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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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顿点头。
“回答不了。”她笑了,“当老娘傻是吧。这场实验注定就是理论为主,居然拿数据逼我,他们以为有这个厄瑞波斯在就能问出宇宙上下五万年吗,别做梦了。这事要真是轻轻松松名垂青史,能他妈轮到我?他们口中的大牛,这份东西大牛会签吗?研究出来有什么好处,现在世界大乱,况且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为这种摇摇欲坠的研究作保,有点脑子都不会做。”
切斯顿在她对面坐下:“所以,你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对的?”
杜嘉塔盯着他:“我说的,就是对的。想验证就去读报告,想让我一手一脚送人人明白,门都没有。”
切斯顿没有说话。
“顺便再多说一句。”杜嘉塔摊摊手,“刚才有些话我没说,因为很没有根据,不过现在就你跟我,也没什么大碍。”
“什么?”
杜嘉塔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厄瑞波斯可能活不了多少年了。”
切斯顿问道:“为什么?你观察到什么了?”
“啧,倒不是观察到了什么。”杜嘉塔用手慢慢地在桌面上转笔,“就好像看一辆疾驰的列车,用飞机的速度在跑,经验上来讲,你就是直觉会认为,总有一天,要出事,就是这种感觉。他的存在很不正常,积累的能量一定要有释放,虽说他因为可操纵时间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但大量的能量最终还是会有反作用的,没什么东西能保持这种状态很久的。”
“……就是说,他快死了?”
“快不快不好说,要我推测,我认为只能说他大概不会很长寿。”杜嘉塔遗憾地叹口气,“可惜我也没有别的样本了。”
切斯顿想了想,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是认真的吗?”
杜嘉塔看向他:“我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
“这很难的,”切斯顿转头去看观察室,有点跑神,“要人们什么都不做很难的。人就是总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然没有存在感。有人打仗、有人竞选、有人搞科研……总要做点什么的……”
杜嘉塔针锋相对地说:“也有人即便做不了什么,也要跟着看。”
切斯顿听了这话,转回头,笑了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故意冒犯你。”
杜嘉塔耸耸肩,别人在街上多看她一眼她也会觉得被冒犯,她就这样,她自己高兴。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问,“你之前没有这么……迷茫?这个词用得对吗?是因为见证了厄瑞波斯的实验。”
切斯顿叹口气:“也不算吧。我一开始是为联盟做事的,反对勒戈雷,几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安东尼·马歇尔的圈子。不过……”切斯顿突然苦笑了一下,“可能和你在科学院当逆子的心态差不多吧,我们都觉得这地方有点让人失望。”
“你比我见识得还是要多一点。”
“一开始我以为是龙争虎斗,但近处看,就是一群人抡膀子撒野。”
杜嘉塔笑笑,不说话了。
“你晚上不要走得太晚。”切斯顿站起来,准备离开,“外面要出事,勒戈雷发枪了。”
“只有那些偏远地方的会去领吧。”
“中央城很多他的支持者,只是以前不太出面而已。”
***
众人看向忒休斯。
说实话,被二十多个人高马大的亡命之徒看着,压力很大。
还是安德烈先开了口:“降到沙漠里了啊。”
忒休斯辩解道:“不是沙漠,是荒野。”
二十个人姿态不一地表达着不满,有人皱了皱眉,有人歪了歪头,这些动作带着□□嘎啦一响,板甲叮咣做声,忒休斯警铃大作,以为亡命徒要杀人。
但是安德烈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就算过去了。他们走到安德烈身边,等他决定怎么做。
除去彭加列,那些戴毡帽的男人们中说了算的叫奥拉,是个英俊且凶恶的男人,带着一种屠过什么地方的气质,是个出色的快兵;板甲人中说了算的叫皮蓬,话不多,眼睛炯炯有神,一柄大剑竖在身前,寒光凛凛,是个力量相当可观的重兵。如果说奥拉对安德烈还有点挑衅的意思,皮蓬对安德烈则相当尊敬,或许凭直觉判断出这个人值得信赖。
“小领导,怎么办?这地方鸟不拉屎。”奥拉给安德烈递了一根烟。
安德烈摆摆手,示意不要,然后让男人们把手电都关了。
于是在荒野中,他们站在一片漆黑中,远处甚至可以听见狼嚎,山峰影影绰绰堆在天边,旷野的风粗糙呼啸,黎明前的夜冰凉。忒休斯是个生意人,偶尔当当发明家,很少做苦差,这会儿有点紧张,靠近了安德烈,站在他身边。
安德烈眯着眼在旷野里看,走上一个小山坡,忒休斯、彭加列、奥拉和皮蓬一起跟过去。
“那里是不是有光?”安德烈指着前方。
彭加列从口袋里拿出小望远镜,拨开盖子看,然后点头:“好像是个牧场。”
安德烈摇头:“应该不是牧场,这里没水,有可能是个马场。”
彭加列懂了:“知道了,你在这里等吧。”他吹了声口哨,示意四五个人跟他走。
忒休斯看着他们走远,问道:“怎么了?”
安德烈转头看他:“会骑马吗?”
***
凌晨时分,旷野的阳光是粉红色的,铺在一片浩瀚的褐色黄土上,枯矮的低树在土路两侧扭出奇异的舞姿,沿途饥肠辘辘的野狗们在撕咬一只落单的羚羊,青蛙鼓着肚子在路边叫,蜥蜴从土底爬出来,土地开始泛出干涸的原貌,山峰在远处褪去夜色的遮掩,露出一片荒芜本色,极目尽是干黄一片,偶有绿色也如同人间中毒,在干涸地包围中苟延残喘,天空响着雷,乌云从后方追来,在人的头顶轰隆作势,与人一起奔向辽阔的天与地。
安德烈骑在马上奔驰。他脱下了西装,换上了黑色裤子和靴子,白衬衣外的红褐色牛仔披风正迎风飘起一道角,他和其他人一样,戴上了高顶毡帽,用来遮风避雨,而板甲士兵们化作一团黑色的雾,跟在这十来位骑马人的身后。
迎着远处的光和头顶的雨,他们的马蹄踏起沙尘又重重坠落,群马如一道疾风从土石间穿过,他们的眼神专注而镇静,是暴徒常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雨下了。
安德烈的帽檐坠落下一滴水珠,顺着风飘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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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大乱-1
欧石南的离开其实是临时起意的。
他晚上睡不着,因为自从勒戈雷宣布发枪以来,地方风波大动,现在仍位于首府的勒戈雷一行人,虽然已经被保护起来,但夜深人静之时远处隐隐传来的枪炮声还是让人不安。而他所在的居所,也绝非宁静地,博弈暗流涌动,联盟自勒戈雷受伤以后暂时没敢有什么大动作。
欧石南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城外的山和天暗沉沉,隐约远处有火光,声响倒是传不过来。他睡不着,电视节目内容割裂得无法直视,联盟试图关闭地方台的卫星,但早已商业化的转播让他们无计可施。联盟的频道竭尽全力安抚民众,塑造一个隐忍、坚毅的管理者形象,声称一切□□者都是□□;地方台日日高唱勇猛赞歌,拔掉一面又一面插在地方议事厅前的联盟旗帜。电视轻描淡写地提到,联盟的军队已经开驻地方,地方的部队已经集结,他们都没说,哪里已经兵刃相接,哪里又已经开始流血。
这里却还能听见安详的风声。
他下了床,喝口水,摸黑朝外走去。他睡不着,心想勒戈雷应该也睡不着。
他顺着走廊向前,上了楼梯,转过转角,长廊的灯熄了,只有一个房间未掩的门内透出光,欧石南走了几步。
听见里面的人在笑,勒戈雷和鲁基乌斯在打牌,烟味飘出来。
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气轻飘飘,好像一切顺遂人意。欧石南想问的事,此时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这时候明白了,他和他们从来就不是一条路。
他换了外出的衣服,什么也没带,就这么离开了。这个时候,其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夜里十一点,首府中心区戒严,成队的士兵在街上巡逻,有士兵注意到这位从勒戈雷宅邸出来的人,如临大敌地前来查问,欧石南盯着他,说:“现在,走开。”
失了神的士兵走开了,欧石南继续在街上走。
他可以暗示一些事,却控制不了什么人,和他那个便宜老爹不一样,他的能力摧毁不了世界,也保护不了什么。
走出戒严区,又是熟悉的乱象,只不过这时候更加严重了,如果是之前的乱还是奔着“等选举尘埃落定”的方向走,现在的乱已经是纯粹的暴力了。比起之前,现在的人更加有组织。
有的街区里寂静的如同死人城,有的街区却枪声频发,欧石南漫无目的走着,一个□□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好容易反应过来,朝着侧面的隔栏纵身一跳,才在猛然烧起的大火前安然无恙。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走到交火区了。没想到首府都已经这样了。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贴着墙朝前走,当下重要的是首先找到一个避难所。
没想到刚走过一条街,就遇上了联盟的军队,正在围打一座四层楼,里面或许激进的勒戈雷支持者,悬着一面反联盟的旗,楼顶还吊了个双手反绑的死人。
勒戈雷一看装备精良的军队,就迅速转过身想绕过去,但后面有增援,他只能趁黑前进,试图绕过这座四层楼离开。
军队还在让里面的人投降,但分队已经两面包抄了上去,欧石南见状只能后撤,绕去了房子后面,楼房后面有片山坡,他想从那里离开。
这栋房子明显被火烧过,底端一片黑,欧石南绕去后面,才发现后墙已经破了,断壁残垣中有个瘫坐在地上发愣的女孩儿,不过十六七岁,抱着一条死狗,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拿着一块长柄的玻璃碎片,想拉她起来。
男孩儿注意到欧石南,迅速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扔过来,欧石南挡了一下,石块划伤了他的手背,男孩儿挡在女孩儿面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两个孩子衣衫褴褛,混杂着穷苦人惯有的逆来顺受,以及新鲜诞生的冲冠一怒,在年轻的脸上交织演绎,看起来非常成熟。
“他妈的狗联盟!”男孩举着玻璃做的刀骂,玻璃缠着布的一端握在手里,现在也已鲜血淋漓。
欧石南一时没能迈动脚步,而先遣的排头兵已经来到侧面,举枪对准男孩,这瞬间欧石南猛地冲过去,拽着男孩向里跳,又在枪口移动的时候拉走了女孩儿,而后狠狠地甩上了残破的铁门。
室内冲出两个人,越过他们,拉开门对着外面就开火,枪声成片地响起来,欧石南蹲下来看男孩的伤势。
左臂被一颗子弹打穿。女孩沉默着上来给他包扎,子弹从他细小的手臂穿了过去,他脸色苍白地骂骂咧咧。
欧石南这才抬起头,环视众人,他们看起来是做惯了苦力的人,衣着随便,脸上仓兮兮,枪还用不大惯,眼神冷冰冰。房间角落,躺着几具尸体,不难猜测,是红血人。
有人问:“你是谁?”
欧石南没出声,和他们比起来,他穿得太好了。
但门外的枪声停了,从门外回来的人看了眼欧石南,什么也没问,只叫他坐远一点。
现在欧石南出不去了,比这更重要的是,欧石南知道,这些人也出不去了,他们必死无疑。
现在正在死的就是这个小男孩。
他在地上抽搐,女孩儿抱着他的头,吻他的额头,他一直在骂,包扎毫无效果,他的手臂已经烂成了稀泥,血流了一地,周遭人走来走去,聚着为数不多的子弹,朝外面开火。
只是时间问题。
欧石南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在他旁边,男孩只是在骂,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秀气的眉扭成一团,那种怒意就像和生命一起燃烧,女孩什么也不说,脸上的悲凉和冷漠已经不是语言所能形容。
男孩开始吐血,吐一口后就继续骂,喉咙里咕噜噜地响,他的眼珠像要爆出来一样转着,苍白的脸色开始泛红,而后泛紫,额头青筋条条暴起,女孩亲他的额头,就吻过这些愤怒的蜈蚣。
欧石南很想问,为什么如此愤怒,但他也知道,人各有命,但一个人应该在这样的愤怒中去死吗,这孩子的不甘和怒气几乎化成实质,欧石南看一眼就浑身发抖。他原本只知道死亡悲伤而无解,头一次他发觉竟能如此痛苦而撕裂。
在周遭的杂乱声响中,男孩的火逐渐熄灭,他干涸的脸上剩下未消散的怒,如同凝入琥珀的定格瞬间,一口长气卸下来,仿佛灵魂烟消云散,欧石南突然有几秒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好像回到了他看着艾森毁天灭地的时候,无力且无为。就在这时他如同天启一样地意识到一件事,人与人争斗导致人的覆灭,或许艾森从来都不是什么神,艾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被给予了超凡的能量。
窗边一阵剧烈的声响,爆炸导致的汽波把窗边的人直直地甩了过来,欧石南也被撞到了墙上,等他努力睁开眼,轰鸣声还在耳道里盘旋,而这废墟里已经没什么能站起来的人了。拨开腿上的瓦砾,看见女孩的脸,平静且安详,解脱了一样,青白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