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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by予春焱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2

  神父平静地看着他:“你还在逃避。”
  “……”
  “你说你是因为有负罪感才招致它们,在我看来,你的例子恰恰相反,你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负罪感,矛盾又躲避,才来到了这一步。你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就无从谈起忏悔,没有忏悔,就没有赎罪,没有赎罪,就没有解脱……”
  安德烈站起来:“如果你们神父驱不了鬼,我可以换一家。”他说着要走,神父起身挡住他,伸手放在了他肩膀。
  那瞬间仿佛有千斤之中从他背上被人暂时卸了下来,猛然间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随后神父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安德烈下意识地跟了一步,又发觉不妥,退了回来。
  “这是什么?”安德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神父闭着眼睛,垂着头喃喃自语:“‘求你听我的祷告,容我的呼求到达你面前’……”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安德烈干咽了一下。
  神父抬起头看他:“你需要求助于更高的力量。”
  安德烈觉得这不是当然的吗,不然要找心理医生吗。“我知道。”
  “或许我们应该常见面。”
  安德烈还有点失神,他又坐了下来,喝那杯没喝完的茶:“也许吧。”
  神父要绕回桌后,经过窗户,向下看了一眼,看见池塘边的艾森正抬头看他。神父和艾森对视了两秒,走回了桌子后面。
  “如果我常来,算是信教了吗?”安德烈疑惑地问,看着神父平静的脸。
  神父慢慢地说:“首先你要承认自己的罪,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手上沾了他人的鲜血,犯下罪过的人要首先承认自己的罪。”
  “……”安德烈喉头动了动,没说认罪也没说不认,他搓了搓双手,抬眼看神父。
  “忏悔。每日对罪过忏悔,将惩罚的十字架背在身上,生命的一切,包括这甩不脱的死魂灵,都是赎罪的一部分。”神父的双手交叠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平和而沉静,像小溪中的水在流,清澈遥远,安德烈猜这是因为神父自己相信,才使得他的话语中就诞生出力量,即便安德烈这样的亡命徒,也会下意识地退避几分。
  神父的手放在安德烈的手背上:“躲避是没有意义的。”
  “但其实,你能做到把我身上的鬼驱除吧?搞个仪式什么的。”安德烈眯了下眼盯着他,“你只是不愿意做。”
  “是的,我不愿意做。”
  安德烈翻手扣住神父的手,用了点力道,话语中透出威胁:“那如果我逼你呢?”
  神父的手被压得发青,但脸色不变,平平静静直视安德烈:“‘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
  安德烈放开手,苦涩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好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信教就信教吧。”
  还有句话他没说,他就知道,内心信仰力量过于强大的,多半都有点疯。比如这位神父,很难用普通的思维去理解,如果神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逻辑安德烈马上就理解了;可神父不,神父要你跟着他忏悔,好像这忏悔能生出力量,非要本不觉自己有罪的安德烈认罪,像是要按一匹野马喝水。神父看起来生活窘迫,要是能拿钱解决就好了。安德烈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早学会对有信仰的人避而远之,他们为某种概念去献身的姿势,让安德烈觉得很可怕,而不是可敬。
  但有求于人,还是废话少说。于是安德烈说:“我会来,按照你的要求做,但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神父朝他笑笑——或许是神父脸型的原因,他看起来总是带着点苦相——回答他:“欢迎你来。”
  跟着神父下楼的时候,转角时安德烈的衣摆撞了一下墙,发出轻轻的一声“咚”响,安德烈愣了一下,停了脚步,伸手向口袋里摸,而神父已经先行走出教堂,向站在池塘边的艾森走去。
  安德烈掏出那小玩意,还在一闪一闪发着红光,但做得太粗糙,拍拍还能听到回音。
  神父走到艾森身边,弯下腰,和善地问艾森在做什么,喂金鱼吗?
  艾森皱着眉,抬起眼盯着神父,单刀直入地问道:“你骗他入教吗?”
  神父直起身:“我是传教士。”
  艾森信誓旦旦,有点生气:“书上不是这么写传教士的。”
  “你读的什么书?”
  艾森没有回答,又说:“这事应该由你解决,我有我的计划。”他像是要别人把他的玩具还给他一样声明道,“你离我们远一点!”
  “恐怕我做不到。”神父依旧满面和煦,“我也有我的计划。”
  艾森撇了撇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转过头看池塘,还有点忿忿,突然他疑惑地转过头,感到神父把手放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推了他一下。
  就在这时,安德烈从屋内走出来,晃着手里的零件,叫了一声:“艾森——”
  艾森感到神父推他的手立刻换了个方向,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的脚在地上打了个圈,往后踉跄了几下,背撞到了神父,神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松开了他。艾森立刻几步迈开,甩头回去盯着神父,照旧看到一双平静的眼,只是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垂在身前。神父对上他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转开了头。
  安德烈走过来,把拆碎的零件摊在手里给艾森看:“这是你的吧。”说完注意到艾森脸色苍白,“你怎么了?”
  艾森这才回过神,盯着神父,而神父似乎有点紧张。
  安德烈站直,狐疑地看向神父,艾森拍拍他的手臂:“没事。走吧。”
  安德烈牵着艾森的手向外走,艾森迈出台阶时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中站着的神父。神父穿着黑黢黢的牧师服,在夕阳下投下一根笔直的影子,他背着手,消瘦的脸庞平静、和善又隐隐有些悲哀的神色。
  然后避开了艾森的目光。
  安德烈走出很远发现艾森还在走神,拽了拽他的手:“怎么了?”
  艾森严肃地说:“我觉得,刚才那个神父想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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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下等-2
  “这是什么?”
  艾森把纸摊在桌面,认真地请安德烈看:“我画了图。”他伸出手指在纸上比划:“这是他。”——一个火柴人。“这是我。”——一个小一点的火柴人。“这是大池塘。”——一个大大的圆圈。
  “他当时就是想把我推下去。”艾森推了一把安德烈,“就这个力道。”
  因为艾森很用力,安德烈晃了一下,艾森继续说:“然后池塘还特别深,你有没有注意观察池塘?”
  “没有。”
  “很深,养的都是大鱼,说不定还有鲨鱼。”
  “……”
  艾森坐到他对面,盯着他:“现在你信了吗?”
  更不信了。
  “我只能说我没看到。”安德烈挠了挠脸,“这几天你一直都在想这个,也不好证明,我觉得你以后就不要去了,下次我去的时候当面问一下他;或者你告诉赫尔曼,赫尔曼能解决这个问题。”
  艾森撇撇嘴:“他有理由杀我的对吧。”
  “或许真的有宗教狂热信徒认为赫尔曼压抑教派发展,想杀他以儆效尤,但赫尔曼只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不上对立面。现在我脑海中几大宗教派系真正应该刺杀的人就有几十号人物,赫尔曼还远不在那个名单上。”安德烈喝了口水,“我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杀赫尔曼或者杀害他的家人,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艾森又噌地站起来:“你不相信我!”
  “先不说相不相信的问题,安全起见我下次会问问他,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就让赫尔曼来解决好了吧。”
  “你还要去啊?”
  安德烈没回答。
  艾森抱怨起来:“为什么大家都不听我的话呢?”他凑到安德烈身边,“我真的真的有个计划,很有趣的。”
  “什么计划?”
  艾森抿起嘴:“现在还不好讲,我还在观察。”
  安德烈站起身:“那你继续观察吧。”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上楼,看了一眼瞪着眼鼓着脸的艾森,像一只气呼呼的猫,安德烈只当他脾气娇纵,没再问什么。
  安德烈常见心理医生,见过心理医生后就去教堂见神父,他也问过艾森提到的事,神父否认,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毕竟谋杀指控还是很严肃的。安德烈心想反正艾森也不会再来,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就没有再追问。
  他只当艾森好奇心过剩又脾气蛮横。一方面,艾森确实总常常观察他,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但确实是在忙着什么,还总是搞些窃听器、调频器和别的什么小玩意儿塞进安德烈注意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另一方面,过分干涉,总是想指手画脚,安德烈不听就自己生闷气。
  不过艾森还是小孩子,谁会把小孩子说“我有个计划”当真?安德烈自然也不会。他最近主要在驱魔——或者用普鲁伊特神父的话说,叫作驱心魔,因为安德烈心底不够单纯和善良,为了改善自己糟糕的处境,安德烈决定听他的。
  赫尔曼倒是一直没见到人。楼顶的台苏里倒是见过几次,没怎么说过话。
  有次安德烈去花房抽烟,花房五层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庄园,是他最喜欢的抽烟地点。下来的时候他走楼梯,在四层的平台上看见了正在素描的台苏里。安德烈没有打扰他,从他身后经过。那时台苏里正向栏杆外探身子去画一只鸟,笔刷和笔筒撒了一地,他向前踮脚,踩到了铅笔,圆铅笔滚转起来,他没能站稳,一个踉跄向栏杆下栽去。刚走过他的安德烈折回来,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拉回来,一手接住了他没抓稳要掉下的画夹。
  安德烈放开他,后退了一步,把画夹还给他。
  台苏里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道了声谢,安德烈笑了下,说不客气,接着便走开了。
  这天安德烈照常去教堂的时候,又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艾森。艾森装模作样地躲着跟踪了一小会儿,很快厌倦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安德烈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你怎么要去?不是说神父很危险吗。”
  艾森对他翻翻白眼:“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安德烈往后面看了看,既然艾森出来了,应该也有人跟着,果不其然后面跟了一些人。
  今天有淅淅沥沥的雨,下得非常稀疏,不需要用到伞,倒是风有些大。艾森抓着安德烈的衣摆跟在他后面,安德烈问他要不要拉着手,艾森说不要。
  但是艾森就是艾森,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能摔一跤。
  艾森刚摔倒就爬了起来,详装无事发生,连颊边的乱发也不整,就要继续走,但膝盖磕破了皮,蹭出一片红。
  “疼吗?”
  艾森没有回答,但走路稍微慢了些。
  “要不要我背你?”安德烈提议道。
  艾森停下步转回头:“那你蹲下来啊。”
  安德烈刚蹲下来,艾森就颠颠地跑过来,重重地扑到了他背上,咯咯地笑起来,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安德烈站起来,艾森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很童趣的“哇”了一声,然后拍拍安德烈:“以后我也要长这么高。”
  “那应该不难。”
  艾森心情很好,趴在安德烈耳朵边问他:“安德烈,你看书吗?”
  艾森说话的时候软软的嘴唇会贴到安德烈耳朵上,有点发痒,安德烈便躲了躲:“不太多。”
  “比如呢?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本?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艾森一聊到书好像情绪就很高涨。
  “嗯……现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哦对了,《双重身》你看过吗?”
  “小说啊,没有。”艾森思考了一下,记下了这个名字,“那你还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什么都不做。”
  艾森撇起嘴,怨念地看着他,认为他在敷衍自己:“……”
  “真的。你成年以后就知道了,有什么都不做的自由才是幸福。”
  艾森还是不高兴地瞪着他。
  “好吧,我喜欢睡觉,什么都不做就单纯地睡觉。”
  艾森点评:“……好俗。”
  安德烈拖着艾森腿的手猛地松开,艾森突然就往下落,还没两秒就又被安德烈接住,安德烈笑容满面,艾森趴在他肩上愤愤地喊:“我咬你了啊!我真咬你了啊!”
  艾森喊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意思,就趴在安德烈肩上不动了,手臂在安德烈胸前晃啊晃。
  “安德烈,给我唱首歌吧。”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艾森捂住他的嘴:“不准唱。我是大孩子了,不听这种的。”
  安德烈转转脑袋,挣开艾森的手:“孩子还分大小啊?”
  “分的。0-6岁时小孩子,7-14岁是大孩子,15-75是男人,80以后是死人。”
  “……谁分的?”
  “我分的。”
  “……”
  艾森把脸凑到前面看安德烈:“你这是什么表情。”
  “是无语的表情。”
  艾森很八卦地笑起来,又问:“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你爸爸怎么说?”
  “我还没问,我晚点问。”
  安德烈想了想:“那可能还是问他好一点。”
  艾森撇撇嘴又趴回去,手臂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划来划去,划来划去。他蹭到安德烈的脖子和西装外套,又蹭到安德烈里面的衬衫,安德烈躲了躲,艾森便伸手抓了抓,然后顺便,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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