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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by予春焱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2

  麦克把酒杯推给他,拿过一瓶烈酒往里倒:“我是个大方的人,一杯泯恩仇。”
  年尧看着杯面向上浮,忍不住劝了一句:“得了,你知道他身体已经差不多废了,肝肺都……”
  麦克看了他一眼,年尧没再说下去。
  酒从杯口溢出来,麦克收了瓶子:“来吧安德烈,走投无路的人得显示一下诚意。”
  安德烈又看了看台苏里:“如果有人追杀我,那接下来我就该继续逃命了。台苏里要去哪儿你们不会管吧?”
  “我们管他干什么。怎么,你要找他聊一下。”
  “不了,不用,我跟他不熟,也没什么话好说。”安德烈握住酒杯,又看了眼年尧,“那就当作别了,感谢各位照顾,我得上路了。”
  年尧扯了扯嘴角,麦克按灭烟,冷笑了一声,严武走过来靠在吧台,抱着手臂看他。
  安德烈端起酒杯扬起脖子喝酒,麦克看着他喉咙艰难地滚动。
  他放下杯子以后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咳得单薄的身体发起颤,手竟不自觉地抖了一会儿,还吐出了一些。
  年尧给他递了张纸巾,突然叹了口气:“如果你年轻,还能再奔波几年,现在你老了,没有入任何兵籍,也没加入组织,以后还这么……”
  安德烈脸通红,额头一层汗,还稍稍急喘着气,摆了摆手,勉强笑了一下:“谁让我爱折腾呢。”
  麦克重新点起一支烟:“报应而已,他自己都无所谓,你掺和个什么劲。还有一口。”
  年尧倒也没再说什么,他和安德烈小时候就认识,虽然没怎么密切交往过,但都是同一行的,多少也听过彼此的事,就像现在,他对安德烈的境况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可能因为两人年纪一样大,而他自己也已经在这个年龄感到了疲惫和无依。
  安德烈喝掉了最后一口,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转头看了一眼麦克,很平常地问了他一句:“你染头发了?”
  麦克的眼神动了动,转开了脸,手里的烟没有往嘴里放,干咽了一下,又舔了舔嘴唇。
  “颜色很像你之前的,不过稍微还是有点差别。”
  安德烈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台苏里就麻烦你了,多少给他点路费,至于他要去哪儿,随他吧。这次谢谢你帮我安排,如果以后没机会见面,这次我离开也算正式跟你道了别。祝你好运,麦克。”
  他说完便转身从人群中走过,麦克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转向自己的肩膀,又转向他的背影,直到他推开酒吧的门,在铃铛声中,消失在门后。
  麦克才重新抽了一口自己的烟。
  而安德烈出门走了没几步,就拐进了巷子里,找了个垃圾箱开始呕吐。
  他确实身体受了严重的损伤,喝酒是不行了,烟其实也该戒了。但他不太好说出口的是,他刚才喝下酒的第一口就有点反胃,因为他回忆起艾森换掉他的酒,换成他喜欢的口味,只为了逼他到他自己亲口承认的“界限”。
  他有预感,比起赫尔曼,艾森做的这一切,或许日后会在他心里逐步发酵,那种天真与算计的混杂会慢慢让他更加觉得可怕。
  他吐完,刚站直身体,就意识到巷子口有个人。一开始背着光,他没看太清楚,那人朝他走过来,手里还递给他一瓶水。
  普鲁伊特神父。
  安德烈盯着本该死掉的普鲁伊特神父,足足两分钟,表情从错愕震惊,转变为困惑疑虑,又经过揣测猜想,最后回归到波澜不惊的事不关己,伸手接过了水。
  “我想也是,”安德烈扭开瓶盖,“被一个孩子耍,死得也太容易了。”
  神父笑笑:“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怎么着?”安德烈喝了半瓶,停下来缓缓,“你们合谋?”
  “也不是,我只是将计就计。”神父两手握在身前,和安德烈以往见到他感觉不一样,现在的神父那苦闷的脸上多少透出点志得意满。“他想杀我,我想让他杀我。你想自救,赫尔曼和长老院想献祭你。本来该是两件事。但艾森把你也算了进去,想让你跟他同进退。”
  安德烈拍了两下手:“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算我一个,真太感动了。”
  “安德烈先生,这也有好的一面,你自由了。再不会有鬼缠身了。”
  安德烈没说话,把没喝完的水灌进嘴里。
  “你和一些预兆有关系,或许是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事故,或许是和假性厄瑞波斯打过交道,都有可能使你到过时空间的交界,因此你体质特殊,不会出现剧烈的时空间排斥效应。这也是为什么鬼会停留在你身边。”
  “随便吧。”安德烈喝完水,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以后应该也再不会有了,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猖狂的脏污了,再也不会有无辜的死亡了,”神父居然笑了,“因为厄瑞波斯来到了,这次,他站在我们这边。”
  安德烈转头就走,这些事情他根本不在乎。
  “关于艾森,”神父扬了扬声音,对着他的背影喊,“如果你担心的话,他没有死。”
  这话说完的时候,安德烈已经走出了巷子。
  安德烈跟着人群走,人群向东边的开阔草地去,那里今晚可以看烟花,硕大华丽的彩光在空中绽放,一声声尖啸伴随着金光银龙舞,地上的人搂抱着凑在一起,抬起头向天空望,笑声呼应着烟火,人群一同向草地上去。
  安德烈也跟在其中。
  草地上有乐队在表演,男生女生跳上去对着话筒说酸酸甜甜的爱情蠢话,人们在月色和焰火中起哄,在一串耀眼的心形烟火冲天而飞过后,人们聚在一起亲吻爱人,喝一瓶冰镇的可乐,用手给情人扇风,看孩子们挥舞着彩带在人群中放肆地奔跑。
  安德烈站在人群之中,欢声笑语绕过他走,他将光亮吸收,仿佛一个黑洞,他也抬头看五彩缤纷的烟火,只是看看,欣赏不出开怀,也体味不到幸福,烟花倒是公平,它为所有人绽放。
  人们来来往往撞到他,短裙和飘来的香水味擦身而过,女人们的耳环叮当作响,她们摇着的扇子扑出蝴蝶和萤火虫,男人们在河边点起彩灯,将话筒传给台上,在流光溢彩中拨起吉他的弦,人群拥挤着,齐声倒计时,等待着所有烟花在归零时一冲云霄。
  即便与他无关,但氛围总还是洋溢着裹在人周围。
  有人站在了他身后,枪口抵住了他的腰。
  他闻到烟味飘过来。
  “你好,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那人把烟扔在地上,“我们换个地方吧。”
  安德烈抬起头看天空在倒计时,知道会来,只是不知道会来得这么快。
  6……
  人生就好像,兜兜转转一切从头,手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5……
  没有钱。
  4……
  没有家。
  3……
  没有爱的人。
  2……
  也不被任何人爱。
  1……
  安德烈猛地伸手握住枪口,一瞬反身拽了一手,趁人没有站稳,换到了他的身后,勒紧他的脖子,卸下他的枪飞快地插回自己腰后,在铺天盖地的“新年快乐——!!”生生将男人憋晕了过去。
  他揽着男人,拖着向外走,在亲密的人群中,没有人留意到他。
  此时台上的Richard Hawley在吉他声尾开始唱“Dark Road”。
  安德烈带着人走出来,在热闹的人圈最外围,一棵树的旁边,松开了手。
  男人靠着树闭着眼,如同在今宵提早进入了一场好梦,安德烈则背对着喧闹快活的人群,将冰冷的两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天空缤纷夺目的光照不清他的脸,他向昏暗的街边走去,只有几盏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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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降神-5
  艾森低头看着他的手,手背出开始出现一些符文,它们诡异细长,从它的手腕爬到手背,最长的那段伸到了中指。
  “是希伯来文。”神父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告诉他。
  艾森没做任何反应,他也没什么表情,其实他起码应该高兴一点,因为这条路是他选的。
  他总不能吓到父亲和母亲,就跟神父在一个廉价的出租屋里待了两天,终于有天他溜回了家,从他自己从小挖出的那条无人知晓的狗洞,将瘦弱的身体挤过去。他躲避着人成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将死的自己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在父亲和母亲争吵的时候,他钻进了床底,见证了赫尔曼绝望的脸和歇斯底里的咆哮,而后又听见伊莲娜痛苦的哀鸣。整栋房子连空气都在为他办葬礼,一切都死气沉沉地坠下去。
  艾森在床底趴了一会儿,夜深人静钻出来的时候,看见妈妈趴在他的床边,梦中也在哭。
  人憔悴起来真是可怕。
  他站在妈妈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看了看艰辛吊命的自己。
  床上的艾森心跳越来越慢,不知道靠什么药剂才勉勉强强地动一动。
  艾森想了一会儿,拔掉了床上艾森的输氧管,把连在床上艾森身上乱七八糟的贴片,分毫不差地贴在了自己身上,他把死掉的艾森脱下床,塞进床下面,自己躺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从这个角度看,妈妈有了一些白头发。
  之后便是许多伴随着奇迹而来的泪水,爱他的人如同被春雨浇灌了的枯木,生命猛地又重新发起亮光。
  艾森需要人帮他处理掉床下艾森的尸体,他让父亲找来了神父。在只有两人的场合,他看着神父把艾森从床下拖出来,这次艾森彻底死掉了,青白僵硬,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闭眼睛,或许他被拉到床下后,曾经条件反射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呼吸。
  神父告诉他,死掉的艾森,是一块石头,体内已经没有器官了。艾森不信,但死艾森的皮肤割不开,他用花瓶砸裂了死艾森的一个伤口,大概窥见了里面确实是实体。接着他自己的手背上开始出现了纹身,神父告诉他这是希伯来文。
  现在他活着了,但是没有什么实感。
  他告诉父母他要和神父离开,经过多轮的拉扯和父母的不解,最终他们还是放了手。这是没办法的事。一是因为奇迹或许确实需要一定代价,艾森的返生是神迹,说明神在呼唤他,要想让艾森继续活着,或许从神旨意才是更好的选择;二来则是艾森去意已决。
  艾森有种不真实感,他很久都没从发懵的状态清醒过来,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同时他也需要去搞明白,这个颠覆他生命的“力量”是什么,就算神父讲得天花乱坠,什么神界大战,艾森总觉得一定有什么更科学的解释。
  神父是最开心的,他对待艾森就如同对待神命之子,尽心竭力,艾森不怀疑,假如他现在要神父不停地自杀,神父一定甘之如饴地不停去死。
  他和神父到了罗马。
  他被藏起来了一段时间,神父则在外打点事务,务必要将他完整地带到教皇身边,期间他的饮食起居由几个主教照顾。
  艾森用这段时间读了很多宗教的读物,他第一次在书中看到了希伯来文的“杜绝爱与悲痛”,过不几天,他手背上的纹身便长成了那些文字的形状,所以比起神父说的它们是什么,显然艾森本人的意志更能影响这些东西,这让他有了更大的动力去探究自己到底是什么。
  以及,什么是自我意志?这股力量是不是要服从他的意志?
  艾森带着这些问题一头扎进书籍中,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神父来到他的房间。
  神父吻了吻他的手,慈爱地笑起来,想伸手摸一下艾森的头,却被躲了过去,于是神父叹了口气。
  “你睡得好吗?”
  “还行。”
  “有想吃的东西吗?”
  “还行。”
  神父坐在他身边,难得的有些局促,好像变回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个时候,腼腆又好脾气的样子。
  “艾森,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艾森从书中抬起头看他:“是吗。还行。”
  “使命总是很沉重的。”
  艾森没有理他。
  “我一开始发现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时候。”神父搓了搓手,低下头,“因为我们是预兆,我最早发现自己有这方面能力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我……”
  艾森转过头看他。
  “你知道为什么教会吗?”
  “缺钱吗?”
  神父笑了下。
  “在我小时候,我在乡村的一所小学上学,每天步行半小时到学校,我的姨妈是学校财务室的一个会计,在小学生活里,这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而且我成绩也好,所以我过得顺风顺水。
  那时候我有一个同桌,瘦瘦的,和我差不多高,总是脏兮兮,因为他爸爸是挨家挨户收垃圾的,他的妈妈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人长得黑,皮肤翻出一种粗糙的暗黄色,眼睛像一只羊,他的表情总是胆怯的,似乎迈一步都要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他性格内向,从不和任何人起争执,讲话声音很小,又拐弯抹角,任何人和他讲话,没几句就会变得烦躁起来,因为他实在很急人。
  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坏人。
  有一次我的试卷掉在了地上,他没注意踩了一脚,我那时候有点发火,捡起来后顺手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他的肉软软的,像掐了一团湿了水的橡皮泥。然后他抬起眼看我,不太清楚做错了什么,他也没有揉自己的手臂,只是看看我就把眼睛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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