那件破烂的衣服就被扔在赵敛脚边。
  赵敛捡起来拍拍,跑到燕然身边,笨拙地将之披在燕然肩上。
  燕然头埋在□□,一把扯掉衣服、推了赵敛一下。赵敛没站稳倒在地上,衣服正正盖在他身上。
  他爬起来,再次给燕然披上衣服,“娘,穿衣服。”
  “啪!”
  燕然像是听到什么刺耳的话,猛然抬头,一耳光甩在赵敛的脸上。
  “你也嫌我脏?”
  她瞪着赵敛,轻易从赵敛圆圆的眼睛里看到面目狰狞的自己,狼狈、丑陋、肮脏。
  “你凭什么嫌我脏?”燕然掐住赵敛的脖子,将他按在帐篷上,“你才是最脏的!你闻闻你有多臭!”
  “娘......”
  赵敛流着脓水的两只手抱住燕然的手腕,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燕然手背上,只能艰难地唤着他娘。
  燕然撤回一只手攥住赵敛的手,他皴裂的伤痕里很快流尽脓水,缓缓冒出鲜血,填满沟壑。
  “你才是最脏的!你看你已经烂了,发臭了,比野狗还要肮脏!”
  “娘......冷......你穿......衣服......”
  赵敛拼命呼吸的间隙,断断续续地□□着。
  “咳咳咳!”
  燕然手下忽然卸了力,怔怔地望着咳嗽的赵敛,下一刻把他抱进怀里,哭着抚摸他的脑袋,“敛儿痛不痛?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故意的......”
  忽然呼吸顺畅了,赵敛来不及喘匀,也学着他娘的样子,用血淋淋的手轻轻拍他娘的脑袋,“敛儿不疼,娘你别哭。”
  在周军不见天日的日子格外难熬,叫人想一死了之。只是还拼着一口气,总想活着。
  想等春天来,等冰雪消融,等海棠花开。
  然而燕然总是觉得她疯了。
  她不敢吃小儿子留给她的窝窝头,不敢听小儿子叫他娘,不敢看小儿子的眼睛......
  否则她会发狂,会想掐死小儿子。
  好不容易捱到冬天过去,周军开始蔓延着一个消息。
  赵经纬要败了,他会带兵撤回北境,安居一隅。至于他被俘的妻儿,是比不上万千将士的性命的。
  周军开始逼迫俘虏们在山林里挖巨坑。
  燕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和小儿子,会和俘虏们一道被坑杀——每次周军多出来的俘虏都是这样死的。
  她感到一丝解脱,夜里抱着小儿子,却仍有不甘。
  至少,回一趟京城啊。
  她还有一个,十五年未见的故人。
  自从听说他终于开始说亲,燕然便没再打探过他的消息。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早就耽误不得,该早些娶妻生子的,不该茕茕到这个岁数。
  要是还能回京城,定要远远瞧瞧他,瞧瞧他的妻儿,瞧瞧他们院中有没有栽一棵海棠树。
  被坑杀,好像死得不算体面。也不是没试过逃跑,只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惨死已成定局,好像体不体面也没那么重要了。
  到这时,她才能坦然面对小儿子,才会在等死的夜里哄小儿子入睡。
  周军里所有俘虏面上都一片死色,他们在为自己掘墓。
  坑挖好了,残暴的周军把一批俘虏赶入坑内,乱箭射杀;等活着的俘虏在尸体上培上一层黄土,再赶一批俘虏到掩埋了难以数计尸体的黄土上,依法炮制。
  用尸体和黄土堆砌的“京观”逐渐填平土坑,开始累积起来,一层一层,缓慢而残忍地增高。
  有试图逃跑反抗的俘虏,他们手无寸铁,只会被重重周军乱箭射杀,然后扔到尸堆上,更快成为“京观”的一部分。
  这一方土地上空,盘旋着浓重的死气和哀嚎,鲜血染红了黄泥,不知冬雪消融时能不能被带走。
  赵敛头脑发热,浑浑噩噩地被燕然抱在怀里,他两手攀着燕然的脖子,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并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
  燕然站在躁动的俘虏群里,冷漠地迎接越来越近的死亡。
  然而,事情迎来了转机。
  周军忽然慌乱起来。
  “有军队打进来了!列队!”
  ——燕然听到周军喊。
  周军士兵跑起来,急忙赶去列队,而射杀俘虏的森然冷箭却没有松懈,反而变得更加迅疾。俘虏听见动静都开始反抗,有的倒在了箭雨下,有的突破重围逃离。
  见状,燕然把赵敛塞进尸山的空隙,她趴伏在赵敛两边的尸体上,挡住里面的赵敛。
  “唔!”
  一支利箭穿过人群,射在燕然的肩上,燕然忍不住痛哼一声。
  赵敛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唤她,“娘......”
  “敛儿......不要出声......乖乖睡觉......”燕然一动不动,挡在赵敛身前,低声叮嘱他。
  赵敛很听话,伸出小手牵住他娘的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外界的刀光剑影、残肢断臂,都与他无关。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各种嘈杂哀嚎已经静止下来,哄他睡觉的娘也失去了踪影。
  因为五岁就开始跟着起义军四处奔波,赵敛长得很瘦小,他费力地推开挡着他的胳膊,从这座尸山中爬出来。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或完整或残缺的尸首,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乌鸦不知道站在哪里,掐着嗓子哀叫,叫得人心里惶惶又惴惴。
  “娘......”
  赵敛翻过一具女尸的脑袋,不是燕然。
  他开始在死人堆里翻找,脏黑流脓的小手时不时抹一下眼睛,擦干泪水游走在死人堆里。
  “将军,那里有个小孩儿!”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两个骑着马的男人带着一小队人赶来。
  赵敛没见过他们的铠甲,扭头就跑——他不能被抓走,他还要找他娘。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更何况还是两条小短腿。
  马蹄声渐进,一只有力的臂膀把赵敛捞起来抱在怀里。赵敛拼命踢打,却被人按到马背上,轻而易举制住了。
  “别怕,我们是好人。”
  这是一道很年轻的声音,按在他背上的手力气也不大,赵敛安静下来,趴在马背上掉眼泪。
  阮朝青听小孩儿抽鼻子了,唯恐把人弄伤,连忙抱起来。
  先发现赵敛的男人没管这边,带着一小队人就地挖坑,把尸体一一掩埋,不至于曝尸荒野。
  “救救我娘!”赵敛揩眼睛,望着阮朝青祈求。
  阮朝青别开眼睛,想说这里只剩尸体,活人都被带回军营了,他们只是来掩埋尸体的。
  只是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赵敛通红的眼睛,喉结上下动动,终是于心不忍,转头吩咐人把女尸集中在一起,让赵敛指认。
  在场的女尸很少,很快就集中到一处,然而里面却没有燕然。
  赵敛不信,哭闹着要自己去找。
  天色渐晚,小队必须尽快回军营,阮朝青将人打晕,带回了军营。
  ——
  那天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赵敛一直记得挡在他身前哄他的声音,一直记得从尸堆爬出来时看见的灰沉沉的天空,一直记得——
  阮朝青把他带回军营,燕然看见他时,眼中的惊诧、耻辱还有......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南征军里有一个姓闻的军医, 听说原先是京城里很有名气的大夫,千里迢迢来投奔起义军,半道上差点被平叛军斩杀, 幸好遇到同样投奔起义军的阮朝青,才被救了下来。
  燕然失血过多, 被南征军带走的时候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等醒来的时候,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身边有一个老妇在给她擦身。
  老妇动作细致温柔,令人舒适。
  看到燕然醒来,动动身体似乎要起身,老妇赶忙扶着她坐起来,“小心些,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说罢,手脚轻快地倒来一碗热水, 端给燕然。
  燕然喝水的时候,老妇笑了一下, “你慢慢喝,我去叫人给你换药。”
  没来得及道谢, 老妇快步离了帐篷。
  燕然猜测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麻布衣服, 肩上虽然疼, 但明显是上过药。
  她获救了。她想起被她藏在尸堆里的赵敛, 担心救她的人没发现他,起身下床, 意欲出去找人询问。
  才从帐篷里出来, 却呆在原地, 眼也不眨地瞧着迎面走来的人。
  “闻大夫......”
  来人正是曾经常年给自己母亲看病的郎中, 是她那位故人的父亲。
  燕然回神,下意识理理衣服头发,期待下一刻会不会看见故人,期待中却带着一丝忐忑,甚至有些想拔腿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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