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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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停下脚步。
艾森皱起眉沉思:“……”又换只手捏了捏。
安德烈:“……你这样不太好吧。”
“抱歉。”艾森收回手,又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就缩着手臂抵在安德烈背上,安德烈重新往前走。
艾森好奇地问:“那个拉环是什么哦?”
那个,是乳环。
安德烈想了想:“是拉链。”
“拉什么的?”
“我以前做过一个手术,在我的胸腔里有门,可以拉开。”
“门里装的什么?!”艾森的脸凑过来。
“装机械心脏,我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心脏充电,充好电再放回去。”
“那另一个环呢?”
“嗯……装了一捧玫瑰花。”
艾森嫌弃地问:“装那个干什么,一点都不实用。不如装桶润滑油。”
安德烈一想这确实更合适,但说都已经说了,就接着往下扯:“我也不知道,但没有玫瑰花我会死。”
“……”
艾森过了一会儿又问:“那软软的是什么哦?”
那还能是什么,是胸上的肉。
“……是肉。”
好半天,艾森都没有再说话,他认真地思考着。
到了教堂门口,安德烈把艾森放下来,艾森才皱着眉看安德烈,仍旧一副不解的表情:“那你是改造人?”
“啊,对。是。我是。”
听了这段简短对话的普鲁伊特神父看向安德烈,安德烈点头:“我真的是,下次给你们看看我的可拆卸四肢。”
认真的、富有探索精神的小艾森,在门口站了快十分钟,思考了很久下雨会不会腐蚀改造人,什么材料可达到这一效果,大脑需要靠什么搭建,神经信号需要靠什么模拟,等到第十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承认,被恶劣的大人撒谎骗了。
他噘着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气鼓鼓地进了院子,抱起手臂,坐在秋千上生气。对安德烈宣布:“给你减二十分。”安德烈笑眯眯地走进教堂。
安德烈去洗手的空档,神父朝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他:“你好,艾森。”
艾森转头看他,注意到神父把手放在了他的秋千绳上:“你的手受伤了。”
神父看了看手腕的一点红紫,用袖子盖住。艾森瞟了一眼安德烈的方向,跳下了秋千,离他远了些,他不想在没有大人看护的情况下和这个奇怪的神父待在一起。他刚站起来,神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他这边走了走。
艾森往后退了一步,神父便向前进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艾森面前的光,将他罩在一片阴影下。神父和善地笑着,朝艾森伸出手。
出于本能,艾森突然开口:“你要杀我吗?”
那手便停住了,收了回去。
艾森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应当说,艾森是个无所畏惧的小孩,他有那种初出茅庐而极富魄力又赤诚的眼神,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犹如质问。
神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眼看艾森,对他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和关爱意味,来得莫名其妙。
“你有双漂亮的绿眼睛,像宝石一样。”
艾森大概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占下风了,立刻得寸进尺,他又问:“你找安德烈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神父平静地看着他:“我来帮助他。”
“应该让我来,我能够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神父想把手放在艾森的肩膀上,艾森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神父摸到一团空,笑了笑收回手:“但是安德烈需要的是救赎,可艾森,你能提供的并不是这些。”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那我能提供什么?”
神父单膝跪下,试图和他平视,温柔地看向他:“统治。”
艾森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看见安德烈走来的时候离开飞速跑走,远离这个奇怪的神父,抓着安德烈的衣服,躲在他身后。
安德烈低头看他:“要走吗?”
艾森摇摇头。安德烈又看了眼神父,对艾森说:“不如你去玩一下,我跟神父聊几句,今天我们就先回去。”
艾森点头同意。
神父和安德烈走去一旁,神父的脸上还挂着些遗憾望向艾森。
安德烈挡住他看向艾森的视线:“神父,一般情况下,艾森很少这样躲什么人的。”
神父也很疑惑:“为什么他这么讨厌我呢?”
“你刚才跟他讲什么了?”
神父回答:“我夸他的眼睛。”
安德烈抿抿嘴客套地笑了一下:“或者你不跟他说话好一些。”
神父看向他:“安德烈,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
神父的脸上透出笑意:“我想有很大好转了吧。”
安德烈默认,神父握住手里的念珠,十字架在念珠底端悬着摇晃,中间嵌着一颗红宝石,折射出一点太阳的光。
“看来忏悔确实能够让你感觉好一点。”
“呃……”安德烈垂了垂眼,“多多少少会有点轻松的感觉吧。”
神父再次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艾森,“我很高兴我能帮上忙。”
回去的路上,安德烈牵着艾森的手,发现艾森情绪不是很高,便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神父又说什么了?”
艾森仰起脸:“安德烈,你能不能不见他?”
“如果他让你不舒服,我真的觉得你不应该再来了。”
“你需要他吗?”
“就目前来讲,是的。”
艾森鼓了鼓脸颊,眼神飘去了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赫尔曼难得地回来了,正在前院里和几个人交谈,看见安德烈和艾森,走过来几步,抱了抱艾森,然后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赫尔曼在安德烈进房子之后招招手叫来萨缪尔:“艾森跟安德烈走得很近吗?我以为他们没什么交集。”
“最近有一些。”
“我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包括楼上那个年轻人。这地方不小,艾森没必要跟他们打交道。”赫尔曼叹口气,有点无奈,“我就不该同意艾森来这里,我太顺着他了。”
萨缪尔靠近了一些:“也不会太久了。”
赫尔曼发觉小家伙兴致不高,就蹲下来逗他:“艾森,要不要去打猎?”
艾森懒洋洋地分个心思问:“现在?去哪里?”
“西杳的森林,一小时车程,去吗?”
艾森犹豫了一下:“用枪?”
“你不喜欢枪吗,宝贝?”
“那倒也不是。”
于是赫尔曼一行人便带上艾森出去打猎了。赫尔曼背着枪,但主要还是牵着艾森,他最近太忙了,正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拉近一下父子感情。艾森自从变成“大孩子”就不怎么亲亲抱抱了,以前朱莉安娜小时候也很喜欢亲亲抱抱,后来她长大了就不理老父亲了,现在艾森也一样。
“怎么了艾森,你看起来不高兴。”
艾森问他:“爸爸,为什么事情都不是我想得那样呢?”
“什么事情?”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艾森摘下猎鹿帽,拿在手里玩,“我的飞机发动机呢?”
“噢,关于这个。运输已经到了港口了,但是海关搞丢了。”
艾森停下来:“啊??”
“再等等,我已经准备再买一个了。”
艾森扫视了一眼赫尔曼:“不是说舅舅带吗?”
赫尔曼眼睛稍微转了下:“是的,但是舅舅暂时还走不开,所以走海运了。”
“……”艾森撇撇嘴,“那你发誓。”
赫尔曼发起誓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发誓。”
艾森叹口气,背着手踢了踢地上的土:“没有一件事我顺心的!”
赫尔曼蹲下来:“好了好了,来打猎吧?”他把肩膀上背着的儿童枪卸下来给艾森,“先打只兔子试试看吧?”
艾森有点嫌弃地看着枪:“我非得打吗?”
“害怕吗?”
“不是害怕,是不太喜欢,”艾森说,“这太直接了。”
赫尔曼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直接”描述猎杀,他没太懂,但没有追问,又把枪背了回去,牵着艾森继续走。
路上赫尔曼试图给艾森唱一首儿歌搞热一下气氛,但因为太幼稚了艾森翻了个白眼。赫尔曼觉得孩子长得真的好快啊。
“爸爸,你跟安德烈吵架了吗?”
赫尔曼低头看他:“没有啊。安德烈这么说的?”
“不是,我观察出来的。”
赫尔曼把他抱过一丛乱枝,又放下来:“别担心,一切都好。”
“那你们有没有争执呢?”
赫尔曼停下来,转过头看他:“怎么了,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艾森点头:“是的。”
“为什么呢?”
艾森耸耸肩:“我对安德烈很感兴趣。”
赫尔曼张张嘴,没说话,又舔舔嘴唇,问道:“他哪里很有趣吗?”
“他很有个性。”
赫尔曼承认:“他有点怪。”
艾森不同意:“还好吧。”
赫尔曼笑起来:“那好,很高兴你们相处得好。”
艾森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才没有高兴吧。”
赫尔曼举举手:“确实,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包括那个新住进来的年轻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你送到石岚街那里……”
“我在这里挺好的。”
“我觉得他们都不是……好的影响,对你来说。”
艾森叹口气:“爸你想太多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
艾森拉起他的手往前走:“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树木稀疏,逐渐变得开阔,已经可以听到前方小溪流水清亮的哗啦声,淡金色的阳光也柔柔地浇在山坡及河面。
“哦,有兔子!”
赫尔曼顺着艾森指的地方看去,河边的一块岩石旁有只雪白的兔子。赫尔曼小心地放下背上的枪,那兔子停止扒草,突然直起身子,艾森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枝,兔子弯身如箭一样跑走了。
艾森刚叹口气,赫尔曼便拍拍他,指向小溪边的草里,那里有一只鹿,还有一团草远远地在另一侧动,似乎有什么要从树丛里钻出来。
赫尔曼轻声说:“打那只鹿吧。”
艾森按住他的手臂,一动不动盯着树丛:“等等。”
赫尔曼虽然没有动,但还是问:“等什么?”
“我觉得那里面是个大一点的动物。”艾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我想养大一点的动物。”
赫尔曼以为他是不忍心杀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是拐弯抹角地劝了一句:“鹿毕竟有把握。”
艾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溪边,好像没有再眨眼:“它太弱了没意思。”
赫尔曼觉得见血还是应该越快越好,见到了就会习惯。于是已经举起了枪,侧着头感知风,准备击毙那只喝水的鹿。
艾森抬手握住他的枪口,把赫尔曼吓了一跳,急忙打开保险,将枪口远离艾森:“很危险,放手!”
“让我来。”
“什么?”
艾森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说,让我来。我可以。”
说着向赫尔曼伸出手,要枪。
赫尔曼看着艾森锋芒毕露的目光,想了想,把枪取了下来。
艾森立刻抢过去,端好放在肩上,毫不犹豫地朝着树丛的边缘处连开了两枪。树丛里动得更剧烈,方向不定,艾森果断地又开了一枪,那树丛便向一侧摇晃。
一开始,赫尔曼还以为艾森没有打中,但紧接着,树丛里窜出一阵黑色的豹子,赫尔曼看着艾森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洋溢出兴奋。
艾森的手并没有停,他迅速地调转枪口,瞄向了黑豹奔跑方向前端的高枝,赫尔曼这才注意到那里有几根藏得很隐蔽的麻绳,绳上缠着树叶,这几根麻绳分散得很开,似乎恰好吊出一个正方形,那就是说……!
艾森朝树枝上的绳结开了一枪,断枝剧烈摇晃,带动剩余的木枝,牵扯剩下的绳口,接着一块钢钉板直扑而下,狠狠地撞上了迎面奔来的豹子,那豹子被撞得一个踉跄,钢钉刺入身体,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艾森实际上没有朝那边看,在他开枪打完绳结后,他立刻得意洋洋地转身跟赫尔曼说:“你可以打鹿了。”
赫尔曼迅速抬枪去寻鹿,在草丛中找到了若隐若现的鹿的身影,在鹿要跳下河中远走时,击中了它的头。
艾森这时才被惨叫吸引了注意力,他愣愣地拎着枪站起来,犹豫要不要上前去。
赫尔曼知道,比起猎杀,艾森关注的其实是“猎捕”。这块钢板实际上应该是用来捕野兽的牢笼,只是坏掉了,只剩下了这一侧,艾森用他无与伦比的观察力在这么一片野树林中设计了一个捕猎池,他想猎到什么大的、凶猛的、野的动物,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他不懂后果。所以他现在抱着枪伸着脖子向那边望,黑豹已经从锈迹斑斑的钢钉上坠了下来,掩在高高的树和草后,只能听见一声声叫喊在树林中回荡,还有沉重的喘气声,这让艾森动弹不得,他眉头紧皱,隔着小溪盯着那边。
又转过头问:“它怎么样了?”
赫尔曼没有回答。
“我们能带回家养它吗?”
赫尔曼有两个选择,他可以领着艾森走过去,指给他看那一摊血淋淋的、遍布洞口的、濒死的尸体,那漂亮的、狂傲的黑豹最后一口气,可以教会艾森什么是肮脏又残忍的死亡;或者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此牵着艾森的手回去,艾森有的是了解这些的时间,没必要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应当通过某种安全的、温和的方式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