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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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泛出幽深的声音,有一股银白色的气体从深处破土碎壳而来,捅穿地面屏障刺破而出,紧接着便抓起大地,掀着地皮向上冲,此时气体顿时化成一支带着污泥的箭,直奔天使而去,在碰到圣光的那一颗,万千魔物从地底破土而出,紧跟着这支箭直挺挺地冲撞到天使的部队前。
普鲁伊特狂笑起来,伏在地上祈祷,眼泪流了一脸,新的艾森正在诞生,天空上太阳月亮交替而出,时间被迫使加速,大海俯瞰一切,不出一秒就可冲刷天使、魔鬼、和地上一切的人类。
海洋深处猛地伸出一只巨大的手,啪地一声拍在地上,拍死了一半的主教,这时便有人哀嚎了一声,猛地翻滚了一下,离开那一地细碎的血和肉沫,人拉着人,要逃开,普鲁伊特跳起,几步走到他们面前,扯着他们的领子:“要往哪里去!主教!”
他拉着他们重新跪下:“念了太多遍赴汤蹈火,就是现在了!”
他自己再次伏在地面,另一位年轻的神父高举手臂狂喊一声:“让主的国降临!”紧跟着一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钝响,地上一滩血,如同被钉死在地上,任凭有人拉扯也扯不动。只有一个高个子神父,拉不起其他人,独自踉踉跄跄地穿过叩拜的人群,扔掉自己的礼帽,向后跑,要远离这面海墙。
那手撑在地面,有个巨大的单眼鳞皮生物裹着一身湿漉漉的水从海墙里伸出,用獠牙下滴落的液体落在耶稣像上,燃烧起了整个教堂,它张开口,口内密密全是牙齿而无舌,它放声嘶吼,身后的天使和魔鬼尽如尘烟飘散而去,地面突然合拢,在地球天空之外,隐隐约约有张庞大的鬼脸。
主教们七窍流血,口鼻生疮,有几位抬了头,看了它们一眼,只听得一声钟响,暗影一闪,已经被头朝下吊了起来。头排的年轻神父,突然听不到同伴的赞歌,他转头看先前在他背后跪着的众人,此刻一排排齐整整吊在空中,细长的身影飘啊飘,各个是燃烧过的黑碳。普鲁伊特也已经死去,死前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他转头看台上的新艾森,艾森没有动。
他张开双臂,再次虔诚地俯倒在地:“愿神的意志在天上行走……”
海墙轰然倒塌,大海席卷教堂,清除一切神鬼人臣,浩荡荡绕过这个活着的艾森,冲掉了死去的艾森,尸体在海上飘。
海中、天外、地下、气中邪神醒来,遍地小鬼小魔奔走,死人复生,天使绝神,艾森看着这一切,抬手指着远处。
“停。”
他不明白,干什么搞这么大排场?
刚才那个艾森,好像很生气。为什么?我又为什么有这种怒意?我在愤怒什么?
“回去。”
像倒带一样,天地一切开始向内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退潮,艾森站在祭坛上,看干涸的地面上只剩主教们和他的尸体。
还有茫然醒来的普鲁伊特。普鲁伊特神色复杂地看着幸福死去的自己,抬头对艾森扯了扯嘴角:“看来我的额度还没有用完。”
艾森想了想,跳下台走到他面前:“你说我没有歉意。你对你的同伴有吗?”
普鲁伊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天空:“天亮了,艾森。”
***
天亮了,艾森。
天亮了,艾森。
天亮了,艾森。
艾森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该醒来,就像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听得到安德烈、洛斯和波克在走廊中走动,他只想不想醒来。
醒来要面对背叛自己的人,醒来要处理背叛自己的人,醒来要解决心中这复杂难受的心情。本不该这样的。
他总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带来那么大破坏的艾森出于什么心态做出毁灭一切的决定,因为后面的艾森都没有这么多的情绪体验。
如同一亩地里的草,刚刚冒出新茬就被收割,刚以为自己学到了什么就被收割,刚以为自己留住了什么就被收割,刚以为自己和谁交了心就被收割。就像游戏刚有所成就,就强迫一切清零,于是累积的,是他无处追索的愤怒。
他有翻江倒海的愤怒,不知道从哪而来,也不知道指向谁。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就有很多仇人要杀自己,有很多杀了自己的仇要报,动作快一点,世界上全是你的敌人。
只是愤怒的情绪,因为不理解,所以情绪被压抑。
压抑。压抑。压抑。我的脑子一团乱。为什么我晾出去的袜子收回来总剩一只?为什么操场上的人总在逆时针跑步?为什么邮票站在中间更容易掉?这个我是不是去大西洋城打游戏的那个我?那天我赢的金币不能带回去,我藏到了哪里?为什么我还在想?我应该睁开眼。我应该睁开眼吗?我的眼睛疼。
压抑。压抑。压抑。我的脑子一团乱。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我解释了太多遍,没有人在听,还要说我没有解释,说我想得太多,说总有人就是这样生活,为什么我不行。哦不,我解释了什么?我的想法是我的吗?是不是上一个我的?是不是下一个我的?我有很多事要做,睁开眼就要去生活,很不值得,生与死没有差别。
压抑。压抑。压抑。我的脑子一团乱。让他们都去死吧,让大家都去死吧,我也死吧。我说“杀了我吧”的时候,不是真正的想死掉的状态,是想“去死”,这个过程有快/感,现在选出十个会为我伤心欲绝的人吧!太好了,太好了,选出来以后就当着他们的面来表演吧。
压抑。压抑。压抑。我的脑子一团乱。电子跃迁态决定了一切。当以高速逼近我的时候,二维逼近理论失效,不可能“趋于无穷”,而是会引起时空间扭曲,因此我可以。因为我是……可是,“不许白头下阴间”,所以……与我相斥的时间线,有一条我的克星……威胁我,得想想办法毁了它。
艾森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正要退开的安德烈,安德烈才刚刚放开他的手,告诉他自己要走了,艾森咬牙切齿地问:“把我叫醒干什么!”
安德烈愣了愣,犹豫着转头看其他人:“童话故事里,公主一般不会这么抱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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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D治疗-1
早在艾森醒来之前,安德烈、洛斯和波达罗克已经在楼下等了8天,期间见证了医生和护士们在楼上的房间进进出出,偶尔还会听见医生喊心脏起搏:“准备。一!二!……”安德烈坐立难安,洛斯心事重重,只有波达罗克在担心每天叫什么外卖。
“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洛斯又一次问安德烈。
安德烈看了看他,没回答。
对面的波达罗克正翘着腿翻手机:“披萨吃不吃?”
洛斯疑惑地转头看他:“医生是你联系的教会系,他们在上面忙生忙死,你倒是悠闲。”
波达罗克一听放下腿,向他们凑了凑:“这事要是让我决定,”他向楼上瞥了一眼,“就没必要救了,换个新的更方便。主要是艾森感冒的时候向教会发了信号,他们先送我来看看感冒的影响程度,必要的时候……”他做了个手/枪的姿势,“不过他奄奄一息毕竟没死,普鲁伊特神父要医生们救。那就救咯。”
安德烈没说话,又向楼上看了看。
洛斯连连点头:“我现在,骑虎难下。他活着,我没好果子吃,所以我已经让妖精出去躲了,少了直接证据,厄瑞波斯也不好直接判我死。……他妈的,他也不需要证据啊。还是死的好。”
波达罗克拍拍他的肩:“那你干嘛不跑?”
“不敢啊,他要是活下来,睁眼看到我我还有舌头可以解释。如果我跑了,”他看了眼安德烈,“这事可就全扣我头上了。你要知道,被厄瑞波斯盯上,我就完蛋了。”
波达罗克不以为意地靠回沙发:“确实,这个活下来应该也不会待见我,我当时以为他会死,踩爆了他落在地上的那颗眼球,估计装不回去了。”
“但咱们都是小事,他本来也没指望我们能对他多好。”洛斯看向安德烈,波达罗克也跟着看过去,“有人更集火。”
安德烈终于转过头看他们:“这么说,你们觉得艾森以前对我态度很好,关系很近?”
波达罗克想了想:“可能因为他尊老吧。”
安德烈没回应,低着头搓了搓手,两人看着他。
“我还是跑吧。”
洛斯鼓起掌:“好主意,你跑吧,天上地下他找不到你,也不可能叫你来你就来,你又不是他的奴隶,像我一样的悲惨命运。”
波达罗克点头:“也是,你跑吧,你跑了的话,他活下来肯定忙着恨你,不会再记挂他的眼球了。说不定他忍受不了生命的残缺,自杀了也说不定。”
洛斯大力赞同:“死了就不恨了,不恨我们就安全了。”
安德烈本来蠢蠢欲动,听见“生命残缺”又坐下来了。
楼上又响起医护焦急的脚步声。
第八天,安德烈决定还是跑路。洛斯迅速为他收拾好了背包,波达罗克非常不情愿地给了他一点钱。医生从楼上走下来:“请问谁是家属?”
波达罗克走上前去:“我是艾森最好的朋友。”
医生看看他年轻的脸,转向了安德烈:“手术两天前就已经完成了,但人却一直没有醒来。有可能……”
“什么?”
医生叹口气:“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排斥。或许亲近的人去看一下比较好。”
波达罗克和洛斯同时退后一步。
安德烈:“……”
医生给他让路:“请。”
安德烈犹豫了一下,向楼上走,顺便把剩下两个人一起拽了上去:“艾森这个状况,不通知赫尔曼吗?”
波达罗克大惊失色:“你疯了?他家里人怎么可能知道。”
门口的护士为安德烈拉开门,等他一进去就想关门,安德烈阻了一下,让那两个人也进来,护士询问地看了一眼波达罗克,波达罗克告诉她:“我是安德烈最好的朋友。”
安德烈:“……”
在他们绕着艾森聊了半天的废话,安德烈下定决心告别后,艾森挣开了他仅剩的右眼,心脏监视器上曲线突跳,医生们上前为他输氧。
安德烈他们被挤到最后,共同回忆起艾森的目光,干咽了一下。
“我觉得……”洛斯终于第一个开口,“我们三个一个也跑不掉。”
***
艾森虽然醒来,但直到他愿意见人还是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们三个见不到艾森,偶尔可以听见艾森在楼上发脾气,医生护士都很头大。安德烈大概能理解,艾森这样宁为玉碎,完美主义的人,不仅要接受一场失败,还要接受失败留下来的后果,比如受伤的身体,以及失去一只眼睛的容貌。
某天晚上安德烈睡不好出来走,听见楼上艾森的房间有摔东西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上前看看。
艾森房间的门没有关,安德烈轻轻地推开,艾森反应很快,猛地转过头,他正捂着那只空眼,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安德烈慢慢走近他,伸出手小心地放在他背上,温柔地摸了摸,看着艾森稍微松弛了一些。艾森脸色苍白,咬着牙,头顶血管都显了出来。
“很疼吗?”
艾森点点头,他指指柜子,安德烈从里面翻出烟。这东西确实可以帮助缓解。
“这会上瘾的。”
艾森一听,打开他的手,自己去拿,安德烈见状只好拿远一些:“好吧,我来。”他点上烟,递给艾森,看艾森抽了一口又咳嗽一下,慢慢顺畅起来以后才在烟雾中放松了一点。
艾森叼着烟蜷缩着躺在床上,这姿势让他想起了自己万念俱灰的那个时刻。安德烈伸手摸他落在肩膀的头发,艾森动了动身体,胸口露出伤疤,他冷冰冰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疤痕,用一种嫌弃的目光。
安德烈俯身看了看,在他耳边说:“让我看看你的疤。”
艾森没有理他,安德烈扫了一眼他全身,又继续说:“艾森,你想不想纹身?”
艾森决定在伤口周围刺青,主要是左腿从脚踝到大腿,以及右肩膀、锁骨到刚露出脖子一点的区域。操刀人是安德烈,安德烈对着纹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门道,只能对着艾森提供的图案动。
“你还会纹身?”艾森低头看着安德烈埋在他两腿间,姿势有点尴尬,但安德烈秉持专业态度,很严肃地推开他一条腿。
“我会的东西还很多。”
“流浪汉,手艺人。”
安德烈点头:“确实,饿不死。”
艾森低头看着安德烈用水性笔在自己的腿上画,眉头微微皱起来,唇线抿着,很认真的样子,用食指按住他的眉心,安德烈抬头看他。
两人毫无缘由地对视了几秒,照他们之间的烂账,此时应该大吵一架,算算谁对不起谁,谁先背叛谁,如果不是伤到心,账再烂也好算,但假如要往深处挖,挖到底终会发现分崩离析。所以轻易不开这个头,开了必定收不住。
今晚风轻云淡,别提了。
以后再说吧。
于是安德烈低下头,按住艾森的膝盖,画徜徉的云纹鬼符。
他在腿下工作,又在艾森脸边工作,两人都不发一言,但暧昧被一种深沉的气氛取代,仔细想想,之所以之前会暧昧,是因为安德烈是坏人,因为艾森会错意;现在装好好先生的人皮已经掉了,艾森滚一趟受伤后,会不会情意实在是件很次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