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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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猛地转过身,盯着它们来时的路,那挂在它们身上的女人头还在流血,假如,假如他可以朝它们来的方向跑,只要跑,就一定有出路。
他没有更多依据,但假如可以,他必须得跑。
他感觉到背后的它们朝他靠过来,直觉指导他,千万不要回头看。
没有理由,不知道原因,总之安德烈认为,绝对不要回头看。
他背后非常安静,他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在做什么,但铃铛声没有响起,起码它们还没有移动。
他数着秒,克制自己平稳呼吸,告诫自己平静,平静,要忍耐,等一等。
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去了,背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安德烈疑惑自己要不要干脆就开始跑,但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雨还在下。
突然,有人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艾森的声音响起来:“安德烈!”
安德烈浑身颤抖了一下,旋即告诉自己,不可能,艾森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要动,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然后就没有了。
背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听见背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伏基罗在他耳边叹了口气,他的狗快活的叫了一声,伏基罗常抽的烟,烟味传过来。
安德烈放心了,可以,能赢,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终于,铃铛声响了起来。
安德烈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呼吸了几口,又撑着站起来,捶了锤腿,接着便不要命地狂奔起来。
人朝生路跑的时候,跑得纯粹无畏,安德烈觉得这场跑完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没有遗憾了,他确实尽力了。
太阳重新升起来,他的面前还是茫茫黄沙。
但安德烈步履不停,他已经决定跑死,或者跑出生路。
他已经明白了,这地方没有“逃离”这一说法,这里不是沙漠,不是荒原,是放逐地,是赫尔曼对他的谋杀。
安德烈向前跑,在滚烫的沙上留下一串脚印和一路滴下来的血,他的鼻子也开始流血,眼前模糊一片。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团黑雾。
安德烈立刻就辨认出这些是滚魂野鬼,原来他身上也曾经缠了很多。它们在这里徘徊,悠悠荡荡。
安德烈仍旧没有停止脚步,他才不管前面有多少雾,他知道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一旦停下来可能就再也迈不出步,所以他直挺挺地向前冲,哪怕冲进这群鬼雾中。
刚开始还很顺利,但越临近前方就有越多雾扒在他身上。
前面有个窄口,安德烈奋身向里一钻,用手肘撑着向前爬,身后黑雾鬼叫着缠上来,也没能真正拖住他。
他向前爬,向上爬,只要有路就一直爬。
在一个不规则的截面后,他猛地一挣,翻落出来,倒在地上,呼吸了一口人间的空气,接着他翻身而起,朝着前方一处打闪车灯的地方跑。
那车灯处正有个男人拼命挥手,喊着安德烈的名字。
而浓重黑雾裹在他身上,这下彻彻底底地拖住了他,他咬着牙向前挣扎,但还是几乎被拖了回去。
那边的男人朝他跑过来,而安德烈已经被拖回了那个出口。
千钧一发之际,安德烈突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黑雾散了个干净,安德烈连头都不转,甚至根本不好奇,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是他的天赋,他能立刻就继续自己未完的使命——向前跑。
终于他一头栽进男人的怀里,男人将轻飘飘的他抱起来,放进副驾驶,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安德烈用颤巍巍的手端着水瓶喝了一口水,拿着汉堡狼吞虎咽,从后视镜看见后面什么东西爆炸,火光一瞬冲天。
男人扭头看:“爆炸?是什么?”
安德烈还在发抖,后座上的小孩给他递来毛毯,安德烈边裹边心不在焉回了一句:“管他妈的。”
男人笑笑,向后面的男孩介绍:“严武,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德烈。”他又拍拍安德烈,“这是严武,NT的二公子。”
安德烈转头看了眼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了一张硬朗抑郁的脸,偏偏一双桃花眼,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好,苦大仇深,眉头拧成一团,但嘴角又不安地撇着。
严武指指男人,问安德烈:“所以年尧的英文名叫什么?我只知道他中文名。”
安德烈撇撇嘴角笑起来:“彼得潘。”
年尧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接下来去哪儿?”
“我消失多久了?”
“一个月。”
安德烈啧了一声。
“你得给我们点面子,NT这次算是够义气吧,没辜负你吧,”年尧开车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在安德烈肩上摸,“你选择我们帮你离开没选错吧,我们不离不弃,好生伺候了您这位行业缪斯,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要什么?”
“正好严武也在,你反正也要养养伤,带他几天咯。”
安德烈转头看了眼严武,严武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一眼,转开了头。
安德烈笑起来:“可以啊,反正距离我能动还有段时间。”
“你要做什么?”
安德烈缩进副驾驶:“我去杀了我的好丈夫。杀了我亲爱的好前夫赫尔曼。”安德烈转头看严武,“这之前,小鬼,我来教教你怎么把桃花眼眨得光波流转,不能浪费。”
年尧哈哈大笑,转头看严武:“你看,二公子,跟有钱人结婚就是这个下场,还以为自己能金盆洗手。”
安德烈闭着眼笑笑,没有争辩,歪头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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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降神-3
赫尔曼坐在房间门口的长椅上,两掌手指顶在额头,低着眼看地面,身边的人站在旁边围着他,琼斯看着房间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赫尔曼才抬头看琼斯:“她怎么说?”
“夫人不想见您。等你走她再来。”
赫尔曼重又垂下头,琼斯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医生和护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赫尔曼便很快站起了身。
琼斯替赫尔曼开口问:“怎么样?”
“很不乐观。”医生摘下口罩,“爆炸机片插入了心肺……”医生没再说下去,转而问,“您要进去看看吗?”
赫尔曼憔悴地摆了摆手:“五天了,说点你没说过的话吧医生。”
医生没有开口。
另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走过来:“赫尔曼先生,如果您探视完毕,就请您先离开吧,我请伊莲娜小姐上来照看艾森。”
赫尔曼转头怒视着他,身边的保安也向前迈了一步,男人只是很平静地请了请。僵持了几秒钟,赫尔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的人跟着他一起下去。
“爆炸的地方找到安德烈了吗?”
“没有。长老院的人认为他跑了。”琼斯看了一眼赫尔曼的脸色,“不过艾森也是够猛的……”
赫尔曼转头看他,琼斯移开目光。
***
半月个前。
艾森一切准备妥当,去了长老院,找到了仪式古书,靠着他惊人的智力破解了祭祀秘密。
十天前。
艾森驾驶着他耗时许久拼凑出来的翼机,飞到了那个他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通宵达旦研究出的所谓“阴阳交界”点。
自造翼机确实非常不安全。
艾森没有平稳落地,他一头栽向了地面,机头碎裂成了一团,倏的一声就燃起火。艾森灰头土脸地从机翼下爬出来,还没来得及跑开,发现自己的腿卡在机翼和一块巨石间的夹角中。
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被封住的圆口,且下面隐隐在震颤,艾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决定还是先伸长身体,用电焊枪把圆口切开。
他随后转身,没想到机翼还在往下落,那边竟是一个凹坡,一下子把他拉远了去,他死死地扒着土坑的边缘,翼机滑了一会儿停下了,但是他的腿还是没能拔/出来。
艾森这会儿有点紧张了,因为发动机发出一阵怪异的滋滋声,颤动得非常不详,艾森用力探过身体去切割压住他的钢架,但发动机的震颤已经带动了整个机体的颤动,艾森明白,分秒必争,生死就在这一瞬间,这就像一辆漏油的车,火苗逐渐逼近油堆。
他出了一头汗都来不及擦,心跳声大得可以替他数秒。
这时他听见后面的剧烈扑打声以及几声闷哼,一听就是安德烈。
艾森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安德烈。
但是安德烈赤身裸体,不顾一切地在向前跑,很多魂鬼扒在他身上,将他向后拖,安德烈浑身血污,瘦得可怕,但还是手脚向前,青筋分毫毕现,眼睛烧得一团黑色,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维持着最后一口呼吸,这是他人生最后的全部力气。
艾森伸出手指向那团鬼雾。
伸出手做什么?
艾森也不知道。
于是他停在了这个动作。
安德烈在被向后拖,拖到了出口的边缘,艾森身上的机翼抖动着,火星零散,噼里啪啦地响起。
艾森望着安德烈,一瞬间有种天地通明的感觉,然后那种开阔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突然焦急起来,他张开嘴,想说“放手”、“离开他”、“退下”,但在安德烈被狠狠扯回出口,撞了一下头,血流进他眼睛的那一秒,艾森指着那团鬼雾脱口而出。
“去死。”
这个瞬间。
厄瑞波斯发出了他对宇宙的第一道指令,鬼雾中万千魂灵显出脸,露出眼,齐齐回望,望向艾森。
这个瞬间。
艾森脚边零散的火星终于暴烈地烧起来,一场爆炸轰然而至,在一片黑黢黢的荒野中卷起大火。
艾森最后一眼望见安德烈奔跑的背影。
***
赫尔曼和他的人在楼下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伊莲娜她们离开,才能上楼去看艾森。
即便这样,赫尔曼还是跟伊莲娜打了个照面。
他们停在楼梯上,伊莲娜冷冷地瞥他一眼,转开了脸。赫尔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很抱歉,没照顾好他。”
伊莲娜嫌恶地低下头:“我看都不能看你一眼。”
赫尔曼什么也没说,让了让路,他的人照做,伊莲娜她们离开了。
赫尔曼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竟然在房间门口踌躇了几秒,才推开门走进去。他远远地望了一眼病床上洁白一片的艾森,就又转开头,站在门口停了停,才关上了门。
他走到艾森的病床边,心里监视器发出平稳微弱的声音,房间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艾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伏在眼睛上,盖住他本该神采奕奕的宝石一样的眼睛,他红唇也没有血色,他像个冰冷的洋娃娃,鼻中插着管,就此依靠着呼吸。
赫尔曼坐下来,仿佛一尊雕塑坍塌。
他弯腰吻了吻艾森的手,撑住头说不出话。
从医生递给他报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得是神迹,否则艾森不会活过来的。
该死的,该死的安德烈。
如果没有安德烈……
但赫尔曼还是让医生们待命,用一切手段,不惜任何代价,为艾森吊命。
神学也没有用,长老院的废物不会起死回生,救不回死人,只会叫他“节哀顺变”。那天为什么艾森要去教堂,安德烈又要去哪里,教堂的神父去了哪里,一切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赫尔曼天机算尽,到底漏了什么。
琼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憔悴疲惫的赫尔曼身边:“本来我不该打扰,但我想您需要知道这个。”
赫尔曼头也不抬,也不回应。
“普鲁伊特神父来找您。就是艾森最后去的教堂里的那位。”
赫尔曼这才抬起头。
“您要不要换件衣服,我让他到会客室等您。”
赫尔曼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没有要动的打算:“叫他来吧。”
普鲁伊特走进来,赫尔曼仍旧没有抬头,两个军人站在屋内,背着手,看似在收岗,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神父。
普鲁伊特画了个十字架,蹲在了艾森病床边,吻了吻他的手。赫尔曼瞥了他一眼。
“我听说您在找我。”神父站起来。
赫尔曼并没有叫神父坐下,也没准备任何开场词,他现在没有心思施展谈判技能,他满心都在想他即将失去自己的孩子,说实话也不怎么想和外人讲话。
神父又说:“您看起来很悲伤。”
赫尔曼这才抬起头:“艾森常去你那里吗?”
神父点点头:“和他的伙伴们,保镖们。”
“跟安德烈呢?”
“很少,艾森和朋友们来教堂打游戏时从不和安德烈先生一起,也让我不要告诉安德烈先生。”
赫尔曼张了张口,想问一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忘掉了,他已经不在乎了,艾森准备了什么,安德烈准备了什么,神父准备了什么,长老院准备了什么,他自己又准备了什么,通通不在乎了。
神父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中站了一会儿,赫尔曼没有要理他的打算。
琼斯看着事态发展,决定上前请神父离开,赫尔曼没做表示,但奇怪的是,神父也没动。
琼斯又催促了一遍:“普鲁伊特神父,请吧?”
神父走近赫尔曼,在他侧面弯腰说:“我能把艾森带回来。”
赫尔曼瞪着眼睛转过头,神父继续道:“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