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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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请让我再次道歉。我得说,如果在一个宗教国家,或许我就不会显得那么奇怪了。”神父有些无奈,搓了搓手,又继续说,“不过您放心,我也不会邀请他加入的,他像是个颐指气使的高傲孩子,我想他不能侍奉主。”
安德烈又看了一眼艾森,这会儿莱科辛和索佳福摔倒在了地上,艾森一脸无奈,但看起来有点想笑。
何止,安德烈觉得艾森不仅仅是颐指气使,还桀骜不驯,索佳福身上的坏脾气是养尊处优孩子带出来的生活习性,在适当的人和时刻前会不自觉地收敛下去,随着成长会融在生活里,在和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渐渐被稀释。
但艾森不一样,他那种誓要压别人一头的傲慢与狂妄好像是骨头里带出来的,他的天性里有着极大比例的天真烂漫和好奇求知,因为这些特质,使得他某些行为中可能蕴藏的残酷显得漫不经心,他行为造成的伤害因为动机无意反而令他本人显得无辜。
他的张扬骄傲几乎已经到了会冒犯到他人的地步,在安德烈眼里,艾森活在一种“不留情面横冲直撞”的状态中,他不去考虑自己行为过程中可能会波及到的其他人,也不在意可能带来的后果。
最糟糕的是,他的“冲撞”总是取得胜利——老天确实偏爱他,给了他同龄人难以企及的美貌、宠爱他的家庭、傲人的智商、不屈不挠的探索欲和执行力。然后艾森用这些天赋随心所欲炮制出一些结果,作用于他人身上。这些结果,部分是好的,部分是糟糕的,好的老天让艾森独享赞誉,坏的老天让艾森独善其身。艾森的主动性决定了他是搅动起一切的人,艾森的头脑和行动力决定了他是抢尽一切风头的人。长此以往,艾森或将成为任何自我意志强烈的人的克星。
——他太随心所欲,太聪明,又有张太容易骗人喜欢的脸。
比如之于安德烈。
安德烈闯荡多年,没有家乡,多年来仓皇逃生,常时间孑然一身,身边过客匆匆。生活的不安定使安德烈心理防线极其稳固,且没什么安全感,自己一个人久了,总要学会照顾自己,换句话说,安德烈的自我意识就很充分,他不是那种会随着人浪行动的人,也甚少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主意。但他总归不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原因就在于,他不让别人干涉自己,他也不去干涉别人——和艾森这样的侵略感不同。艾森总带着一种想要改变一下你的环境因子,观察看看会发生什么事的好奇和冒犯。
但安德烈又觉得,可能还是他自己想多了,不管怎么说,艾森也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或许和富家公子的坏脾气也没什么差别。
安德烈一直在看艾森,于是敷衍地回了一句神父:“也是,艾森也不是会苦修的人。”
“那您呢?”
安德烈转头看神父:“什么?”
神父很体谅慈爱地看着安德烈:“你这么多年,苦修得也足够了吧。”他的眼神向安德烈周围看,就像之前艾森看他时一样,在一个大范围扫视了一圈,才把目光落回到安德烈身上,“‘他说,我名叫群。这是因为附着他的鬼多。’”
安德烈顿感一阵手脚冰凉,像是有人在寒冬把他的脑袋塞进了结了冰的河里。
十几年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有本事的驱魔人,现在短短几个月,已经撞到了两个开天眼的家伙了。
安德烈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信宗教。失陪。”
神父猛地伸出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安德烈低头看那只绷起青筋的手,他发现神父瘦弱的手臂的力气非常大。
“你已经到极限了,它们实在太多了,无论你之前如何撑过来的,都难以为继了。”
安德烈低头凑近他:“放手,我不想说第二遍。”
神父和他对视,慢慢地松开了手:“你需要帮助。而他只是个孩子。”
安德烈有些惊讶,他向台上看了一眼。莱科辛和索佳福还在打打闹闹,但艾森,停下一切玩耍站在台中央,狐疑地看着他们。
这孩子确实聪明。安德烈和神父对视了一眼,拉开了距离。
艾森跳下台子,走到他们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神父,问安德烈:“你还好吧?要走吗?”
神父微微笑站起身,艾森转向他:“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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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上等-10
有那么几次,安德烈都在想,干脆跟艾森说鬼缠身的事情算了,省得艾森每天凑到他面前,装作不经意地往他身上撒盐、撒银,或者趁他在睡觉,偷偷趴在他耳朵边说“跳!”“蹲!”“左扭扭!””——一开始安德烈还以为是在说自己。艾森还总是偷偷观察他,最近连飞机的事都不太上心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神父。
安德烈可以感觉出来,艾森有点什么本事。也许艾森看到的世界可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起码艾森一开始并没有把这本事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事。而神父的出现,则莫名让艾森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沉思,一边沉思,一边偷偷看安德烈。
索佳福被送去国外参加什么少年训练营了,本来艾森也应该去,但去年艾森去的时候因为一些事导致了树林失火,被列入禁止名单,所以今年去不了了。索佳福走之前来和艾森道别,艾森忙着做一个调频器,据他说做出来以后要装到音乐播放器上。于是索佳福蹲在艾森身边看了一个小时,到点就走了,忘了开口道别。
当晚正在下雨,艾森睡得好好的,有人拿石头砸窗户,把他给吵醒了。他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见索佳福正站在草地上向赫尔曼卧室的窗户扔石头。
“你干什么呢?”
索佳福吓了一跳,转过头:“哎,你住这边啊?我下午忘记告诉你了,我要去训练营了。”
艾森撇撇嘴笑了,幸灾乐祸:“恭喜你。”
“我觉得走之前最后还是把这件事了结,哈夫纳也是这么说的。”索佳福捏紧手里的帽子,深呼吸,吐气,“谢谢你,去年替我承担失火的责任。”
艾森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你确实是因为追我送你的蝙蝠才跑进去的,所以,扯平了。”
“噢,也谢谢你的礼物,那是机械蝙蝠是吗?我也没能找回来。”
“差不多吧。是个指南针,但是它迷路了……”他赶紧挥挥手,给自己找借口,“发明创造难免出现失败品。”
索佳福吐口气:“好吧,我们说清了。你要握下手吗?”
“不要。你为什么不走前门?”
索佳福吐吐舌头笑起来,很自豪地说:“我偷溜进来的。”
艾森朝后门的守卫望了一眼,那里已经亮起了灯,他甚至看见了萨缪尔正在和哈夫纳友善地交谈。
“随你想吧。”
索佳福戴上帽子:“再见艾森。”接着又转过身,“再见,安德烈。”
趴在窗口的安德烈抬起手:“再见。”
索佳福转过身小跑着走开了。
艾森朝窗户外探探身,看见了左边窗户边的安德烈,还有飘出的烟。
“你在抽烟吗?”
安德烈把烟按灭:“没有啊。”
“……”艾森踮踮脚尖,不然看不太清安德烈,“我爸不在吗?”
“不在。”
“哈哈,你寂寞了!”
安德烈笑笑:“你为什么总是讲话像个大人呢?”
“因为我聪明。”
“好吧。”
艾森皱起眉:“我就是聪明,你有意见吗?”
“没有。但是要不要换个地方聊天?”安德烈指指他,“踮脚会累吧。”
艾森理直气壮地说:“不会啊,因为我没有踮脚,我就是长得这么高。”
安德烈笑起来:“好吧,我想下去喝点牛奶,你要来吗?”
“我考虑一下。”
艾森看着安德烈的身影在窗边消失。
他抱着他的海豚玩偶下楼的时候,安德烈已经在窗边的小餐桌上倒了两杯牛奶,还在艾森那杯的旁边放了一小罐蜜。这张小餐桌窗外是走廊,因为房子建得高,从这里可以望见大海,大海夜色茫茫,灯塔星星点点,远处山峰在月下闪着光。
艾森坐下来,安德烈转过头看他。
“你那杯很少。”
安德烈一口喝完,拿起手边的酒:“我喝点别的。”
艾森盯着酒瓶看了一会儿:“那是酒吗?”
“是的。”
“我也想喝。”
“你不能。”
艾森嘟起嘴,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喝得嘴边一圈白,然后他拿餐巾纸擦掉,还剩下嘴边一点,安德烈伸手用拇指擦掉。艾森舔了一下他拇指擦过的地方,皱了皱眉:“这是酒的味道吗?”
“……是的,抱歉。”
“为什么道歉?”
“你是个孩子,你不该喝酒的。”安德烈抽出软纸巾给他,“再擦一下吧。”
艾森接过去:“不好喝,那你们为什么喝?我爸爸也很爱喝。”
“什么?”
“我很好奇,我在书上读过,还有人喝酒上瘾的。”艾森一本正经,“我不能亲自尝试,所以想问问。”
安德烈看着他笑:“你是个很有好奇心的孩子是吧?”
“你可以直说没关系。”
安德烈没有听懂:“说什么?”
“说我是个‘奇怪的孩子’、‘特别的孩子’、‘讨人厌的孩子’。”艾森很平静地说,“很多人这么讲。”
“当着你的面吗?”
艾森翻了个白眼:“当着我的面还是背着我讲,有什么差别。”
“当着你的面这么说很没有礼貌;背着你说就还好,总要让人要讲话吧。”
艾森噗嗤一声笑出来:“你逻辑好怪。好吧,是当着我的面讲的。”
“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艾森耸耸肩:“不重要啦,我不在乎。”
“看得出来。”
“这就是做天才的代价,”艾森叹口气,“我觉得所有人都很缓慢,他们想得也很慢,做得也很慢,总是群体行动。”
“……”
“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你用这种说法评价他人让我觉得不舒服。”
艾森抿抿嘴:“好吧,那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喝酒。”
“为什么喜欢喝酒?”安德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我不是酒瘾,喝酒是因为……这么说吧。在你喝酒的第一阶段,会有点发晕,是那种好的晕眩,你可以感觉到一阵海浪逼近你的……理智线:你会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你的理智线,一切都是可控的,你对自己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在刻意地控制,控制航行在理智线的内侧。第二阶段,你走在这条线上……”
“等一下,我以为是用大海和船比喻的。”
“……呃,第二阶段像是在走钢丝。摇摇欲坠,你可能会落入任何一侧,这个阶段很刺激。你飚过车吗?在转弯的时候,你的方向盘阻力非常大,第二阶段就是像握紧方向盘,确保自己不被甩出去,也不翻车,你甚至可以听见车轮擦地的声音,几乎可以闻到柏油路的气味。”
艾森挠了挠脸:“首先,我没有飚过车。另外,你是不是用太多比喻了。你觉得会不会因为你实在语言表达匮乏,没有能力直接叙述,才总是用比喻的?”
安德烈笑起来:“也许吧。”
艾森也笑了,又问:“我刚才那样讲你会不舒服吗?”
“还好。”
艾森吧嗒两声嘴,又喝了口牛奶:“所以,性感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反应了一下:“换话题了是吗?”
“嗯。”
“性感……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那本什么女人杂志里还看到广告,有个人很像你。”
“是吗,哪里?”
艾森托着下巴看窗外的海,正在回想,有点出神:“眼睛。肩膀。小臂。站着的时候侧面的影子。侧脸。……眼睛。”
安德烈便开起玩笑:“你确定那不是我?我也是拍过照片的。”
艾森甩回他的小脑袋,睁圆了大眼睛:“真的?!”
“……不是,我乱讲的。”
艾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然后那个男人的照片旁边有个大标题,”艾森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圈,“说‘新性感’。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一种特质吧。”
艾森眼睛一亮:“就像聪明也是一种特质一样?”
“对。”
“那你性感吗?因为我知道我聪明。”艾森充满求知欲地看着他。
安德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艾森某种意义上还挺可怕的。
艾森催促地望着他,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小孩子问火车工作的原理没什么差别,但对安德烈来说就太难回答了,他不习惯跟小孩子打交道,不会像成熟的大人一样敷衍,况且艾森一旦被敷衍,就会迅速地察觉出。
安德烈想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说:“我能不能不回答。”
“可以。很难回答吗?”
“是。”
艾森遗憾地揉了揉嘴唇,趴在桌子上,闷声闷气:“好吧,那以后再说吧。”他跳下椅子,抱起玩偶,走到安德烈身边,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扬起脸,趾高气昂地说:“我还蛮喜欢你的,你讲话的风格跟我合得来。”
安德烈笑笑:“我也挺喜欢你的。你看,我们已经可以互相欣赏了,这是优秀家庭成员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