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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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杜嘉塔看她,“你觉得我害怕?”
“……”芙里佳马上改口问,“你有什么顾虑?请讲。”
“我就是不在乎啊。”杜嘉塔摊摊手,“怎么,人人都要在乎人类命运吗?我就是真的不在乎。”
“可你是研究团队的一份……”
“那时因为我好奇,因为好奇所以想研究。你要早来二十年,刚才说的那些我就感动了,现在我只觉得困。”杜嘉塔撑着脑袋看她。
艾格妮丝跟着走过来,坐在芙里佳身边,担心地望着,而芙里佳皱着眉头紧盯着杜嘉塔。
一会儿,芙里佳的眉头舒展开,笑了:“不对,你不是不在乎。我见过不在乎的人,”芙里佳想起安德烈,“你不像不在乎,因为你看起来很失望。”
“……”
“杜嘉塔,这世界让你失望吗?让你失望所以它毁掉也无所谓吗?”
杜嘉塔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芙里佳对吧。你看看我这个房子,再看看外面疯成什么样,就知道我这地方也守不了多久,总有人会打进来,早晚而已,但我没跑,你就该明白我确实不想做什么。芙里佳,我想问你,研究团队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来找我,我应该不是团队首席吧?”
“……直觉。”
杜嘉塔笑着看她:“不是吧。难道不是因为我是里面唯一的女性,你看到我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是女的,她也许好说话’,说服我比说服一个男的或许更容易?”
芙里佳的眼神动了动,倒是没反驳。
艾格妮丝一看,立刻插了嘴:“是又怎么样,我们就是觉得女的更有同情心,更在意,男的不可信,再说了,‘姐妹帮姐妹’,对你更抱期望不是好事吗?”
杜嘉塔转向艾格妮丝,“那要让你们失望了,你们碰错人了,我还真就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圣母’,更要命的是,我还很轴,也不是那种听两句别人劝大义就改变自己想法的人。其实我建议你们去找四号研究员,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很有兴趣‘拯救世界担大任’的,而且此时应该也没逃跑。时间还来得及,要不你们现在就出发?”
芙里佳问:“他会像你一样了解艾森如何实现操控的吗?那个巨刺不是普通的东西吧,你知道他怎么调频的是吧?你可以不帮我们,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安坐,但能不能帮帮忙,告诉我怎么才能摧毁调频?”
杜嘉塔慢慢悠悠地倒了杯酒,在四只眼睛焦急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此地爆发的每一处战争,都接入了基站点,所有缓存、下载过佩里·切斯顿自杀视频的终端,都是一个同频器。当厄瑞波斯找到他在这个世界的‘介质’,就不可逆转了。你能毁掉所有电脑、平板、手机吗?你能炸毁全部基站吗?”
芙里佳的脸上血色尽失,她按住桌面,平静地问:“那我们能做什么?”
“如果要问我的建议,那就是杀了艾森,能杀多少杀多少,在他找到心甘情愿的‘介质’前,所有人放下一切争端,杀艾森,一直杀一直杀。在这个过程里,我们的时间线因为无穷无尽的艾森到来带来的冲击波,是一定保不住的,但把别的时间线从艾森的时间树上切割,其他时间线就还有活路。”
芙里佳和艾格妮丝沉默下来。
“所以你看,我现在想坐在这里安静地喝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吧。”杜嘉塔用酒杯碰了碰瓶子,“既然我们在聊天,我也说说我的失望来自何处。其实也不针对什么厄瑞波斯,什么联盟,这是一种对人生的失望,我在世上孑然一人,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缘薄,无夫,无后,因为出身普通常年吊着一股劲,不讨人喜欢也基本讨厌所有人,想到一切都将终结时那么多出身富贵的人也必将和我一样什么都失去,心里倒也平衡了……你现在好像不想听我说话。”
芙里佳确实在失神,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竟摇晃了一下重又跌坐在椅子上,艾格妮丝连忙去扶她。
杜嘉塔摇摇头道:“是啊,他本可以不来这个‘坟墓’,我们也不必非如此混乱的,两个自取灭亡的野心家在对垒。”
她们刚沉默下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手/枪关掉保险的声音。
三人转头看过去,是灰尘仆仆的少将正拿枪对着杜嘉塔。他的领子开了一道口,头顶正有血从灰白的头发中渗出,他衣服脏兮兮,好像刚从废墟里爬出来。
“别动。”
杜嘉塔说:“你看我们三个谁在动?”
少将问:“现在要怎么阻止他?”
杜嘉塔嗤笑一声:“看来你来得晚,没听见我之前说什么。”
“听见了,但我手里有枪,”少将说,“所以我不允许你坐在这里喝酒,给我行动起来,找点事情做,你是联盟培养的科学家,你对联盟、国家和人民有责任,给我行动起来。”
杜嘉塔瞪圆了眼睛,气极反笑:“我操/你妈的你拿这把枪、这些话威胁我?我他妈看起来像怕死吗?这两个人,好歹还带了点诚心诚意,你呢?几颗子弹,上嘴唇碰下嘴唇说点漂亮话。少将大人,你为什么爱联盟爱国爱人民啊?为了你大女儿的几十家公司?为了你大女婿的千万资产?为了你二女儿的好前程?我他妈要是靠联盟活得这么好,我比你更爱国!”
少将朝她走了一步,“站起来!”
“站你妈的头!培养我?养头猪也叫给食吃,我吃你们给的食,顿顿饭里拌石子,我他妈就没吃顿舒服的。看见你们过得好我就巴不得全去死,我今天就要坐在这里,看世界灭亡,只要你们这些人比我哭得声音大,就算我赢!别他妈拿枪比划,要开枪就开,省得挡着老娘看电视,滚远点儿!”
少将话不多说,扣动扳机,却被艾格妮丝手里飞出的灰巾抽了一下,踉跄了几步,第一发打出的子弹偏向了远处的天花板。
少将的手上被抽出一道血口,他只是瞥了一眼艾格妮丝和芙里佳,就再次上膛,芙里佳用一支细长的木枝指着他。
“少将,请放下枪吧,我向你保证,不管你是多快的神枪手,在我们两个面前都派不上用场的。”
少将分给她们一个眼神,“你们什么人?哪里人?”
“外来人。女巫。”芙里佳的木枝前端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还有间断的噼啪声。
“这是我们的事。”
芙里佳答道:“不。这是人类的事,我们来也是为了这个。”
“让你还不让开!”
“少将,我再说一遍,请你放下枪,和我们两个一起走出去,然后我们再分道扬镳,你去做你该做的事,集结你能集结的力量,我们也会想我们能想的办法。但有一点,现在你杀不了她。”芙里佳朝少将慢慢移动,“少将,我们毕竟要尊重一个人想放弃世界的心愿。”
少将冷冰冰地看着芙里佳:“我要是不呢。”
“我没打算让你选。”
少将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三个人,最后把眼神落在杜嘉塔身上。“天崩地裂,你打算坐视?”
杜嘉塔点头:“对。”
少将先是有点震惊,接着变成一种厌恶和轻蔑,最后停留在失望和怨怒上,又问:“就那么恨吗,恨不得看着大火烧,烧光烧净?”
杜嘉塔点头:“对。”
少将说:“很多无辜的人。”
“大战的时候也很多无辜的人,联盟停手了吗?地方军停手了吗?要轰炸的地方也很多无辜的人,联盟停手了吗?地方军停手了吗?自己人打自己人就是无奈之举,一将功成,彪炳千秋,天外来客打,就见不得了是吗?血不是一样的流吗,还是因为这次你们联盟的高层也要和普通人流一样的血,所以坐视不得?没关系,你们坐不下来我来坐,我坐在这里等一切毁灭。”
少将望着她,撇了撇嘴,骂了一句,收了枪向外走,脚步铿锵,展展手臂,“你死得早,怕是什么也看不到。”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杜嘉塔恶狠狠地笑笑,“无所谓,看看谁命大。”
芙里佳和艾格妮丝也一起向外走,走出没几步芙里佳转过头,看了看独坐的杜嘉塔,“再见。”
“概率问题。”杜嘉塔忽然说。
“什么?”
杜嘉塔举举酒杯,“没什么。好走。”
等到来人都走远,狗吠声逐渐淡下来,杜嘉塔把举着的酒杯送到唇边,却没有喝,放回了桌面,盯着摇晃的酒面,失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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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解放-4
暮色时分,洛斯才从别墅里走出来,妖精站在远处的路灯后,看着洛斯垂着头慢慢移着脚步,像一根折断的拐杖。头顶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亮得比洛斯的脚步快,灯光交错向四面八方拉出洛斯的影子,错乱地叠在一起,张牙舞爪,色厉内荏,好像抓着来人的脚踝,但到底扯不动脚步。
洛斯来到他的面前,脸色苍白,眼睛周围一圈血色的红,像是大病中,身体明明站得笔直,却带着一种摇晃的错觉。妖精这时记起要笑,笑容刚挤到一半,听见洛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妖精的表情停在这个僵硬的笑上,带了点困惑。
“你什么时候开始当艾森的人?”洛斯倒是笑出来了,“双面间谍,你还挺厉害啊,看不出来。”
妖精把所有的表情都擦去了,看着洛斯。
“还装痴情种,装清纯,装什么天字第一号大情圣,你这种卑劣的肮脏的低贱物种,也配跟我……”
“闭嘴。”
妖精开口了,声音低沉暗哑,简直不像同一个人,洛斯愣了一下,头一回如此注视着对面的男人,身量和他差不多,面色黯淡,若有似无的戾气,这张肃穆的脸猛地和他印象里那个爱之深的下贱脸重合了一秒,让洛斯呼吸错乱。
“别用贝莱的脸,贝莱的嘴,说这种话。”妖精告诉他,“你这脏东西。”
洛斯有几秒一动不动,看着妖精,看着对面的人风雨不动的淡定神情,和逐渐藏不住的厌恶。
“那就是说,从一开始,从你见到我借用贝莱身体的那个时候,你就打定主意要把我从他的身体里驱逐出去,把他还给你,从……”
“‘偷’。”妖精纠正他,“从你‘偷’了他安息的身体,从你把他挖出来,掏空他原有的一切钻进去开始。”
“他死了,蠢货,死人是什么都没有的,还‘原有的一切’,他什么都没有。”洛斯笑起来,“怪不得。你弱嘛,就装神弄鬼低三下四,等我去死你等了很久吧,艾森一句话就能杀了我,所以你为他做事。你真是不了解艾森,杀人诛心啊艾森,”洛斯讲起话来开始颠三倒四,他突然停下来转头看路灯,很不解地问路灯,“就那么恨我吗?”然后他又盯着妖精,“把我的灵魂还给了我,你们可真够狠的啊。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好人的,你们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才还给我的吧,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吧,现在你们还要做什么?说吧,说吧,还想怎么对我……”
“艾森说,你随时可以去找他。”
“找他?”洛斯又笑,笑出眼泪,双眼通红,“我都已经这样了找谁还有什么意义?”
妖精仍旧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们好久都没有出声,洛斯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像一尊石头。
而后妖精神色却是动了动,问:“你……”
“我以前,”洛斯抬起头,憔悴的脸在灯光下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就死在路灯下。我生前是好人,我现在记起来了。我渡过很多人,最后某一天死在了路灯下,下去之后重头再来,再见到旧识也已经认不出……死了以后把活着保护的一切,都一样一样摧毁,这样的笑话你见过吗?”
洛斯把眼神落在妖精身上,“我也不叫忒皮尔洛斯。”
妖精问:“你叫什么?”
洛斯苦笑了一下:“总之不叫贝莱。”
妖精追问:“你叫什么?”
洛斯侧过脸,看风来的方向,声音在嘴边出来就消散在风里,“不需要任何人记得的,俗气的名字……”
妖精靠近他一步,“什么?”
洛斯猛地转过来,从口袋里拿出枪,顶在自己下巴,脸上如同活过来一般亢奋激动,他说:“还给你。”
接着一颗子弹穿透头颅,血溅在妖精的右脸颊,温热的,让呆站的妖精一个激灵,而后便是沉重的,身体坍塌,轰隆隆的,扑在他脚边,妖精的瞳孔颤抖着,没有低头看。
***
从南亭街出来,一路都是尸体。尸体前,一队人马正赶着一群普通红血人走过来,二十个士兵,三十条枪,排成两队,中间夹着约五六十个低着头的红血人。队尾的领头,正在嘶吼数着红血人的罪状,摄像机对着这群人拍,处刑会被上传到网上。
这之前,只是上学的学生、经商的小贩、上班的工人和医院的护士,他们素不相识,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被持枪的人围在中间。领头数完了罪状,朝天放了一枪,让他们跪下,有的人跪了,有的人没有,有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喊起来,哭起来,求什么人,又诅咒什么人,大难临头,必死无疑,他们七嘴八舌,各说各话,乱七八糟,士兵拿起冰冷的枪,钢盔下的脸面目模糊。
开始上膛。
天气昏沉沉。
“三——”
“救命救命救命,不关我的事……”“联盟,联盟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红血人,我真的不是,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是……”“懦夫!你们全都是懦夫!”“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去死吧,勒戈雷!”“保佑我们,保佑我吧。”……